这是一招险棋,赌的是吴皇后对浣儿还有几分主仆情份,对二皇子还有深深的母子之情。
浣儿寻死,以吴皇后的个性和身份,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可她腹中却有二皇子的骨肉,对这个儿子,吴皇后虽痛心,但事隔这么久气早消了,只剩下心疼与牵挂,更如何忍心亲手杀了自己的孙儿。
而浣儿所写的最重要的一句便是:奴婢辜负了娘娘圣恩,罪该万死!奴婢不想娘娘为此事劳神,更自知罪孽深重,是以自裁谢罪,肯请娘娘不要怪罪二殿下。
总之意是说,她真心爱慕二皇子,犯下大错,如今不愿吴皇后为了她,使原本分离的母子间再生嫌隙,只可怜孩子还没出世,看一看父亲和祖母。
苏雪轻声道:“娘娘?要是累了襄宁扶您进去歇息吧。”
吴皇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襄宁,本宫的心都要碎了。”
苏雪只觉手被攥得生疼:“娘娘,襄宁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请娘娘放宽心,保重凤体,。”
吴皇后说:“要本宫如何宽心!本宫并非无情之人,只是本宫是皇后,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苏雪道:“娘娘请恕襄宁不敬!襄宁不在宫里,不懂宫规,所以宫规对襄宁来说毫无意义!而襄宁不愿进宫,也是因为害怕生活在宫规之中,总觉得宫规太严苛,没有人情味。”
吴皇后闻方脸上闪过一丝怒容,随即被深深的无奈取代:“宫里若没有这些宫规,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不过本宫知道你心直口快,不会怪你。”
苏雪躬身道:“襄宁愿为娘娘分忧。”
吴皇后微愣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你果真能为本宫分忧?”
苏雪坚定地道:“能!”此时不容她有任何迟疑。
吴皇后沉思片刻,把那丝帛交给她:“好!那你看看,如果是你,这种事要怎样解决?”
苏雪做样看罢高声道:“恭喜娘娘,襄宁觉得这是好事啊!”
正文、第三百二十八章 等一等
吴皇后眼稍一挑:“哼!好事?好在哪里?”
苏雪微笑道:“娘娘!浣儿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本无足轻重,但襄宁觉得,她对二殿下和娘娘都是一片真心,如果把她送给二殿下,不仅让二殿下深感娘娘的母子情,不久娘娘还能抱孙儿,而二殿下有了孩儿,就一定能体会娘娘的心了。”
吴皇后闻言有些动容:“可是宫中现在流言四起,贤儿不在已不在宫中,她却有了贤儿的……本宫怎么能轻纵了她。”
苏雪说:“襄宁不知宫里人如何议论,襄宁是真心替娘娘高兴,如果眼下的情况让娘娘不好处置,襄宁倒有个两全齐美的好办法,不过要沐统领帮忙。”
苏雪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浣儿是死是活,谁都不会关心,杀她和放她都是吴皇后一句话。而言外之意,只有居心不良之人,才会想杀浣儿和她腹中的孩子,那可是皇家血脉。
吴皇后也渐渐意识到了这点,也很好奇苏雪有什么好办法:“说说。”
苏雪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娘娘,这办法实在不光明。”
吴皇后轻笑:“行了,你就别迈关子了。”
苏雪说:“既然浣儿自缢,宫里就再没有浣儿这个人了,皇宫这么大,没了一个宫女,谁会注意?”
吴皇后“嗯”了一声,表示认同这点。
苏雪继续说:“而娘娘惦记二殿下,所以赐几名御厨和宫女到甘宁侍候二殿下起居,至于二殿下在甘宁娶了妾妃,也是人之常情。”
吴皇后道:“襄宁的意思是……”
苏雪一点头:“是!娘娘若是想再给二殿下个恩典,可以给二殿下这位新妃一个体面点的身份,将来她诞下孩儿,也更名正言顺。”
沐嫣然道:“臣觉得依公主所言,这真是件喜事。”
苏雪又补上一句:“娘娘,浣儿腹中的孩儿可是大宣皇室血脉。能托生皇家,必是上天的恩赐啊。”
对古人来说,老天爷最大,吴皇后既然能为皇上抄经祈福。就说明她信这些,这时候她绝不愿做出佛口蛇心之事,甘犯天谴吧?何况大轩皇室人现在人丁不旺,能添个皇孙,就多了一份稳固。
吴皇后陷入了沉思,三个皇儿只剩一个,万一再出了什么问题要怎么办?虽然浣儿的身份令她很不悦,但想到自己刚进宫也不过是个才人,许多事看缘份造化,也就不再计较:“襄宁。此事就交由你和沐统领妥善处置了,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本宫为你二人是问。”
苏雪和沐嫣然齐声道:“遵旨。”
“本宫累了,你们退下吧。”
一出殿门,到了无人之处。沐嫣然小声说:“我真怕娘娘刚刚把公主也遣退,到时这些话就得由我来说,弄不好惹怒了娘娘,浣儿的命就没了。”
苏雪说:“我想娘娘以为我不是宫里人,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听到几句也无妨。”
沐嫣然道:“兴许娘娘本也有意和公主商量呢?”
苏雪说:“我也情愿如此想,或许娘娘真心想给浣儿一条生路。只不过需要个万全之策。她也想有人理解她并非无情,这些年来她承受的非议已经太多,连儿女都埋怨她。”
沐嫣然脸上闪过一丝了然:“莫非在宴会上欣乐公主说得那些话,是公主教的?”
苏雪忙摇头:“沐统领把我看得也太神通了吧,欣乐公主会如何说可不是我教的。”然后她心里补上一句,自己只是推波助澜了一把。
沐嫣然说:“不管怎样。此时这个最贴心的人,自然非公主莫属了,公主从来是就是论事。”说到此处她停了停:“而且一直只看到娘娘好的一面,在公主面前,娘娘想做一个好人。”
苏雪微微一笑:“或许有这个关系吧。”
这时有两名宫人经过。苏雪和沐嫣然立刻不再谈论这事,待那两名宫人离去,沐嫣然道:“公主,接下来要怎么做?这事出了纰漏,娘娘可不会出来承认,你我可是要掉脑袋啊!”
苏雪莞尔一笑:“这就得看沐统领了,浣儿是自缢也好,失踪也罢,善后事就由沐统领来安排了,我这就将她带出宫去,来日娘娘必然会派些人去二殿下的封地,再安排她同去便可。”
沐嫣然苦笑道:“我真心不喜欢这差事。”
“沐统领,想想此举救了两条人命,你心里就会舒服些了吧?”
“呵呵,是啊。”
苏雪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我想三殿下的耳目不少,这件事我们还得小心谨慎些,不到最后不能掉以轻心。”
沐嫣然正色地点了下头:“我知道。”
事情果然没那么容易,当苏雪把扮成自己婢女的浣儿藏在车辇中,来到宫门口正准备换乘自己的马车时,三皇子却从后边骑马追过来。
“襄宁公主这就要走了吗?”
陪同苏雪来宫里的是杏儿和春华,二人正站在苏府的马车旁,不知发生了何事。
苏雪这时刚从宫里的车辇上下来,浣儿还在车上。她镇定地道:“三殿下要出宫么?”
三皇子已经来到她身前,下马道:“只是找襄宁公主问点事。”然后他冲驾车辇的人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
驾车辇的人是沐嫣然安排的,自然也知道车上还有人,被三皇子这一问不知要如何时作答,一时愣在那里。
“哎哟!”苏雪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刚刚皇后娘娘赏赐了我几样首饰,竟忘记拿上,娘娘若是知道定要怪罪,我得赶回去取来。”
三皇子微笑说:“不忙,我才从母后那儿来,她刚午睡,一时不会醒。”
苏雪笑了下:“哦,还好。三殿下找我问何事?”
三皇子走到苏雪马车旁,看了眼杏儿和春华:“这是襄宁公主的婢女和侍卫?”
苏雪说:“怎么三殿下看上我的婢女和侍卫了?还是想送两个更好的给我?”
三皇子微微一笑,笑容有点不和谐的无耻:“听说公主刚买了三十个仆婢,哪还用我送?襄宁公主这马车倒是该换换了?”一边看一边道:“这是红木的,样式倒也雅致,不过小了些。”
苏雪说:“原来三殿下是为这个。马车是小了些,不过对我这种天天在外边跑的人来说,行路却比大的方便,要是三殿下觉得太寒酸,失了皇家颜面,我回去便吩咐人订一辆好些的。”说罢欲上车辇。
三皇子叫住她:“襄宁公主,等一等。”
正文、第三百二十九章 强出头
苏雪硬着头皮转回身:“三殿下还有别的事?”
三皇子已确定马上车无人,道:“之前只是开个玩笑,我找公主实想买你那幅《千里江山图》,但明阳书画斋的莫大师说,公主似乎并未打算出售,所没有定价钱。”
苏雪道:“那幅画只展不卖。”然后笑盈盈地小声说:“若三殿下他日被立为太子,那幅画定送给三殿下当贺礼。”
三皇子见她眼波流转间说出这样一番话,略一失神:“襄宁公主快去取落在母后宫里的东西吧。”
苏雪道:“那我先行一步了。”上了车辇,见浣儿缩在车辇一角,面色煞白,紧捂着嘴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
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苏雪随即吩咐驾辇的人去临波殿。她的心里也是一阵后怕,而这时方觉得后背发凉,原来冷汗早湿透了衣服,幸好一提到太子之位,三皇子受到的震慑不小,若不然他要想到这车辇可能有问题,就真的麻烦了。
她思量着自己和沐嫣然行事虽然已极为小心,但显然这三皇子还是听说了什么,所以不放心,故意找了个借口追来看的,只是他以为人是在自己的马车上!
苏雪知道此时一定有人还在监视,必须作足样子,不过她刻意来到临波殿,果然之前装化妆品的小盒子还在桌案旁,上前拿了离开大殿。
重回到宫门口,确定四下没有可疑之人,才让浣儿迅速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开皇宫。
走了一段,浣儿的脸上方才有了几分血色:“刚刚若是被三殿下发现,浣儿必死无疑,还会连累公主!公主大恩大德,浣儿没齿不敢忘。”
苏雪长舒一口气,连不连累现在已经无暇去想:“三殿下已经有所怀疑,想送你走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了!”她深知沐嫣然的计划能骗过所有人。却唯独骗不过这三皇子,因为他不亲眼见到浣儿的尸首就不会罢休。
浣儿闻言,眼神如受到惊吓的小鹿:“公主,那要如何是好?”
苏雪柔声说:“让我想想。看情况再安排,你好好注意身子便是。”一个女孩子怀了孕,却还要受这样的惊吓折磨。
浣儿点了头,杏儿隐约觉得她是个麻烦人物:“小姐,要带这位姑娘回府?”
苏雪闻言心中一惊,立刻吩咐驾车的春华:“去店铺。”连她新买了三十个仆婢的事三皇子都已经知道,十有*他已经派人在监视她了。
而苏府人多眼杂,就算不是故意,稍一打听就会走漏消息,必须把浣儿安置到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店铺自然也不行。到这里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
马车停在店门口,苏雪吩咐杏儿道:“我下车后,你和春华绕到后门去,看着没有人,再把浣儿姑娘带到小后院。”
潘夫人见她过来。拉她到内堂:“妹妹,就这两日你姐夫的商队又要走,除了之前说的,你可还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苏雪说:“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如果姐夫方便,就再多替我带些香料和精油回来吧。”经过她最近的试验,香料和精油在调配化妆品方面有很大的作用。而且这里的香料和精油没有现代那种化学合成的,所以本身就是又天然,又有许多好处的东西。
潘夫道:“好,这次一定让他多替妹妹带些,而我想这次先带些宝石首饰和羊毛披肩织毯什么的,妹妹觉得怎样?”
苏雪说:“好啊。只不过天气越来越热,织毯披肩可以缓一缓吧?”
潘夫人掩唇笑道:“可不是么,多亏妹妹提醒,我竟然把这茬儿给忘了,那就再带些金银器皿吧。”
“行啊。”见杏儿过来。苏雪起身道:“姐姐,我有点事,想借你的马车一用。”
潘夫人也不多问:“妹妹随便用,要是太晚回来,我就让人用店铺里的马车先送我去。”
苏雪道:“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换了潘夫人的马车,苏雪从后门儿带着浣儿离开店铺,然后刻意让人驾着自己的马车,出去买些东西给她放店里。
到了老宅,苏雪让杏儿进去叫了桃颜来。
桃颜一上马车问:“公主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苏雪看了眼浣儿,略显为难:“她叫芳儿,本是我一位远房亲戚家的妹妹,唉!我便实话说了吧。这丫头竟异想天开地与人私奔,结果险被卖了!好在还算机灵从恶人手中逃出来找我。”
桃颜闻言微笑着看了眼浣儿:“公主可是想让她先到我那儿住一阵子?”
苏雪点了下头:“被你猜着了,我想先看看情况,把她家那边安排好,再让她爹来接她回去,免得她被责打。再说——要是她老家那边已经闹腾得风言风语,我就干脆在边给她找点事做得了。”
桃颜说:“公主待人就是心善。我那儿就和我宝儿两个人,厢房都空着,这就把芳儿姑娘送过去吧。”
苏雪点了下头:“桃颜,这事儿最好不要向旁人提起,免得传到什么熟人耳中。”
“桃颜明白,事关芳儿姑娘的名声,我绝不会向任何人说的。”
苏雪拿出二百两银票交给桃颜:“这丫头是逃出来的,身上什么都没有,你抽空替她随便买几身换洗的衣裳,剩下的就当饭钱吧。”
桃颜本想推辞,听苏雪说要替芳儿买衣服,才伸手接了去:“好,请公主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芳儿姑娘。”
把浣儿安顿好,苏雪把她叫到一旁,悄声嘱咐她尽量不要出门,等自己安排好一切就会过来接她。
浣儿道:“公主放心,浣……芳儿一定不给公主惹麻烦。”
“嗯。”回店铺换回马车,苏雪回到苏府。
吃过晚饭,她歇了一会儿,因为心中烦恼着浣儿的事,所以了无睡意,她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漫天星斗,就像颗颗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