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口气,胸口翻涌着的怒火和恨意,推开宋芊芊,“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表哥,你……”宋芊芊眉宇微微颦蹙着,“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王天宝淡淡地笑着,“听说你娘去了,有些担心。”
“表哥!”宋芊芊顿时只觉得眼眶湿湿热热的,抿着唇,脸上倒是染上了几分真情实感。
“好了乖,快回去吧,太晚了;路上注意安全。”王天宝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宋芊芊的头发,这才强忍着,柔声嘱咐着。
宋芊芊点点头,“那表哥,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我……我要怎么找你?”
“不用来找我,如果被洛倾雪发现可就糟了。”王天宝淡淡地笑着,“等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会见面的。”只希望那个时候你不要太惊讶才是。
宋芊芊自然不知道王天宝心中所想,含着泪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表哥,这……银票你拿着,出门在外,总是要银子的。”
“那表哥就不客气了。”王天宝接过银票,跳下马车。
“……”
很快暖冬和赶车的小厮回来,看到宋芊芊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表少爷呢?”暖冬朝马车厢里面望了望。
“表哥已经离开了,我们也快回去吧。”宋芊芊罢了罢手。
“那,表少爷他,还好吧?”暖冬有些小意的开口。
“嗯。”宋芊芊点点头,脑子却飞快地转动着,王天宝虽然不成器可有些地方却还是用得着的;更何况当年的事情既然洛倾雪早就知道,她还真不能让王天宝就这么大喇喇的出现,不然自己这苦心孤诣经营的一切,可当真就毁了。
胜败,就看明日一举了。
只是某个沉浸在自己心思中的人却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从某棵大树身后,男子的身影显现出来;缩在宽袖中的大手紧握成全,那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的血腥的味道,可以想象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着自己没有冲动地将那个女人给捏死。
“怎么,想报仇?”陡然一道略带戏谑的嗓音响起。
“属下参见白虎大人。”王天宝顿时跪倒在地。
“呵呵,还是这么的无趣。”陆谨瘪瘪嘴,懒懒地双手环胸斜靠在树干上,“说真的,这么多年,所有胆敢甚至只是妄图染指那丫头的人当中,你可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王天宝的身子颤了颤,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活在那个人的阴影当中,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面前这个白虎大人口中听来的。
“属下愚昧。”
“呵呵,愚昧,的确是愚昧至极。”陆谨点点头,“行了,宋家那丫头,会有她报应的时候;明日便是宋家大宴了,那丫头想来也是不会安分的,你若是有兴趣,本大人给你安排个位置如何?”
“属下不解。”王天宝低着头,跪在地上。
这么多年的教训告诉他,面前这个白虎大人给的糖不一定能吃;但给的惩罚一定会实现;所以他也不敢保证,他说的到底只是调侃他还是真的。
“宋家那丫头胆敢对洛家那丫头下手,啧啧,本大人可是好奇地想看看她自作自受的模样,难道你不想看?”陆谨眉梢浅扬,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
“想!”他恨不能将宋芊芊剥皮抽筋,挖骨吃肉;那双蛇蝎心肠的母女,欺骗了那么多的人,如果不是她们,他们王家或许过得辛苦,或许过得清贫,但是不会如现在一般,有那么大的野心,有那么多的欲望。
人呐,总是如此。
陆谨嘴角微微勾着,带着浅浅的淡笑,“既然如此,自己拿着这令牌去找杜若。”
“是。”王天宝躬身磕头。
随着两道凌厉的风声响起,整个城郊小树林又恢复了宁静;如果不是那大树之下,树叶上沾染的点点腥红,如果不是空气中弥漫着的丝丝腥甜的味道,只怕任是谁都会把刚才的所有当做是一场梦吧。
……
另一边的素瑶居内,洛倾雪仍旧慵懒地依着美人靠,望着天边白云闲适,风轻云淡;碧湖蓝天下,返青的莲叶,随波逐流。
“主上,这个东西?”长归眉宇微微颦蹙着,眼底甚至还闪过一闪而逝的厌恶。
“呵呵,烧了吧。”洛倾雪淡淡地笑着,眼底闪过一闪而逝的狠戾,“别忘了告诉云氏一族的列祖列宗,他们的孙儿,要娶的,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呢;哦,不对,以那宋芊芊的身份,一个侍妾,顶多了。”
长归低着头,“是。”
“对了,安嬷嬷那边没什么异常吧?”洛倾雪猛然回首。
“没有。”长归声音清冷。
“那就好。”洛倾雪微微颔首,淡淡地笑着,“明日便是宋家的宴会了,长归可有心思与我同去?”
“……”长归却默然了。
“是害怕见到他吗?”洛倾雪淡淡地笑着,“晚照,晚照,长歌当归,白云晚照;最初时的那些东西终究是消散了,现在咱们早已经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你不愿,我也不逼你,不过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长归低着头,顿时单膝跪地,朝着洛倾雪语气生冷,“是属下僭越,请主上责罚。”
见状,洛倾雪也只能在心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你先退下吧。”
“……是。”长归低着头,应声而去。
多日不见的洛青云与洛倾寒却结伴而来。
“大哥和哥哥今日怎地有空过来?”洛倾雪淡淡地笑着,却没有起身;他们兄妹之间,早就已经没有了这些虚礼。
洛青云眉宇微微颦蹙着,“听说近来你精神不大好,还总是不好好喝药,怎么回事?”
洛倾寒那清冷的脸上也不由得浮起些许担忧,转头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上下打量着,良久才点点头嗓音仍旧一贯的清冷,“瘦了。”
“……”洛倾雪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自从三年前母亲去世之后,似乎每次多日不见之后,哥哥总会对自己说这两个字。
洛青云深吸口气,转头遣走屋内的丫鬟这才道,“明日,宋家宴会,凤临使臣肯定也在应邀之列。”
“那又如何?”洛倾雪转头看着他。
“凤临太子,你……打算怎么做?”洛青云眉宇微微颦蹙着。
“能怎么做?”洛倾雪淡淡地笑着却是带着几许哀伤,“最初是他选择了抛下母亲;如今,母亲是一品忠勇镇北侯夫人,他是凤临高高在上的太子;我能怎么做,又该怎么做?”
“……”洛青云沉默了,这个问题,他也想了许久。
纵使已经知晓洛永煦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那又能如何;难道那个凤城歌当真能为了他们给母亲一个名分吗?就算他愿意,那凤临国朝野上下都会同意吗?还有凤临国那万万千千的黎民百姓,正所谓悠悠之口难堵,她早已经厌倦了那样的日子,如今这样很好。
只待及笄之后,拿到外祖母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份东西,然后,她就真的能放心了;只是容末那里,她垂首抿唇,若是当真要远嫁凤临,那大哥和哥哥又该怎么办?
洛倾寒抬头看着洛倾雪,“让妹妹为难了,不认!”
“嗯。”洛倾雪抬头看着洛倾寒,这个哥哥总是这么的让她觉得暖心。
“可凤临太子,未必会放过这个机会。”洛青云冷静了下,深吸口气提出他的看法,“凤临太子年近四十却无子嗣,这件事情早已经成为了凤临朝野上下的心病;这十几年,上至皇帝,下到朝臣多少人逼他娶妃纳妾,却终无功而返;如今知晓他上有一双儿女存世,只怕别说是他,就是凤临国那些老东西,也绝不会允许皇室血脉流落在外的。”
洛倾雪淡淡地笑着,“只怕是大哥想多了。凤临太子无嗣无后,只怕不知多少人开心;多少宗族准备将自己的优秀后代过继给他呢。”
她想得很清楚,若是凤城歌当真不能给母亲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他们即便是认了父亲又如何;不过一双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女,那样;不过是徒为旁人添增烦恼,白白成为那些人的活靶子罢了。
可是名分……这两个字说得容易,做起来,可当真难。
若是冯望月也如文韵诗一般,尚未出嫁;那或许还好说,可现在,却是……
“……”闻言,兄妹三人都沉默了。
“好了,大哥和哥哥也不必为这件事情烦恼了,更何况我们这样已经过得很好了,不是吗?”在他们最艰难,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不在,那现在便也再也没有存在的需要了。
瞧着洛倾雪脸上带着哀伤却无比坚定的眼神,洛青云只能在心中轻叹口气,“罢了,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
“时间不早了,妹妹早点歇着。”洛倾寒起身,带着眷恋地看了洛倾雪一眼,“明日再来接你。”
“嗯。”洛倾雪点点头。
只是关于凤城歌的态度,关于明日遇见之后到底该怎么处理,三人心中都各怀心思。
隔天,天气清朗,太阳早早的悬上中天,并不灼热的阳光照耀着整个大地,让人的心情都不由得好了几分;入目那满是绿色的景儿。
“倾雪见过父亲。”
大门口,洛倾雪愣怔地看着那原本抱恙在床的洛永煦,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双手搭在腰间福了福身。
洛永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既然人都来齐了,走吧。”
“可是父亲,您的身子?”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要不带上白大夫一起,一路上也好有个照料。”
“为父还没到走个路也要人照顾的地步,走吧。”洛永煦眉宇微微颦蹙着,语气有些不耐。
“是。”洛倾雪躬身俯首,却是朝后面走上自己的专属车架。
镇北侯府,宋府,都位于内城,统共不过那么几条街道,不过短短两刻种的路程。
一路走来,看着那些彩旆牌楼,两边都悬挂着的大红喜字,飘飞的彩带旌旗,到真有那么几分隆重的味道;传闻宋廉青最受宋家老夫人宠爱,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吁——”
随着车夫一声轻喝,马车稳稳地停在宋家大门前。
“妹妹,到了。”洛倾寒的声音清冷。
洛倾雪淡笑着,撩开帘子,任由洛倾寒搀扶着,走下马车,朝周围投过来的视线淡淡的一笑,却不其然听到几声抽气的声音。
“这些登徒子,哼!”华香瘪瘪嘴。
洛倾雪却摇摇头,不过是副皮囊,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那些人眼神清澈却并未有什么不该有的欲念;华香这话倒是欲加之罪了。
“传闻中平安郡主美若天仙,风华绝代,想必就是你了?”
猛然被一名身着火红色的旗装女子挡住了去路,她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洛倾雪,口中还念念有词,“平家平媛,交个朋友如何?”
“素闻平南将军家的女儿,生在军中,性子刚烈;如今一见却是性情儿女,妙哉妙哉。”洛倾雪同样会意淡淡的笑意,“此处人来人来的,倒是不便说话,到旁边如何?”
“甚合我意。”平媛瞧着洛倾雪那宠辱不惊,闲适安然的态度点点头;这般女子,便是他是男儿也只怕会为之倾心,更遑论三皇子那样的人。
洛倾雪淡淡地笑着,平家与三皇子结亲的消息虽然还未公布,可她却早已经收到了消息,如今这平媛找她只怕也没那么简单吧,不过敌不动,我不动。
跪坐在蒲团上,抬手,晶莹剔透的手指托着同样温润的茶杯,“温润甘香,想必是前几日刚上贡的猴魁新茶,平小姐也尝尝。”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从漠北回来,现在连路都不会走了;让郡主见笑了。”平媛倒也不推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朝着洛倾雪淡淡一笑,“是挺好喝的;郡主若是不嫌弃就交握媛媛吧,我爹也是这么叫我的。”
“……”
洛倾雪摇摇头,这才仔细打量着平媛,虽然并不如常年养在深闺的女儿般白净,但那宛若小麦的肤色,炯炯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这么一看,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媛媛,嗯,你也别总是郡主啊郡主的,叫我一声倾雪便可;不过令堂对你倒极是宠爱。”
“哈哈,我爹啊……”平媛豪放的笑声惹来周围众人一阵唏嘘;不过平媛对此毫不在意,洛倾雪更是从不在意这些的人,她看着平媛,听着她那毫不掩饰的笑,“令堂忠心耿耿,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你也这么认为?”平媛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嗯。”洛倾雪点点头,“平家满门为流云戍守漠北二十载,这便是谁也赖不掉的事实。”
“呵呵。”平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那个倾雪,我……我今天找你……”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洛倾雪那清澈的眼神,一闪一闪滴溜溜湿漉漉的眸子,她的心里竟然浮起一抹愧疚,她低着头,双手不断地绞着衣角,“我,我……”
“为了三皇子?”洛倾雪淡笑着摇摇头。
“啊?你都知道了啊?”平媛低下头,面上倒是极为难得的露出了些许女儿娇态,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听,听说,你与三皇子的感情很好?”
“依着辈分,是该唤三皇子一声表哥的,至于感情说好不好,便是有些太过了;兄妹情分,点到即止罢了。”洛倾雪淡淡地笑着,猛然间感受到两道灼热的目光,她转头果不其然正是容末,对着她淡淡地笑着;她顿时低着头,“媛媛,你若是当真喜欢三皇子,便勇敢的去争取;这世间能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太少;若是不能勇敢一次,往后便是再后悔,也再难重来了。”
平媛抿着唇,“可,可是……”
“嗯?”洛倾雪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意,“三皇子与我来说,永远都只能是表哥,至于其他的,便是再不可能的;而我……也早有自己的意中人。”
顺着她的视线,平媛望过去,却看到那纵使在这么大喜的日子里竟然也传一袭白衣赴宴的男子;在来来往往的宾客中显得那么的扎眼,可是却又好不突兀,宛若谪仙般的男子,她顿时瞳孔缩了缩,“倾雪,你,你……那,那是容公子?”
“嗯。”洛倾雪淡淡地笑着,既然喜欢他,便不怕别人知道。
“可是听说容公子在凤临的地位很是特殊,而且,陛下已经内定了和亲人选,你……难道不知道?”平媛这话说得可算是及其小心了。
洛倾雪淡淡地笑着,“九公主,是吗?”
“你,你知道?”平媛顿时瞳孔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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