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云眉梢轻轻挑了挑,视线扫过孟氏、小孟氏,对着洛永煦道,“父亲,这素瑶居内丢了东西可不是小事,更何况这丢的东西偏偏是妹妹要送给老夫人的乌骨鸡!”
“……”洛倾雪尚未应答,就听见洛永煦顿了下接着道,“丢了什么东西非得弄得这般大张旗鼓的,连你祖母都惊动了;是不是你自己放差了?”
洛永煦瞧着屋内的姚佳氏、钱嬷嬷、洛秀月姐妹以及洛倾雪三兄妹并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想起大门口候着的近百名下人,面色沉了沉,“到底怎么回事,听说素瑶居丢东西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钱嬷嬷竟像是大松了口气般。
田嬷嬷瞧着钱嬷嬷的模样,悄悄地皱了皱眉眉头,“我已经服侍老夫人用过晚饭,也用过药了。”
钱嬷嬷瞧见孟氏竟像是瞧见了救命稻草般,赶紧迎上去,碎碎念叨着。
“老夫人,这都已经酉时过了,不知您用药了没有,当初刘大夫特地吩咐过那药丸可是要按时吃的;都怪老奴,老奴该早点儿回去荣禧堂的,只是……”
姚佳氏行礼之后却是迎上去,“娘,您怎么亲自来了?”
“儿子/女儿见过父亲,祖母。”洛青云兄妹以及洛秀月姐妹也都福下身去。
听到声音的其他人也顿时回过神来,“奴婢见过老爷、老夫人。”
“奴婢见过老爷,老夫人。”立在门边的银珂赶紧福了福身,恭敬地扬声道。
随着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吱——呀!”
“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而已,那乌骨鸡断不能自己走丢,更何况下院距离正房还是有些距离的;就算跑过来,这沿途院子里的十几个粗使丫鬟,难道还能瞧不见?”洛倾雪语气淡淡的。
“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钱嬷嬷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上,深吸口气,强制镇定着道。
洛倾雪低着头,脑子微微转动着,声音很轻很细,不急不缓,“若是当真没有人进来过,那……就只有刚才负责搜查的人了。”
“……”
“那你们的意思是这鸡血是自己长了腿儿跑到倾雪的衣柜里的?”洛青云的语气染上些许厉色。
众人齐刷刷地摇头。
“既然确定是在倾雪取荣禧堂之后,那谁说说,都有自那之后都有谁进过这房间?”洛青云转头,将视线看向立在大门外的素瑶居的三十余名下人。
知琴低着头,恭谨地福了福身,“回大少爷话,奴婢家里是养鸡为生,自幼与鸡血打交道,能看出大概;不能确定准确的时间。”
“哦?”洛青云听了许久,总算是听出门道来,转头瞧着知琴,“你还能看出是什么时候滴上去的?”
“知琴不是说了,这鸡血还是新鲜的,滴上去的时候倾雪可是在荣禧堂给娘请安呢。”姚佳氏赶紧开口打断。
洛倾雪始终低首抿唇。
“这找不到乌骨鸡,怎么能证明大小姐的清白!”钱嬷嬷的嗓音宛若洪钟,隔得老远都能听见;“更何况,大小姐要怎么解释这鸡血为何会出现在您的衣柜里。”
素瑶居内,通火通明。
……
“行了,娘还没老到走不动路;再说这一路上那么多灯盏,难道还怕我走丢了不成!”孟氏轻喝一声;洛永煦拗不过她,只能让田嬷嬷领着丫鬟,人手一盏灯笼走在两边,让小孟氏与田嬷嬷搀扶着孟氏走在中间,他自己则走在最前面。
洛永煦眉头紧皱,“娘,这天色已经晚了,有什么事让儿子去一趟就好,您就先歇着吧。”
“说得也是,倾雪那丫头以往虽然清傲了些,可到底还是孝顺的。”孟氏抬手,田氏立刻将手臂递过去,“瞧着天色已经晚了,不知素瑶居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见人来汇报,既然永煦来了,就一起去瞧瞧吧;可不能让那丫头受了委屈。”
瞧着孟氏和洛永煦那瞬间柔软下来的表情,小孟氏很恨地,“大夫人和钱嬷嬷不是已经领着人去素瑶居查了吗?这都三个多时辰了,也没查出来什么;真是……”
“……”洛永煦也愣怔了下,竟是哑口无言。
许是想到什么,孟氏也叹口气,“倾雪那丫头,哎……”
“老奴不敢。”田嬷嬷低着头,对着孟氏,“老奴只是觉着夫人过世,大小姐当真懂事了不少;为人谦恭和顺,对老夫人更是,这段时间,每次太长公主送来的好东西,她总会挑好的送来荣禧堂,不说其他,这份心却是难得了。”
“田嬷嬷倒是个明白的,就是不知道收了大小姐多少好处,这么帮她说道。”小孟氏语气阴阳怪气的。
“不过这么多年来,大小姐虽然有些清高又不好相处,但品行却最是好;从不妄言这点,众所周知的。”立在旁边伺候的田嬷嬷低着头,语气恭谨,“她今儿不是刚给老夫人您送了一只成型的茯苓,老奴可没瞧着这府上除了大小姐还有谁对您这般记挂了。”
“永煦!”孟氏轻喝一声,“我一个老婆子了,吃那东西做啥;倾雪身子也不好,留给她补补也好。”
洛永煦的眉头也微微蹙了蹙,“娘,就算岳母大人是太长公主,倾雪那丫头也总不能这般没规没距的。有了好东西也不知道孝敬您,当真是越发的放肆了,难不成我这当父亲的,说说都不成了。”
“太长公主的舌根子也是你能嚼的!”孟氏面色难看,语气不善。
“人家又没有说错!”小孟氏有些不依不挠的。
小孟氏刚说完,孟氏便厉声呵斥道,“娴娘你给我闭嘴!”
“那可不是,仗着有太长公主撑腰就像眼睛长在了头顶一样,看谁都不顺眼,您不知道表哥,那日娴儿跪了好久,膝盖都青紫了呢,娴儿真的好疼啊。”
洛永煦听得不是很清楚,却也大概知道是孟氏向洛倾雪讨要什么东西,洛倾雪不给还是什么……带着自己脑补的真相,他那原本带着倦色的面容顿时沉了下来,“丢了什么东西?我镇北侯府戒备森严,难道还真能除了歹人不成;那丫头真是越发不知所谓了,待儿子去教训教训她。”
“怎么没有,大小姐的素瑶居不是丢了东西来着;早不丢晚不丢,娴娘瞧着,定是那大小姐小气,不愿将那……”小孟氏撅着嘴,小声嘀咕着;尚未说完就听见孟氏轻喝一声,“娴—娘!”
孟氏无力地罢了罢手,“哪有什么事情,你赶紧回房歇着去吧。”
“孩儿已经在房间用过晚饭方过来的,只是没来得及洗漱。”洛永煦说着,嘴唇微微嚅了嚅,好似在回味一般,“今儿晚上的晚膳做的不错!对了娘,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哪有什么事情,不要乱说。”孟氏摆摆手,有气无力的,“想来你也是累了,就先回房吧。”
洛永煦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杯,牛饮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这才道,“今儿随陛下去骁骑营阅兵,跟军中的领兵比划了几下;儿子瞧着母亲满脸忧色,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个老婆子了,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你这是才回来,怎么风尘仆仆,也不知回房洗漱一下。”孟氏虽然心有芥蒂,不过却还是强压下心头的不悦,瞧着洛永煦那带着疲累之色的眉宇,还有那染着些许尘土的衣衫,眉宇间的沟壑越发的深了。
“咦,娴儿也在。”洛永煦甩开流行大步进屋,瞧见小孟氏愣了下,视线再瞧着孟氏那紧皱的眉头,“怎么,娘,可是有谁惹您不开心了?”
小孟氏猛然抬头,眼前晶亮,“表哥,您回来了?”
孟氏话音刚落,一道清朗的嗓音骤然从门外响起。
“什么不知事的下人,娘,谁惹着您了告诉儿子,儿子立马让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作数。”
孟氏虽然并没有多聪明,但能够把持镇北侯府这么多年却也不笨;她垂下眼睑,“府上人多手也杂,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乌骨鸡又是难得的珍品;哎,冯氏走了,许是当真出了那等不知事的下人。”
“……这个……”
“这都已经酉时三刻了,钱嬷嬷怎地还没回来?”抬头见了她的动作,小孟氏淡笑着轻声道。
孟氏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朝门口处望了望,轻叹口气。
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提份位而已,洛倾寒是吗,洛倾雪是吗,哼,她倒要看看待他们声名尽毁,那太祖皇帝和太长公主还有没有脸面给他们出头!
提份位,哼!
“姑姑你真好。”小孟氏倚着孟氏,垂下的眼睑下面却闪过一丝阴暗。
贵妾的儿子,虽然也是庶出,但却能继承小部分财产,至少够他们娘仨吃穿不愁了。
显然这点孟氏比谁都要清楚,毕竟在她上面还有个一品大学士的嫡女顶着,就算要妾室抬平,也轮不到小孟氏;不过让她当个贵妾倒也是可以的。
继室,以小孟氏的身份是不太可能了。
孟氏可是看着她长大的,还能不了解他;“我已经与太长公主保证过,永煦三年之内不会续娶,你可要抓紧时间,最好再生个儿子,若是你那几个哥哥再争气些,立个大功,到时候水涨船高,指不定就能提提你的份位了。”
“行了,别装可怜了。”
小孟氏声泪俱下,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着。
“可是姑姑,现在娴娘不过是个良妾;现在还有您在背后撑着,睿儿和怜儿的日子才勉强好过些;表哥现在是风华正盛的时候,必然会续娶的;再抬一门继室生两个孩子,万一主母是个好的,那我们娘仨还能吃饱穿暖;若是个多心善妒的,待您百年之后,我们娘仨可要怎么活啊。”
“那最好,你这脾气也该收敛收敛了。”孟氏摇摇头,没好气的道。
小孟氏还想说些什么,听着孟氏那发怒的语气顿时也不觉有些索然无味,只能低低地应声着,“是,娴娘省得。”
说到这个,孟氏的面色也变了变,眸底的情绪翻涌虽然被很快压了下去,但隐约能发现她额头冒起的青筋和眼底闪过的不悦,“你要记着你现在的身份,冯氏不管怎样那都是永煦的原配嫡妻,洛倾寒是太祖皇帝钦封的世子,洛倾雪时太祖皇帝钦封的平安和乐郡主;往后没事别去招惹他们。”
“你还说!”
“可就算这样,您也是他们的祖母;难道他们还敢对您不敬不成?”小孟氏不依不挠,“那洛倾雪上次在素瑶居,竟然那般在表哥面前折辱娴娘;害娴娘被太长公主教训;连带着表哥都不喜欢娴娘,已经七日没去过娴娘的院子了。”
“你这丫头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孟氏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要记住,姑姑现在可不仅仅是你的姑姑,是你的婆母,更是这镇北侯府的老夫人;有些事情,就算偏疼也不能做得太过,更何况那洛倾寒、洛倾雪兄妹背后还有个太长公主。”
小孟氏倚着孟氏,并坐在软榻上,撅着嘴,“姑姑,人家还以为你不疼娴娘了。”
荣禧堂中。
……
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面色也不由得温和了很多,只是那低垂的眼睑下,没有人看到她那阴鸷的眼神,“大夫人说得是,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乌骨鸡,这样才能证明大小姐的清白不是?”
“正是。”钱嬷嬷的心也咯噔一下,她刚才也只想着用老夫人能震慑这位大少爷,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落下如此把柄;想到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不说别人,老夫人是最终规矩,断不会容忍看不清自己身份的奴婢的。
听着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话,姚佳氏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要知道现在钱嬷嬷代表的可是老太太,她赶紧开口打断两人的话,“青云,你还是少说两句吧,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乌骨鸡才是。”
“哼!”洛青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老奴不敢!”钱嬷嬷低着头。
洛青云唇角微微扬起,染着一抹浓浓的嘲讽之色,“照钱嬷嬷的意思,祖母离了你吃不想睡不着,咱们镇北侯府是不是该给你修个香龛供起来,省得那日你不在了,祖母什么都做不了了?”
“原来如此,老奴今儿倒是受教了。”钱嬷嬷面色沉了沉,眼底猛然再次划过一道狠厉之色,想到之前那位对自己说的话,心狠了很,“既然各位主子都不待见老奴,老奴还是先告退了;老夫人习惯了老奴的伺候,若换了旁人定是不会习惯的。”
“嗯。”闻言,洛倾寒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妹妹与大夫人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余地!”
洛青云瞧着洛倾寒那宛若冰山似的脸以及身上不断散发出的让人退避三舍的寒气,斜睨了钱嬷嬷一眼;真是不该说这人有骨气还是有胆量。正所谓人有反骨,龙有逆鳞;在洛倾寒心中,洛倾雪无疑就是那处逆鳞,碰之即死。
“话太多!”洛倾寒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钱嬷嬷单手捂着脸,转头双眼瞧着面无表情,不急不缓地收回手的洛倾寒;死死地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世子,不知老奴犯了什么错?”
姚佳氏表情僵了一下;瞬间有些不自然;洛倾寒却是扬手,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我说大夫人,大小姐,您们可是商量好了,眼瞧着快酉时三刻,老奴也该回荣禧堂去伺候老夫人了。”钱嬷嬷垂着脑袋,语气带着些许阴阳怪气,让人就算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听得出她的不满。
满室刚陷入一片宁静,气氛也稍微平和了下来,可偏就有人见不得这样的温馨。
洛倾雪抬起头,眼角飞快地朝钱嬷嬷处瞄了眼,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唇微微抿着,犹豫了下点点头,笑得很是勉强,“那……就多谢大伯母了。”
镇北侯府中的下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就算是如姜嬷嬷这般被放出去嫁人的,卖身契也都还在。
“这样倾雪可是放心了?”姚佳氏上前两步,想握住洛倾雪的手却被洛倾寒侧身挡住,她只能讪讪地,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两秒,尴尬地收了回来。
“奴婢/奴才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在场的众位下人说的。
不知为什么,就在那一刻姚佳氏竟然打心底生出一股自卑之感,“倾雪你放心,你对你祖母的孝心,大家都看在眼里,有谁胆敢乱嚼舌根子的;大伯母做主直接乱棍打死了去;你们可都听见了?”
语气却是有气无力的,那一袭淡雅的素色,衬着苍白得近乎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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