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孟氏连连颔首。
自孟氏一行离开之后,洛倾雪坐在座椅上,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的笑意诡异中透着三分邪气,那似笑非笑,眸底又好像带着些许煞气的模样,倒是让厅内众人不由得心惊胆寒的。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锦笙她们伺候着就行了。”
“是。”一干丫鬟立刻福了福身。
看着那些丫鬟小厮三三两两的退走,洛倾雪仍旧坐在座椅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姐,那可是上好的螺子黛,您怎么说给就给了老夫人啊。”锦笙撅着嘴,很是不解。
“左右也是用不着的东西。”洛倾雪嘴角噙着清寒薄笑,“更何况,祖母她要的东西,你认为我不给就行了吗?”
她敢保证,今儿她若是没有这么爽快地将螺子黛交出去,只怕晚上洛永煦便会亲自前来;不仅会因此得罪了孟氏,还有可能让洛永煦抓住把柄好好的教训一番;同样的结果,她为什么要选择吃力不讨好的路来走呢;像现在这般多好,孟氏……无形中又欠了她一个人情呢。
这就是所谓的吃人嘴短,那人手软。
锦笙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小姐……”想了想,她环视四周,发现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压低了嗓音道,“上次的事情,老爷那边好像并没有什么动静呢。”
“这种事情,就算有动静能让你知道?”洛倾雪端着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斜眼睨着锦笙。
被人下了绝育药这种事情对于男子,尤其是洛永煦这种男人来说,那可谓是奇耻大辱;谁会愿意将这种事情让别人知晓。更何况,但凡有人知道了,再勾起点儿好奇心;顺藤摸瓜,若是查出点儿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那遭殃的可就,呵呵。
人嘛,好奇心可能本能呢。
锦笙撅着嘴,“可是,那也不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吧。”
“当真没有么?”洛倾雪想到长归传来的消息,洛永煦在别院私下召见林太医的事情,看看时辰,现在他应该已经知道结果了吧。
城北,洛家别院中。
“林太医,到了。”平喜面色恭敬地对着车厢内的人道。
“有劳。”林太医在药童的搀扶下从车厢内出来,这才发现,他们现在正在一条胡同里;看模样应该是别院的偏门;纵然心中有所不喜,不过常年在宫中摸滚打趴的人,自然不会将什么事情都表现在脸上。
只是身边的童儿修炼却还不到家,瞧着偏门瘪瘪嘴,小声嘀咕着,“怎么走偏门啊。”
“这,委屈林太医了。”平喜低着头,这主子家的事情不是他这个下人能随便口舌的。
林太医点点头,“不妨事的,童儿,少说两句。”
“是,徒儿知道了。”身边提着药箱的童儿脸上仍旧带着些许的不服气,不过碍于林太医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可眉宇间的不悦已经很明显地表达出他心中的想法。
平喜走上前,轻轻地瞧了瞧们,里面立刻有人应声着。
“是平喜,林太医到了吧,快,里面请,里面请。”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开门之后,热情地迎了上来。
林太医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这有劳了。”
洛永煦此刻正焦急地等在花厅里;远远地瞧着被平喜领着走过来的林太医,他强压下自己想要站起来的冲动,深吸口气。
“下官参见镇北侯。”林太医恭敬地撩开衣摆,单膝跪地;身后的童儿也随之跪下去。
“林太医,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洛永煦赶紧地起身,在空中虚扶一下。
“多谢镇北侯。”林太医也不推拒,顺势起身。
洛永煦看着林太医身后提着药箱的童儿,转头看着平喜,“这位药童瞧着挺年轻的,一路上也累了吧,平喜,带他去厢房歇着吧,让下人好生伺候着。”
“……”那药童抬起头,刚想说不累;却立刻接到自个儿师父使过来的眼神,只能憋着口气,点点头,“多谢镇北侯。”
“请。”平喜朝着那药童做了个请的姿势。
小药童将药箱放在林太医面前的茶几上,然后行了一礼之后,这才随平喜退了出去。
林太医对洛永煦这样的做法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林太医,请坐。”洛永煦赶紧道。
“多谢。”林太医在位置上坐定之后,然后抬起头望着洛永煦,“不知侯爷今儿唤下官前来,所谓何事?”
“……这,这个……”
洛永煦面色有些难看,说话也磕磕巴巴的,任是谁遇上这样的事情也觉得难以启齿,更何况,他……哎……想了想,他也只能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近来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想找林太医帮忙看看。”
“哦?”林太医蹙了蹙眉头,瞧着洛永煦的脸,面色沉了沉,心中却是了然;瞧他今儿将事情做得这般隐秘,只怕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了吧。
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他抬起头微微笑着,“镇北侯身子素来硬朗,可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呢;请容下官先给您请脉之后再做详说。”
“好,有劳了。”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洛永煦也不扭捏了,直接伸出手。
林太医三指探上他的腕儿间,感受到那略嫌虚弱的脉搏,让他顿时心沉了沉,抬头瞧着洛永煦的面色,深吸口气,“侯爷,请容下官看一下您的舌苔。”
“……”
直到平喜送上热茶,热茶转凉,林太医面色微微苍白着,对洛永煦摇摇头。
“林太医,这,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洛永煦深吸口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着,“近来纵使没有来的觉得困乏,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林太医瞧着洛永煦,心中再三思量着;既然他会选择这般隐匿的将他接来,还特地遣走了童儿,只怕也是知晓了些吧;想到这里,他稳了稳心神,起身对着洛永煦躬身道,“下官惶恐,只侯爷只怕也是知道了吧。”
“哐当——”茶杯打翻的声音。
“你说是,是真的?”洛永煦吞了吞口说,心中尽是苦涩的味道,“我真的被,被下了那种药?”
“决子虽然罕见却并不难得。”
林太医深吸口气摇摇头,“其实若只是决子倒没什么,其影响并不太大;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总是有办法能解的,可偏偏……”
“偏偏什么?”洛永煦有些急切,双手抓着林太医的手臂。
“偏偏您中决子之毒已深,而这决子又是与血燕同熬,两者既相生相克又相辅相成,导致……无解。”林太医摇摇头,这种事情在宫内见得多了,只是与男子下这种毒的还真是少见。
洛永煦顿时眉心微微蹙了蹙,“您说什么?血燕?”
“嗯。”林太医点点头,“按侯爷您的脉象看来,中决子之毒绝非一日两日,但之所以您近来才会感到容易困乏疲累,则是因为您最近……服用了混有决子的血燕,提前催化,这才导致……”
血燕,血燕?
自冯望月走后,他唯一用过的一次的血燕;想着,他顿时面色沉了沉,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悦,声音低低沉沉,看向林太医,“这,林太医,中了决子的人,能……还能否使人有孕?”
“……”
闻言,林太医抿着唇,蹙了蹙眉头,“决子之毒,是让人绝育,但却并非一朝一夕;而是经年累月之功;初中此毒的人,按理来说是可以的。”
“那……”洛永煦看着林太医,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
林太医已经会意,他抿了抿唇,“若是侯爷在服用血燕之前,或许能使人有孕,但也只是或许;毕竟下官未仔细检查过您服用血燕之前的脉象,并不敢下论断;但您现在……”
“真的,无药可救了吗?”洛永煦吞了吞口说,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林太医摇摇头,“下官学艺不精。”
“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洛永煦还是不死心。
林太医低着头,不断地思索着,猛然脑中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天下万物相克相生,若是侯爷能寻到玄门一脉的传人,想必或能得解,只是……”说到最后,他自己的眼底不禁黯然了下去,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朝野内外寻他们的人不知几何,但真正寻到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洛永煦原本因为林太医的话而略微浮起些许希翼的心顿时又沉了下来。嘴角很是僵硬地扯了扯,“有劳林太医了,只是今日之事……”
“下官明白,今日下官只是来与侯爷请平安脉,侯爷身体康健,没有任何沉疴。”林太医顿时躬身下去。
“嗯。”洛永煦对林太医的识时务表示非常的开心,点点头,“平喜待林太医下去领赏。”
“是。”平喜躬身应声,然后对着林太医道,“林太医,这边请。”
“多谢侯爷。”
两人前脚刚走出花厅,后面洛永煦原本还平静的面色顿时大变,面色黑沉,眸底早已经是风雪肆虐。扬手,一把将桌上的桌布掀开,上面的托盘、茶壶、瓷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哐当——”“咔擦——”
“贱人,贱人!”洛永煦双手撑在桌子上,死死地咬着牙;想到那总是一脸柔柔弱弱模样的女子,那般弱柳扶风的模样,没想到却是那般歹毒的心肠。
他恨得咬牙切齿,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白皙。当真以为怀了他的孩子就能稳坐镇北侯夫人的宝座了?他道是为什么那两日她总是旁敲侧击,却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决子,决子……血燕……
哈哈,洛永煦,原来你才是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平喜,备车。”洛永煦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汹涌的波涛;只是那语气中透出的厉色让平喜的身子不由得颤了颤,“是,奴才立刻就去。”
城南,宋廉青名下的别院,如今冯素烟和宋芊芊所住的地方。
洛永煦面色很是难看地坐在软榻上,瞧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宋芊芊和暖夏搀扶着,虽然尚未显怀可脸上却明显带着母性的女子。
那般的柔情似水,弱柳扶风;好像一阵春风般的女子,他双眼微微眯着,就这么斜睨着她,到底是要有多狠心,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视线落到她的小腹上,那里面的孩子,哼,是不是他的尚未可知,亏他那几日把她当做宝贝般捧在手心,却原来……哈哈,可笑的是他自己而已。
许是感受到洛永煦眼神中的不善,冯素烟的身子怔了怔,而后任由暖夏搀扶着,单手拢着小腹,走上前来,“阿煦,今儿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
洛永煦仍旧那么怔怔地看着她,那般轻柔的话语,关怀的眼神;若非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若非他自冯望月离开之后便只吃过一次血燕,若非……他又怎么能看得清;眼前这女人顶着关心的幌子,温柔的外表下是怎样的凶残和蛇蝎心肠。
“阿煦,阿煦?”瞧洛永煦不说话,冯素烟眉宇微微颦蹙着,径自走过去,侧身依偎在他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很是甜美开心的模样,“阿煦,你怎么了?不开心的话,告诉我好不好?”
“……”
洛永煦身子顿时僵了僵,抬手别扭地隔开她的触碰,吞了口唾沫,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别碰我。”
“……”冯素烟顿时贝齿轻咬下唇,眉宇间带着浓浓的委屈看着他,“阿煦,你……”
“别叫我!”洛永煦轻喝一声。
“我,我做错了什么?”冯素烟低下头,轻轻地擦拭着眼泪,“是不是倾雪又与你说什么了?”
倾雪,倾雪!
想到往日里她与他说的那些话,想到自己往日里对待冯望月与洛倾雪的态度,再联想到这两日……纵使他都觉得自己那般的混账,可却只有那个女儿每日里遣丫头过来嘘寒问暖,他的心就不由得有些揪紧,还有那两句明明不该冯望月知道的情诗。
“我就知道。”
见洛永煦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模样;冯素烟心中明明恨得要死,却仍旧做出一副分明委屈的要死却不得不故作大度的模样,“我知道倾雪对我有些误会,呜呜……姐姐的断七礼我是错了,可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都已经道过歉了,阿煦,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对,对不对?”
说着,双手扒拉着洛永煦的手臂,脸上挂着那副仍旧楚楚可怜的模样;低着头朝不远处床上的宋芊芊使了个眼色。
接到眼色的宋芊芊咬着牙,强撑着疼痛起身,任由暖秋搀扶着,走到软榻旁。
“娘,别说了。”宋芊芊眼中含着泪珠,母女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含着眼泪,委委屈屈的,“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惹恼了姐姐,姐姐也不会……是我,都是我……”
“芊芊。”冯素烟与宋芊芊母女两人哭哭啼啼的抱作一团。
若是往日里,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洛永煦定是早就扑上去将她们母女两人揽入怀中细细呵护一番;指不定还会狠狠地骂洛倾雪,回家再教训一番的。
只是今日,他却是迟疑了。
“阿煦……”冯素烟瞧着洛永煦那不为所动的表情;轻唤一声,然后略带着迟疑,看着他,闭上眼,脸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你……我知道了,姐——夫!”
那样清冷的语气,那样的悲伤,透着浓浓的哀痛,让洛永煦顿时心有不忍;胸口某处像是被人揪着一半,看着冯素烟那样的表情,强忍着不去安慰她的冲动。
“姐姐刚去,我明白的。”冯素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那样的笑声却带着浓浓的心酸,“自懂事起,我就知道,姐姐与我不一样的;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嫡女,而我……不过是个下贱的婢女所出。是我一直痴了……你放心,这个孩子,我……会拿掉,不会让别人对你说三到四……”
“不!”
一直在心底强调着,所有的怀疑,所有的疑虑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听着冯素烟那样的话,洛永煦只觉得心如刀割,最后终于在冯素烟是说要拿掉孩子的时候,心理防线全面崩溃了,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烟儿,我……”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的。”冯素烟将头埋在洛永煦的胸前,嘴角微微勾着带着一抹清冷的笑意,眼底的狠戾一闪而逝;只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洛永煦却并没有发现。
算了,算了。
在事情还没有明了的时候,他或许不应该;烟儿这么的善良他怎么能怀疑他呢;就像当初的自己要对宋廉青,结果她都那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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