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宋芊芊深吸口气,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到底怎么会是,洛家那个死老婆子怎么会突然过来的,是谁,到底是谁去通风报信的?”
“咚,咚咚——”
冯素烟话音刚落,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以及丫鬟暖冬急切的呼喊声,“不好啦,不好啦,夫人,小姐,暖夏她,她……”
“那个贱丫头又再闹什么幺蛾子?”冯素烟面色微微沉着;语气很是不善,“暖秋呢,是不是以为本夫人不行了,啊?”
暖冬年纪小,性子还比较活泼,平日里冯素烟、宋芊芊母女待她倒是更好些;可现在猛然看到自家夫人那黑沉几近扭曲的脸,顿时身子微微颤了颤,“奴,奴婢……”
话未说完,眼里的泪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站在原地,因为刚才的奔跑本就面色通红,此刻更是脸色红得能滴出血来,偏偏还不断地有眼泪冲刷着。
“哭,哭什么哭!”冯素烟直被她弄得心烦意燥,顺手抄起床头的枕头给她扔过去,“本夫人还没死呢,你哭丧啊你……”
暖冬整个人顿时被怔住,吓得再也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小声抽噎着。
“暖夏那死丫头怎么了,哭哭啼啼的,呸!”冯素烟面色很是扭曲,“真是晦气。”
“……”暖冬身子顿时怔了怔,听到冯素烟的话,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目的,瞪大了眼睛,急促地深吸几口气,这才缓过神来,“暖夏她,她跑路了。”
终于,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一口气讲话说完之后,整个人默默地立在床前,头也不敢抬,生怕会将这两位姑奶奶的怒火燃烧到自己身上来。
静,寂静,死一般的静。
自家夫人居然没有发火?暖冬眉宇微微颦蹙着,这实在是不想自家夫人的性格啊,再加上,昨天发生的事情,自家夫人原本就怪异的性格更是变得如同在烈火地上晒上三天的炮仗一样,一点就着;现在居然没有发火,实在是很不正常。
暖冬年纪本来就小,此刻更是心头的带着疑惑;她飞快地抬起头,在看到冯素烟那黑沉,扭曲到极致的脸时,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低下头来。
只是,已经晚了。
“砰——”一个巴掌大的盘碟狠狠地朝着她飞过来,砸到额头上;暖冬只觉得眼冒金星,眼泪的眼眶中打着转转儿,可刚才的教训却让她不得不紧咬牙关,死死地瞪着眼眶,不敢再让眼泪落下来。
冯素烟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着,“贱人!贱人!”
“暖夏一个人跑了?”宋芊芊倒是蹙了蹙眉头,当初暖夏可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孤女,在这云都可谓是举目无亲,她能够跑到哪儿去呢。
冯素烟咬着牙,双手死死地抓着被条,“是她,肯定是她,那个贱人,肯定是他告诉洛家那个死老婆子的,不然我们又怎么会……我恨啊,恨啊,哈,哈哈……枉我冯素烟自认聪明一世,没想到到头来却养出了一头白眼狼;嗯……你呢,你也想跑吗?”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暖冬说得。
“奴婢不敢,夫人明鉴!夫人息怒,夫人饶命啊。”暖冬顿时觉得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头磕在地上,不断地求饶着;饶是平日里那般活泼的性子,现在也不得不整个人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了半句;要知道暖秋就是因为昨儿一个服侍不周就被,被……这位主子赐给马房那最恶心的马老三糟蹋了,她,她怎么敢。
冯素烟面色扭曲着,拼命地嘶吼着,“贱人,贱人!”
“哐当——”“哗啦——”
屋内凡是冯素烟触手可及的地方所有的东西全都被她给扔掉,也不管是什么,花瓶,盘碟,所有的所有,也不管对面是什么人。
“啊——啊,夫人息怒,夫人饶命啊。”暖冬跪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不时地闪躲着。
可这一幕看在冯素烟眼里却是一场的碍眼,“你居然还敢躲,你这个贱丫头,说!你是不是跟那个白眼狼商量好了的?哼,想看本夫人的笑话,我告诉你,没门!”
“洛—永—煦!洛—倾—雪!我不会放过他们的,绝不!”吼道最后,原本身子就虚弱的冯素烟直接倒靠在床头,胸口上下起伏着,面色尤其狰狞;饶是坐在床榻旁边的宋芊芊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身子微微地朝后挪动着。
斜眼瞧见,冯素烟顿时好不容易恢复的面色又垮了下来,狠狠地瞪着她,顺手抓过她的头发,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
“啪——”
空气中只传来一声熟悉的清脆响声。
“你也嫌弃老娘了,是不是?是不是?”冯素烟双目大瞪死死地看着宋芊芊,“哼,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也想跟着你那个白眼狼、没良心的爹去吗?哈,哈哈,只可惜啊,人家不要你,不要你!”
“啪——”“啪啪——”
空中不断传来清脆的把掌声,隐隐约约还夹杂着抽泣的声音。
“你去啊,你去啊。”冯素烟胸口上下起伏着,“都怪你,你看看人家洛倾雪,高贵优雅,要什么有什么,你呢?你呢!贱货!”
宋芊芊死死地咬着牙,眼泪吧唧吧唧的往下掉却丝毫不敢挣扎;被冯素烟抓在手里的头发撕扯得头皮生疼,可是她却不敢呼出声来。
“啪——”
冯素烟再次扬起手,视线不由得落到了床头上唯一幸存的香炉上,想到昨日白青的话,瞳孔顿时缩了缩,顺手打翻仍然燃烧着的香炉,转头看向暖冬,厉声责问,“屋子里的熏香是谁准备的?”
“……”暖冬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此刻被厉声轻喝,整个人身子更是缩成了一团,“是,是宋府之前采买,然后搬到别院来的。”
“……”
冯素烟顿时沉默着,想到暖夏,她以前是负责她们母女身边的琐碎之事,是她,肯定是她。
“娘,您,您怎么了?”宋芊芊眼底仍旧含着泪珠,却带着被强制压抑下去的浓烈的恨意,她抿着唇,声音仍旧很是轻柔。
冯素烟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去,把暖夏那个丫头给我找回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可,可是娘,祖母已经将别院的下人都撤走了。呜呜,我们已经没有可用的人了。”宋芊芊低着头,眼泪再也压抑不住,吧唧吧唧的,不断的往下掉。
自昨日之事之后,冯素烟已经不再是宋家的媳妇;至于宋芊芊……宋老夫人明显也对她的身世产生了怀疑,现在能给她们母女提供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已经是看在云静安还有不得不维护宋家颜面的份儿上,又怎么可能给她们留下那么些下人让她们驱使。
冯素烟深吸口气,这种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现在她当真是没有什么办法了。想到宋老夫人昨日临走时那狠戾决绝的眼神,还有云静安那意味深长的话,及笄……哼,不就是想为洛倾雪那个贱丫头争取时间吗?
及笄之后,论及婚嫁;便是到时候洛氏一族式微又如何,便是到时候洛永煦声名尽毁又如何,便是看在静安太长公主的份儿上,未婚的夫家不敢也不能提出退婚的。
想到这里,冯素烟眼底顿时划过一抹厉色;“暖夏那丫头走了,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暖冬身子缩了缩,却不敢抬头。
“怎么,哑巴了?”冯素烟眉宇微微颦蹙着,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厉色。
暖冬咬着牙,嗫嗫嚅嚅,“自暖,暖春姐姐不……不在之后,银钱一向是暖夏姐姐打,打理的。”
“什么?”冯素烟顿时瞳孔微缩,看着暖冬,“你什么意思?”
宋芊芊的心也紧紧地悬了起来,要知道她们母女在宋家的地位不高,份例的月银自然是没有多少的;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们没有存款;恰恰相反,便是整个宋家后院的那些女人只怕也没有她们母女来得富裕,因为洛永煦,也因为冯望月。
她们母女两人当初之所以会爽快的答应宋家老夫人分家的条件;一来,因为宋家老夫人给的的确不算少了,毕竟对于这样一个不喜欢的媳妇,又只有一个女儿,这些东西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二来,她们母女本来的存款也多,就算是这一辈子什么事情都不干也不愁吃穿了。可现在居然告诉她们这么残忍的事情,她们两人顿时都怔住了。
“你,你的意思是说……暖,暖夏她……”宋芊芊双眼紧紧地盯着暖冬,吞了口唾沫,剩下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那样的猜测对于她们的她们来说实在是太残忍,无异于雪上加霜。
暖冬跪在地上,仍旧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牙齿的上颌骨和下颌骨不断地颤抖,“奴,奴婢……暖,暖春姐姐她,她……”
那样因为嫉妒的恐慌而句不成句,调不成调。
“哐当——咚!”
床头的铜质烧蓝熏香炉本打翻,随即是一声闷响,然后紧接着而来的一声闷哼。
暖冬捂着额头,原本就眼中打着转转的眼泪再也压抑不住,“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冯素烟沉着脸,狠狠地瞪了暖冬一眼,要不是因为身子受了重伤,此刻没有力气支撑她下地,只怕暖冬早已经不仅仅是额头手上这么简单了。
暖冬抿着唇,狠狠地吞咽了口口水,指尖传来的温热的热流,还有鼻翼间隐隐约约的血腥,她知道自己的额头已经被熏炉磕破,可是现在她却不敢表现出丝毫的害怕和恐惧;她不住地做深呼吸,强压下心头的颤抖以尽量平缓的语气道,“暖,暖夏姐姐已经将,将所有能变卖的东西变卖了,全都换成了银票,带走了!”
“轰——”
冯素烟和宋芊芊顿时只觉得头顶阵阵闷雷的响声;如果说昨天那场噩耗是晴空霹雳,那今天这场灾难绝对是灭顶之灾。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冯素烟很是不敢相信,她狠狠地瞪着暖冬。
宋芊芊也转头,眼中带着希翼,湿漉漉的眸子那般仔细地瞧着她;那样灼热而又专注的眼神,却没有让暖冬感到丝毫的欣喜,反而是颤抖,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她咬着牙,深吸口气,狠狠心,张口简而言之,“暖夏姐姐,已经将府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变卖带走了。”
“……”
冯素烟顿时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床头,双眼无神,一片死灰。
原本带着希翼,紧紧盯着暖冬的宋芊芊也顿时没有了力气;脸颊被冯素烟扇得火热,心却是沉了沉;良久才深吸口气,声音颤抖着,“那,那我们府上如今还有,还有……”她吞了口唾沫,艰难地问出后面的话,“还有多少银子?”
闻言,冯素烟也是看着暖冬;心中却尽是苦涩;想她冯素烟虽然只是庶女,可日子却过得比小家族里面的嫡女也是不差的;尚未出嫁时,嫡母虽然对她不喜,可待她却从不苛刻;嫡姐对她更是疼爱呵护到了骨子里,哪里考虑过自己竟然会有缺衣少食的一天。
暖冬低着头,“如今账上唯有三十一两并六分银子。”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许是接二连三的打击,冯素烟深吸口气,无力地罢了罢手。
宋芊芊却很是慌乱,她转头看着冯素烟,声音沙哑,很是无力,还有那浓浓的无助感,“娘,我,我们……”
如今宋家是不可能再管她们的,她们母女二人就算有了宋家别院这么个容身之所,可怎么来维持生计却是个难题;难道要让她们如那些贫寒人家的女子去绣房接秀活儿吗?
在这个时代,女子唯一能够做的活计,除了那些肮脏的皮肉生意,便只有绣娘还算是正当的了。
冯素烟深吸口气,转头看着宋芊芊那通红的脸,心里猛然动了动,想到了那个人……或许,她可以求助她……
“行了,你先回去上点儿药,刚才是为娘太冲动了。”
“我,我知道了。”宋芊芊顿时身子缩了缩,她可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娘亲服软的时候;以为她又要发火,赶紧起身道,“那,娘您好生歇着,芊芊下半晌再来看你。”
冯素烟有些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宋芊芊顿时身子微微颤抖着,朝她福了福身,赶紧退出房门了去。宋芊芊一走,暖冬自然也跟着走了,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冯素烟一人。
强撑着身子从床上下来,昨日发生那样的事情;小产再加上幽闭之刑,她现在还能活着,还能有把子力气强撑着,扶着茶几桌椅一步步艰难的挪动已经算是上天有眼了。
慢慢地,挪动几步之后;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浸润得苍白的脸越发的白皙,几近透明;嘴唇上也隐隐地起了皮;她转头看着那距离自己三五步之遥的桌子,只能无力地吞了吞口水,转身朝着衣柜慢慢地挪过去。
就在她险些制成不住的时候,终于从衣柜中找到一个约莫拇指大小的烟火,她深吸口气,歇了好久,这才强撑着,挪到窗边的软榻上,拔出烟火的塞子,用尽全身力气朝天上一抛。
“咻——”
随着一声尖利的哨响,看到那烟火在宋家别院的上空燃爆之后,她这才无力地靠在软榻上,嘴角微微勾着,苍白的脸上,竟然不由得笑出了声。
“呵,呵呵!”
那样的笑声,带着浓浓的自嘲,带着浓浓的哀伤,带着浓浓的沉痛,可笑、可悲、可叹;她冯素烟竟然又有这样的一天;回想,当初,最初的最初,她压在心底十余年的秘密,她费尽心机,到头来得到的到底是什么?
报应,报应!
或许真的这就是报应吧,哈,哈哈!
想到昨日洛永煦那样的声声责问,想到那些人最后那样的嘴脸;她就等着看看,看没有了冯望月的洛永煦到底还能逍遥到几时;看看,看看她洛倾雪最后又到底会落得怎么样的下场!
穿着单薄的中衣,发丝凌乱着,双腿曲着缩在胸前,双手环抱着,将头靠在膝盖上;发丝凌乱,因为之前强撑着力气的关系,被汗水湿了的,此刻贴在脸上,整个人显得异常的狼狈而又楚楚可怜。
只……如今再没有了怜香惜玉的那人。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闲闲地看着窗外,那依旧翠绿的树叶花圃,还有外面院子里那十字架被撤走的地方,现在还遗留这的木桩;隐隐能够发现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腥气息,她紧紧地抿着唇,眉宇微微颦蹙着。
昨日,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突然得让向来精明的她竟然都忘记了思考。
洛家老夫人,宋家老夫人,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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