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因为那孩子觉得你比他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强势,所以很仰慕你?至于朵朵,只是因为很像你,所以才顺带……”
“那小子确实就是这么说的。”
“真的不是陛下你干了什么?老身知道这话唐突了,但是请陛下好好回想一下,你有没有无意间……”
“没有没有,朕什么也没干过!”面对老太君狐疑的表情,陛下顿觉遭受了奇耻大辱,淡定的面具被打破。
他对那小子冷眼相向的时候,大家不都是在场的嘛。
如果这都能让别人喜欢自己的话,那应该怀疑对方是受虐狂才对,怎么可以怀疑他挑逗诱拐良家少男呢!
“事已至此,陛下打算怎么办?”老太君倒也未必全然无法理解,她已初步体会到了在缺少强大男性形象熏陶时,极易产生的现代术语所谓“恋父情结”这码子事。
“这……朕还没想好。”朵朵好像很喜欢那小子,该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她幼小的心灵呢?在自己女儿面前陈述这样一个事实太难堪了。
老太君叹了一口气,敲了敲桌沿:“依老身看来,也只能是陛下出面对朵朵解释一下了,对孩子就实话实说吧,说云峥喜欢的是陛下你,所以不可以跟她在一起。”
陛下惆怅了,说是一定要说的,可问题是该怎么说呢?
这段时间朵朵很反常,阴阳怪气,不冷不热的,好像自选驸马以来就跟他突然产生了距离感,还整天跟楚涟和幽篁混在一起,难道……真的是女大不中留?
感觉非常不爽,陛下很受伤。
但他是个很有爱的人,往往一发现问题,最先想到的不是指责别人,而是自我批评。
可他把自己最近的行为从头到脚过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能引发女儿的怪异反应。
烧了他的房间也没责骂她,难道是因为吃饭的问题?嗯,有可能,没肉吃对那小东西来说无疑是一件特别残忍的事。
可能自己真的做得有些过了,本来嘛,这段时间他心情也不好,难免找点事泄愤。
陛下经过深刻的反思,于是这天晚上——
某朵跟楚涟在酒楼大吃一顿回来,脚刚踏进天凤宫,就闻到一阵诱人的饭菜香,还没到晚饭时间,香味是从厨房传来的。
天凤宫的常驻人口就她跟帅帅,还有风音和邱析,风音刚才在宫门口碰上了,而邱析跟本就不会做饭,运用排除法最后得出结论,厨房里的应该是帅帅。
某朵双手抱胸斜靠着厨房的门,秀眉微挑,看着陛下在厨房左右忙活,姿态依旧从容优雅,白衣不沾半点油烟,看了看他做的那些菜,心头不由欣喜,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式。
帅帅平时不吃五谷杂粮,今天他亲自下厨做这些,难道是为了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向她道歉吗?
“帅帅,今天这么有空啊?”长这么大就见过他下过两次厨,这是第三次。
“算是吧。”陛下点头,回头看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某朵嗯了一声,乖乖洗手去了,转身的瞬间却红了眼眶,不知是因为中了沐春风或是别的原因,现在只要一看到他,心里就又酸又涩,感觉很委屈。
他给我找驸马啊,想把我送给其他男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伤我,伤不见血,却痛到骨子里。
我谁也不要,只想要你,就算需要用男人来压制毒性,我也只想那个男人是你,可你却想把我推给其他男人。
我不是孩子,我是一个女人,前后加起来已经二十多岁的女人,你这样做我会难受,会伤心!
各怀心事的俩凤凰坐上饭桌,陛下率先夹了一块翡翠丸子放到某朵碗里:“朵朵,试试这个,鲜虾做的,味道应该不错。”
半天不见她动筷,陛下抬眼看去,猝不及防,某朵那张笑得明媚的脸就映在了他那双始终深邃如海的眼中。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眸光闪烁地移开视线,端起一杯清露慢慢喝着,借此掩饰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悸。
某朵侧着脑袋看他,将他脸上每一个微小的变化都尽收眼底,然后脸凑了过去,两人本就坐得近,犹如兰香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耳边,陛下慢慢转头,与那双美丽的眼睛直直对视,半响,才轻叹一口气:“朵朵,你这是什么表情,想说什么就直说。”
“突然对我这么好,很让人不安啊。”脸又凑近了些,几乎跟他鼻对鼻,眼对眼,笑容一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道:“驸马选好了,这顿饭算是给我送行吗?”
眸光一闪,陛下凝神看了她片刻,面前那黑如点漆的眼睛里渗出的是一线认真,还有……朦胧的泪光。
心里一颤,猛然醒悟,他的朵朵真的是长大了,孩子绝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放下筷子,伸手将她捞过来,抱在怀里,下颌摩挲着她的发顶,轻声说道:“选驸马的事是父皇不对,没有问过你就擅作主张,对不起……”
“……我讨厌你!”小脑袋像鸵鸟一样深深埋在他胸前,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你……居然想把我送给别人,还说爱我,你骗人……骗人……你不想要我了……讨厌你,最最讨厌你……”
越说越伤心,越想越委屈,最后眼泪入大河决堤般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见她哭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胸前的衣襟也湿了一大片,陛下慌了,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怎么会不要你呢,傻孩子,选驸马只是……对不起,朵朵,父皇道歉,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嘶……”倒抽一口冷气。
某朵抬头狠狠一口咬上他的肩膀,像是要把他生吞了才能泄愤的凶狠。
陛下蹙了蹙眉,依然安抚地拍着她的背,由着她咬,耳边传来的哽咽声让他长叹了一口气,眼神纷繁复杂地看着她的侧脸。
那双熟悉有陌生的小手,缓缓覆上他胸前之时,闭上了眼睛,不想眼底泄露自己的任何情绪。
楚涟说得没错,他果真太迟钝了,朵朵,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只手游移在他胸前,一只手顺着腰线穿过衣襟滑向他腰后,面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陛下微微有些心慌。
她终于松了口,埋头在他颈间,唇擦过他的锁骨,他的身体微微泛起酥麻,体温也在慢慢升高。
她紧紧抱住他,只想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总算抬起头来,唇边沾满了血,深黑的眼眸幽深迷离,那样的魅惑让陛下刹那间有些失了神。
“就这一次。”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原谅你这一次。我不是孩子,如果需要男人,我可以自己找,就算沐春风再霸道,我也还不至于饥不择食,什么男人都要。”
陛下心里一惊,面上却波澜不兴,凝视着她的目光极为深沉,缓缓道:“朵朵,你什么都知道,是么?”
知道她中沐春风的就那么几个人,谁告诉她的?
某朵悠悠瞥了他一眼,浅淡一笑,居然魅色如烟:“知道什么,沐春风吗?嗯……算是知道吧,你可别误会,楚涟、墨溪他们才不会跟我说这个呢,是我自己查了些资料,中毒的是我,不管怎样我也得努力自救吧。”
静静与她对视片刻,陛下忽而唇角微挑,闪过别样的意味,黑眸之中深光璨亮:“你这个小骗子,果真是长大了。”
“过奖。”下巴微微抬起,细密的睫毛下轻光一闪,隐见几分傲然:“你这话,我全当是对我的赞美了。”
看到他肩膀上那片血红,又心痛了,非常慎重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让你咬回来好不好?”说完就将手伸到他嘴边,态度很诚恳。
愣了愣,陛下莞尔失笑,发现自己的思维,被她诡异的逻辑带到了非常微妙的地方,咬回来?亏她想得出。
“真的给我咬?”
“嗯,咬吧,咬过之后,你不准再生我的气,我也不生你的气了。”
“这算是一笔勾销吗?”陛下的心情又愉悦了起来。
“我不跟都不跟你计较了,还这么罗嗦!你到底咬不咬,过期不候哟!”
见她微眯的眼里风雨欲来,陛下非常识趣地在她手腕上轻轻咬了一口:“好了吧,这样两清了。坐下乖乖吃饭,菜都快凉了。”
“等等!”指着他的肩膀,很骄傲地宣布:“我可以帮你治愈。”
陛下只觉得心尖颤了一下,什么时候会治愈术了?不是把他当实验品吧?
“放心啦,保证不会留下一点伤痕。”笑得十分纯真。
为了不伤害她那幼小的自尊心,陛下认命了。
某朵双眼微合,念了个口诀,双手顿时笼上一层柔和的白雾,缓缓扩散,覆住了他肩上的伤口,刺痛渐渐被清凉舒适的感觉取代。
片刻之后,某朵张开眼,自豪地说:“好啦。”
陛下肩上的伤口已明显好转,不过,本来应该是两排牙印的痕迹却变成了一个颇为奇特的图案。
“怎么样?漂亮吧?”期待地看着他。
“这……是荷花?”陛下不太确定。
“是啊!”某朵用力地点头:“第一次用治愈术,还不太熟练,下次我可以把花瓣变得更饱满一点,那样更好看。”
陶醉在自己的艺术作品里,越看越觉得很有成就感。
被这么炙热的眼光盯着陛下突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危机意识,轻咳两声,又颇不自在地拉好袍子。
下次?难道以后要经常被咬?
陛下无比萧瑟。
正吃着饭,夜幽篁这个不速之客来了,自来熟地坐上桌子,看了看菜式,挑眉笑道:“夭魅,风音不在,别告诉我这些是你做的啊?”
这家伙有洁癖,居然也会下厨?
阴魂不散的混蛋,吃个饭都不安生,陛下淡淡瞅了他一眼:“是我做的又怎么了,要吃就吃,不吃就滚远点。”
自动忽略他语气里的不爽,夜幽篁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天凤神君亲自下厨啊,这等美事怎能错过。
他毫不客气地开动了,可是没想几口菜下肚,心里就开始郁闷,朵朵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他一向自负学了一手好厨艺,心想我打不过你老爸,厨艺总比他好吧,没想到夭魅居然连厨艺都比他好,太过分了,他就不信世上有这么完美得人,今天回去就把三界的名厨全抓回去,他要开始苦练厨艺。
*
第二天。
“朵朵,醒醒,该去上课了。”陛下拍了拍了她的小脸。
像只猫似的窝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的某朵,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我是病人,请病假”,然后找个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请了半个月病假,再不去上课,璇霄又得登门拜访你。”陛下怏怏的声音很有些萎靡不振,精神明显不太好,当初就怎么答应陪睡呢?
如果是以前那个小豆丁还没什么,可现在……差点没被他折腾死,一晚上都没消停过,一会儿扭来扭去,一会儿趴到他身上,手也不规矩,这里摸摸,那里掐掐,好像他身上有什么宝藏似的,好不容易哄睡着,两条腿又缠了上来,你还不能推开她,不然她又是那句“你不爱我了”……
“……不去啦,我身体不舒服。”刚睡着就要起床,那也太痛苦了。
陛下无奈,她不起床,说什么也没用,自从中了沐春风,一天至少要睡十几个小时,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翘课。
得了,她可以不去上课,但陛下可不能不去上朝,轻轻掰开揪着他中衣的小爪子,再把搭在他腰上的右腿挪开,刚要起身,某朵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你去哪儿?”
陛下黑线,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天阳穴:“父皇可没你那么幸福,不用上朝吗?”
上朝?眨了眨眼睛,总算清醒了,帅帅是皇帝,不上朝会被人说是昏君的,好吧,暂时先放过他。
她一松手,陛下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起身正准备穿衣服,又被拉住了:“早安吻。”
见她一脸的期待,陛下只有妥协的份,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某朵眉开眼笑,回敬他一个吻,但地方不对,蜻蜓点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陛下的脸微微泛红,也没时间跟她纠缠,优雅地穿好衣服,洗漱完便上朝去了。
下朝回来已是中午,某朵还没爬起来。
陛下叫她起床吃饭,但见她一脸恨不得睡死过去的样子,把她喊起来之后又迷迷糊糊地斜靠在床上,嘴唇水润润的,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只水糊涂了的小猫一样,头发乱糟糟的,毛茸茸的。
陛下无端地觉得她这个样子可爱至极,让人心生怜惜,便让风音把饭端进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哄着她吃饭。
没睡饱的公主殿下恹恹地看他一眼,乖乖地任他喂着,某朵眼光扫到那碟菜,陛下就挽袖夹给她,服务绝对周到。
慢慢的一碗粥见了底,正要端起几案离开,却被她打着哈欠拽拽袖子,重新窝回他怀里,又点了点几案,意思是要他在这儿吃:“陪我。”
陛下再次妥协,刚端起清露,在他怀里半睡不醒的某朵眯着眼睛,唇边有了一缕浅浅的笑痕,搂在他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黏着他,一刻也不想放开。
一杯清露喝完,再看怀里已然睡去的小人儿那张美丽的容颜,陛下心里眼底就同时温暖了起来。
突然一刹那有了无比清晰的感觉:被她深爱着是如此幸福,她是他一生的牵挂。
他要尽自己所能为她撑开一片天地,唯愿她今生今世都可以如此安详地窝在他怀里,一生唯有锦绣暖阳春日,不遇寒冬。
*
一个月之后。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而不在枷锁之中。”
清晨,蜷缩在温暖的被窝中的某朵哀鸣了一声,一边嘟哝着卢梭老兄的这句名言,一边痛苦地扒开被子爬了起来。
已经在洗漱的陛下纳闷地问:“朵朵,你不跷课?这可太奇怪了。”
睡眼惺忪的某朵简直要哭了:“升班了啊,丙二班,教这学期法术进阶的是璇霄老大,昨天他下最后通牒了,再不去上课就让我一辈子呆在丁一班,我敢不去?!”
陛下倒吸一口冷气:“最后通牒?”
某朵呜咽道:“是啊,他那张冷脸吓得我一晚都没睡踏实。”
陛下浩然长叹:“赶紧去吧,晚了就不好了,璇霄的课迟到等于补考,跷课等于重修,朵朵,你千万保重。对了,我给你们新请了一位老师,赵财神你认识的。”
“赵财神?他能教我们什么?”
“理财讲座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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