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三楼便是极品中的极品了?”林青惊问道。苑俟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凭着对酒的一片痴狂竟然一点就透,将这奇酒楼搞得这么神秘。
“对,三楼便是极品的极品,若非酒品人品皆佳,概不招待。”苑俟笑道。
“算了,我酒品人品都不算最好的,喝酒时还经常会偷奸耍滑,我还是不要上去了。”林青看着三楼的楼梯说道。
“今日我也上不去。”苑俟看着林青主动收回来的脚步淡笑道。
“哦?”林青好奇道。
“今日有人包了三楼。”苑俟解释道。
“哦,果然是真的。刚才我还以为是小二搪塞于我。”林青道。
“我们就在二楼坐会儿,如何?”苑俟见到林青,似乎话多了一些。苑俟也感觉,自己仿佛把原来一年的话都要说完了一般。
林青微微一笑跟在苑俟身后走向二楼一间房间。苑俟招呼小童备好酒具,便挥手让他们下去。二人一边闲谈一边喝酒,甚是悠闲。
“这酒不错。”林青喝了一口杯里的酒道:“青梅果酒,适合闲饮,不醉人却极香。”
“闻大公子送来的。”苑俟淡笑着说。
“闻……”林青一个闻字未出口便哑在嗓子里,自从自己被流放以后几乎没有听到过闻大公子的消息,今日猛然听到,心里的感觉说不清道明,有些怪怪的。
“我刚回京都之时,闻大公子曾来打听过你的消息。”苑俟看了一眼林青的脸色,若无其事般说道。
“你如何说的?”林青觉得嘴里涩涩的,声音有些僵硬地问。
“我说你与皇二子在一起,一切安好。”苑俟吐字清晰,生怕林青听不明白似的。
“好,好。”林青愣愣地说着,忽然想到了闻煊成的腿疾,稍一停顿又问:“不知道他的腿怎么样了。”这句话有些像是自问自答,苑俟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二楼的窗子大开着,呼呼的秋风吹进来,有些凉。现在已到了暮秋时分,树叶已经差点多落光了,从窗子向外看能看到几株树上挂着稀稀拉拉的叶子,浓重的萧条的味道。
“他的腿似乎更严重了。”苑俟看了一眼林青故意装出来挂在嘴边的苦笑低声说。
“什么?!”林青惊道:“怎么会更严重了?”
“听辛洛公子讲,似乎是影响到腰部血脉,若再继续下去,很可能全身失去知觉。”苑俟道。
“辛洛公子讲可还有救?”林青想到自己曾在羌勒答应过那个正主林青的事情,收起心里那股难以言说的难受问道。
“越了有一位名医,据说最擅长针灸,若有法子打通他周身大穴,还有几分生机。”苑俟道。
“越了的名医,恐怕不太好办。”林青苦苦地笑着。
“确实不好办,因为这个人有三救三不救。”苑俟细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酒杯道。
“一般有本事的人都有些怪僻。”林青道,不管是现实还是小说,真正的高人都有着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怪僻。
“至于如何找到这个人,只有到了越了再去查。”苑俟道。
“这个明白,只要能找到他,就有办法让他给闻大公子医病。”林青对于这种有怪僻的高人倒是信心满满。
“那是找到他以后的事情,眼前的是,闻大公子是否愿意去医腿。”苑俟又慢慢道。
“他,怎么会不愿意呢?谁想在轮椅上一辈子。”林青反问。
“也许有的人就愿意。”苑俟一口喝干洒里的酒道。
“傻子才会。”林青嘀咕着,心里想到闻煊成的怪脾气,觉得苑俟的提醒非常有必要,因为她现在也拿不准闻煊成是否会乖乖跟着自己去医病。
“对。”苑俟没头脑的应了一声,猛地又喝干了一杯酒。这回被林青注意到了,苑俟一直是个温雅的公子,这种喝法是乡野村夫的,他一向不屑。
“你这个喝法不太对,不像是品,倒像是饮了。”林青笑道。
“哦……”苑俟讪讪地应了一句,将放在桌子上的手收回袖里,眼睛望向了窗外。
故居冷遇
第七十一章,
林青告别了苑俟走在凉凉的秋风下,向闻煊成的院子而去。抬头看西边的残阳似血,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仿佛是演习过上千次一样。在一个傍晚,她走在一条寂静的小巷里,在寻找着什么,等待着什么。转眼已经来到了大门口,林青看着紧紧闭着的大门,忽然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迟疑着站在哪儿不敢说话,不敢走动,向前再迈一步就能碰触到那门上的铜环,而这一步却那么难,似乎是迈不过去的天堑。
闻三推着公子从酒场归来,远远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门口半晌不动,心里疑惑,心道:会是什么人来拜访公子?却看到自家公子的脸色先是绯红,后转成苍白,越走越近,闻三不小心竟然看到自家公子的手紧紧抓着轮椅微微有些发抖。
“停。”闻煊成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全身似乎都在发抖。她回来了,看样子很好。她怎么会来到这儿?她难道是专程回来看自己的?可是,自己如何面对她?在那些日子里,他不在她身边?他怎么解释?他如何开得了解释的口?闻煊成不敢看那个坚韧的背影,他想她几乎发了狂,可是她就在眼前,他却止住了步子。
“哎,公子,是林姑娘啊。”闻三终于认出那个站在门口低头跺步的女子是谁,惊喜连连,那几句话几乎是喊着说出来了。闻煊成听到了,林青也听到了。回过头向这边看过来。
林青看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熟悉的人,他似乎瘦了,似乎……似乎精神不太好。可是,他有什么事情不顺心的,酒已经酿了出来,而且打开了销路,现在闻家大公子的名声如日中天,并不比闻二公子差到哪里去。可是他的脸,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苍白呢?林青心里隐隐的有一丝苦涩。忽然想到自己被审时,想到自己被流放时,竟然没有看到这人前去送行。自己被流放,而作为当事人之一,做为“奸夫□”中的“奸夫”竟然安然无恙。林青心里钻出一股冲天怒火,几乎想冲上前去先给他两个嘴巴子,然后好好质问一番。
闻煊成看着林青越走越紧,自己的心越跳越急,仿佛随时都会从嘴里跳出来一般。他望着她急急的脚步,很想跑过去把她拥在怀里。他与她,算是共患难过了,可是今天的相见,怎么透着一种淡淡的陌生感?
忽然,就在林青距离闻煊成还有三步之遥的时候,她猛地收住了脚步。他的眼神让她怒不起来,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七尺男儿,一个坚强得连自己的酒场全盘交出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男人,一个双腿致残还拼死赶回来赴她们婚约的男人,一个会在无人时静静注视着她笑的男人,一个渴望接近他却不敢接近的男人。而现在这个男人的眼里,竟然有闪闪的泪光。林青怔住了,她的怒气一下子跑到九霄云外。
“你回来了。”闻煊成的声音里带着一些颤音。
“嗯。”林青应了一句,她的眼睛润润的。从他的眼睛里,他看出来,他过得不好,很不好。黑青色的眼圈浮在眼下,睡眠不足的样子。脸色苍白中透出一种不正常的青色。他怎么累成这个样子,林青的心钝钝地疼。
“我听说你的酒赚了不少钱,怎么还这样拼命?”林青压住要冲出口的颤声,嗓子哑哑地问。
“这钱有你的一份,我平白拿了睡不安稳。”闻煊成嘴边带着傻傻的笑说。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以为她见他第一面一定是要质问的,他做好了让她质问的准备。他刚才在心里发誓,即使这个女人打他骂他污辱他,他绝不还口绝不还手,因为这是他欠她的。闻煊成没有想到林青出口的第一句是关切的话,眼圈红得可疑,眸子里晶晶亮。
“好,我今天就是来提钱的。”林青终于压仰住要冲出口的哽咽道。
“好。”闻煊成应了一声,向前滚了两把椅轮,握住林青的手。他要告诉她,他一直都很想她?他一直都很思念她?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该怎么说?闻煊成哑在当地。
“先回去吧,我还饿着呢。”林青不着声色的拂去闻煊成的手向闻三道。
“我去准备吃的。”闻三看着二人的脸色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连呼带叫去开了大门推闻煊成进院。闻煊成的眼睛自从看到林青的那一眼起,就一直盯在林青身上。仿佛只要他一眨眼,林青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一样。
林青被闻煊成盯得浑身上下不自在,本想说的话被他这么一盯忘到了脑后,笑道:“你没洗脸呀。”
闻煊成听到这句话,满头黑线。他只是想多看她一会,表达一下想念之苦,谁知道她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闻煊成彻底无语了。
“林姑娘,公子。茶来了,你们先聊,我去准备吃的。”闻三烧好开水沏上好茶端了上来,看到二人默默相对,连忙对自家公子使眼色。那意思是说:你有话快说,别等人家走了,你再后悔。
闻三自幼就伺侯闻煊成,对于自家主子的性格再熟悉不过。他是一个越是喜欢越是往心里藏的人,可是现在这个世道你不说就人别人抢先说了,你不做就人别人抢先做了。作为下人,为了自家主子后半生的幸福,他不得不斗胆提醒自家主人一下。
“闻三,你眼睛怎么了,被蜜蜂蜇了?”林青早就看到闻三在那儿冲着闻煊成挤眉弄眼,故意捉弄他道。
“没有没有,刚才烧水被灰迷住了眼睛。”闻三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托盘向外走去,临出门前不忘记再向自家公子挤了一下眼睛。
闻煊成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刚准备说出口闻三进来了。还上演了这么一出戏,让闻煊成说也不是,不说又别扭。如果说了,林青必定会认为自己是在闻三的提醒下才说的,如果不说,不知道有没有再说的机会。
“这是什么茶,真香。”闻三走出去以后,林青忽然也觉得没有话说了,只好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称赞着。
“娘亲在山里自种的。”闻煊成老老实实答道。
“哦,闻起来就不太一样,真是清新。”林青来的目的也好像变成喝茶一样。
“喜欢就多喝些。昨天去山上带下来的。”闻煊成成了一个推销茶叶的茶叶贩子。
“自己种的,必定不太多。我不夺人所爱。”林青忽然变得知书达理起来。
“我平常不太爱喝,你都拿去吧。”闻煊成说。二人一问一答,仿佛是极相熟的朋友见面。
“那,谢谢了。”林青又喝了一口茶说。
“你现在住在哪儿?”闻煊成忽然意识到一直这样讨论茶叶并不是什么妙事,想了半天没话找话问道。
“客归楼。”林青与闻煊成一问一答。
“我帮你包一间房吧,那里似乎很贵。”闻煊成又说了一句极没水平的话。
“不必你包,我的银子都存在你这儿了。”林青终于笑了出来,只是这笑有些苦。
这究竟是怎么了,二人再次见面,没有想像中的热情,也没有想像中的生疏,更没有想像中的相互质问。林青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
二人绝口不提流放之事。
郡主出嫁
第七十二章,
闻三故意在外面磨蹭了半天才转回院子,手里提着几个食盒。一进门依然看到二人之间君子的距离,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望向自家公子。谁知闻煊成对于闻三的眼神视若无睹。
“林姑娘,公子。饭来了!”闻三将食盒打开,饭菜的香味扑了满屋子都是。
“哇,这么多好吃的。”林青看着桌子上摆得满满的全是自己最爱吃的菜品,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了。
“公子吩咐小的去办的,公子天天惦记着姑娘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闻三见有了自己说话的机会,连忙帮自家公子说话。
“闻三,下去吧。”闻煊成听到闻三的话,原本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呵斥道。
“坐下一起吃吧。”林青横了闻煊成一眼,拉闻三在桌边坐下。
“林姑娘,你们吃吧。我吃过了。”闻三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做这个角色,连忙找理由窜了出去。
“最近生意怎么样?”林青问道。
“不错。”闻煊成答,依闻煊成的脾气,能够说了“不错”二字,那生意想必是极好的了,林青会心一笑为闻煊成盛了一碗饭放在他面前。
一切场景熟悉无比,仿佛林青并没有离开这所院子,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几个月的时间如今看来,恍若一场梦。
一顿饭在不深不浅的话里吃完了,林青起身告辞,闻煊成命闻三来送。走到大门口,林青转过身子向闻煊成浅浅一笑道:“不必送了,客归楼距离此处不过几条街,我自己走回去。”
闻煊成没有继续让闻三推自己出去,他望着这个脸上带着浅浅笑,穿着一件最普通不过的白绉纱衣的女子,心一直往下沉。她的笑中带着几分客气,她不问流放的事,他就知道她不肯原谅她。可是,他却不知道那些话该怎么说出口。
“公子,回去吧。”闻三站在门的阴影良久才出言相劝。刚才他已经好心提醒了自家公子,怎奈自家公子是个点不透的木头。
“明日上山。”闻煊成扔下一句话,推开闻三独自推着轮椅走向自己的卧房。
林青走到转弯处站定,她刚才一直在走,一直向前走,走得没有丝毫犹豫。就是不想让闻煊成看到自己的犹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却越走越冷,似乎是自己被冻了起来。
她站定脚步,没敢回头看。如果刚才闻煊成多说一句挽留的话自己也许就会原谅他了,可是他没有说,只是任由自己这样走出他的视线。
林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我欠他的,欠他一双健康的腿。林青给自己找理由。呆立半天,终于听到身后的闻煊成在闻三的劝说下回去,听到咣当一声大门紧闭,才逃一般离开这条小巷。
夏无琰没有赶回来参加义子润啸的婚礼,再疆战事紧张,若在此刻走了主帅,必定兵败如山。十三敌军对夏无琰的三万大军,临时又抽出一名副将回京成亲。
润啸不想耽搁时间,向木润皓吼道:“多耽误一日义父便多一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