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锣嗓子笑道:“这林姑娘自小娇生惯养的,爷儿如何能见过呢?想当初康熙爷在世的时候,疼得竟是凤凰儿似的,也只喜与能看在她眼里的一些人打交道罢了,从前就不曾走过贾家的亲威门槛子里,如今有了自己家,那里还能随意出来呢!便是出来了,也见不得她那容姿。”
说着又笑道:“爷儿这扇子上的桃花行却是从哪里来的?竟连我也不得见的。”
那清朗声音颇为自得地笑道:“你倒是说说从哪里来的?”
破锣嗓子停了好一会,好似在思索,笑道:“据奴才所知,这是那年的花朝节的魁首,只未标明是她做的。”
清朗声音轻轻地啐了几口,道:“你这个奴才,倒是知道得清楚。”
说着叹道:“这首桃花行,说来也凑巧,竟是从那贾宝玉手里得了来的。”
黛玉听了心中更是一沉,想起当日并不曾叫贾宝玉知道,如何就能得了的?
雍正伸手揽着黛玉在怀里,轻轻在她耳边道:“你且放心,我必定替你出气的。”
说着又侧耳倾听隔壁说的话,果然就有人问为何。
那清朗声音笑道:“说来话长了,那贾宝玉虽不成器,却还有三分才思在心里头,素日里又是常见了姐妹作诗的,各人文风自也知道的,那花朝会的时候他也是在的,才听了一遍竟是记住了,也认得是那林家姑娘的诗稿,回去便写了下来,又特特绘了一幅图。”
说到这里,便函顿了一顿,笑道:“图上竟是那林姑娘,虽是静画,却是鲜活,如弱柳扶风,又如鲜花照水,一双妙目似喜非喜,是泣非泣,顾盼流波,似含着露光点点,竟是位江南春水中养出来的绝色佳人,一身的灵气,竟是天下间女子身上不曾有过的风姿曼妙。”
听那清朗声音微有三分沉郁,雍正脸色沉得已如风雨来袭,瞳孔如血,皆是戾气。
见到雍正形于外的怒色,黛玉心中却是担忧,轻抚着雍正的面庞,又拉着他的手,低声道:“别吓坏了孩子。”
只听那破锣嗓子问道:“只不知道爷儿却怎么能见到这样一幅图呢?”
清朗声音朗朗一笑,道:“这你这奴才就不晓得了,爷儿且问你,贾家贾宝玉房里,原本有个屋里人,叫什么花袭人的,你可知道?”
破锣嗓子拍手笑道:“这个如何不知的?原也是个贤惠人,不说心计如何,若信纸温柔和顺,却还真是个尖儿呢,既得太太心意,又和那宝二爷有一段子事儿的,宝二爷待她也比别个不同,只可叹竟有一日给鬼划花了容色,当日便给撵出了贾家。”
清朗声音得意一笑,道:“爷儿却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想必是人为的。这个倒也不多提的,那花袭人的哥哥花自芳便在爷儿门下做事,见爷儿整日价里念叨着这首桃花行,就将花袭人从贾家里带出来的那幅图孝敬了爷儿,画的就是那林姑娘,只不知道怎么竟落在她手里。”
黛玉这雅间里的人都是大吃一惊,也不曾想竟会是如此。
恨得雪雁低声骂道:“早知如此,当初就真真该一刀解决了那花袭人。”
只听那清朗声音又是一声长叹,道:“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便有人赞叹道:“好诗好诗,竟是一番别样心肠,也是那林姑娘所写么?”
破锣嗓子道:“正是的,咏的是海棠,真个如人一般风流别致。爷儿若是有心,以爷儿的身份,还怕那忠毅公府不答应不成?纵是那忠毅公再怎么得皇上心意,也不过是个臣子,若家里女儿长伴爷儿左右,才是一段风流佳话。”
那清朗声音冷笑道:“真真这个奴才是糊涂的,难不成竟是要到忠毅公府抢人不成?你有几个脑袋做这样大胆的事情?若是贾家,自是不足为俱,只是那忠毅公爷,可是皇上的心腹,不但如今怡亲王爷极是敬佩,便是皇上,也要给忠毅公三分敬意,据说就是因这一层的瓜葛,所以那贾家三春才有如今姻缘,竟真真是沾了林家的光才如此的。”
破钢嗓子忙连称该死,轻轻几声响,似是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凤姐儿见雍正和黛玉的脸色,便知那清朗声音必定是雍正所识得之人,也许竟是皇室中人,可巧听着他们吆喝着上好酒菜,便掀了帘子叫了晴雯来,低声吩咐道:“你去隔壁里的那里瞧瞧去,竟是一些什么混帐东西,竟拿着林姑娘说事儿。”
晴雯听了这话,娥眉倒竖,凤眼圆睁,怒道:“竟有这样的混帐事儿?我瞅瞅去!”
凤姐儿忙拉住她手,道:“你仔细一些,瞧着那里竟是什么皇室贵胄呢!只是嘴里不干不净说林姑娘,惹恼了四爷。你也别惹到他们什么,只瞧瞧他们说什么,是谁罢了。”
顿了顿又道:“那个破锣嗓子的也不知道是谁,必定是贾家的人,只是我也听不出来,不知道是新来的,还是先前的,你也留意一些,拿着家里姑娘们说事儿,必定不能轻饶的。”
晴雯点点头,卷起了袖子,接过小厮送来的酒菜,两个小丫鬟打起了帘子,便进去了。
却只见雅间里竟是三五个奴才,都在脚踏上坐着,唯独一个青年公子坐在上座,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折扇。
有一个极标致的小媳妇子站在那公子身边,巧笑倩兮,殷勤地给那公子斟酒。
晴雯如今在这里,自是颇有些见识了,眼见那小媳妇子形容袅娜,脸容俊俏,两弯柳叶眉,一双桃花眼,媚眼流波,顾盼生姿,颇有些梨园戏子的风味,只是却又比芳官藕官等人多了几分媚态妖娆,有些风尘之味。
晴雯看毕便娥眉微蹙,想起似乎和芳官藕官蕊官去戏园子看戏的时候,见过这个小媳妇子。
晴雯模样本是风流标致,颇有三分黛玉之态,甫一进来,那青年公子就盯着晴雯看了几眼,眼光甚是精锐,道:“倒不曾想,这凤舞九天,竟还有这般标致的小娘子。”
说话似乎有些流气,却又丝毫不掩其话中的雍容气度,不失身份,晴雯脾气暴躁,早已开口欲骂的,忽而低头看到那青年公子腰间一个荷包竟是明黄色丝绦,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凛,只是本分地将酒菜摆放好。
那青年公子喝了一杯酒,手指点着晴雯,笑道:“陪爷儿喝两杯。”
晴雯娥眉高挑,却淡淡地道:“爷儿要是找什么粉头戏子取乐,就请别处去,我们这里是酒楼,不是什么勾拦梨园!”
忽而一个奴才伸手指着晴雯道:“这个不就是宝二爷房里的晴雯姑娘么?怎么倒是到了这里当起了跑堂的了?”
听声音正是那个破锣嗓子,晴雯转眼看去,却也并不是认得,只是隐隐三分熟悉,必定也是曾见过之人。
那青年公子听了便饶富兴味地看着晴雯,问道:“是那贾宝玉房里出来的丫头?怪道说你们那个宝二爷是个多情种子,今儿见了才知道,果然都是极标致的人物,只可叹了,那么一个银样蜡枪头,未免玷辱了。”
晴雯定了定神,冷笑道:“想来这位爷儿也糊涂了,谁不晓得我是个狐狸精,专勾引了主子不学好的!”
那青年公子听了,爽朗一笑,却有三分凌历尊贵,目光这才是细细打量着晴雯,点头道:“瞧模样,果然有那林姑娘三分容姿,怪道不讨你们那二太太王氏的好儿呢!”
睛雯冷冷地道:“爷儿也是大家子出身的,该懂得一些规矩了,难不成我们家的姑娘就是由着爷儿嘴里言三语四的?我竟是问袭人那贱蹄子现在何处?竟拿着姑娘的画像四处招摇。”
凤姐儿原本想叫晴雯去瞅瞅那破锣嗓子是谁,却听着晴雯口气不让,又犯了暴躁的脾气,不由得暗自担忧不已。
虽然隔壁甚是嘈杂,但是黛玉素来嗜睡,竟在雍正怀里睡得熟了。
雍正轻抚着黛玉的粉脸,目光却倏然凌历起来,看着纳兰溪,纳兰溪会意。
凤姐儿还在奇怪,就见纳兰溪掀了帘子出去,接着便听隔壁那清朗声音道:“罢了,老罗,你也去罢,爷儿竟是乏了。”
说着那边便散了,晴雯出来,却见那小媳妇子落在了最后头,忽然上来拉住了晴雯,嗫嚅了半日,才呐呐地道:“姑娘是从贾家里来的,可知道嫣红姑娘还好么?”
晴雯听了诧异,那小媳妇子却哭道:“我叫摇红,原本也是梨园行的一个戏子,给那里赦老爷包着的。”
晴雯听了便想起素日里的风言风语,便淡淡地问道:“你有什么事情,正经就赶紧说罢。”
摇红嗫嚅了半日,还是没说什么,急忙跟着那有着破锣嗓子的人过去了。
晴雯摇头,走到四林雅间里,只见完颜碛慢条斯理地吃茶,雍正却轻揉着黛玉的肩背,好叫她在睡中舒适一些。
凤姐儿上下打量了一会晴雯,问道:“你可没事儿罢?你这个脾气,还这么暴躁着,早晚该改了的,那是皇室贵胄家的人,也是你能轻易惹了的?”
晴雯想了想,并不答话,只道:“那个有着破锣嗓子的人,好似是贾家里见过的,只是实在想不起来。姑娘也知道,我们里头的丫头子,哪里见过二门外的小厮仆人,因此竟是不识得的。”
凤姐儿听了,看着雍正,雍正也不抬头,只淡淡地道:“你们打发个人,去贾家一遭儿。”
晴雯便笑道:“正好,我可是正要去贾家一遭儿呢!”
凤姐儿眉头一皱,道:“你去那里做什么?你可别忘了,那二太太可是恨不得吃了你呢!”
晴雯笑嘻嘻地道:“姑娘也糊涂了,虽说我是个丫头,可好歹是老太太的丫头,再说了,老太太如今也把我的卖身契赏了给我了,我还有什么怕他们贾家的?我这一去,也并不是为了自己,却是想见见素日里几个好姐妹罢了。”
凤姐儿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道:“我倒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姐妹!我只知道素日里怀空心大的,头等刁钻古怪,不知道软和一些儿,到处都是说你不是的人,那时候你落了难了,只有拍手称快的,可没见一个能悯恤你一些儿的!”
晴雯道:“若没这几个姐妹,只怕我早是在九泉之下了呢!姑娘也别打乱四爷的吩咐,我去贾家就是。”
雍正淡淡地道:“你只做你该做的事情就是,爷也并没有什么吩咐。”
晴雯大奇,却也并不多问,便兴头头地去换了衣裳,拿了一些自己的梯已银钱。
这边凤姐儿也下去了,完颜碛也告辞了,正欲走时,方道:“据祖母说,林姑娘命中还有一劫,只要平安度过,便一世无忧。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是什么事情,你只好生小心着一些罢了。”
雍正听了一愣,随即记在心里,完颜啧便出去了。
以完颜碛的性子,也必定不会允许有人玷辱黛玉的声名而不理会的,他也自有自己的打算。
雍正凝视着怀里黛玉酣睡的小脸,虽已将为母亲,却依旧是他心中的爱。
低头轻轻吻着黛玉的小脸,雍正低低冷冷地道:“暗影,出来。”
一道黑色人影站在雍正跟前,紫鹃登时红了脸,雪雁是久闻暗影大名,今日才是见到了其庐山真面目,不由得暗自惊异,颤抖着手拉着紫鹃,恨恨捏了紫鹃一下,背着雍正和暗影,便低低地道:“好啊,紫鹃姐姐,你这蹄子竟是什么时候和暗影好上了?若不是这针线,我还真给你蒙在鼓里呢!”
紫鹃却是一双妙目凝视着暗影,却是柔情无限,也不理雪雁打趣。
本是温柔敦厚的紫鹃,这么些年来在黛玉身边深受熏陶,又见过了雍正和黛玉的心心相印,竟真是不若一般世俗女子那般扭扭捏捏,也有了那一份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勇气,使得她眉目之间,洋溢着淡淡的英气。
雪雁只啧啧称叹地围着紫鹃转,不住问道:“快说你怎么认得暗影的?连我今儿才是头一回见到他呢!”
紫鹃轻笑道:“我说是我救了他,你可信不信呢?”
雪雁嗤之以鼻,道:“谁不知道暗影才是杀手第一人,康熙爷密探之首,我才不信你竟能救了他呢!”
暗影忽然冷冷地道:“是鹃儿救了我,所以你不必怀疑。”
雪雁吐吐舌头,看着雍正道:“爷儿找暗影大人出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要紧事?方才的事情,爷儿放心,属下自会知道如何料理。”
雍正拉着披风替黛玉盖好,才道:“不是叫你来料理,你们也未免太小看了他了。暗影,朕吩咐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暗影忽而笑了起来,道:“回爷儿的话,一色都是按着爷儿的计谋走着呢!”
雍正点点头,嘴角有一丝诡异,道:“你且去罢,一应大小事故都是要谨慎的。”
却并不吩咐什么,不但雪雁和紫鹃奇怪,连暗影也奇怪,但是暗影终究是多少风雨过来的,随即便即明白,沉沉一笑,道:“爷放心,属下自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说着拉着紫鹃便出去了,弄得雪雁也目瞪口呆。
雪雁左想右想,自己横竖也无事,便挪着身子蹭到了要出门的晴雯跟前,笑道:“晴雯,我陪你一同去罢。”
两个到了贾家角门里,却不见往日里的繁华热闹,门房竟也是不大见过的,晴雯使了几两银子,两个人也就混过去了。
雪雁本在这里无亲人的,晴雯却是径自到了李纨的稻香村,李纨正在督促着贾兰温习功课,见到两人进来,便笑道:“什么风儿把你们两个刮来了?快些坐下了吃茶!好些时候不见晴雯了,间更俏丽了些了。”
两人请了安,因雪雁是黛玉的丫头,晴雯是贾母的丫头,因此贾兰也起身问好。
晴雯笑道:“还不是这么一副模样儿,有什么俏丽的了。兰哥儿可还好的?功课上没落下什么罢?”
李纨抚摸着贾兰的头,脸上亦是爱怜横溢,道:“兰儿还好,一直争气。”
晴雯拿了一个包裹过来,道:“这里有好些笔墨纸砚,都是宫里用的,给兰哥儿用着罢,比这里买的还强些呢!”
李纨谢了,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