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牌调子交杂,混不似一个。
客似云来,拴马石上缰绳子一个摞一个,不一会儿来兴从圆里走了出来牵马,后面跟着脚步有些歪斜的钱金银,后面有一个人来送他,头戴玉冠,身穿小团龙锦缎长袍,腰间裹着玉金带,面上红彤彤醉醺醺的,可见亦是喝了不少。
“世子莫要送了,就到此吧。你只记着我跟你说的话,我不在杭州这些日子,劳烦你看顾着些我家里。前几日我又打了知府夫人的外甥,面儿上那知府倒是过去了,我只怕他暗地里给钱家下绊子,世子多多费心。”钱金银拱手。
这世子便道:“哥哥放心就是,我会留心的。但愿哥哥此去能得偿所愿。”
钱金银吐出一口酒气,笑着拍拍世子的肩,“世子看得起我,这情我记着了。赶明儿我打从京师回来再与世子喝一顿,不醉不归。”
世子豪气道:“好!”
来兴忙忙的将钱金银扶上马背,告了罪,慢慢的牵着走远了。
河水荡荡映着点点星光,岸边风拂杨柳摇摇曳曳。楼船上灯火灭了一半,洛瑾瑶靠着窗,拄着下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碧云瞧见,劝道:“小姐,夜深了,姑爷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被褥已熏暖了,莫不如您先去睡吧。”
洛瑾瑶揉揉酸涩的眼,摇了摇头,望向漆黑的夜幕,“我不敢睡,我要等他回来。”
碧云便笑了,“奴婢就睡在您床下的脚踏上呢,怎么就不敢睡了?”
“好碧云,你先去睡吧,留着一盏灯,我等他。”
碧云哪敢留她一个人等,怕风吹了她着凉就把窗户关了,洛瑾瑶也没阻止,过了一会儿碧云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自己又悄悄的推开了一条缝。
月下西楼,她盯着盯着眼皮就开始打架,睡意朦胧,心里却不安稳,直到哒哒的马蹄声近了,她借着船头的灯光看见来人,水汪汪的眸子顿时发起光来,没顾上穿鞋,赤着脚就跑了出来,钱金银下了马,正要登船,却忽的听见一声,“夫君!”
柔柔弱弱,期期盼盼,他抬头就看见那小东西鞋儿没穿就跑了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来,欢天喜地的喊夫君。
他心一软,责备的话就收了起来,拦腰将她抱起走进舱房,放到床榻上,问道:“怎得还不睡?”
洛瑾瑶道:“你不在,我不敢睡。”正说着话呢就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就像被黏胶黏上了,双臂搂着她,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窝在他怀里不过一会儿就睡熟了。
怀里搂着她,一颗心不知怎的就软的一塌糊涂。
☆、第19章 夫君是无赖
他做梦都不曾想到过,有一日洛瑾瑶也会为他留一盏回家引路的灯。
不仅如此,她竟也等着他,一直不肯入睡,听着他回来的马蹄声,就迎了出来,扑到他怀里来,仿佛他是她渴盼许久才归的良人。
酒助情浓,一霎儿他就觉怎般也爱不够她了。
知道她困倦了,正娇软慵懒的趴在他怀里,就想好好入睡,但他不能放她就那么容易的睡过去,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迫切的拥有她,堪堪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不足以诠释他的激动与兴奋,他要揉搓着她成一滩水整个的浸润到自己的骨血里。
“阿瑶,我的心肝。”
鸳鸯枕畔青丝铺,玉容娇态芙蓉靥。
他醉了,剥开她的衣裙瞧见她一身的粉腻珠滑,迷幻的双手都在颤抖。
“我的瑶儿,我的心肝肉。”他双眼冒出绿油油的“贼光”,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亲吻才好,最终还是那颗丁香舌略胜一筹,吸引的他闻了闻,舔了舔,就仿若尝到了三春桃李的甘甜。没有忍住,一口吞咽下去。
洛瑾瑶又不是死的,她只是困倦的睡了过去,此番被吃的喘不开气,恍恍惚惚就睁开了眼,但瞧见他趴在自己身上正揉弄摸索,杏眼顿时瞪大,粉拳垂他一记,双腿踢了开来,他趁势而入,嬉笑道:“肉啊,可算是醒了,快给爷香一口。”
两人离得近,他一说话就喷出一口酒臭气来,洛瑾瑶别的到一时忘记了,就拍打着他道:“你熏死我了,臭死了,快去洗洗。”
钱金银是有了六分醉的,脸庞红熏熏的,听着洛瑾瑶如此说,他朝着洛瑾瑶脸上就哈出一口气,洛瑾瑶气死了去,屏住呼吸瞪他,她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四肢是自由的,蹬摇瞪摇的就犹如没了壳子的小乌龟,她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已光光的成了他嘴口里的一块肉,滴溜溜粉汗如珠。
“你嫌我臭,哪里臭了,香的很,你不信?你不信就自己尝尝。”说罢就将洛瑾瑶的双手压在头顶,他兀自深吻,搜刮唇舌,品的是啧啧有声,津津有味。
怎能这么香这么甜的,真似是琼浆玉液,杨枝甘露一般。
吃不够,吃不够。
遂一发不可收拾,他雄姿勃发跃跃欲试,就那么如宝剑还鞘似的契合完整了。
他啊,没娶上洛瑾瑶之前,也是风月场上混惯了的,手段不说有十八般,十七般却是足足的。“见识短浅”的洛瑾瑶可不是他的对手,先还嫌恶他臭气熏天,恼的又踢又蹬又抓,不消片刻就半推半就,拱起了身子,莺声呖呖,燕语呢喃起来。
他听见,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原本还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碧云,早不知何时羞的不见了影儿。
亏得这座楼船底盘子又硬又重,若不然呢,就摇晃起来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水里也地动了呢。
这一夜妇人是薄透娇痴,檀口求饶叫哥哥,那男人呢是发了一身气魄,逞了一回威风,自以为是温柔乡里的大英雄。
朝阳从山峰上露出了头,艳色的光铺在水上如一条赤练,天亮了,停靠的船只渐次启程,扬帆航行。
钱金银家的这条楼船却不见动静,甲板上走动的奴仆们都静悄悄的不敢弄出动静来,半响主舱房的门被推了开来,男主人捂着半边脸走了出来,来兴早就醒了,梳洗打扮停当在门边听后差遣。
钱金银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笑,来兴凑趣道:“大爷,想是昨夜大奶奶伺候的好了?”
钱金银弹了来兴一个脑瓜崩笑道:“你这话可说错了,不是她伺候我,是我伺候她。”
来兴抬起眼来一看,见钱金银左脸上有两道红印子,顿时也笑了,“大爷,大奶奶给您吃了凤爪吧。”说罢促狭的抹抹自己的左边脸。
“鬼狗才,你眼倒尖。”
清风拂来,钱金银动了动鼻子往岸上一瞧,见各色的熟食摊子上已是蒸汽袅袅,遂解下腰间的钱袋子扔给来兴,道:“这扬州的小笼包不错,你去买几笼来。另,看着卖相好的也多弄几样回来,你大奶奶嘴刁,可别说是岸上买的,就说是船上厨娘自己做的。”
来兴一一应下,拿着钱袋下船买食。
天光大亮了,岸上传来卖东西的吆喝声,运河上也热闹起来,有站在船舷上用盐洗牙的,有那引吭高歌和船娘*的,还有就水撒尿的,乌泱泱,聒噪噪,真好不繁华热闹。
舱房里,洛瑾瑶床前的帐幔还垂着,一时碧云等三个丫头端了热水拿了香胰子竹盐等用具来伺候她起床梳洗,见她没起,碧云便要来催,谁知洛瑾瑶却恼恼的道:“今儿我身上不好,晚些时候在起,你们都出去吧,我再睡会儿子。”
三个丫头各自相视一眼,寒烟、秋梦不知缘故,碧云略微一想却是明白了,便道:“让小姐歇着,咱们先出去。”
三个丫头里是以碧云为尊的,故此都没有异议,悄悄的退了出来,门口遇上钱金银,钱金银问了一遍,他自知昨夜孟浪,想是伤着了,便就着这盆热水草草抹了把脸,洗了洗牙,道:“一会儿来兴就买了吃食回来,你们找几个好看的碟子出来摆上,等会儿送进来。”
“是,姑爷。”丫头们应了,钱金银就进了舱房,没脸没皮的钻到帐幔子里去,悄悄的道:“肉啊,爷给悄悄伤着哪儿了。”
洛瑾瑶本是浑身无力的,待瞧着这罪魁祸首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拽起他枕过的枕头就砸了过来,带着哭腔道:“昨夜做什么去了,没命似的折腾,我活该被你弄死算了。这也罢了,你不知从哪里沾染来的酒臭味,脂粉味儿也都噌在我身上,我浑身难受的要命,让你去洗你也不去,赖着我耍酒疯,我就是生来给你糟践的不成,我真再不能和你同床共枕了,你坏的要死。你快走开,我看见你就烦。”
钱金银一把接住枕头扔在一边,涎着脸凑上来,不要脸的喊道:“好妹妹,我错了还不成。”
“谁是你妹妹,我才没你这样的哥哥,一点也不顾及人。”洛瑾瑶趴在枕头上边抹泪边控诉。
他心疼的了不得,手贱贱的去掀她的被子,她吓的缩成一团,哭的惨兮兮的,“你还想做什么呢,昨夜闹的还不够吗,我已去了半条命,再不能够了。”
“心肝,我不放心,你快给我瞧瞧。”他坐在床头,将她强揽在怀里,拍着她背安抚。
“只别让我再看见你,就什么都好了。”洛瑾瑶哼了一声。
他便笑道:“是我错了还不成,我给你赔罪。”
“嘴上说说便是赔罪了,你得答应我几件事儿才行。”洛瑾瑶脑袋灵光起来,想自己已经吃了亏,就不能白便宜了他。
“别说几件,就是几十件我也答应。”
“好,这第一件,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碰我。”洛瑾瑶撅着嘴强烈要求。
钱金银连连点头,“这是应当的,我还能对自己的妻子用强吗,肯定是要你点头的。”
“你就会嘴上说,昨夜你就仗着酒胆子强迫我了。”
这会儿上,她正恼羞,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钱金银忙不迭应承。
“那你起个誓。”洛瑾瑶赶紧逼上来。
“起个誓啊,这有何难。你让我瞧瞧你那下面伤的怎么样了,我就起誓。”他是算准了她面皮薄,肯定不会同意,果然她从他怀里挣开,翻过身背对着他,气咻咻的道:“我说的果然是没错的,你就是个无赖,是大流氓。”
昨夜床头的灯火也不旺,他就看了那么一眼,一眼就喜欢的了不得,白生生的花瓣儿似的,可爱非常,正想念的紧,便贴上来缠磨,什么誓儿又什么几件事儿都丢到脑袋后头去了,她咬着唇不许,他就揉着噌着歪缠,可不是正如洛瑾瑶说的,是个正正经经的无赖人。
☆、第20章 流言蜚语可杀人
在船上到底是有许多的不方便,别的暂且不说,只说吃食上就不如在家里时精细,而洛瑾瑶脾胃又弱,嘴又刁,这大半个月过去就瘦了一圈,衬的她一双杏眼越发大了。
“你啊,就是从小娇惯的,吃的少把肠子都练细了。”钱金银坐在床沿上,摸一把她纤弱的手腕子,愁的眉间蹙起一座双峰。
“上次我出嫁,从京师来你们杭州,也是这般遭了回罪的,这又有什么呢。总不能为了这身子,一辈子就不回本家看望父母了吧,那才是不孝呢。”
一时碧云端了一碗煮的嫩嫩的鸡蛋羹来,钱金银接过手来喂到她嘴边去,洛瑾瑶只闻了闻便推开了,“一股子油腥味儿。”
寒烟便又送上一碗清淡的百合莲子浆,洛瑾瑶这才吃了两口,又推开道:“我知道你们的心了,都是为了我的身子,可我打心眼里不饿,懒怠的吃。都拿下去吧,让我一个人躺躺。”
碧云愁的抹泪,忧虑道:“再有一日便能到京师了,若是让夫人瞧见小姐您瘦成这个样儿,我们这些服侍的人哪里能得着一个好呢,看不被打个臭死。我的好小姐,但凡你为了我们也要把自己吃的润润的啊。”
寒烟也道:“也并不只是我们怕受罚,也是真心的担忧小姐,这一趟回来,怎得比上一次瘦的还要吓人呢。”
洛瑾瑶哗的落下两滴泪,转了脸,背对着她们,道:“你们让我清静会儿。”
“出去吧,再去换着花样儿煮几样粥饭来。”钱金银摸着洛瑾瑶瘦条条的胳膊,沉默半响儿道。
秋梦走上来拽了拽碧云的袖子,低声道:“咱们出去吧,我有话说。”
三个丫头收拾了碗碟托盘等物静静的退将出去,钱金银便道:“洛瑾瑶,一直到了现在我都还觉得自己是在梦里,我怎么就忽然等到了你的回心转意了呢,今儿个我才明白,你心里本就没有我,你就是哄着我玩呢。”
洛瑾瑶慌慌的转过脸来,一摇头一落泪。
“若非如此,人都说夫妻一心,而你呢却对我遮遮掩掩的,这又算什么呢。”钱金银低下头,一副黯然神伤模样。
洛瑾瑶急了,脱口道:“并不是这样的,我、我是没有脸和你说啊。”
她面色凄楚,羞愧泪流,把着他手道:“你不知道她们说的有多难听,我、我是在燕京呆不下去了才被嫁给了你啊。可我现在又回来了,我又成了她们嘴里浮花浪蕊一样可以随意被作践的人。夫君,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我怕见到那些人,怕看她们的眼,她们一个个的仿佛都是恶鬼似的,她们能吃了我啊。”
此番说出了心里话,洛瑾瑶再也憋忍不住,啼哭出了声来。
自古流言蜚语可杀人,钱金银一想顿时就明白了她日渐消瘦的根本缘故,心疼的针扎似的,坐到床头上,将她拦在怀里,抚着她散乱的发丝道:“都有我呢,怕什么。但凡被我亲耳听到一句对你不利的话,我定是不饶的,管她是什么玉皇大帝,天皇老子。”
“夫君,我只怕我的名声也会带累了你,我更怕你会因此厌弃了我。”洛瑾瑶偎在他怀里,抬起杏眼来,哽咽道:“夫君,我的过去也不敢瞒你,除却我真的起了爱慕之心外,我发誓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浮浪不妥的举止的,不曾藏起那些艳诗,也不曾为了嫁给赵筠使出故意落水的计策来,夫君,她们爱说嘴由得她们说,我只愿夫君你别也厌弃了我,你不知能再见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主心骨,若连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真要被逼死了去。”
说罢,靠着他胸怀咬唇啼泣。
“我娶你时便是打听清楚了的,说句你要恼我的话,即便你真的*给了旁人,我也照娶。”
一句话把洛瑾瑶感动的双眸清泪直落,只觉得心头上压着的巨石碎了一大半,贴着他越发紧,哭的越发厉害。
“乖乖儿,这也哭那也哭,你怎有的这些泪,莫不成真是水做的。这一身子皮肉嫩的彷如能掐的出水来,这也罢了,那一处呢,也是如此的好。真是个又娇又嫩的好小人。”
但见洛瑾瑶衔着水汪汪的泪一脸迷蒙,他痴痴笑了,在她耳朵又露骨的注解了一番,本是伤心的洛瑾瑶登时面飞红霞,一把捂住他嘴道:“你就坏吧,这坏嘴,这坏人,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下里巴人的粗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