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壮士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那是因为你不够仔细,死的人肯定不是他。”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肯接受现实。
陆小凤叹道:“我和你一样伤心,一样不想相信,但那的确是他。”
柳壮士冷笑道:“你真的伤心吗?”
陆小凤面上愤然道:“我不但伤心,而且简直快要气死。”
柳壮士秀眉微抬,道:“气死?”
陆小凤叹道:“自然是气我自己,因为我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在怀疑他。”
柳壮士没有问他怀疑什么,只是面色一冷,眼中泛着凛然寒光,清美如兰的容颜却仿佛天神一般不可侵犯。
“你会气自己,那就证明你还不算是个混蛋中的混蛋。”
说完这句话,她就忽然走向放着棺木的那个房间,再也没有看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看着她的背影,口中的叹息声恍如一片浮云般越过万重千山,带着丝丝缕缕的苦涩之意。
然后他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
陆小凤刚才看起来还很颓靡不振,愧恨难当,但走着走着,他的眼神就越是锋锐起来。
而在转角的时候,陆小凤就遇到了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见到他的时候,脸上扬着掩不住的笑意。
那是猎人得到猎物的笑容,也是小偷偷到东西的笑容。
陆小凤眼前一亮,然后看向他的身后,发现了躺在地上的舒秦。
“你真的偷到他了?”他笑道。
司空摘星淡笑道:“你觉得呢?”
陆小凤疑惑道:“你是怎么偷到他的?”
“我扮作了一个老乞丐朝他讨钱。”司空摘星叹道,“他先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忽然微笑起来,给了我一张银票,我就趁机点了他的穴道。”
这世上从没有司空摘星偷不到的东西,也没有司空摘星偷不到的人。
不过舒秦那个时候的情绪应该是有些不稳,如果是平时的他,不至于这么轻易被抓。
陆小凤疑惑道:“然后你把他揍了一顿?”
司空摘星笑道:“如果不是我希望他能给你配药,我本来还想把他的手剁下来的。”
陆小凤叹道:“他就算给我药,我也不敢吃啊。”
司空摘星道:“那就是你的事了,人先给你一会儿,你可以先问他几个问题。”
陆小凤点了点头,蹲在了舒秦的身边,点开了对方的哑穴,然后看着对方那平静得有些诡异的眼神,叹了口气,道:“戚鸣雁真是你杀的?”
比起解药,他仿佛已更想问这件事。
直到这个时候了,舒秦不但没有一丝慌乱,眉间还含着一丝笑意。
他唇角微扬道:“你觉得我杀不了他是吗?”
陆小凤皱眉道:“如果论下毒的本领,你的确是高强。但是你杀他,就是为了他怀疑你吗?”
舒秦怅然一叹,仿佛是十分惋惜的模样。
“倒不只是这个,我想杀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陆小凤诧然道:“你说什么?”
舒秦却面色沉痛道:“我以为他是真心拿我当朋友,可惜他只是表面上拿我当朋友,却从未真正想帮我过。那些小恩小惠,也只是他想施舍我,可怜我罢了。我原本对他抱着那么大的期待,可他为什么就不能想想我的心情?”
陆小凤面色苍白,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仿佛已被这歪理震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的恩将仇报居然就是因为觉得对方不够尊重自己?
而且他竟然已开始觉得别人对他好都是理所当然?对他不够好就是罪大恶极?
可为什么那些欺凌过他的人都能好好活着,唯一一个真心帮过他的人却要被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舒秦仿佛有些感慨地说道:“你想不到?他肯定也想不到。他如果能明白我的心意,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了。”
陆小凤本来还想尽量心平气和地问解药在何处,可瞧舒秦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似乎再也忍不住了,面色一冷,道:“你既然觉得他可怜你,那你干嘛还每次都收下他的钱?为什么不干脆把钱退回去?这样我或许还会瞧得起你一点。”
他顿了顿,又冷笑道:“而且你竟然还说他虚伪?难道你自己不是比他虚伪百倍?”
这些话就像是打在舒秦脸上的一道道巴掌,打得他嘴唇颤抖着,面色青白,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真相(捉虫,伪更)
————————————————原著世界———————————————————
“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希望他把你像是个祖宗一般供着,可惜他的脑子还没坏掉,所以你就恨上他了?”
陆小凤又冷眼看着舒秦,仿佛要把他的模样映到心底。
舒秦的神色在这时已回转过来,他眉间安然,面目平朗,仿佛方才的失态只是一阵虚幻的风。而他见陆小凤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便淡淡道:
“你这样看我是做什么?”
陆小凤道:“我要记住你是什么样的人。”
舒秦道:“记住了又能怎么样?”
陆小凤眯起眼,微微笑道:“记住了以后,再遇到像你这样的人,我就有多远躲多远。”
舒秦冷笑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陆小凤淡淡道:“我也根本不想明白你的想法。”
以怨报德的人他也见过不少,但没有一个人能像舒秦这般叫他觉得恶心。
如果他原本还对对方抱有一点点同情心的话,现在就只剩下满腔的鄙夷和怨愤了。
想完这些以后,陆小凤不再理会他,只是看了一眼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看了一眼舒秦,道:“我的主顾只要求我带着杀了他们家人的凶手回去,至于那凶手是死是活,他们倒不是很在乎。”
陆小凤叹道:“所以如果你肯把解药交出来,你或许可以死得痛快些,不必落到那些人手里受尽折磨而死。”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舒秦一条生路,只能让对方死得痛快些罢了。
舒秦却冷笑道:“既然我怎么选都是死,为什么不干脆拉个垫背的?”
言下之意,他显然不肯说出解药的所在。而陆小凤之前也骗过他,无论他说什么,舒秦都不太可能再相信,所以这世上可能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了。
司空摘星却淡淡道:“死有很多种死法,有些时候你会巴不得早点死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闪电般地出了手,点了舒秦的几处大穴,然后朝着陆小凤道:“看来我得先把他交给主顾,等他们好好折磨舒秦一番后,我再去问问他想不想死得痛快一些。”
陆小凤叹道:“其实就算他肯给我,我也不敢轻易服下。”
舒秦要是一个不容易,随便给他指了一个药让他吃下去,谁知道最后他会不会死得很难看。这种人性子阴沉不定,为人行事皆有异于常人,最是难以把握,要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那就相当于指望一条饥肠辘辘的恶狼咬了你一口之后不会咬你第二口。
司空摘星笑道:“所以你现在最好去找他的师父。”
陆小凤叹道:“好像也只有这样了。”
司空摘星又道:“那么你打不打算问问舒秦?”
陆小凤笑道:“算了吧,比起他,我更愿意去找那些脾气古怪的神医,虽说要花点钱,搁下点脸面,但也比丢掉命要好。”
司空摘星点了点头,然后笑盈盈道:“如果他肯说出什么,我会想办法通知你的。在那之前,还是做个活蹦乱跳的陆三蛋吧。”
陆小凤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你这猴精还好好活着,我又怎么会死?”
看他那神神气气的样子,好像这世上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他更有信心的人,可惜只有他自己清楚,其实他心里也没什么底。
陆小凤花了一天时间筹了点钱,正要去找附近城镇上的薛神医,却发现秦小花又来了。
而他这次来的时候,面容仿佛比上次更加凝重了。
他上一次来是带来了戚鸣雁的死讯。
那么这一次,他又会带来怎样的坏消息呢?
想到这里,陆小凤几乎已有点不想再看到他。但他清楚对方不会闲来无事打扰自己,所以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所以陆小凤不由得皱起眉头,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小花面色一沉,黑沉沉的眼底泛着寒潭的冷光,憨厚的面容上也没有了那丝傻乎乎的笑意。
“柳壮士快死了。”
陆小凤差点跳起来道:“你是什么意思?”
秦小花道:“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正被人追杀,已经是奄奄一息。”
是谁在追杀她?
还有谁能追杀她?
“她如今已经昏死过去了,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再醒过来。追杀她的,说不定是栖玉阁的残党,想替他们的阁主报仇。”
想到那个英眉秀目的女子,秦小花好似是怅然无比地叹了口气,用一双结实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一朵小花,像是透过小花在看着谁一样。
“戚鸣雁的确说过如果他能回来就告诉我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可惜他没能回来。”陆小凤的面色惊疑不定,“我虽然也问过老板和伙计,但我想应该再去问一次。”
戚鸣雁死之前应该和饭馆老板说过什么。
柳壮士说不定是发现了戚鸣雁留下来的关键信息,所以才会被追杀。
但这件事还是透着古怪。
秦小花叹道:“早些去问吧,这件事实在有些蹊跷。”
说完,他把小花往手里一塞,再摊开手的时候,粉橘色的小花已经被他揉成了一团碎花瓣子。只有看着这摊碎花的时候,他的面上好似才有一丝满意的笑容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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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饭馆里出来以后,陆小凤忽然想去祭拜戚鸣雁了。
而他到那边的时候,发现秦小花也在那边,好像一早就知道他会在那里一样。
秦小花看着他,忽然挠了挠脑袋,露出一丝憨厚的笑意。
“你问到了多少?”
陆小凤只是微笑道:“不多也不少。”
然后他忽然看向戚鸣雁的墓堆。
小小圆圆的一个土堆前插着一个低矮的墓碑,没有方石堆砌,也没有什么祭品和红烛。显然是匆忙布置的,连好好打理也没有时间。这样一个生前赫赫有名的人,死后,也不过如寻常人一般,不,或者连寻常人都不如。
秋风萧瑟而过,树梢上玉片似的红叶密密匝匝堆积成一团,远远望去,如血一般殷红。有凉意无声无息地侵袭上来,绵绵如缕地从指尖悄然绕过。冥冥之中,像是有谁在轻叹一声。
陆小凤看着那墓碑,眼中多了几分怅惘,几分苦涩,还有几分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小花淡淡道:“你与其在这边伤怀,还不如想办法去查查有用的东西。”
陆小凤看向他,淡淡道:“可惜我查到的,未必是你想看到的。”
秦小花在墓碑上轻轻地放了朵雏菊,眼中冷光一现,然后慢慢道:“我为什么不想看到?”
陆小凤笑道:“你可知道真正的栖玉阁阁主是谁?”
秦小花回头笑道:“云中玉难道不是真正的栖玉阁阁主?”
陆小凤淡淡道:“我曾经以为他是,但现在看来,他肯定不是。”
秦小花迎上他的目光,忽然双眼微微眯起道:“那么真正的阁主到底是谁?”
陆小凤忽然目不转睛地看向他,唇角带起一丝苦笑。
秦小花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忽然诧然道:“你是想是说我?”
陆小凤却苦笑道:“不是你,是戚鸣雁。”
秦小花的眼底里爆开了一道惊雷。
然后他忽然退开了几步,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陆小凤此刻说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刚刚死去的朋友。
而且那个朋友好像还是在为他找解药的途中死去的,而陆小凤居然会怀疑他是阁主?
陆小凤淡淡道:“你嘴上说我是胡说,可是你的心里却不觉得我是在胡说。”
秦小花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树林里传出了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熟悉到让人血脉沸腾,也让人如坠冰窖。
“他的确没有在胡说。”
这句话过后,说话的人便从树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做工最好的衣服,材质最贵的靴子,面上还还带着一丝清浅如水的笑意,而一双眼睛也亮得像是天上的星辰。
最重要的是,他的腰间还配着那把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雁鸣刀。
不,这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无二了,因为那个死尸身上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刀。
这个人就是戚鸣雁,本该已经被舒秦毒死的戚鸣雁。
可他现在却好像一点事都没有,还健健康康地站在他们前面同他们说话。
可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秦小花眯起眼睛,轻轻掩去眼底的暗色流转。
然后他居然朝着戚鸣雁笑了笑,那笑容显得比以前更加憨厚无害了。
陆小凤却苦笑着看着他,淡淡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诈死吧?”
他曾经因为这个人的死而感到无比愧疚过,也曾经幻想过对方也许还活着,可如今他看到死而复生的朋友,却再也无法开怀大笑。
戚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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