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恬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展演笑道:“小凤凤你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
面对这样的岳洋,他实在有点不敢说自己以前认为陆小凤就是个运气好到爆的在西门吹雪做跟班的人物。
岳洋微微一愣,然后干巴巴地问道:“你能不能……别叫我小凤凤?”
岳洋是他的假名,所以对方叫小洋洋他也不是特别地介意,可如今他这样一来,岳洋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和古怪。
白小恬笑得越发甜腻了。
“那凤儿怎么样?”
岳洋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想说什么。
然后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些想念自己远在另外一个世界的那些好友。
花满楼和司空摘星过得怎么样了?
秦小花杀了戚鸣雁,逼得他跳崖,接下来又会做些什么?
以他那好名的性子,只怕是会说陆小凤死在戚鸣雁的手里,而他则替陆小凤报了仇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身体究竟是在沉玉河的水里泡得发烂了,还是被人捞上去了?
这些念头一时之间纷纷涌上,像是交织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覆盖了他的心底的每个角落,逼得他无路可逃。
白小恬见岳洋忽然叹了口气,像是有些说不出的疲惫,他便笑道:“我说你也累了吧,不如你带着我去找户人家,投宿一晚吧。”
岳洋道:“那便在林中找找吧。”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不抱什么期望,只是想找个借口在林中漫步罢了。
他们便在林中走了一会儿,岳洋倒是时不时地看向白小恬,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了之后,才微笑道:“你真的想乖乖听那个系统的话,一点反抗也不做?”
白小恬在他跟前停住了脚步,再转过身的时候,他的眼底已幽眇如星空,晚风吹得他的发丝微微扬起,一树的斑驳翠影都被月光映到了他的面上。明灭不定的光影之下,仿佛是飘摇变幻的人心。
岳洋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陌生的神情,但还未等他开口,白小恬就先开了口。
但他的声音带着异样的低沉和嘶哑,听上去简直一点都不像是他平时里清润的少年嗓音,倒像是个中年人的声音似的。
“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呢?”
岳洋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唇上原本长着胡子的地方,道:“做点什么,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就算做了什么又能怎样?”
白小恬的双眼微微发涩,舌苔之间也有苦意一点一滴蔓延开来。
“人能斗得过系统吗?”
或许在他心中,系统是比神魔更为可怕的东西。
让他去反抗系统,的确是比登天还难。
岳洋便涩然一笑,道:“你真的清楚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生活吗?”
白小恬疑惑道:“怎样的生活?”
岳洋淡淡道:“就算你费尽心机完成了旧任务,系统或许还会给你新任务。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得到怎样荒谬的任务,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于系统之手,一直受人摆布操纵,担惊受怕,永无安宁。”
白小恬听得心底一紧,但却仍是强笑道:“哪……哪有你说的这么可怕,我正在习惯系统的尿性呢,很快……很快就能习惯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面上在微笑,但他的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任谁都看得出他心底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岳洋凝神看了他一会儿,眉目深深道:“如果我是你的话,绝不会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就放弃的。”
白小恬的面上浮着宛如铜锈一般的惨青色,他咬了咬嘴唇,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疙瘩,但却没有再说话,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岳洋便再往前走了几步,走着走着,便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剑意。
他面上一喜,眼前一亮,便朝着剑意的来源跑了过去。
白小恬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也没有注意到周遭多了什么不该有的气息,只是跟着他慢慢地走了过去,走着走着,他却忽然僵住,仿佛遭了电击一般。
岳洋拨开高大而密集的树丛,见前方有一户人家,便清楚这该是西门吹雪在郊外的住地了。
他一回头,却见白小恬神情诡异,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白小恬却看也不看他,只是狠狠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该死的破系统,旧任务还没完成,布置啥新任务,还嫌我不够烦么……”
瞧他那样子,似乎已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听不到别人说话了。
岳洋只长叹一声,然后他忽然察觉到身后房舍的门被人轻轻推开,那股熟悉的剑意,除了西门吹雪,想必没有人能发出了。
岳洋转过身,面上含了一丝温煦如春的笑意。
而身后的白小恬却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近乎咆哮地说道:“死系统你有病吗,居然要我去扒西门吹雪的裤子!?这分明是地狱难度好伐?”
然后他抬起头,却发现岳洋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而不知何时出现的西门吹雪则用一种冷到彻骨的,近乎看死人的目光看向他。
而在对上西门吹雪的眸子的那一刹那,白小恬的脸忽然绿了。
☆、小屋
西门吹雪面色冷峻地上前走了一步。
他只轻轻走了一小步,却像是在白小恬的心头落下一记重锤,震得他心底发虚。
有骇人无比的杀意自空中弥散开来,虽是无形无色,却似乎要以排山倒海之势袭上心头,压得人动不了手脚,喘不了气。
在这样的杀意之下,白小恬的面上看上去是一片惨青色,像是铜锈一般诡异而苍然。
他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在风中摇摆晃动得像是个纸片人似的。他的肩膀一缩一动,像是他在抽泣似的,可白小恬的眼底却黑洞洞的没有泪光,唯有深不见底的惧意。
他刚才被系统气得糊里糊涂,竟一时不慎吼了出来。
这话让真正的西门吹雪听见,他还能放过他吗?
西门吹雪又上前走了一步,然后停了下来。
因为岳洋的手已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而他并没有躲开。
“我知道你很早之前就想杀了他。”岳洋发现他这个时候好像只能苦笑了,“但是你也答应过我尽力忍住不杀他。”
西门吹雪只淡淡道:“我的确说过。”
岳洋瞅了瞅吓得有些瘫软的白小恬,抬起头来,道:“你一直觉得他居心叵测,但如果他是被人所逼才做出那些荒唐事的呢?”
西门吹雪神情淡漠道:“他刚刚的确骂了一个人,而你觉得他是被那个人所逼的?”
岳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人,哪里有人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白小恬仿佛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叫唤道:“别……别杀我,真不是我想这么做的,都是系统逼的!是系统那个王八蛋逼的!而且他让我去扒的也不是你的裤子!他让我去扒的是……”
西门吹雪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白小恬立刻死死地闭上了嘴。
然后西门吹雪眉头一挑,沉声道:“今天我不会杀你。”
岳洋心中大石落地,连忙舒了口气。
西门吹雪到底还是看在他的面上留了几分情。而他必定也看出白小恬方才的话中露出了“受人胁迫不得不为”的意思。对于这样一个人,他是不会轻易下杀手的。若非如此,白小恬只怕刚才就死了。
白小恬听了这话也是心头一喜,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气,心中压力顿时去不少。
但他又细细一想,忽然护住了胸口,后退几步,道:“你你……你是说你以后还是要杀我?”
可下一瞬,西门吹雪却目光森冷道:“所以你最好别在我面前出现。”
他的口气在决绝之中透着森然杀气,任谁也无法怀疑他的决心。
白小恬被这杀气刺得一哆嗦,眼见岳洋朝着他无奈地笑了笑,他也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朝着林中深处跑去。而这次之后,他也已决定死也不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岳洋眼见白小恬逃得飞快,也着实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西门吹雪,道:“多谢。”
西门吹雪冷冷道:“谢什么?”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并不好。
这一点岳洋倒是可以理解,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说迫不得已要去扒他的裤子,他的心情大概也是好不起来的。
岳洋笑道:“他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也就不会因为他做的事而想杀了他,这就是还我的情了。”
西门吹雪却眉目深深道:“你好像开始信任他了。”
“我只是开始考虑另外一种可能罢了。”岳洋叹道,“你是不是觉得想去信任他的我很可笑?”
他清楚西门吹雪对白小恬的想法,想让对方相信白小恬是被逼无奈而不是乐在其中的确有些困难。
西门吹雪却道:“我没有这么说。”
他的神情认真得很,他的口气也认真得很,但岳洋却忍不住想笑。
可下一瞬,他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大到西门吹雪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接着他仿佛没事人一样地擦了擦嘴,抹了抹脸,转头看了看着宅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才悠然地插着腰,道:
“不请我进去吗?你总不希望我再打上几个大喷嚏吧?”
西门吹雪的面上仿佛有一丝清明如水的笑意闪过,那是他面对朋友才会露出的笑。
而他笑起来的时候,岳洋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熏然暖风般的笑意来。而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岳洋这便进了屋,走到了西门吹雪的房间。
虽然这房间里添置的家具不多,但却着实是清新素雅,简朴大气,的确是清修练剑之人该住的地方。
他也没顾得上喝茶,翘着二郎腿坐在竹椅上,和西门吹雪说了一大通话,越说越是兴奋,将刚刚的情形说了个大半才肯罢休。
西门吹雪倒是极有耐心,只是偶尔问上几句以启发他的思路。而一个喜欢找人说话的人若是遇到了这样的朋友,就像是凭空捡到了馅饼一样幸运。
岳洋说完之后忽然觉得十分口渴,便举起茶壶,用壶口对着自己的嘴巴一阵猛灌,这便如牛饮一般毫无风雅之姿。而喝足之后,他才放下茶壶,擦了擦茶水笑道:“你觉得那个忽然出现的叶胜澜会是什么来头?”
西门吹雪只淡淡道:“我从未听过此人。”
岳洋却眉头一挑,道:“这个人神出鬼没,但是他身上的剑意,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西门吹雪眉头一敛,道:“谁?”
岳洋敛眉道:“白云城主——叶孤城。”
话音一落,西门吹雪的眸中仿佛有一道灿然陨星瞬闪而过。
但下一瞬,他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容色淡漠道:“接着说。”
岳洋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道:“但细细一想,似乎又不是很像,着实是似像非像。”
西门吹雪见他如此,只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若是有人看到如今的你,只怕也会说你和陆小凤是似像非像。”
岳洋苦笑道:“我更怕有人说我像是陆小凤的儿子,我若是自己成了自己的儿子,那岂不是天下最为可笑的事情?”
话这么说着,他又忍不住揉搓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仿佛这样才能叫他更为安心一些。
西门吹雪只淡淡道:“你若累了就去休息吧,客房就在隔壁。”
岳洋却瞅了瞅西门吹雪的床,朝着西门吹雪轻轻笑道:“我有太多话想说了,只怕是睡不着的,能不能在你的床上呆一个晚上?”
☆、相遇(捉虫)
话音一落,西门吹雪却敛眉道:“这床若让别人睡了,我就不会再用了。”
岳洋只得轻轻一叹,揉了揉额头,道:“你的洁癖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西门吹雪淡笑道:“但你的眉毛却变了。”
岳洋一边托着腮,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脸,疑惑道:“我的眉毛?”
西门吹雪凝眸看向他,面上似是浩雪含霜,目光波澜不惊得宛如明潭静湖。
然后他收起起唇角的浅淡笑意,只淡然道:“你原来有四条眉毛,如今却只有两条了。”
岳洋只得苦笑道:“不过是暂时只有两条眉毛,过段时间还会长出来的。”说完这句话,他便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只不过他喝得很慢,也喝得有些心不在焉。
喝了一会儿,他才放下茶杯,口中溢出一声深秋落叶般怅然的叹息,道:“其实我原本想让另外一个陆小凤相信我的身份,可没想到最后相信的人,居然是那个白小恬。”
西门吹雪面色一冷,眼中仿佛沉凝着银针般的冷光,刺得人心底一颤。
“你确定他之前是被逼着演戏,而不是乐在其中?”
他显然并不想信任白小恬,这或许是之前的那两人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岳洋只看向他,沉声道:“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
西门吹雪只淡淡道:“他或许没有撒谎,但绝对没有说出真相。”
岳洋苦笑道:“他的确是有事瞒着我,但我想他还是有苦衷的。”
司空摘星喜欢骂他作陆小鸡,但他知道这只小鸡一点也不小肚鸡肠,反倒心胸广大得很。无论被自己的朋友背叛多少次,无论背叛他的是何等亲密的朋友,他都能很快振作起来,然后跟个没事人一样去结交新的朋友,也愿意去相信别人。到了最后,许多原本针锋相对的敌人和对手都成了他的好朋友。
他最伤怀不已难以释怀的一次是为了薛冰的死,佳人的香消玉殒给他留下了太多的阴影。他因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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