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脸汉子忙道:“哪里哪里!这不过是一场误会!误会!早知道圣女和这位李大人是老相识,小人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曼罗圣女见他吓得全身发抖,神色却渐渐缓和下来,只向他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么好罢!看在你和你们族长对圣教忠心耿耿的份上,今天暂且饶你们一命!回去带话给腾奇,倘若再要未经教主允可擅自行动,休要怪咱们翻脸无情!滚罢!”
长脸汉子闻听此言,如蒙大赦,当下赶忙站起身来,也顾不得将身上的泥土抖落,便向手下一挥手,众人亦纷纷站起,一齐向曼罗圣女行了一礼,这才各自返身上马。
只见那长脸汉子在马上向李大人一抱拳,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大人,方才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李大人正如坠五里雾中,听他向自己说话,这才如梦初醒道:“啊!好说好说……”他却兀自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得先和对方敷衍几句。
那汉子见大越国众人竟然殊无怒意,心中亦是暗暗奇怪,但是当下也来不及多想,便又道:“好在大家也都没什么损失……我们也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他偷偷向曼罗瞥了一眼,这才道:“圣女面前,还请李大人多替我们说两句好话……”
李大人还未答言,曼罗却已冷笑道:“好哇!你这小子胆子当真不小!当着本圣女在场,居然还敢如此啰嗦!”
那汉子闻言忙道:“不敢不敢!小人的话已经说完!这便走了!”
他一面在马上向曼罗点头哈腰,一面招呼手下闪人。一时之间,月下林中尘土飞扬,一干苗人已经策马离去。
李大人和大越国众侍卫原本以为立时便有一场厮杀,却再也想不到此事竟会如此收场,不由得皆是面面相觑。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怔怔地望着眼前恍如天女下凡一般的苗族少女,那圣女曼罗竟然也不离去,更不说话,只是含笑望着众人。
过了好半天,李大人才恍恍惚惚道:“下官李进……不知圣女何时驾临此处?为何会对我大越国之人加以援手?”
那曼罗圣女尚未说话,却听这李进李大人突然“诶呀”一声,朝众人喊道:“公主!公主还在车里!保护公主!”
大越国一干侍卫闻言,都是一震,登时手忙脚乱地将车轿帘子掀开,却见轿中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车轿周围原本还有四名大越宫女随侍左右,李进冲到近前,见车内毫无异状,便向那四名宫女喝道:“公主呢?!”
那四名宫女已然吓得面无人色,全身乱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进揪住一名宫女的衣领,厉声道:“我在问你话!公主呢?!”
那宫女原本已经吓得不轻,此时被他一吼,更是花容惨淡,只得哆哆嗦嗦地道:“我……不……不知道……”
李进怒道:“不知道?!”他将那宫女甩到一边,又向其余三名宫女喝道:“你们呢?!我不是让你们好生伺候公主寸步不离的么?!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只听那三名宫女哭道:“我们自从出了大越……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公主的车轿……一路上小心服侍……”
李进大声骂道:“没用的东西!好生服侍?公主被人劫走了都不知道!还敢说好生服侍!”
那拜月教圣女曼罗见李进此刻暴跳如雷,却轻声道:“李大人,你骂她们有什么用?她们四个原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李进闻言,登时愣住,这才想起此处还有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物在此。他刚要答言说话,却猛地想起了什么,登时抬头向曼罗狠狠看去!
众人乍失公主,已然慌了手脚,此时却见李进目不交睫地盯着那拜月教圣女曼罗,脸上神情似惊似恐,心中却也都明白了几分。
——公主显然已经落到了拜月教的手中!
——这拜月教好生厉害,竟然能在众人包围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公主劫走!
——眼下却又待如何?
瞬间,林中几乎寂静无声,只是偶尔能听到几声草虫的低鸣。
谷若虚见林中局势一变再变,心中却也觉得暗暗纳闷。他一时好奇心起,便想要看看这事态如何发展。但忽觉身旁微风拂过,侧脸看去,原来伏在自己身侧的那名黑衣人却刚刚匿身而去。他心下更是诧异,心道这人好生古怪,之前暗伏在此分明便是有所图谋……据自己推测不是想要趁火打劫便是想要坐收渔人之利……此刻峰回路转,事态却更加扑朔迷离:拜月教圣女现身林间……车轿中的洞仙公主却不知所踪……那李进李大人失了公主,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却不知心中在作何打算……
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见那拜月教圣女曼罗忽然“扑哧”一笑,纤纤玉指点着李进道:“李大人啊李大人!你竟然连我也认不出来了么?”
谷若虚登时一愣,只见那李进李大人和大越国众护卫也是傻了眼,都呆呆地看着那曼罗圣女。
只见曼罗突然做了一件事
——她反身回到了车轿之中,并反手将帘子撤下。
李进见此事蹊跷,只得向手下一名心腹望去,却见那名心腹亦是满脸惊讶之色。他摇了摇头,正待开口询问,却见轿帘一动,一个娇美动人的妙龄少女已自轿中姗姗而出。
众人一见之下,不由得又惊又喜,脱口而出道:“公主殿下!”
那少女正是大越国李日尊之女——洞仙公主。
李进怔了一怔,一拍大腿,“咳!原来如此!公主殿下!你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几乎将臣等吓死!”
谷若虚在树丛之中看得真切,只见这少女气度华贵,生就一张圆脸,容貌更是端丽非常,虽然和那拜月教圣女曼罗相较之下稍有不如,却也不失为一个十分人才的美女。
——只见她身上穿的却仍是那拜月教曼罗圣女进轿前的那一身苗族服饰,但气质容貌却已与先前大异。
——原来那曼罗圣女却竟然是洞仙公主易容假扮!
只听洞仙公主向李进嗔道:“李大人!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随机应变想出这个主意,今天咱们可都要成了那群苗人的‘座上宾’了!”
李进原本又惊又喜,听了这话才察觉自己适才失言,当下便连连点头道:“公主教训的是!下官无能!下官糊涂!”那四名宫女此时也早已破涕为笑,此时便一起上前向公主谢罪。
洞仙公主朝她们摆了摆手,道:“你们何罪之有?!”接着便又向李进道:“李大人!那些苗人倘若识破此事,我们可当真是性命堪忧了!还是赶紧赶路要紧!”
李进忙道:“为臣正有此意!”
……………………
一群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谷若虚这才从隐身之处出来,望着车队人马的背影,喃喃道:“好一个厉害的公主!”
十 凭君问风花雪月帽 任客选彩凤穿云钗
谷若虚进到大理城中的时候,大理城已经很是热闹了。
——只见无数商贩或挑或背,或是担着琳琅满目的货物摆放在城中官道两侧,却不叫卖,只是静静地等着客人主动上前问价。其间自然要以白族人和汉人的人数最多。
——这些聚居于点苍山下,洱海之滨的白族人,一向以白色为贵,崇尚白色,以白色衣服为重。男子喜缠白色或蓝色包头,多穿白色对襟上衣,外套黑领褂,下身穿宽桶裤,系拖须裤带,有的还会随身佩带绣有美丽图案的挂包。大理国中的女子则多穿白色上衣、红色坎肩;或是浅蓝色上衣配丝绒黑坎肩或是紫色丝绒领褂,右衽结纽处还要挂上“三须”、“五须”的银饰,腰间系有绣花飘带,上面多用黑软线绣上蝴蝶、山茶、杜鹃等图案,下着蓝色宽裤,足穿绣花的“百节鞋”。臂环扭丝银镯,指带珐琅银戒指。已婚妇女梳发髻,未婚少女则垂辫或盘辫于顶,有的则用红头绳缠绕着发辫下的花头巾,露出侧边飘动的雪白缨穗,点染出白族少女头饰和发型所特有的风韵。
谷若虚在天南一带居住不久,因此却从未进入过大理城中,虽然知道此城极是热闹,却直到今日方才眼见。
他在城中漫步,眼见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便寻了一家铺子打尖。
这家铺子虽是汉人经营,但店中所售之菜品却都是极富大理风味的佳肴。原来大理国因与大宋、吐蕃和大越等国毗邻,因此其间的烹饪风味多受这几国之影响,素以烹制山珍、水鲜见长。
谷若虚随意点了几样,不多时小二便送上酒菜,却是虫草炖乌鸡、金钱火腿、桃仁夹沙乳扇等几样菜式。
那小二一面上菜,一面笑道:“客官只怕是初到大理城罢?这几样菜却不可不尝!”
谷若虚道:“哦?这几道菜莫非还有些什么名堂?”
小二道:“小的为客官推荐的这几样菜,道道都是本地的名菜!就拿这乳扇来说,乃是大理一带的特产,寻常地方见都难以见到……听客官的口音,可是中原大宋人氏?”
谷若虚笑道:“小二哥的耳朵倒灵。”
“小的一向认人极准!大理城里的汉人虽然不少,但像客官这么器宇轩昂之人却是不多!”
谷若虚见他伶俐,心中不由得暗暗发笑。他因一路行来,见那些白族少女们头上戴着的帽子极是别致,便随口问道:“那些白族姑娘们的帽子倒是好看得紧……”
小二听了这话,却道:“客官可知这帽子的来历?”
谷若虚微微一怔,道:“这却不知。小二哥和我讲讲,也好让在下长些见识。”
那小二见谷若虚谈吐有礼,言语谦和,登时喜上眉梢道:“客官可听说过大理国的四大奇景?”
谷若虚倒也真听说过,便道:“这个我却知道,不就是‘风花雪月’么?那‘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的四大美景我虽然尚未领教,但却一早便已听人说过。”
小二闻言笑道:“客官果真有见识!那些白族女孩子头上带着的帽子,里面便有‘风花雪月’这四个字的意思。”
谷若虚听了,便向街上行人看去,只见人流往来,其间却有不少盛装的白族少女。他定睛看去,便向小二笑道:“是了!我知道了!她们带着的帽子是白色的,便是苍山上的雪……帽子上面装饰着的,却是上关的花……那弯弯的帽顶就是洱海月了……只是哪里又有‘风’了?”
那小二见状笑道:“客官请看,那帽子上面垂下来的穗子微微荡漾,不就是下关的风了么?”
谷若虚一见,果然如此,不由得呵呵一笑,当下便下箸品尝眼前这几道大理名菜。
但见火腿肉色红艳,香气浓郁;乳扇酥脆香甜,浓香满口;那虫草炖乌鸡更是鸡肉滑嫩,汤汁甜美……不由得交口称赞。
待得用过了酒饭,便又在大理城中信步漫游。不知不觉却走到了一间叫做“摄云斋”的店铺之外。
谷若虚早间便听人说过,“摄云斋”乃是大理城中最有名的古董铺,出入此地之人非富即贵。大理国中的仕宦官绅、王公贵族,皆是这店中的常客。
他迈步登门,见其间房舍结构之精,铺设之雅,自不必说。单是那店中奇花异卉、古玩字画、珠宝玉器,件件皆是世所罕见之精品,便信手取过一幅山水来赏玩。
店中供奉见他虽然是一副生面孔,却举止不俗,穿戴雅洁,不敢怠慢,便上前搭话。此时刚过午时,店中客人不多,二人正闲聊着,却听身后另一名供奉笑着道:“小姐真是好眼力!这‘彩凤穿云钗’乃是我店中新近一批首饰里面的极品货色……只是……”
他尚未说完,却听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道:“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难道怕我们付不起价钱么?”
谷若虚回身看去,却见几名服饰华贵的妙龄少女正在店中挑选首饰。
那供奉忙道:“小姐误会了小人的意思。这支‘彩凤穿云钗’只因是我店中的极品货色,早在半个月前便被一名贵客订下了。摆在此间只是为了让客人看看样子,却是不能出售的,还请几位小姐在店里挑选一些别的首饰。”
一名绿衣少女闻言道:“定下了?供奉,你该不会是因为我们相中了这金钗,想要漫天要价,这才编出些谎话来敷衍罢?既然已经被人定下了,你们还摆在这里充什么样子?”
供奉陪笑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这‘彩凤穿云钗’是我家作坊之中的匠人亲手所制,只是耗时费力,且材料昂贵,制作不易,因此都是订做。小姐倘若看中了这样子,何妨便也订下一支,三个月后便可取货。”
另一名少女听了,杏眼一睁,道:“什么?要等三个月?不就是一只金钗么?哪用得着费这许多功夫!”
谷若虚见这名少女一身绯色衣衫,珠围翠绕,生得容长脸面,眉目娟秀,一望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但见她们这一行共有五人,服饰打扮各异,却都生得甚是美貌,不由得令旁观之人啧啧称奇。
这五人之中,却有一人极是与众不同。只见那少女十七八岁年纪,一身白衣如雪,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全身并无什么华丽首饰,却仍是显得气度高华,容貌更是秀美绝俗,莫说是大理城中少见,便是大宋国内,亦是罕见这般绝顶美貌的少女。
谷若虚见这少女美得出奇,不由得便想起当夜在林中见到的拜月教圣女曼罗。他此刻自然早就知道那“曼罗圣女”乃是大越国洞仙公主假扮,但想来洞仙公主的易容之术极其高妙,竟然能骗过一干苗人。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却见那供奉一面向那钗上指去,一面口中向众人道:“各位小姐有所不知。这支金钗之所以耗时费力,一来是由于其上的点缀之物甚是珍贵,二来是因为这钗的工艺与其他首饰不同……”
另一名蓝衫少女闻言却道:“供奉,你说的那位贵客什么时候来取这东西?他交了多少定金?我们除了这金钗原本的价钱之外,还可将定金双倍奉上,以补偿贵店的损失。”
供奉一怔,“这个……只因这位贵客身份尊贵,又是店里的常客,因此他定下的货物却是从来用不着定金的……取货也是说取就取……倘若一时未取,本店也只能代为保管……”
那先前说话的绯衣少女闻言却冷笑道:“这可不是掰谎?天下间那里有这样的事情?”
莫说是这一几名少女,便是谷若虚听了那供奉的话,也觉得甚是无理。
果听那绯衣少女道:“供奉,我家小姐可不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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