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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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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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上的白面油彩一洗,居然是个英俊清爽、气宇轩昂的年轻后生。刘子毓继续盯着他,“怎么,这戏都散了这么久,还没唱够么?”
    男子耸了耸肩,“草民愚拙,倒还真不知殿下口中何意?”
    刘子毓冷笑:“你并不是那戏班的戏子,只是戏班进宫献艺的时候,恰逢两个人患了痢疾来不了,后来,戏班的班主见你两个会唱几出,便临时抱佛脚的将你们拉了过来滥竽充数。呵,好好的一曲《单刀会》,居然被你们改成了‘将军令’,如果不是为了求见本王,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唱一出,甚至还要在宫里躲躲藏藏地逃避追杀呢?”
    这个三皇子果然上道,看来,他并没有白来一趟。男子咧嘴笑了笑,将手中面巾随手向内侍一扔,突然敛去笑容,撩袍一跪,“草民李磐,此次进宫是有要事向殿下面奏!”
    刘子毓将手一扬,几名内侍齐齐退下。
    “何事?”
    李磐抬起头,正色道:“想必殿下应该清楚,朝廷要用人,科举成试是重要的取士之路。然而,就因为这些翰林的主考官员不是明党的人、就是万党的人,以至那些没有门路的考生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得不因此而落选。前不久,皇榜一贴,落选的举子不甘此事,纷纷用钻头砸皇榜,游/行闹事…”
    “哦?闹事?闹事还要有理了?”刘子毓又啜了口茶,笑得有些讽刺。
    李磐不理刘子毓的讽笑,继续说道:“初六那天,众考生游/行的时候,恰逢万国公的坐骑路过街口,他看到举子们游/行街口,二话不说,立刻命手下的侍卫将游/行的举子们纷纷砍杀刺死…”
    李磐叙述的时候,完全是一腔愤怒的口吻,刘子毓顺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这些个事情不是有礼部管吗?本王哪有闲心管这档子事儿?”
    “哈哈哈,礼部?”李磐大笑数声,正色道,“礼部接到这次事件控诉,不是碍于万党势力全给压下来了么?呵,这么大一个事件,朝廷没有一个人能管,现在东朝的准太子也不想管,真是可笑,可悲又可叹啊!”说着,连连摇了好几个头,脸上浮出一抹悲戚的讽笑。
    刘子毓也不生气,反而笑了,“小小一个书生,没想到口气却这么张狂,本王问你,那你凭什么就觉得本王该管呢?”
    李磐慢悠悠站了起来,微笑道:“殿下虽说乃不久的东朝太子,也有明氏一族在背后做支撑,可是,若您不预先铲除万党这根棘杖上的刺儿,恐怕殿下就算登基,大概也享受不了君临天下的无上权力吧?所以,草民料想,殿下您必然会管这事儿!”
    刘子毓轻眯起眼,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
    “呵,当然,如果草民这样说了殿下也无动于衷的话,那么就当草民白跑这一趟吧,草民告退!”说完,李磐欠身笑笑,看也不看刘子毓一眼,大模大样地转身就走。
    “站住!”
    刘子毓将手中的青花盖碗重重一放,茶汤溢出桌面。他缓步下了榻,背着手上下打量李磐一眼,笑了起来:“不错,你不过区区一介草民书生,不仅能将整个政局看得如此透彻,就连本王的登龙之术也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来,你千方百计来见本王,并不只是要让本王管一管闲事这么简单吧?”
    李磐唇角弯了弯,慢悠悠地转过身,拱手道:“殿下果然心思灵动,英明聪慧,不枉草民冒着生命危险来这一趟!不错,草民此番求见,并不只为皇榜那么简单的事儿。”
    刘子毓不吭声,继续眯缝眼盯着他。
    李磐迎视着刘子毓,眸中神光四溢,“草民虽然一介书生,却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酸腐之辈。想当初,越王勾践要打败夫差离不开范蠡的出谋划策,刘邦打天下少不了张良的多谋善断,草民虽不敢做他们这样的人物,不过,能成为成为殿下的谋臣之士也未尝不可!”
    “哈哈哈,说你是狂生还真是抬举了你!本王且问你,你如此自信,又凭什么相信本王会用你?”
    “殿下会用草民的!”李磐一笑,很是自信地说:“朝堂明万两党之争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而万党虽然势大,但那个武将出生的万国公不过一介武夫,力大无脑的蠢货!他的气候,是长不了的。所以,殿下最应该担心的反而是明党,试想圣尊一旦驾崩,您作为一个少帝登基,到时候明相一权独大,再来个皇太后垂帘听政,而身边又没几个亲信大臣的殿下,您,又该怎么办呢?”
    刘子毓轻眯起眼,听他继续说。
    见机会已到,李磐又从袖中掏出一卷书册,递给刘子毓,“这是草民所写的一卷《策论》,如果殿下看了草民的这些文章,还是认为草民夸夸其谈,不自量力,那么草民无话可说。”说着,他递了过去。
    刘子毓接过,仔细翻看了一会儿,见通篇下来,都是此人对党争吏治、时政分析很是一番独特老道的见解,心中不禁暗喜,随后,将书卷一阖,云淡风轻笑道,“说吧,若本王以后让你做东宫的詹事谋臣,你又希望从本王这里捞到什么好处呢?”
    李磐目光清亮地看着刘子毓,一字一顿道,“思想治国,经邦济世,操庙堂之权,行强国富民之术,这,就是草民一生的所图!”
    “哈哈哈……”刘子毓开怀大笑,清爽的笑容舒展在他饱满的天庭间,或许他根本没料到,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到来,自己以后波澜壮阔的一生就要开始。
    ※※※※
    太子册封大典定在后年的三月春天,然而,虽说距离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但是宫中为了筹备此事,早已是忙得不可开交。
    其中,最忙的莫过于内廷六局之一的尚服局。
    “本尚宫听说,因为你身体不好,多番要求请辞退位,这是真的吗?”
    内廷总局的尚宫殿内,端庄富态的大宫女卫尚宫招来尚服局的女官周局正,面无表情问道。
    周局正垂首道:“回禀尚宫大人,小的实在年老体衰,体力不支,实在无法胜任尚服局的局正一职,小的请求将这份职位退让给下面的新人。”
    其实,是不想参与皇后与万贵妃之间的争斗,想明哲保身吧?卫尚宫眯眼笑了笑,倒也不说什么,只问道:“那选好接任的女官了吗?”
    “就是没有选好,所以小的才像尚宫大人征求一下此次女官的任选意见。”
    “嗯,事关宫廷人才的选拔,是该好好斟酌一下。”卫尚宫手肘支在玫瑰椅的扶手上忖了一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明年春天便是太子的册封大典,如今咱们内廷正为这事儿忙得不可开交,嗯,这样吧,你通知四房,此次女官的选拔赛就以太子册封典礼所用的服饰器用为题,在不超出宫廷的典章制度外,看你们尚服局的四大司房谁拿出的主意最有新意,那就任用谁为尚服局的局正吧!”
    “是。”周局正恭敬点头。
    “新意?”
    一接到卫尚宫的这道命令,四个司房的女官开始议论纷纷,其中尤以司仗房的刘司仗尤其不满:“大宫女这口中的新意会不会太不公平了吧?谁都知道,在典章范围之内,像司衣房和司宝房还可以别出心裁,咱们司仗房和司饰房要在太子册封典礼搞什么新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是啊,局正大人,这会不会太不公平了?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方法吗?”司饰房的陈司饰没有说什么,倒是急功急利的徐可莹耐不住性子说了起来。谁都知道,司仗司掌管的是羽舆仪卫等闲杂之事,司饰房掌管的巾栉、膏沐香料等事,如果要在册封典礼上想出什么新意,那简直比登天还难!而她,还有什么希望当上尚服局的最高女官?
    “好了好了!”周局正打断众人的争执,清喝一声:“既然这是大宫女的命令,你们照做就是了,有这闲心争吵,还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想出最好的主意来!”
    “是…”众女官低下头,只得忍气吞声地应道。
    回到女官住所,司饰房的陈司饰一直沉默地不说话,柔止为她沏上一杯热腾腾的六安瓜片,也不满地抱怨道:“姑姑,其实那个刘司仗说的很对,太子的册封大典,咱们司饰房能想出什么新鲜的注意呢?”
    “哎,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抱怨也没用,如今啊,咱们只得好好去想了…对了,局正大人说,这次内人比赛中,如果司房手下的七品典内人成绩优良的话,那么下一任的司房女官就属她了,柔止,这次的比赛,不光关系到我,而且也关系到你的前途,咱们是一荣俱荣,你知道吗?”
    “姑姑,小的、小的恐怕没有那个能力啊…”
    “不,你有那个能力,姑姑相信你!”
    柔止错愕地张大嘴,她根本没想到,陈司饰居然会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希望和信心。
    尚服局内忙做一团,自此,柔止也是更加忙碌了。
    这天午膳过后,柔止忙里偷闲,决定去尚食局的司药房看采薇一趟。
    采薇如今已经是司药房正式内人了,当然,这离不开明瑟的功劳,虽说只是一名小小的女史,但是,凭借她的才华和聪慧,柔止相信她要爬上典药或者掌药的品级绝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遗憾的是,她们两个并不呆在同一个内廷局里。好在进入司药房是采薇的愿望,柔止倒也不好说什么。
    “我是司饰房的薛典饰,请问,你们司药房的女史薛采薇在不在?”司药房内药香四溢,柔止寻找不到采薇的身影,便拦住一名小宫女礼貌问道。
    “您是找薛内人吗?哦,她好像刚出去送东西了。请问您找她有什么事情吗?要不您你在这里坐坐,她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
    “哦,那倒不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谢谢。”柔止摆了摆手,微笑着走了。
    雪刚刚停了不久,今日天光放晴,悉悉落落的残雪铺散在金色的琉璃瓦檐上,几只飞鸟欢快地掠过檐角,啁啾几声,转瞬消失在天际的尽头。柔止搓了搓手,呵了口气,正要绕过一处长廊,忽然,经过一处假山时,她委实一愣,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采薇?明瑟?
    隔着数步远的距离,柔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驻在前面的两个人上。
    明瑟一身雪白氅衣,侧站着身子,负手站在梅花树下,他的眉目清和如初,脸上的笑容温润更胜当日。当他一双清亮的眼眸凝视着采薇时,采薇白皙的面颊红得就像旁边的红梅花。柔止静静地看着他们,微微笑了笑,正要挥手朝两人招呼,忽然,却见明瑟弯了弯唇角,低头向采薇说了些什么,采薇听完,登时抬头一愣,她的脸,更红了!
    柔止缓缓收回了手,眼底的笑容逐渐敛去。
    她不傻,她懂得采薇此时表情所显露的羞态和含义,也可以预想采薇在面对一个思慕多年的男子面前该有的激动和心态。可是明瑟,他对每一个宫女都是这样吗?
    柔止的目光渐渐恍惚起来,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令她难忘的夜晚,当时,他在成王寿宴上救了她,在寒冷的风雪中,还为她披上一件温暖的裘衣,和她围炉而坐,敞开心扉地鼓励她、安慰她,而且,当时他看着她时,好像也是这样柔和的眸光,这样暖如春风般缱绻的笑意。
    看来,终究是自己多心了!柔止轻呼了口气,不关其他,他的确是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想到此,柔止弯了弯唇角,心底漾起一种复杂难辨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既觉得释怀,又觉得失落。释怀的是,如果他对每个宫女都是这样,那么自己努力要克制的心从此便不会纠结万分,胡思乱想了;失落的是…
    “薛内人,那么本官就告辞了…”
    柔止心“咚”地一下,猛地抬头,这声如雷贯耳的“薛内人”,让她本能地以为是在叫她,可是目光触及梅树下时,却是明瑟正朝采薇笑着欠了欠身,姿态翩翩地转身走了。
    好一句“薛内人”啊!
    柔止心中苦笑,眸光随着明瑟的背影移动而移动,最后,直到翻飞的衣角一个转折,终于消失在堆彻的假山边时,她才平复好自己的心态,背着手,朝采薇步履轻快地走了过去。
    “哈,到处找你不着,原来你是在这儿…”
    她笑着走上前,语声清脆,仿佛刚才的落寞只是一脸的幻觉。采薇听到声音,急忙转过身来,由于脸上的红晕还未退散,她的表情看上去还有些恍惚和羞涩。不过,目光一触及柔止,那抹恍惚和羞涩马上变成一脸的激动和兴奋,“柔止,你知道刚才我见到谁了吗?”采薇开心地拉着柔止的手说。
    柔止装傻:“你…你见到谁了?”
    “明瑟,明大人!”
    采薇双眸发亮,兴奋的表情一扫平时的文文静静。当她见柔止一脸愣怔,又不满嘟嚷:“哎呀,就是上次我请他帮我们送信的那个大人,我信里提到过的那个明大人!瞧你这记性!”
    “哦,我想起…”
    “想起来了是吧?啊,柔止,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之所以能进这尚食局,是多亏他的帮忙呢!”采薇说到这里,一双秋水微漾的眼睛激动地凝视着眼前的红梅花,仿佛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柔止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微微笑问:“哦,原来这样,那你们…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吗?”
    采薇低垂下头,一抹红晕再度爬上她的双颊,半晌,才抿唇一笑:“嗨,还能说什么,不过闲聊几句,顺便感谢感谢他的举手之劳呗。”
    柔止没忽略她脸上的那份羞涩,心情再度复杂起来。可是,正如陈司饰曾给她讲过的那句话;“做任何事都不要凭自己的感觉!”,如果她能记住那个道理,那么,此刻的她,也绝不会认为刚才缄默是一句善意的谎言!
    又又过了几天,尚服局的局正再次招来四大司房女官,问道:“我让你们想的主意,都进行得怎么样了?”
    四大司房的女官们各相似一眼,接着,司宝司的林司宝自信满满地捧着一个薄册,翻开上面绘制的图样,恭敬道:“回大人,太子册封典礼那天,因为所穿的衮服主打色为杏黄,吉服带选用的是黄色和黑色相拼接,于是,在吉服带的配饰上,小的采用的是四块金方版为带扣,上面用东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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