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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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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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明吗?
    一只鹳鸟盘旋在她的头顶,啁啾一声又飞走了,柔止望着它展翅飞向林间的样子,仰起头,将眸中将要落下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是啊,埋怨不公又能改变什么呢?假如一个人首先被自己击败,那么接下来外界对她的毁灭不就轻而易举了吗?既然安息的幸福已经成为过去,既然现在已经落到这种境地,那么她唯有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自己拯救自己!
    想通了这些,于是,这一路上,她尽量装得老实乖顺的样子,然后眼睛扫视周围,绝不放过每一次可以帮助她逃生的细节。
    “女人,走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这一路上,几名汉子常常对她大声鞭笞吆喝,柔止尽管心中愤恨,但还是听话地逆来顺受,同时,她又在心中默默分析起来:这里是西山,尽管是一座荒凉无人的山野郊岭,但原来却是一处皇族们狩兽为乐的行围场地,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走的地方仍旧在天子脚下的煌煌帝都!柔止想着,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按照刘子毓机警的性格,他一定不会放过派人搜寻各个地方的机会,也包括这西山吧?而之所以现在还搜不到他们,只是碍于这带密林重重,太过隐秘罢了。
    她还想着,那日遇见万贵妃的时候,她故意扯下头上的钗环和珠花,悄悄在地上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因此,如果他发现她失踪的话,肯定也会从万贵妃那里探寻出她的下落。
    一想到这里,快要成死灰的心境重又燃气一线希望的火苗,柔止低头看着腕上的白玉手镯,看看看着,忽然,她的胸口开始涌起了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就是天上的星星,只要你想要,我都会为你摘下来的。”
    全身的血液忽然热了起来,今日所受的罪分明都是因他造成的,然而,为什么一想到这句话,她的胸口就隐隐酸痛,而这种酸痛背后,为什么还涌起一种莫名的惆怅和悸动?
    暮色低低垂了下来,柔止就这么跟着这队人马在山林里一路躲躲藏藏地逃着,最后,就在他们牵着马匹途经一处陡坡时,忽然,轻轻一丝细微响动,有东西从前面一名士兵腰间掉了下来。
    柔止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个灰色的小绢袋。绢袋的口子露出一小截红色的短筒,做工十分精致。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柔止起初并不在意,然而,当她的目光一触及那筒口上面的弯弯线索时,忽然间,她双眸发红,激动得差点都想哭了。
    “喂,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叫你走快点没听见吗,慢吞吞的,在想什么呢?”
    士兵牵着马转过身朝她不耐烦吼了一声,从他的表情来看,显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掉了东西。柔止朝他点了点头,眼见他就要将目光往地上瞄时,她赶紧‘唉哟’叫唤一声,假装双足打滑摔在了斜坡上,然后俯下身,将那东西轻轻盖住。
    士兵翻了翻白眼,正想再骂几句,柔止已经悄悄将那绢袋塞进了袖中,站起身,掸了掸衣襟:“你们别催了,我走快点就是。”
    夜越来越黑了。
    天上密闭的墨云裂开一道缝隙,一束淡淡的月华泻向大地,照在丛林的半山腰上。远处,人马声喧,点点火把移动,不会儿,几道醒目的横线便亮晃晃排在整个山坡。
    “皇上,此山地势复杂、坑深路远,只怕要搜出贼人的下落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臣恳请陛下以龙体为念,速回宫中,只将这事儿交由臣下等人负责!”
    说话的人是明瑟,几天前,他和柔止本来约好在某个地方碰面随后一起离开京城,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头天夜里,宫内却发生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宫乱事件。就着这次事件,他是暂时不能脱身和柔止远走高飞了,于是,带着十二万分的歉意,并在不知柔止被俘的情况下,他跟随许多臣子出现在了追剿逆贼的队伍里。
    现在他的这番劝解也是真心的,谁知这位新皇帝却是将他当空气般冷冷瞄了一眼,然后揪紧着手中缰绳,目中迸射出两道狠厉如鹰的眼神:“李培名,迅速传朕的旨意,从现在起,将你手下兵马分成四路,东南西北给朕仔仔细细的搜,就是把这座山给翻了,也要将这老狗给朕搜、出、来!”
    “末将遵旨!”
    明瑟愕然望着坐骑上脸色铁青的刘子毓,心中愣怔不解,虽然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但一个君王,半夜三更的不仅亲自出马捉拿逆贼,还是如此着急愤恨的模样,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呢?
    很快地,浩浩荡荡的人马便按照皇帝的指令,兵分几路开始在整座山林搜索起来。只不过遗憾的是,就像明瑟所说,山地这么大,地势这么复杂,要想找到万贼隐匿的具体位置,真的是件很难的事情。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众人怎么也搜不到逆贼的半个踪影时,突然,远处传来“咻”“咻”几声爆响,接着,一簇簇五光十色的烟花在空中升腾炸裂,烟花漫天飞舞,如雨落下,亮晃晃一闪,把整片山林都染白了。
    有信号?!
    抬眼触及这一幕的刹那间,刘子毓双眸凛冽一亮说了声“追!”然后迅速拨转马头,袍袖鼓动,披风飞卷,以迅雷般的速度向信号所发方向疾驰而去。
    山风烈烈,松涛阵阵,烟花仍旧在飞舞,接二连三的爆响声中,所有的皇家军队听闻讯息,也警觉地靠同一方向紧追而去,明瑟稍一怔愣,也迅速掉转马头,‘驾’的一声,跟着队伍扬鞭而去。
    “贱人!”
    发现柔止趁他们熟睡拉开烟花筒的万国公气得脚步虚晃,手掌用力,‘啪’的一耳光朝柔止脸上狠狠扇过去。鲜红的五指印很快映上柔止的左脸,柔止捂着手正要想着怎么辩解,忽然,只听附近犬声大作,马蹄喧嚣,她凝眸一看,却是成千上百锦衣戎装的皇家禁卫从密林四面八方蜂拥而到,速度之快,他们所站的地方很快被围成一个圆。
    柔止缓缓闭上眼,一丝微笑的弧度从嘴角轻轻扬起,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就在这时,又有一道冷冽的笑声在密林中缓缓悠悠响起:
    “万贼老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怎么?现在都还想躲吗?”
    柔止心猛地一颤,睁眼望去,只见一束月光投射下来,透过密林的缝隙,正好斑斑点点洒在坐骑衣袂飘举的男子身上。
    真的是他。
    还在流血的嘴角微微有些发抖,柔止双眸盈盈凝视着马背上的男子,他也在看她,一双深邃的黑眸投过来无尽的心疼和怜惜,不过,短短一瞬间的对视后,很快地,那双黑眸迅速从她脸上移开,刘子毓把玩着手中马鞭,笑道:“国公爷,万大将军,想不到你也有变成丧家之犬的一天呢?啧啧,很会逃啊,居然逃到了这个地方,话说朕好久没在这西山练习过丛林狩兽猎狗的感觉了,你告诉朕,对付强盗要用刀子,那么对付一条恶狗呢……”万国公黑眉倒竖,怒目相向,一句“黄口小儿”还没骂出口,对方已将手臂缓缓举起,向前一压:“来人,还不给朕将这条恶狗拿下,其他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刹那间,数百匹高大的战马以闪电般的速度朝对方猛冲了过去。万国公气得如被雷击,浑身打颤,就在对方快要扑杀过来时,情急之下,迅速回转过身,一把抓起身旁的柔止,挡在身前,将手中的长剑往她的脖颈一横:“住手!臭小子,如果你不给老夫撤回你的人马,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一刀抹了这个女人!信不信!”病急乱投医,不管这个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还是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赌上一赌,因为,刚才他分明捕捉到刘子毓目光在投向这女人的时候,闪烁着某种奇特的东西。
    柔止惊叫一声,在他疯狂的钳制下犹如一根随时可以折断的芦苇,她紧紧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簌簌发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害怕之下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惧,她极力咬着下唇,没有半分血色的憔悴小脸尽量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刘子毓揪紧着手中的缰绳,整个心都缩成一团了。如果说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是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遭遇无数次危险,那么,比之还要痛苦的就是,明明心碎到快成了渣子,却不能在脸上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愫……
    山风在耳边呼呼地吹,阵阵松涛之声响彻整个山林,听在人的耳里,不知是野狼在哀哀嚎叫,还是人的心脏在咚咚直跳。气氛肃然到了极点,就这样敌我双方对峙了好一会儿,刘子毓正要强制冷静朝手下吩咐些什么,忽然,一道沉稳如水的声音骤然响起:“万大将军!”
    这一声,所有的人齐齐转头,柔止也像被雷击似的迅速睁开眼望去,果然,只见黑压压的人马中,明瑟袍裾飞扬翻下了马背,倒背着双手走上两步,冷笑道:“大将军,亏你身经百战,久经沙场,想是被逼得慌了,居然想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来要挟圣上,而且还是个被放逐出宫的小宫女?呵,你让本官说你是脑子被水灌了呢,还是该说你蠢如鹿豖?”说完,他将目光投向柔止,眼神闪过一丝温柔的安抚。柔止与他的目光一触,先是身子剧烈抖动,接着又很快平静下来,她眨了眨睫毛,用眼波朝他点了点头。
    “好……好你个姓明的!”万国公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龇着嘴皮正要回骂些什么,忽然,不想正好瞥见刘子毓那张绷得发紧的脸。“嘿嘿…”他阴恻恻笑了两声,一双三角眼骨碌转了两下,脸上换成另外一副模样:“是吗?其实老夫老早就想证实证实一个问题呢!”他眯缝着眼,单手将柔止脑后的头发用力一扯,脸对准刘子毓:“姓刘的!你父皇老儿归西之前,你不眠不休地在泡在倚红楼就是为了照顾这个女人对吧?啧啧,这个女人,她之前对老夫说,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利用她而已,呵呵,其实老夫还真想搞个明白,你到底是想利用她呢还是……哈,瞅瞅,瞅瞅你现在的样子,小子,你的脸绷那么紧干嘛呢?啊,不如这样吧,为了证明这一点,让老夫来为你做个试验何……”说着,他手上用力,白晃晃的刀剑又向柔止脖上抹近寸许:“你说,假如本大将军现在就一刀砍死了这个女人,这臭小子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呢?”

☆、第69章 血洗(上)

“慢着!!”
    “住手!!”
    刀剑无眼,眼看万国公手上的利刃已然在柔止脖颈划过一道长长的血印,两个心惊胆颤的男子齐声一呼,刹那间,脸上所有的情绪全都暴露无遗。看见这一幕的万国公先是一愣,最后‘噗’的一声,仰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这下可就有好戏看了是不是?啧啧,想不到哇想不到,想不到一个堂堂的九五之尊,一个堂堂的相国公子,嗬……丫头哇丫头,看来老夫真的是小觑你了,原来你的本事能耐居然有这么大,你说老夫该怎么感激你呢?”一边说,一边眯缝着眼斜斜地盯着刘子毓,粗糙的手掌在柔止脸颊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动作十分猥亵。
    刘子毓揪紧着缰绳,手背上的青筋随着骨节的用力突突暴起,他不说话,只是轻眯起眼,既不承认什么,也不否认什么,倒是一旁的明瑟脸颊不停抽搐着,最后,再也按耐不住地转过身:“陛下,薛姑娘如今落在他的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臣恳请陛下速速撤回你的人马,让逆贼先放了薛姑娘再作打算……”
    “陛下,不能放虎归山啊!”明瑟话音未落,新任顾命大臣纪怀远急忙劝阻:“陛下,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而今若是因为一个女子放了这逆贼,只怕将来的后患将会是无穷无尽的啊!臣请陛下请三思而行!”
    “请陛下三思!!”
    刹那间,所有的官员全都齐刷刷地跪倒一片,高亢响亮的声音在林间久久回荡,听在明瑟的耳里,心如刀绞,五脏六腑都要缩成一团,他看看刘子毓,又看看那正闭着眼睛仿佛在等死的柔止,最后,猛地向刘子毓撩衫一跪,“陛下,只要您撤回你的人马,让老贼放了薛姑娘,臣愿以这颗人头担保,日后亲自带兵剿杀逆贼,定不负圣上龙恩!”
    “住口!”话音方落,一阵马蹄之声急促而来,众人抬头一望,却是怒气冲冲的内阁首相明钰策马奔来。明钰利落翻下马背,脚还没站稳,迎面就是一耳巴子朝明瑟左脸狠狠抽过去:“无知的蠢货!你带兵?你带过兵吗?你知道兵是怎么带的吗?”“父…”明瑟捂着脸正要说什么,“啪”的又是一漏风巴掌扇过去:“不孝的孽障!畜生!枉你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今天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在这儿出尽洋相,丢尽我明家的脸,还不快给滚下去!…啊,陛下,臣该死,臣教子无妨,让陛下您见笑了!”拉过儿子,迅速跪倒在地。
    刘子毓厌恶地扫了眼这一惊一乍的父子,然后将目光锁向对面正被挟持的女人。
    她的脸很白,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头发散乱地在夜风中飘荡着,宛如鸟儿展开了翅膀,她的嘴角很干,不住抖动着,却没有发出一声细微的呻0吟。而且,即便这样的情况,她也没有向他投递一丝一毫的求助,反而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明瑟,痴痴的,哀哀的,像隔了一道秋水,两个人的目光在彼此的对视中遥遥呼应。
    可恨!一丝暗红的幽光掠过刘子毓的瞳仁,他的妒火正要从心头烧起,这时,又听“噗”的一声哈哈大笑,挟持柔止的万国公摇头咂嘴地说:“啧啧,倒像是下了帖子似的,今儿来得可是齐全啊!明钰,你先别在这儿教训你这个儿子,老夫问你,你这么火急火燎赶过来,是准备来送老夫一程的么?”不理明钰那张黑沉沉的方块脸,万国公又拍了拍柔止的脸蛋嘿嘿两声:“老明啊老明,说实在的,看在你我共事两朝的份上,有些掏心窝子的话兄弟我今儿还真想和你说说……咳,你说这历朝历代的君王吧,哪一个不是“鸟尽弓藏”?哪一个不是‘兔死狗烹’?这就算了,你们联合起来想裁老子的军,想将老子的兵力统统吃干抹净,嗬,我告诉你们,没门!西北的那几万人马,全是老夫这一辈子拿着命经营出来的血本生意,你们说裁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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