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盛名之不无虚士。
食人魔尊百忙之中,双掌疾变,内拍外震,大吼道:“断!”
“蓬!”
一声震天价响,两人的四掌全都拍实。
劲风如波涛澎湃,卷起落叶浮土上飞十丈,久久不能下坠。
人影一触即分之际,分向后退丈余。
这一招竟拚了个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金白羽气定神闲,椿势不浮,冷冷的道:“口出狂言,原来不过如此!”
食人魔尊虽也仅仅退出丈余,觉得并未伤到内脏,但他怪脸之上,不觉罩上一层惊惶之色。
因为,他想不到金白羽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浑厚的内功。
一旁的“辣手玉观音”杨玉凤,虽然没有两人的修为之深,但却是武林世家,真正的内行好手。
她不由忘记了危险,娇声叫道:“好!”
一双剪水双瞳,不由瞟向如玉树临风的金白羽。
她这一喝采,更使食人魔尊脸上挂不住,不由怒火如焚的道:“先毁了这小于,再要你的好看!”
杨玉凤道:“羞也不羞!只怕你也该死了!”
食人魔尊咬牙有声、目中煞气暴闪,扬起巨灵之掌,二次虎扑而上,同时口中喝道:“再接老夫一招!”
“百招又有何妨!”金白羽既已出手,豪情大发,振臂挥掌迎了上去。
食人魔尊左掌虚扬,右掌随发,快如电光石火,疾如迅雷风云。
然而,金白羽不但功力屡有奇遇,功力已达炉火纯青,并且身法之灵,一时无二。
因此,任由他食人魔尊如何快捷,如何的变化,也碰不到金白羽的一片衣襟。
一时,两个老少高手,在荒坡之上,像旋风似的以快打快。
初时,依稀可分得出一招一式。
渐渐地,但见漫天掌影,搅做一团,周遭三丈之内,劲风潮涌,逼得落叶枯枝四散飞扬,连两丈以外的杨玉凤也衣袂连振,邋邋有声。
真是一场少见的恶斗。
杨玉凤看得目瞪口呆,手心渗汗。
因为,她知道这场恶斗是生死的分野,任何一方,如稍有闪失,便会七步染血横尸当常高手过招,快如闪电。
转眼之间,已是五十余招。
忽然……
食人魔尊暴吼了声:“小子!你当心了!”
随着他的吼叫,忽然掌式一慢,飘身跃出丈余。
金白羽正杀得兴起,不由喝道:“怯战吗?”
食人魔尊冷森森的一咧嘴道:“怯战!小子!老夫要你的小命!”
口中说着,双掌外扬之际,突然起了一阵澈骨的冷森寒风。
随着这阵寒风,但见他双掌掌心发青,隐隐之中,一股阴湿的气味冲鼻。
金白羽不由一凛。
然而,此刻不允许他多想。一面暗聚功力,一面作势待发。
食人魔尊的大脑袋晃动之下,一张血红的怪脸,也立刻变成蓝锭一般铁青,双目冷电似的寒芒,令人不敢正视。
同时,他脚下一寸寸前栘斜跨,双掌前后交叉。
金白羽心知他突然由快而慢,必然隐伏着可怕的杀机。
但是不明白这老魔有何邪门。
就在此时,食人魔尊倏地扬声怪叫道:“小子,等到三天之后,老夫再来跟你收尸吧!”
说完,他转身飞掠而去。
金白羽没料到对方竟然虚晃一招便走了,不由为之一呆。
“辣手王观音”杨玉凤,耳听食人魔尊临去之言,又见金白羽发呆的神色,芳心大急,急走几步抢上前去,拉着金白羽的衣襟,连连摇动,失声叫道:“金少侠!少侠!”
金白羽心中有事,随口应道:“姑娘!有事吗?”
杨玉凤见他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更加吃惊道:“我……我没事呀!”
“哦!”金白羽哦了一声道:“现在食人魔尊已经去远,既然没事,你可以走了!”
他说完,迈开大步,向山外走去。
杨玉凤尾追而前道:“金……你……你这个人怎么!”
金白羽边走边道:“我怎么啦?你不是没事了吗?”
杨玉凤焦急的道:“可是你……你有事呀!”
金白羽仍旧头也不回,口中却道:“我有事?我有什么事?”
杨玉凤追上几步,与他并肩而行,娇声道:“你受了食人魔尊的阴寒毒掌!能说没事吗?”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我并没放在心上!”
“我的天!”杨玉凤娇呼一声,十分关心的道:“阴寒毒掌为武林一绝,那食人魔尊浸淫了数十年,他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金白羽摇摇头道:“不妨事!”
杨玉凤的一张粉脸挣得通红,认真的道:“怎能说不妨事!”
眼看已要出山,金白羽见她亦步亦趋的紧紧跟随,又唠叨不休,不由急了,他脚下一停,朗声道:“杨姑娘!这……纵然在下果真中了不治之伤,与姑娘并没有关系呀!”
杨玉凤闻言,芳心一阵酸楚,泪珠欲滴的低垂粉颈道:“可是……可是事情是由我引起的呀!”
金白羽又好气,不由道:“你为什么要引起呢?”
杨玉凤撒娇的柳腰连摆道:“食人魔尊与我狭路相逢,他逼我交出麻姑献寿图,所以才……”提到麻姑献寿图,金白羽内心不由微微有些歉意。
因为那幅埋着藏宝的图,乃是杨玉凤最先由建文皇帝书斋中带出来的,而金樽王液,却被自己享受了。在当时虽然是出于无意,而内心总有一种难言的抱歉。
所以,他的口气缓和许多,低声道:“过去的事,不要提了,总之在下也并没有怪你呀!是吗?”
杨玉凤禁不住悲戚,呜咽着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你想,我……我怎能安心!”
金白羽虽在千军万马或强敌环伺之时,神情依旧、甚而精神更旺,唯独对于女人的眼泪,是最感头疼而无计可施的事。
他一见杨玉凤滴滴泪珠,在鹅黄衣襟上留下鲜明的痕迹,更是没了主意,只是摇首道:“姑娘!在下就是化骨扬灰,心中也绝不怪你!这该没事了吧!”
金白羽这话,原是一种急不择言的话。
不料,更加引起了杨玉凤的伤心,她竟“哇”的一声,扑倒在金白羽的胸前,抽泣着道:“我……我的良心……会……会安吗……你……”金白羽手足无措,双手推着她的香肩,无可奈何的大声道:“杨姑娘!你要怎样,尽管说吧!”
杨玉凤泪眼之中,无限柔情,她仰首凝视在金白羽的脸上,低声道:“我要你找个僻静之处,我陪着你疗伤祛毒!”
金白羽一迭声道:“我已告诉你,我没受伤,没中毒!”
“不会!”杨玉凤执拗的道:“食人魔尊的阴寒毒掌人尽皆知,你骗我!”
金白羽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他抓耳挠腮退了两步,双掌摇个不停的道:“我实在没有伤……”“呸!”杨玉凤追踪而上,娇叱道:“你这人为何如此倔强,你试着运功瞧瞧,食人魔尊虽是黑道,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吓唬人!”
金白羽道:“不是在下倔强……”
杨玉凤不容分说,拉着金白羽的衣袖,正色道:“假如那老魔没下毒手,他会随随便便的就走吗?”
金白羽被她纠缠不清,嘴角一撇道:“好!现在你要我怎么样?”
“试运功力!”杨玉凤真的按着金白羽的双肩,使他跌坐下来。
她自己也盘膝在对面三尺之处,催促着道:“开始呀!试试有没有中毒!”
金白羽只好如法炮制,力凝丹田,精纳命门,心平气和,片刻,已气走全身,通行无阻。杨玉凤一双凤目,盯在金白羽的睑上,一刻也没有移开。
“哈哈!”金白羽弹腰而起,爽朗的一笑道:“杨姑娘!多谢你的好意,这回你该放心了吧!”
“咦!”杨玉凤一脸不解之色,自顾道:“难道那老魔是自寻台阶、借机下台!不会的呀!奇怪!”
金白羽可不愿把自己既练了“羽书”心法,又有密陀神珠可避百毒的秘密,轻易的告诉杨玉凤。
他是急欲脱身一定,并不理会杨玉凤的狐疑,拱拱手道:“姑娘!请了!”
料不到,杨玉凤道:“请什么?我跟你一块儿走!”
金白羽一楞道:“你跟我到哪儿去?”
杨玉凤毫不考虑的道:“你到哪儿,我也到哪儿!”
金白羽道:“这怎么行?”
杨玉凤俏皮的道:“这又有什么不行?”
金白羽急道:“在下有事要到赤枫岭!”
谁知杨玉凤道:“赤枫岭有什么了不起,血盟帮也吓不住我杨玉凤呀!”
金白羽无可奈何的道:“杨姑娘!你到底要怎样呢?为何要跟着我呢?”
杨玉凤小嘴一鼓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是因为你受了阴寒毒掌呀!”
“这!”金白羽道:“适才不是已经证明没有吗?”
杨玉凤煞有介事的道:“三天!我要跟你三天!”
“为什么?”
“因为食人魔尊说三天之内毒发!”
“要是我并没中毒?”
“三天之后你再赶我走!”
“这……”
“你想!万一三天之中,你身上的毒发作起来,谁照应你?谁看顾你?孤零零的一个人……”杨玉凤说着,又伤心起来,双目连眨,嘴角抽动!
“好了!好了!”金白羽既怕她又哭起来,又被她的神情所感动,只好道:“咱们一块儿去吧!千万别哭!”
“你答应了?”杨玉凤回嗔作喜,一抹眼泪,大摇大摆的与金白羽并肩疾行。
这一天,杨玉凤每隔一个时辰,就提醒金白羽一次,要他试行聚力运气,察看有无中毒的迹象。
金白羽虽然不胜其烦,但一则是她好意,二则深知拗不过她,只好依言行事。
一路上说些江湖纷争,武林的掌故,却也驱走不少的旅途寂寞。
到了九江口,已是万家灯火的入夜时候。
请续看第六部《变生不测》
第一回直闯禁地
血盟帮的总舵——赤枫岭,与九江口虽是一水之隔,但因黑夜没有渡船,无法过江。
两人就在江岸找了一家高升客栈住了下来。
一明两暗的正房。
金白羽在东首暗房。
杨玉凤住在西首内室。
约莫是二更天左右。
金白羽运功已毕,正待和衣而卧。
忽然,西首房内“嘤”然一声低沉的惊呼,短促的一叫,又复归于沉静。
金白羽以为是杨玉凤梦中呓语,并不以为意。
咻——
劲风划空而过,正是由西厢房顶越过来的。
“不好!”金白羽暗喊一声,跃下床来。
月光照在院落地上,但见十分粗大的一条影子,一掠而逝。
料不到九江口乃是商贾云集的地区,竟有夜行人掠过。
金白羽不敢怠慢,穿出院落,轻叩杨玉凤的窗门道:“杨姑娘!杨姑娘!”
半点也没有回音。
他更加吃惊,此刻顾不得许多,震开窗门:“噢!”
但见床上被子凌乱,床头灯光已熄,空洞洞的雅室,哪有杨玉凤的人影。
金白羽毫不迟疑,展功认定适才人影消逝的方向,全力追去。
江畔芦花随风摇曳。
月光下水波淼淼,一片静穆!
足有盏茶时分。
眼前是一个大江的汊港,拦住去路。
四下并无人影。
金白羽又急又气,心想:“万一杨玉凤为人掳去,有个三长两短,自己青衣修罗这万儿,便没脸在江湖中混了,可栽不得这么大一个跟斗!”
然而,茫茫长江,泛泛月色,又到哪儿去寻半点蛛丝马迹呢?
正在他无计可施之际。
咿呀!咿呀!吃——吃——
一阵极其清晰的摇橹之声,夹在波水声中随风传来。
金白羽一矮身形,隐于芦苇丛中。
借着月光放眼瞧去。
但见一只小艇,快如离弦之箭,由江心摇了过来,正向这港汊中驶来。
小艇上有两个人,正在边摇边谈。
一个尖嗓妇人道:“七妹天生的高傲性情,明知我们接应她,她偏偏不到江边上船!”
另一个有些嘶哑喉咙,也是女声道:“她只管高傲,总有一天万花会的这块招牌要砸在她的手上!”
“万花会?”
金白羽的心中不由一动。
万花会乃是大江下流的一个江湖帮派,为首的人称“百花娘子”程桃,却也有些名声。
不容他多想,小艇已渐渐驶近。
先前那个尖嗓子的又道:“白天看见的那小妞,像是个行家,人也很俊,难怪大姐一眼就看上了!”
哑喉咙的道:“那俊的小妞,却陪着个土头土脑的楞小子,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分明是说的金白羽与杨玉凤。
尖嗓门的又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那小妞一看就知道是个黄花大闺女!说不定那青衣服男子是她家的佣人!”
“哈哈……”哑嗓子的咧嘴破锣似的一笑道:“两个人进了客栈,哪有好事,我敢打赌,保险天一亮黄花闺女变成了红花小媳妇!”
“呸!”
一阵橹声,小艇突的一转向,迳钻入了芦苇深处。
金白羽只急得一身是汗。
怎奈,自己水上的功夫毫无所知,而且看近实远,那小艇最近的时候,也有三五十丈。
所以能听得出艇上人的谈话,金白羽是全凭内功修为。
三五十丈的距离,以金白羽的轻功,当可以凌空腾身,落在艇上。
可是,万一动起手来,人家水性精通,弄翻了船,后果不堪设想。
先前,金白羽原料着小艇驶上岸来,自己出其不意,生擒活抓。
如今,船在江心突然转向……
他略一沉思,心想,既然找对了方向,有了眉目,不愁你们飞上天去。
他心切救人,顾不得许多,一弹身,展尽所有的功力,陡然穿上了十余丈外的芦苇丛中。
他要借那软弱的芦苇,存身二次再起。
这是一种十分吃力,又消耗内功的冒险行为。
一连几个纵跃,并未再见那小艇的影子。
金白羽既急且怒,继而前纵。
“咦!”
原来这一港汊,也不过是百丈的水域,那些水域,一半是芦苇如麻,一半是泥泞淤塞。
过了这片芦苇,才真正是个港湾。
静静的港湾,最刺眼的是一只随波摇荡的小艇。
金白羽大喜过望,他三两个起落,就到了小艇系停的岸边。
月光下,小艇上白色的“万花九号”四个字,十分明显。
他正待登艇追踪。
港内,又是一阵桨声水声,是向港外来的。
金白羽一晃肩,退入芦苇之中。
果然,一只比小艇略大的双橹船,咿呀咿呀的摇出港来。
船上四五个粗脚粗手的中年妇人,正坐在船上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