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未已,只听得奚玉瑾已经问道:“任老前辈可曾见着韩小姐么?她和啸风是不是在
一起的?”
任天吾计上心来,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奚姑娘,你是聪明人,啸风进了这间房间,
不是为了与他的未婚妻私会,还是为谁?唉,我也曾劝过啸风的,他偏偏不肯听我的话。一
个男子,三心二意,他是我的甥儿,我也要为他抱愧了!”
任天吾真不愧是老奸巨滑,奚玉瑾问他是否见着韩佩瑛与谷啸风同在一起,他没有说
“是”,也没有说“否”,只是责备谷啸风不该三心二意,同时又用反问的语气问奚玉瑾:
“啸风进了这间房间,不是为了与他未婚妻私会,又是为谁?”这样的答复比直说“亲跟看
见”更有效力,更能达到挑拨和离间的目的,但又不落把柄,即使将来三面对质,他可以把
那句反问的说话,说成是他的猜测,谷啸风也不能指责他是说谎,因为他并没有说是“亲眼
看见”嘛,何况涉及男女私情之事,每一方面都会感到难以为情的,照常理而论,也绝无三
面对质的可能。
但这番说话,在奚家兄妹听来,却不啻是证实了谷啸风是在韩佩瑛的香闺与她幽会了。
奚玉瑾不禁心中一阵酸痛,暗自想道:“怪不得不见他们,想必是因为他们的幽会给舅
父撞破,不好意思,故而跑了,真想不到啸风竟然是这样的负心汉子,一面与我海誓山盟,
一面却又与佩瑛暗中勾搭。”
奚玉帆呆了半晌,心里很为妹妹难过,但却说道:“韩小姐本来是啸风的未婚妻,他们
两人就是在闺房相会,也没有值得非议,其实啸风若是和韩小姐成婚,那也是一件美事,瑾
妹,你和韩小姐是好朋友,你也该为她庆幸啊!”他说这话,一方面是替妹妹开解,—方面
是为妹妹掩饰,一方面却也是自己替自己开解。
奚玉瑾却比哥哥精细得多,忽地想起:“任天吾何以不赞同啸风娶佩瑛呢?他和韩大维
即使不是好朋友,也总是有交情的;相反,和我们奚家却是素无来往,何以他要偏袒我呢?”
任天吾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意,说道:“我并非对韩姑娘抱有成见,我不愿意甥儿与韩家
联婚,那完全是为了韩大维的缘故!”
奚玉瑾道:“对了,我正想向任老前辈请教,韩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奚玉帆则
是惊疑不定,说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韩大维,他,他不是好人?”
任天吾叹了口气,说道:“这真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韩大维
确实是个私通蒙古鞑子的奸细!”
此言一出,奚家兄妹都是大吃一惊,同声说道;“韩大维确是奸细?这,这怎么会!”
任天吾道;“他家的事情就正是他布下的圈套,叫别人以为他是遇上仇家的。丐帮的陆
帮主已经发现了他私通鞑子的铁证了。”当下将他和陆昆仑说过的那番说话,重新对奚氏兄
妹说了一遍,并说出了在那老仆手里发现的半封密信,如今正是在丐帮的手上。
任天吾在武林中德高望重,—向以方正不苟闻名,何况他又拖了一个丐帮帮主陆昆仑做
“陪证”,这样一说出来,奚玉帆、奚玉瑾这两兄妹就是不敢相信也得相信了!
奚玉帆呆了半晌,说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不过—一”任天吾已知他要说什么,立
即便打断他的话头,说道:“韩小姐是否父女同心,老朽并无所知,不敢妄加揣测。但韩大
维既然是那样的人,老朽身为啸风的舅父,自是不愿他与韩家再有任何关系。可惜他不知怎
的,本来说是要来退婚的,见了韩小姐之后,却又把持不定了。他不肯听从老朽之劝,那也
是无可如何!但老朽却想劝劝你们——”奚玉瑾谈淡说道:“劝我们什么?”任天吾道:
“听说你们要把九天回刚百花酒送给韩大维,这洒不送也罢。”
奚玉瑾苦笑道:“现在是要送也不能了,那一坛九天回阳百花洒早已在途中给人抢去。”
任天吾怔了一怔,道:“是什么人抢去的?”心想奚家兄妹武功不弱,能够在他们手上抢了
东西的,定非寻常之辈。
奚玉帆道:“是两个年纪和我们不相上下的少年,惭愧得很,我们至今尚未知道他们的
来历。”
任天吾听说是两个少年,颇感意外,当下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似乎也不必在韩家久
留了。”
奚玉帆心里想道:“这位任老前辈大约不会骗我们的,谷啸风和韩小姐既已重归于好,
即使找得着他,那也没有什么意思了。见着他们,我可以为他们庆幸,只怕妹妹难免伤心。”
思念及此,不觉黯然,说道:“妹妹,任老前辈说得不错,咱们还是走吧。”
奚玉瑾尚在沉思,任天吾又道:“你们可有什么别的事情么?”奚玉帆道:“并无别事,
只是离家日久,我们也想回去了。”
任天吾道:“若是没有紧要的事情,老朽倒想请奚少侠暂缓归期。”奚玉帆道:“不知
老前辈有何差遣?”任天吾道:“不是我的事情,是丐帮有件大事,老朽代陆帮主挽留两位,
帮帮他的忙。”
奚玉帆道:“丐帮有事,晚辈理当效劳。但却不知是否力之能及?”任天吾道:“丐帮
要给义军送一批军饷,须得多有几个高手帮忙押运,鞑子指日即将攻到洛阳,此地也得有人
帮忙守城。这两件大事都是有性命之忧的,谁也不敢说一定可以成功,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奚少侠愿不愿意舍身帮忙,老朽不敢勉强!”
奚玉帆给他一激,不禁热血沸腾,说道:“晚辈虽然本领不济,为国赴难,却也不敢后
人。只要陆帮主许我执遍随镫,晚辈岂辞赴场蹈火?就烦任老前辈给我们兄妹引见吧。”
奚玉瑾忽道:“哥哥,这是正事,你去我不阻拦,但我却想回家。”奚玉瑾忽然说要回
家,奚玉帆不禁人感意外,心想:“妹妹—向不是怕事之人,难道她是受不起这次的打击,
以致心灰意冷了?”
奚玉瑾道,“若在平时,有周二和小凤在家,我自是放心得下,但如今战火已起,虽未
波及江南,亦已人心动荡,随时都可能有大小乱事发生。百花谷之役,咱们又得罪了不少各
路好汉,虽说后来有佩瑛露面,风波暂告平静,但这梁子却是未曾化解的。难保没有哪一位
在咱们手里吃过亏的好汉,趁咱们不在,又到百花谷来找麻烦。哥哥,你这一去不知什么时
候才能回来,家中总得有人料理,我看还是让我回去的好,也免得你在外担忧。”
这番活说得合情合理,奚玉帆不禁心头酸楚,想道:“不错,我此去是否能够活着回来,
实未可料,奚家也总得留下一个人。”于是说道:“好,那你就回去吧,有你看守老家,我
更可以安心报国。”
任天吾安排下的圈套,只钓得哥哥上钓,不免有点失望,但一想:“天下女子没有哪个
是不吃醋的,这位奚姑娘料想是决不能和那臭丫头和好的了。她回杨州去看守老家,当然也
不会重来,更不必怕她坏了我的大事。”任天吾虽是老奸巨滑,但也不敢太着痕迹,奚玉帆
既然同意了妹妹回家,他也只好不再说了,当下兄妹分手,哥哥跟着任天吾走,妹妹自行回
家。
奚玉瑾在看不见哥哥的背影之后,暗自说道:“哥哥,我不是存心说谎的,但在这老家
伙面前,我却不能实话实说。为了啸风,我只好如此,请你不要怪我。”她估量任天吾是看
不见她的行踪了,于是,绕个圈子,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原来她并不是真的要回家的。
原来这两兄妹的性格颇有不同,奚玉帆忠厚老实,奚玉瑾却是精明能干,而且,工于心
计。她不是不信任天吾的说话,但却不是完全相信,她想谷啸风不惜为了她力抗群豪,又当
着金刀雷飘的面说过要到韩家退婚,他如何还能与韩佩瑛勾搭?即使他真的这样不要脸,韩
佩瑛的为人她是知道的,韩佩瑛也决不会如此下贱!因此,她心里自思:“纵然他是在佩瑛
的香闺与她相会,内中也一定是别有因由。决不会是那老家伙所想象的男女幽会。我千里迢
迢,来到此处,见不着谷郎,怎能轻易回家?不,我一定要查明真相,免得遗憾终生。”
按下奚玉瑾不说,且说谷啸风和宫锦云在山上找不着公孙璞,谷啸风—看天色已晚,说
道:“前面已无去路,咱们还是回韩家等他吧。”心里则在想道:“这个时候,玉瑾只怕也
已经到了韩家了?”
宫锦云无可如何,只好跟他回去,一路走一路叫:“公孙大哥,公孙大哥!”可怜公孙
璞此时正在瀑布后面,和西门牧野作舍生忘死的恶斗,瀑布声若雷鸣,哪里听得见她的叫喊?
宫锦云听不见有回答的声音,失望之情,溢于辞色。
谷啸风安慰她道:“你的朋友武功很高,大约不会出什么事的,多半是下山去了。天色
已晚,这里既然找不着他,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谷啸风不催她走还好,一催她走,宫锦云不觉动了小性子,忽地冷冷说道:“是啊,天
色已晚,你那位奚姑娘想必也应该到了韩家了?你是在惦记着她吧?”
谷啸风给她说中心事,怔了一怔,未及回答,宫锦云的说话又似炒豆般的爆了出来:
“我知道那位奚姑娘是你的心上人,你急着见她,你自己回去!”
谷啸风给她一轮抢白,又是尴尬,又是有点羞愧,心里想道:“这位公孙大哥想必也是
她的意中人,将心比心,怪不得她—定要找见了他才能放心了。”
宫锦云见谷啸风默然不语,倒是有点不好童思,说道:“我这个人是直性子,心里藏不
着话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冲撞了你,你莫见怪。”谷啸风仍然不说话,宫锦云急道:
“你不是在恼我吧?咦,你好像在想些什么!”
谷啸风忽地拍起头来,说道:“不错,我想起来了,你跟我来,我和你去找公孙大哥!”
宫锦云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你想起了什么了?”谷啸风跑得飞快,说道:“若是我
的猜测不错,准能找着你的公孙大哥,咱们还是见了他再说吧。”
宫锦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听他说得好像是很有把握,只好跟着他跑。谷啸风
朝着回头路跑,跑到那瀑布底下,停下脚步。
原来谷啸风忽然想起,那一次他失足跌落山涧,一叫救命,那个女人就出来救他。这是
十多年前的事情,那个女人想必就是宫锦云今日所遇的那个老婆婆了。这条瀑布又是山涧的
水源,山上并无房屋,那老婆婆当年能够一听到他叫救命,就出来救他,后来见她朝着瀑布
所在的高处走去,那么除非是瀑布后面别有洞天,否则她藏身何处?
宫锦云却是大为诧异,说道:“怎么你又回到这里来了,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谷啸
风道:“贵友的大名是……”宫锦云道:“他名叫公孙璞,怎么?”谷啸风默运玄功,猛地
叫道:“公孙璞,出来吧!你的朋友宫小姐在瀑布外面等你!”
且说公孙璞在里面和西门牧野舍死忘生的恶斗,幸亏公孙璞的身体有抗毒功能,这才能
够连接了西门牧野的十几招“化血刀”未受伤害,但西门牧野的功力比他高得多,在西门牧
野的强攻猛扑之下,公孙璞渐渐感到气力不加,难以支持了。
西门牧野冷笑道:“你年纪轻轻,居然也练到第八重的功夫,想必你是公孙奇的孽种了?
哼,你是公孙奇的孽种,我就决不能容你再活!”
西门牧野口中说话,身形已似旋风般的疾扑过去,狠下杀手!
只听得“嗤”的一声,公孙璞身穿的—件蓝布长衫,给西门牧野撕去了一幅,但他想要
抓碎公孙璞的琵琶骨,却也未能如愿。公孙璞背着—把雨伞,遮掩着琵琶骨的位置,西门牧
野的指尖已经触及那把雨伞,不知怎的,竟然抓它不破。
按说以西门牧野的指力,一两寸厚的木板,他的指力也可以洞穿,何况一把雨伞?如今
竟然抓不进去,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璞斜身一闪,转了一个圈圈,已是把雨伞拿在手中,绕到了西门
牧野的侧面,大怒喝道:“不错,我的爹爹不是好人,但你这老贼偷了他的东西,还要骂他,
你比我的爹爹更为无耻!”拿起雨伞,当作剑使,一招“大漠狐烟”,笔直的就向西门牧野
的虎口刺去。
儿子承认老子不是好人,这是十分少有的事,西门牧野哈哈笑道:“你把我比作你的老
子,好,那你就给我磕头吧,我倒可以收你做个干儿。哈,哈,哼,吓!岂有此理,儿子打
起老子来了!”原来他笑声未绝,那把雨伞锋利的尖端已经指到了他的脉门,西门牧野不知
厉害,掌锋斜偏,向雨伞击去,公孙璞倏地将剑法变为棍法,“卜”的在他手腕上打了一下。
西门牧野的一掌未能打断雨伞,反而给雨伞打个着,饶是他有一身横练的功夫,这一下
也打得他的腕骨痛如刀割,急切间一条右臂几乎举不起来,禁不着破口大骂。
原来公孙璞这把雨伞正是—件十分厉害的奇门兵器,看起来好似一把普通的雨伞,那支
伞骨却是“玄铁”铸造的。玄铁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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