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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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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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棱角分明的俊颜在光影中渲染出柔和清嘉的弧度。
    墨睫细垂,我看见松针地上落着一个淡黄色的物什,奕析正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没顾上我在做什么。
    我伸手将其捡起,淡黄禅纸叠成小巧的三角,看来边角的磨损是积年之物,边角毛绒绒的磨损却愈发衬得柔和服帖,上绘金色纹理,正中红色轮八瓣莲花,~痕色泽黯淡的红穗贳穿而下,轻嗅时淡淡檀香,还有男子温润清宁的气息。看样子应是一枚平安符,却没有标明任何皇室的印记。
    一丝浅溃笑意无声息地漫上唇角,这么精致秀艳的东西,应是出征前曼妙佳人所赠。时刻不离地贴身带着,才会磨损得这般旧了。他仅比我年长一岁,今年也有二十三了,地位尊崇的年轻王爷,又是当朝太后极其宠爱的幼予,拖到现在正王妃之位还是空悬。
    我将掌枚小小的平安符置于掌心,暗红的长穗子柔柔下垂,绕在一截雪白的皓腕上,我看到禅纸上印出一勾一划纤细的墨迹,想来里面还书写着什么,说不定是依依脉脉情话。
    眼角的余光略略地掠过他的脸庞,看到他凝神看着四周并来看我,迟疑一下还是将其打开,当那张符被我完全展开在手心时,看着上面娟秀的笔迹。
我一时如适霹雳般怔住,身边的一切都在瞬息间呼啸着远去我就好像置身在一片落落空茫中,唯一看得见的,就是手心中托着的禅纸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
    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
    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石且矣,我马瘏矣。
    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诗经中的《卷耳》,但是让我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书写这首《卷耳》的竟是我的笔迹!我是不会看错。是我擅长的行书,韵致深涵,藏而不露。笔锋间透出些许青稚、柔弱少女情致,像是未经世事的闺阁女儿所传。


    脑海中蓦然清光流闪,是我十五岁时的笔迹,当初权宜之下,跟随奕槿前往龙吟台会见北奴储君耶历赫。途经宁州城,在城东的寺庙中我曾求了一枚平安符,后来因贪看后山梅花丽莫名遗落了    当初小小的懊恼之后,我就不在意这事。而现在,时隔七年,它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宛若一瓣发黄的雪花安静地躺在我的掌心,一低头刹那,七年漫长的光阴在掌心如流水般哗哗地倾泻,其间交织着飘忽零碎的记忆断章,宁州,平安符,红梅,瞬间似有冶艳的胭红花影潮水般漫溢上来。
    这不是天意弄人?我当初满怀懵懂地为奕槿而求,却因缘际会地到了娈析那里。
    残破不堪的过往中,一个被禁闭的角隅却是难以触碰的烫灼。那张禅纸在我的手心中如同振颤着的单薄黄蝶,有着难言的娇柔脆弱。
    一线漏进密林的极细光柱落在眉心,点亮了眉心间那枚嫣红的印记,风祗的印记。心中那个冷峻幽冽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琅擐,我现在是琅嬛,想到那日在宛心阁中与扶乩的密谈。如玉葱根的手指一根根收紧,红穗顾着一截雌腕悄无声息地落地,恍如一段逶迤的残霞。
    奕析一直顾自看着四周,似乎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飘到我身上。
    密林外面激烈的打斗声逐渐湮息下去,此时传来一名女子清凉豪爽的声音,正是元君,她喊道“你们要是再不出来,就要轮到我们放火烧林了。”
    奕析听了勾动唇角一笑,直起身后,像是要扶我起来。我轻轻将身子一翻,灵巧地避开他欲扶我的手,然后自行站了起来,抖落粘在衣服上的松针。看得出他眼神一滞,随即如常亩笑道:“我们走吧,不然你的姽婳将军就要放火烧林了。”
    “我还在里面,量她也不敢。”我语调生硬疏离地说道,“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奕析平静地神色中蕴藏着单单怅然,但他没有勉强,静默着蒙头向外走去。他走出后,我片刻也就出来了,里面密密的松针,在裸露的前额和手上刮起许多纤细的伤口,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我出来时猛地就看见一丛烈火在熊熊跳动,元君含着戏谑的笺手举火把,正在与奕析帐下的几名将军争辩着什么,其中一人已将雪亮的佩剑抽出数寸。她在毫无顾忌地笑着,那儿名将军却是凝结着一脸寒霜。
    “什么回事?”我厉声问道,“元君,你还真打算放火烧林不成!”
    “琅嬛你别动怒。”元君笑意漾漾道,“小女子怎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是我用来对付那几只缠人的黑雕。”她眼波流转,玉指慵懒地一点,“你看那里,差点就可以将那扁毛畜生做成烤鸟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两只壮硕的黑雕拖着翅膀,在雪地上拼命地扑棱,巨翅上的根根竖起的翎毛被火烤焦,看上去这猛禽的翅膀小了一圈。
    “你倒是厉害。”我不咸不淡地说道
    元君顺势将火把插在雪地上熄灭了,狭长上挑的丹凤眼不屑地扫过刚才那几名与她争执的将军,朗声笑道:“瞧你们刚才那紧张的熊样,怎么连一句玩笑话都受不起。我自家主子还在里面,还能真放火不成?”
    一旁冷眼看着的丹姬轻轻嗤笑,她耶张生得雪莲花般的脸上是不会有什么表情,只有两种则平日中拒人千里的冷傲,二则是轻蔑地嗤笑。
    元君一向言辞无忌惯了,出口就是拂人脸面的狠话。刚才那名剑出数寸的将军正是脾气急躁些的粱袅,被“熊样”这般的话一激那还了得,奕析使了个颜色,站在梁裳身侧的沈仲将军眼疾手快地将鄢三尺青锋按回剑鞘中。
    “我们回去。”奕析装作没看见刚才那事,淡淡下令后翻身上马。帐设千重,冷月青灯。
    我指间扣着雕花冰瓷茶盏,白瓷衬得茶叶碧如翡翠。浅浅地饮啜温热的茶水,闲闲地看着一面绷在架上的巨大地图。此时帐外两个袅娜的身影重叠,扶乩和刃雪已是挑帘进来。我见她们不请而米,随意闽道  “你姐姐呢?”
    刃雪皱皱细白圆润的鼻尖,说道:“还为着那两只大雕置气呢,说丢在野外可惜,真应该带回来做成烤鸟,她这辈子还没尝过那么大的雕。”
    我忍不住笑,趁抿荼的时候用衣袖遮了过去,心想:元君恣意放诞的脾性还真一点都没有变过
    “不过丹姬说了,这黑雕能长得这么大,说不准是让人用药养大的,不吃为妙。”刃雪补充道。
    我静静地朱红填漆盘中拿起两只精致冰瓷茶盏,一线腾腾清流溅冰盏,我将两杯茶递到她们手中,姽婳将军是与我在伏眠最亲近的人,我奉茶她们相觑一眼,倒也安然接受。
    “你们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们了。”我清雅箕道
    扶乩眼光掠过地图道:“琅嬛,北奴世代的王陵在覃积山北面五峰之一的绛华峰处,若从狄那城进入是一百二十里路程,若绕到边境柯尔进入是一百四十里路程。”
    我指尖轻触着细润的冰瓷,“两条路都根难吗?”
    “看来根难。”刃雪拖长声音道,“当前坐镇狄那城的是貔貅将军翁戌赤璋,坐镇柯尔的是他儿子翁戌摩珂。全权仰仗着老丈人和大舅子,现任北奴王看来平庸得很,还不及他父兄一分。”
    我抿了口茶水,眼光澹澹地落在柯尔的位置
    扶乩看着我,沉下声息说道  “这些日子看下来,琅嬛你似乎无意打仗。”
    “本就无意。”我说道,“不过仅是凭若为胤朝盟军的身份,为深入北奴借个名头罢了。”
    颜倾天下雪暗孤域草木稀3

    帐中煌煌明亮的灯柱忽地拂动,在我眼眸中在落入飘摇不定的光影。手臂搭在冷香术的桌案上流泻而下的云色衣袖上若隐若现银丝刺绣,光泽沁冷索美。
    “ 琅嬛,你是铁了心要拿回夫人的骨灰?”扶乩问道
    我沉沉叹息一声,心口却蔓延开一阵郁痛,她死后六年,六年了封闭在那阴冷幽冽、暗无天日的王陵中,生既不自由,死也要被禁锢。不由间唇角染了一抹冷寂的箕意,耶历歌珞这样做又算什么,杀了她又视如至宝地供奉着她的骨灰,是显示自己无情中的多情?可是她呢,非妻非妾地与他同葬,又要她情何以堪。
    “是的。”我垂下眼眸道。
    扶乩与刃雪神色凝重,面容如月霜华,齐声道;“姽婳愿意全力相助圣女,迎回夫人。”
    “那么圣女打算怎么做?”扶乩问道,“已经在狄耶城外耗那么久了。”
    我微扬下颚看向刃雪,“你说应该怎么做?”姽婳将军中刃雪年纪最小,但却对行军用兵之道最为谙熟,姥姥在世时曾对她嘉言称赞。
    刃雪略略思虑,口齿清楚地说道  “我建议圣女放弃狄那城,转攻柯尔。”
    我此时并无表态,示意她往下说,“狄那城之围从去岁到现在将近半年,可是眼下气候回暖,胤军渐得天时,并无撤退的意思。北奴军队主力大多转移到狄那城附近一带。柯尔的防守不会很严密,而且翁成家的长公子摩珂是性情暴戾之人,其谋略远不如他狐狸一样刁滑的老爹,强攻也好,智取也罢,对付他应该不会很难。”
    我应允地点头,密谈片刻后,刃雪和扶乩都退了出去。我用银剔子心不在焉地将灯芯挑亮,反复思虑之后,我披上件皮毛密实狐裘向奕析那里走去。……
    轩彰七年五月二十一日,我与奕析在龙吟台别过,为r不引起北奴暗探注目。发现我们用意而加固柯尔的防守,我只偕同四名姽婳将军回国,在伏眠重发兵力开往柯尔。
    轩彰七年五月二十四日,伏眠军队抵达柯尔。
    轩彰七年六月十九日,柯尔失守,翁戌摩珂带残兵撤回鄢都。
    轩彰七年八月初六,僵持了九月之久的狄耶城攻破。
    轩彰七年八月下旬,边境四处流传着貔貅将军翁戌赤璋战死身亡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但时间北奴人心惶惶。
    轩彰七年九月初,老北奴王耶历歌珞,退位蛰居六年后再度复出,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废除了其子耶历弘的王位,将其幽禁别宫。他则重登大宝统治北奴,并且任命回鄢都勤王的翁戌摩珂为上将军,接替其父的位置。
    轩彰七年九月中旬,耶历歌珞下令退守到擎帘峰、落铁峰、绛华峰一带,并控制邱鹿原,凭险峻独特的地势形成一面坚不可摧的屏障,鄢都及周遭诸城固若金汤,从此,胤军在这块广袤的土地上无法再行进半寸。
    日子已迫近十月底,又是一年冬季来临。天际黛云低垂时,鹰隼振翅在原野上盘旋哀号,渐渐地有一场一场的雪花飘下来,枯黄连天的衰草蒙上一层斑驳的白色。不等来日,极目望去又是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的景象。
    我和奕析在柯尔北侧弥杉一带会台,几月不见他看起来清矍很多。我刻意地回避着不说话,几日下来相处冷淡。
瀚海丈冰,愁云惨凝。
    我坐在暖帐中闲闲翻着一本《武纬》其四,与我在颜府上看过的只字不差,不禁佩服妈妈博闻强识,过目不忘,时隔多年后还能将风祗中的典籍完整地默写出来。姽婳立侍在我身边。帐内悄然,唯有架起火盐中红焰“滋滋”爆鸣。
    须臾,伏眠士卒推搡着三名五花大绑的人进帐来,我神色淡漠地扫过他们一眼,这三人就是我费了不少周折后才在弥杉捕获的,参与修葺设计北奴王陵的工匠。
其中有两人面容黧黑,身形瘦削,垂头跪在地上不发一声。还有一人生得体格魁梧,狮眠虎鼻一双凶光暴露的狮环眼直指盯着我,嘴中不时地吐出难以入耳的秽语,被反绑着还不安分地扭动两个士卒一左一右发大力气才制住他。
    元君的性子哪里是按捺得住的,右灵活手轻翻,一道流光般的白绫在手掌飞出,“啪”像是掴耳光一样在那人脸上狠狠抽了一汜,那蛮子被打得一时愣住,怎么也想不到看似柔若无物的白绫在人体真气的驱使下,抽下来就像有形的手掌那般有力。
    我轻轻“咳”了一声,元君才把飞到半空的第二记耳光收丁回来,神色中带着三分不情愿一旁丹姬柔艳地嗤笑道:“元君,你以往可都是抽双响,今天变单鸣了。”
    元君哂笑,轻蔑地横了丹姬一眼。
    对于姽婳之间存在的冷嘲热讽,我见得多了,只要不起内讧我就装看不见。我优雅地将《武纬》放下,细眯着双眸打量他们,半刻后才轻柔地启唇问道:“你们都是北人吗?”声音柔曼委婉,如风过浮冰般悦耳,让人嗅不出一分危险藏在里面。
    “还是胤人?”我神色澹澹看着地下跪着的三人,皆是沉默不语,看来是打定主意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我再问一遍,你们是北人还是胤人?”我容色依然平静地问道,话中却隐隐透出压迫那两个黑瘦的入伏在地上,跟蚊子叫一样地说道:“我们是居住北地的胤人。”
我神色柔和地一笑,面七覆着的轻薄鲛纱,随着如兰香暗涌的呼吸微微浮动,我说道:“很好我也曾是胤人。”
    这时那生相粗犷的男人困兽般地吼了一声,惊得押着他的两名士卒差点趔趄着后退,那人破口骂耶两人道;“你们两个怎么了?那妖女说两句话就把魂都勾走了!”
    狮环眼怒视我道:“老子知道你要问王陵的机关图!想撬开老子的嘴门都没有!”
    “哦。”盈盈笑意中带着一丝玩味,我道:“原来你知道留你一命的价值在哪里。”
    “告诉你这个妖女,老于是铁铮铮的北人,浑身有的是血性,出卖北奴王室的事,你就算千刀万剐了老子,老子也不做!”那人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喉咙间剧烈地“咕噜”一声,朝我的方向吐出一大口黄浊的唾沫。 
    我避闪及时,那口唾沫落在主帐的白羊毛地毯上。元君瞥了一眼就别过脸去,嫌恶地切切骂道“这个北人!别到时候没问出什么,倒弄脏了自己的地方。”
    “那么,你们呢?”我放缓声音问另外跪着的两人
那两人面面相觑,再抬头时眼睛里尽是视死如归的坚毅,说话时底气也十足,“要杀要剐随你我们绝不会背叛北奴王室!”
    “呵呵。”丹姬笑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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