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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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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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他的眸色清泠,啮着唇却不说话。
    奕槿将她揽入怀中中手臂间如了力道,桎梏住她的挣扎,薄唇抵住她的耳畔,轻声的呢喃柔和中带着几分霸道:“你不记得了么?我们九年前就已经成婚了,你是我的妻子。”
    当颜卿再次清醒的时候,奕槿感觉到她似乎变了。不再是九年前与他诀别的颜卿,眼眸中深埋着冰雪般凛冽的绝然,朝他凄艳一关,然后不可挽留地离开帝都,离开他的生命。而现在的她,更像是十年前初见时的颜卿,像是小鹿水灵灵、大而有神的眼睛,清澈明晰得未被一丝杂质侵染过。
    她不记得了,流逝的过往无论是旖旎美好,抑或不堪回首,她统统不记得了。恍如银盘上细细的金色流沙,所有斑驳的痕迹能被尽数抹去,抹去后依然平滑如镜,所有的事情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就像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曾经亲密相处多时,奕槿亦是有几分了解颜卿,她形貌柔弱,心性却是刚烈,连许多男子都不及她。就算当年他能找到她,她未必就愿意跟他回宫,他若是敢强逼,她死给他看亦是不无可能。
    想到这里,奕槿由衷地感到从肺腑间溢出的狂喜,生命中的错过可以重新寻回,不禁感谢上苍最珍贵的恩赐,再次给了他纯粹得宛如一张白纸的颜卿。
    现在的他高居帝位,执掌六台,君临天下。曾经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北奴,已被横扫到漠北二万四千里之外,此次面对滇南定南王叛乱,他办是从容应对、胸有成竹。一切都跟九年前不一样了,他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他畏 惧“炫”“书”“网”的唯有生死永诀,却无惧重来。他对她的感情一如当年那般的浓烈和炙热,一分都未曾褪色,一分都未曾冷却。
    奕槿眼眸中犹如有璀璨的焰火跃动,那颗僵死的心瞬间鲜活起来,失去颜颜原本是他一生都不可触碰的隐痛,没想到命运峰回路转,重峦选嶂,还能等到有这一日,让他能再次将此生的挚爱拥入怀中。
    他们曾经因为彼此误解,家国情势,遭人设计而错过。但现在,不存在任何事、任何人能使他们分离。
    因为一次的失去之后,这次,无论如何,他都绝不放手。
    守在床榻旁,奕槿神情宁静,墨色的眼底晕开一片清澄,如同素璧皎然,道:“颜颜,不要紧,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我会慢慢地说给你听。”
    她整个身体覆在锦被下,惟余张小小削尖的脸搁在外面,她犹尚赢弱,轻声问道:“我们真是夫妻么?”
    “是,你是我的妻子。早在丰熙十七年我们就已成婚。”奕槿温和浅笑,坚定答道,声音中是说不出的宠溺,“促狭的小丫头,疑心这还有假?”
    “颜颜,你若不信可问玉笙。”奕槿指着立恃一旁垂首的玉笙,“她是你的近身侍女,你难道也认不得她了。”

颜倾天下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4
     
    玉笙本是默默站着,忽地见到奕槿用手指着自己,惶然将头抬起。
    她在绵软的鹅绒枕微微支起脖子,含惑的目光在玉笙脸上逡巡,当那双清粹幽凉的眸子触及玉笙的眼睛时,玉笙飘忽的神色似乎闪过一丝极轻微的震动,她随后淡倦地摇头,“不认得。”
    “小姐,玉笙陪伴您十数年,你认不得玉笙了?”玉笙走上前,声音中压抑着一线激动,余光瞟过奕槿的表情,道:“皇上所言属实,小姐您早在九年前就嫁给皇上了。”
    她面容苍白怯弱,倦意的目光落在锦被上金银丝线精细绣成回旋龙纹,一鳞一爪,栩栩如生,良久问道:“那么,我是谁?”
    见到颜卿终于肯主动对她说话,玉笙眼睛被点亮般,颤颤地道:“小姐,您是前朝颜相的女儿,生母幕容氏敕封郑国夫人,您的闺讳……”
    “咳。”奕槿不着意地轻咳一声,玉笙看他的神色蓦然泠泠一激,话刚到一半遽然就没有说下去。
   “你接着说……”她道。
    玉笙将头垂得低低,小心翼翼地侧眼观察奕槿的脸色,见他两道挺拔的剑眉紧蹙着,眉心似有忧惧和担虑如同云雾萦绕。骤然间,他眸心霎然清亮,像是下定极大的决心。
    奕槿朗声而笑,看着满脸疑惑的她,“你的闺名是颜卿……城。”
    玉笙神情紧张地在旁听着,一颗心被细线高高地提起。听到颜倾城三个字,感觉脑中如有焦雷炸开般猛地“轰然”一声。
    奕槿此刻的眼神复杂而且深远,表面一层清澈掩盖下的幽缈,令人不敢看,也看不见底。
    玉笙感觉心中有种惶恐惊涛骇浪般汹涌地漫上来。宜睦公主早在轩彰六年就卒于北奴,天下皆知,这世上已不再有颜卿这个人,而她又如何能回到旧日的身份。
    “颜相是你的义父,你确实是丞相的女儿。”
    她口中极轻地“唔”一声,余光澹然瞥过玉笙,“是不是?”
    “是。”玉笙有些颤巍地站不稳,低头心虚地不敢触到她的目光。
    奕槿的目光却是一如往日的澄明坦然,此举多半是出于为她设想,但他清楚免不得也存着一分私心。他不想再让她记起,那些于他于她都是痛苦的回忆。漫长的九年中,他在帝都,孤独地身居帝位,高处不胜寒,独咽至苦相思;而她在漠北,北地雪虐风饕,颠沛流离,她活得亦是艰辛,漫长的九年就像一个支离破碎、身心俱疲的梦境,现在往日梦魇终于如阴霾散去,他想忘了,她亦是不必再想起。
    不如就让那九年尽数被抹去吧。
    他不曾骗她,他唤她“颜颜”,这确实曾是旧日的称呼。只是他在她原来的闺名后加了一个字,她的身份较之往日却有了细微的不同。
    玉笙心怀惴惴地看她,她对奕槿的态度似乎不再是刚醒时那般的陌生和戒备。
    再说了一会话,她忽地揪紧胸口猛然咳出来。尽管清虚子的落针施药起了暂时的效果,可是她现在的身体,依然虚弱得像是稀薄的浮云,一丝微风都能将她吹得消散了。
    奕槿从身后温柔抱着她,轻抚后背为她顺气,淡宁若春水的目光将她整个都暖暖地包裹其中,那神情如同任何一个世间平凡的丈夫心疼他挚爱的小妻子。
    奕槿的声音醇厚得令人心安,“你现在想不起我不要紧,什么都不要紧,于我而言唯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微颤的声音仿佛带有少年时独特的激扬,“等到你身体能好些,我会亲自带你去趟集州,当年我们就在青阳寺中初次遇见。你知道么?那**手中的凤签正好落在我的发冠上,我抬头就看见了你,恍若碧落仙子,清颜出尘,你那时的模样我一辈子都铭刻于心。”
    “我还要带你回帝都,带你去看丞相府,我一直命人好好封存颜氏府邸,也许在那里,你能记起些什么。”
    奕槿眼神闪烁而迷离,情意如春柳脉脉,低垂首去吻她的唇,浅绯唇瓣,如被细雨浸湿的樱花,芬芳嫣然的温软,引人想要一亲香泽。她却是抵触他气息的接近,将头一撇,躲开了。
    奕槿倒也不恼,哈哈笑道:“算了,我不会强迫你。我们将来还有一大段路,我会等你,直到你重新接受我的那天。”
    秋意愈深,今年满池秋芙蓉萎谢凋零的时候,在如斯凛冽的寒冬之前,她却已是回来。    酷暑已过,原本早该返回帝都,却因为她,奕槿在上阳行宫中多驻留了一段时日。此番龙御返京,皓空晴好,了无丝云,如一汪青碧琉璃,在清寒的风中渐渐透出琉璃深辙而坚硬的质感。
    蓼汀亭上,奕槿臂弯间揽着她,她容颜消瘦得犹如秋寒时一抹泠泠凉露,露出弱不禁衣的姿态。她清铅素靥,不染脂粉,身姿纤纤若迎风欲折。
    “颜颜,你记得冥山行宫中的秋芙蓉么?”奕槿朝她道,放眼亭外,碧色沉沉的大圆叶子满满地平铺了一池,其间一朵一朵或粉白,或晏紫的荚蓉花伶仃地开着。
    她凝神看着,依然是摇头。
    奕槿轻笑,他对她的耐性是超乎寻常,有她在,满目秋凉亦是蓬勃春色,他轻吻她额角的碎发,吻得气息渐浓,覆在她耳畔低喃,一字一字透着铿锵的坚定,“跟朕回帝都,朕要你做朕的皇后。”
    她淡淡地,对于奕槿心间那满得将要溢出的热忱却是没有回答。她周身裹在一件雪色暗金斗纹锦鹤羽大氅中,亭外四角都悬着轻软挡风的珠灰鲛绡,略微有风吹过,奕槿更是紧紧地包住她,生怕她被一丝风吹到。
    浊公公手执拂尘直侍旁侧,他是侍奉两代君王的老人了,资历深厚,也只有他能在皇帝面前说上一句话,他容色镇静地劝道:“皇上,老奴心知皇上疼爱颜姑娘,但在此时就赐予皇后之位恐怕不妥。立后不仅是皇上家事,更是国事。此事可循序渐进,不可贸然为之,还请皇上三思。”
    奕槿闻言,圈住她的手臂一松,用手抚着下颌沉吟道:“你说得倒也有道理,毕竟眼下滇南不宁,还有母后那里……”
    浊公公再次进言道:“皇上,您的凤座犹尚虚位以待,不妨先封颜姑娘妃位,立后之事再从长计议,方才是妥当的方法。”
   “暂先如此吧。”奕槿颔首,看着她的眼中似有歉意,而她的眼中依然一片淡泊。
    凤仪宫中,那一双出自薛门的姐妹曾被两立两废。自从第二位薛皇后薛昱茜废黜后,他不顾朝臣进谏,太后劝说,就任由风仪宫空着,再也无人入主。其实从她离开后,他的心中的皇后之位始终空着,因为她是他唯一承认的妻子,是他此生的挚爱,是他无法割舍的魂牵梦萦。    湖心起风,吹得那密密簇簇的碧色荷叶如层层波纹推动,偶尔露出底下清涟涟的流水。
    “颜颜,有样东西要给你。”变槿看她的眼神宁和,平摊的掌心中赫然多了一物,是只金镯,凤来仪,千足纯金打造,略阔,上面雕琢着繁复却流畅的纹路,依稀是凤凰邀游,两端镶祖母绿宝石。
    曾经,在风仪宫皇后浅笑着,亲自将凤来仪从腕上褪下,赠送与颜卿。那是他们的最初。
    曾经,集州的相遇,让他认定她就是今生最爱。接她回来帝都的途中,他又将凤来仪再次赠她,那是他们的结爱。
    曾经,崇华殿上,朔风烈烈,她身披一袭火红嫁衣,掷碎风来仪绝然离去,那是他们的缘灭。
    奕槿出神留恋地看着安静躺在掌中的金镯,未想到这件毫无生命可言的物什,竟如此痕迹鲜明地刻录着他们一路走来的情缘恩怨,祖母绿宝石深邃的碧色中仿佛沉淀的是他们的往昔。
    相识十年来,几经变故。凤来仪,昔日耀目的金色光泽依旧。当年被颜卿掷碎一颗金镯上的祖母绿宝石,现在已重新镶好,只是新镶上去的宝石碧色略浅了一重。
    细看之下,仍有差别,这是唯一的缺憾,至少它还是大体完整,而他重新寻回了颜卿,蹉跎九年虽有缺憾,至少所幸生命还是大体完整。
    颜卿倚在他温暖坚实的怀中,淡淡地看着凤来仪,现在的她,体会不到这只小小的金镯上所承托的厚重。
    “颜颜,凤来仪原先就是属于你的。”奕槿激动地说道,他握住她的一只纤细的手腕,正要将凤来仪套入。动作一滞,他眉心微蹙,原来颜卿的左腕上戴着一串红玉珠,颗颗凝光如血,色泽形状若相思子,并用细如胎发的金丝绾作同心结。
    娈槿想将她腕间的相思子解下,可是那同心结绾得过于繁复,一时费解。但她这段日子消瘦得多了,相思子松垮垮地一捋就从腕上褪下来,否则是无论如何都拿不下来的。
    奕槿亲手将凤来仪套上她的手腕后,他的手竟有一丝的颤,做完后方才觉得松口气,好像这样套住的不仅是她的手腕,而是她的人。
    略阔的金镯遮住了那道深褐色的伤疤,而摇曳的光泽衬得她的肌肤愈加苍白透明,她疲倦地阖上眼,任由他温热的吻细细地落在她的眉眼上。

颜倾天下  番外嘉瑞之冰雪林中著此身1

    漆黑浓郁的夜幕,骤然划过刺目冷光,照亮了僻静阴暗的长廊林立着鎏金蟠龙柱,面目狰狞,煞气深重。
    阴翳凝滞,灯影幽魅。
    女子挽着绣纹繁复的宫裙下摆跑着,纤细柔弱的身影,错乱急促的脚步声,心急如焚,像是半刻都耽搁不得。
    她咬着下唇,眼底进出一抹坚毅,她心中仅剩下一个念头,快……要快……她一定要阻止……
    浓墨黏稠的夜空,猝然间被一道清寒的电光割裂,雕刻着狰狞龙首的金柱后,缓缓曼然踱出一个人,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她倚着柱子站在那里,那般孤洁清傲,高贵疏离的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
    深宫冷彼,廊外浙淅测洳地飘起了雨丝。
    她此刻的声音就如同纷乱的雨,清冷彻骨,“不要去,暮语。”
    廊外,细密的雨丝丝如刃,而她轻柔地唤着她闺中的名字。
    那名在黑暗中疾行的女子脊背僵直,定定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我一定要去!”
    她朝她高声喊道。
    而她,依然清冷,缓声道  “来不及了。”
    “我要阻止这一切……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杀了他……我做不到……我耍救他……”容貌柔弱的她瞬间像是失去理智,声音颤抖,逼出全身力气,想要绕过那名拦住她的女子冲过去。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惊霜般乍响。
    她踉跄地跌倒在地上,额角覆着几缕散乱的发熊,那般的柔剥仿佛是能被睛夜瞬间吞噬蟠龙金柱旁的女子身形站得挺直,压低的声音速然凌厉,“暮语,注意你现在的身份!”
    阴寒如幕,雨丝肆虐,她站在风口,渐渐地淋透了半边肩膀上的衣衫,冷冷道:“你此刻若是去了,你的家族容不下你,皇兄也容不下你!”
    “不要!不要杀他……求求你……”她狼狈地跪倒在地上哽咽,霍然抬起~双泪水冲刷得异常清亮的眼眸,裂帛般地嘶喊道:“_…”他……毕竟也是你的亲哥哥……你又怎么能忍心做出残害手足的事情……”
    恍惚间,那女子挺直的身形微地摇晃一下,却即刻恢复冷静,她的目光穿过漾漾雨雾射向一座静伏在黑暗中宫殿,她知道,隐藏在此刻宁隘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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