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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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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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意淋漓,口中还犹自高喊着:“三哥哥,你等等!”
    我看到她,那人不就是樱若么?樱若的劲头似乎有点直冲着我撞来,我身侧的侍女“呀”地低呼一声,忙不迭箭步上前挡住了樱若,苦着脸,口中连声求道:“哎哟,我的小祖奶奶哟,您可千万别再冲撞到这位娘娘。若娘娘有万一,奴婢们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抵罪的。”
    樱若见她们阻拦,急得直跺脚,尖声叫道:“你们都别拦着我呀,我都快看不到三哥哥去哪里了。让开!让开!”
    玉笙扶着我,分开层层挡在我与樱若之间的侍女,缓步走近她,看到樱若娇妍俏丽的脸一如刚才宴席之上,但额头上不知为何沾了一圈墨汁,两只手心中也有。她站在那里直喘气吁吁,原本那张白净的小脸气恼得通红,还有额头上未干的墨汁,看上去有些狼狈,又有几分可怜和可爱。
    “郡主怎么会好端端地弄成这样?”我和颜笑着,从衣袖中拿出一方素帕,为她细细地擦拭干净额头和手心的墨迹。
    樱若此时难得乖顺,任由着我为她拭去墨迹,那双水意莹莹的大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我看,她的声音拖长着,带着恼意道:“都怪三哥哥,是他在欺负樱若。”
    有侍女在身侧窃窃地笑了,平日里骄纵跋扈的韵淑郡主总算是遇见对头了。
    转眼间,我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去额头上污渍,露出原先一张明丽俏生的脸来。樱若那时“咯咯”地对我笑着,满脸青稚地腻到我怀中,童音娇脆地道:“宸妃对樱若真好,就哥哥最坏。”
    听她这样喊,我心中愈发绵绵地软下去,乘声  “郡主快回去吧,王妃和乳母们找不到你可要急坏了。”
    “不要,不要。”樱若拨浪鼓般地摇头,忽然间,她冲我身后调皮地挤挤眼睛,欣喜地大喊声“父王”就脚下一溜烟地跑到一人身边,我转身看去正是韶王。
    此刻降临在皇宫中弥漫开的暮色重重薄如羽纱,湖岸旁无数鎏金剔红的宫灯亮起,倒影在流波潋滟的湖水中,仿佛无数璀璨星子坠落湖面,在湖心漭漭迷离水烟萦绕的雪芙殿,缥缈若瑶池仙境,宛在幻海浮嵯,其间人影走动,竟亦是恍然如仙。
    樱若是好动的性格,哪里肯安静下来。她蹭在韶王身边嘟着嘴低哝了一会,神色委屈地像是告状,接着“咯咯”笑着,手腕上的银钏挥舞得“玎玲”清脆作响,朝着三殿下跑过的方向追去。
    我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应该说什么,感觉到玉笙的手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她紧紧她抓住我的手臂,隔着衣料她手心黏腻湿冷的汗直抵我的肌肤,那样的力道竟不像是在扶着我,而更像是努力支撑着让自己站稳。
    “方才樱若多有冒犯,还请宸妃见谅。”他站在离我约有三尺远的地方,他看了面色惶然的玉笙一眼,又看着一脸惘然的我,清雅而笑。
    刚刚樱若在我怀中左腻右腻地时候,她手心的墨汁有不少,斑斑点点地都抹到了我农衫上,她是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心性,横竖不过一件衣服,我心里喜 欢'炫。书。网'她,是不会跟她计较。
    这是我第二次遇见韶王,第一次在上林苑的秋千架下,第二次在雪芙殿的湖岸边。同样是心不设防的刹那,转首间就看见了彼此。
    我的手隐在嫣色烟纹碧霞云袖下,原是质感温润细腻的玉镯紧贴着手腕肌肤,却觉得微微跗骨的凉意。我现在是皇上的宸妃,而他是胤朝的韶王,我夫君的皇弟,念及初见那日的失态,我此刻神色合宜得体地笑道:“王爷言重了,本宫只觉得郡主活泼可爱。”
    “是么?”他眼神澹然看向昊昊天穹,今夜辉煌的烛火黯淡了星辰,在天空淡褪成微弱无芒的影子,或是蜷缩成清冷的针尖般刺亮细小的光,说道:“只是樱若极少肯与人亲近。”
    我淡淡应了,想到这些日子看来,韵淑郡主似乎只肯与太后和韶王亲厚些,王妃庞徵云对她极好,简直视如己出。可是樱若从未当过她是母亲,她人虽小却心思鬼灵,对庞徵云连“母妃”都不肯喊。她与贺丽殊之间素来交恶,就更不用说了。
    “也许郡主觉得与本宫有缘罢。”我恬然笑道,我以前从未见过樱若,至今亦不过寥寥几次罢了,我无意间说道:“或许郡主错将本宫看成了什么人,也未可知?”说罢我心中亦是幽凉地闪过一丝慌乱,连我自己都不懂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话落的刹那,韶王的眼底似有隐匿的微光遽然簇动,随即又是风轻云淡的神情,他未看我,而是出神地看着寥落的夜空,“宸妃此言许是无心。”
    我顺着他的视线,仰首而视,走过平桥时那磅礴瑰丽的云霞完全熄灭成惨淡的黯青色融入了深湛的天幕。远处,灯火通明的雪芙殿传来阵阵欢呼,伴着几下刺耳的呼啸声,今夜用作庆典的烟花,此刻高低错落地窜向天际,在暗昧的夜空中肆意地开出富贵华丽,花团锦簇,余烬化作银色的流星雨纷纷坠落在湖水之上,融入明明灭灭的波光之中,竟比刚刚万顷流霞浸湖水之景愈加令人震撼。
    我们之间就这样站着,寂静良久,这样的沉默却让我觉得莫名的不安,尽量声色轻快道道:“太后今日兴致颇高,留着众人看了烟花再去,太后刚还问王爷的去处,王爷此刻不去雪芙殿么?”
    “烟花,此处亦能看见。”他深流的瞳孔黑不见底,“那么宸妃你呢?”
    我轻地笑出一声,道:“本宫不喜 欢'炫。书。网'烟花,美则美矣,却转瞬寂灭……”之后话我不曾再说下去。我空有一副世间至美的皮囊,倾国倾城倾天下,纵然美得惊心动魄,然则身罹痼疾,怕是不长久之人,绮颜玉貌能几时,不过就是烟花一瞬罢了。
    韶王浅吟道:“宸妃是因在病中,才会作如此消极之想。”
    我摇头,仰首看着夜空,苍白的双颊映着那铺天盖地、绚美夺目的焰火,仿佛一层层的异色漫上来,我淡笑道:“病中胡言,让王爷见笑了。”
    我们临着湖水,默然站了片刻,我感到几声灼烈的干咳卷着喉管泛上来,纤弱的身子伛偻着按着心口猛咳了一阵,喉间冒起丝丝腥甜,心想许是今日劳累了些旧疾发作也不定。
    “王爷,本宫先行一步,请见谅。”我不想在他面前发病,勉强振作精神,淡淡向他道了声别,就示意旁侧之人回去冰璃宫。
    “宸妃好走。”他淡淡道
    玉笙今日自从遇见韶王之后,反应似乎有些呆滞迟钝,我连唤她几声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好几次欲言又止。
    “小姐,你还好罢。”玉笙从身后扶着我,我此时虽是自己站着,但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玉笙身上。
    正在这时,轻灵欢快的孩童笑声传来,看见正是三殿下与韵淑郡主相逐着跑过来,奇 怪{炫;书;网的是,远远看去他们手中都高举着一个明亮的事物。
    我略略驻足,此时,一抹鲜艳的红影跃动,是樱若跑在前面,她看见是我们,大声笑着喊道:“父王,樱若和三哥哥抓萤火虫去了,您来帮我们看看谁抓的多!”
    看着眼前这般稚子无忧的情景,任谁都要会心一笑。
    正当几步路时,樱若不料踢到某个突起的石块,猛地绊了一下,手中的绢袋飞出去,那束口的带子一松,里面装着的萤火虫全“哗啦”一下,四下飞窜出去。
    我站在那里,霎时间直觉得无数幽绿柔黄的萤光如雨,朝我迎面而来,倒不是因为畏 惧“炫”“书”“网”那些发光的小虫子,而是满眼的明明灭灭让我觉得一阵晕眩,竟忍不住轻轻地惊叫一声,连退了几步。
    我虽身形瘦弱,但玉笙到扶住我本已是颤巍巍,猝不及防地,搀在我肩上的手滑落,差点让我跌倒在地上,幸好旁边的侍女们七手八脚地扶住了。
    韶王刚才意念一动,似乎想出手扶我,到底这里人太多他不好贸然出手,关切问道  “宸妃无事吧?”
    我紧紧地咬着下唇,面色瞬间雪白而仓惶,逃窜的萤火虫一下子就飞了过去,可是我眼中的萤光却是明闪着不灭,朦胧中那小小的光点奇异地汇聚在一起,成为大而展翅的梦幻形状。
    “小姐!小姐!”玉笙见我迟迟不说话,抓住我两侧的手臂,神色大为惊恐。
    我如同中了魔障般,唇片颤颤地翕合,空洞地说道;“夜——光——蝶。”我看到韶王和玉笙的神情齐齐一震,紧接着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颜倾天下 遥山眉妩来时意1
   
    夜很深了。喧嚣一时烟花沉寂后,唯有残月冷星,亘古不变地守护着那昊昊深湛的苍穹,欢腾彻日的雪芙殿,终于在渐深的夜色被安抚着,隔着缥缈白雾远远看去,那庞大阴森的轮廓仿佛是困倦的巨兽蛰伏在湖面之上。
    因是太后寿辰,宫中花径两侧摆放着无数寓意吉祥长寿的植物,譬如龟背竹、南天竹、长寿花等,还有花匠为贺寿而精心培育的牡丹,银鳞碧珠、青龙卧粉池、娇容三变、玉楼点翠等珍品数不胜数,夜间清新的空气中还晕染着浓郁的花香。
    赴宴的皇族宗亲陆续退去,暗色幽深,六棱石子路格外洁净,软缎鞋底踏上树叶落花一丝索索的响动都无。
    “旷世盛景啊!”那道黑影忽然驻足,回首看那座笼罩在一派烟水迷漾中巍峨浮厝的宫殿,竟生出些恍然的不真实,她忽然朝某个方向一动,“你说是罢。”
    “呵呵……”横斜披离的花枝深处,其后隐约还有一道婉约纤细的人影,看不清容貌,唯见伸出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臂,纤笋般的指尖握着件泛起金色冷光、其状弯曲的物事,借着幽昧的月光一看,仿佛就是握着一条蠢蠢欲动的金蛇,刺得人心神猛然一个激灵。
    “公主,全樽清酒,能饮一杯无?”隐藏在花枝深处的人影,启唇曼声道,然后落落走出,她一手中握着一只精金酒壶,其瓶颈细长状若游蛇,另一手中捏着两只精致小巧的金杯,看其容貌,赫然就是灵犀!
    那黑影伸手将斗篷上的风帽抖落,露出原先的面容,笑道;“宴席之中,已饮酒不少。夫人难得有此雅兴,但恕本公主已无酒量奉陪。夫人有事直言,拿这宴后之酒,来借花献佛,也不是夫人一贯的风格。”
    “多年来,公主说话一直如此,从未变过。一句话就足以让灵犀无地自容。”灵犀笑出声,但看她的神色哪有一丝无地自容的意思,“此时更深露重,久站着容易受凉,公主可愿移步甘露宫中。”
    “你知道的。”端仪泠然笑了一声,齿缝中磨出几个字,“与薛氏有所沾染的地方,本公主一概不会踏足。”
    “我疏忽了。”轻邈的声音传来。此刚夜风乍起,困囿在繁密错落的枝叶中间或有呜咽之声,她整个身体都被掩在花丛之后,唯有一双眼眸明若寒星,感慨般地道:“公主觉得么?这宸妃长得真是像极了慧妃。”
    端仪闻言,却是轻蔑地笑出一声,冷峭道:“料你是后面来的人不知道根底,不是宸妃长得像慧妃,而是宸妃和慧妃长得都像极了——以前的娉妃。”
    “公主觉得我是后面来的人而不知根底么?呵呵……都是明白人,公主何必非要说这种话。”灵犀栖身在花丛间笑声柔魅,道:“无论是娉妃还是宸妃,不过一个封号罢了,无论是颜卿还是颜倾城,不过一个名字罢了。”
    端仪神色中闪过一丝玩味,“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兄是有意将和亲北奴之事瞒着宸妃,但是谁敢说一句。”
    灵犀凝神略一思索,不再提及前事,说道;“今日公主可见到故人慧妃了?”
    “见到了。”端仪指尖理理鬓角的发丝,慵慵地道,“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本公主看她离席的时候已喝下五壶酒性浓烈的夜光醉,但神智清明得很,一点都末见醉态。”
    话语间端仪眼角的一缕锋芒,极快地扫过灵犀明秀如栀子的脸庞,道:“旧时只因是一丘之貉而结为同谋罢了,算不得是什么故人。”
    灵犀自斟自饮,恬然自若地笑道;“公主和慧妃当初不就是为个林庭修么?至于连近十年的交情都不要了。”
    灵犀说到“林庭修”三个字时,蛇口细颈中倒出的一线水柱微地抖动,然脸上却无一丝的变化。
    端仪的眼底隐隐闪过一痕凛冽的毫光,冷哼道:“她当初为保林庭修,不惜兵行险招,到底还是差了一步,那时定南王叔虽然口头上答应,到底还是看穿了她名为联姻实则辖为人质的手段,巧施移花接术之计,一张红盖头下嫁到帝都的乃是不受宠的大郡主,就算是哑巴亏林氏也得咽下去。啧啧,后来滇南叛乱时,皇兄刻意未重用大将军林桁止,而是开始提拔其他族姓,令其立功啊。”
    “其实于林氏而言,皇上提拔其他族姓亦是好事,若是朝中长久一姓独大,岂不是要重蹈王、薛两家的覆辙,皇上深谋远虑,断断不会容许胤朝受制于外戚。”灵犀神情悠悠地斟着酒,眸心一点幽芒曳动,道:“敢问公主如何看慧妃此人?”
    端仪鼻翼轻扇,微露不屑,道;“十余年费心经营才换得今日的局面,放眼宫中朝野,何处不是她的党羽。皇兄膝下三子,大殿下虽为长子,但其生母出身低微,断不可与慧妃相较,三殿下不用说是她亲生的,四殿下是毓妃所出,而那毓妃是其心腹之人,这四殿下形同她所生,这样下去若不出什么岔子,太子之位迟早都是三殿下的,她到时候安稳地坐上太后的位置便是。”
    灵犀轻笺道:“公主此言差矣,皇上正值盛年,子嗣之数尚未知,说不定后来的皇子青山于蓝而胜于蓝,且中宫未定,公主怎能料定必是三殿下继承大统。”
    良久,端仪“嗤”地笑出一声,声音中多少透着几分鄙夷,“是啊,不足十岁的孩子哪成什么气候,这样说确实武断了,但慧妃未必不存了觊觎皇位的心思。一路算来,要说有什么异数,大概就是她料想不到颜卿还会回来。罢罢,就算是颜卿回官又能怎样。能有今日,她早不在意是否被皇兄宠爱,况且皇兄因当年娉婷公主无病早夭一事,对她心存愧对,多年来对她的种种一再迁就容忍,也不全是看在其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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