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不语,眼睛根本不看他。他气恼,动作不由得加重些。
她眉头微微皱起,似不堪忍受。
他无奈,只得放缓动作。
“莫非你厌恶我,不愿再与我说话了?”他继续问,语气中有隐隐的担忧。
她的眼睛看过来,半年多的分离,他面容憔悴不少。
“我不说,是因为我无话可说,与你无关。”
她现在能说什么呢?她知道她无论说什么都是错。唯有沉默才是绝好的应对。
“与你无关”这四个字又刺痛了他。现在他们在做这种亲密的事,她不但冷漠应对,而且还口出“与你无关”的话,怎叫他不动气。
他不再言语,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情绪。他无视她的生涩,她的不适,纵情在她身上驰骋。
她在他热情似火的感召下,也慢慢适应,慢慢投入。
等他们一起飘到云端,两人才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他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一只大手扣住她的手腕,似乎怕她在梦里走失。
这一觉睡到半夜,他犹在半梦半醒间,嘴里低语:“月儿,真的是你么?……我不敢睁开眼,我怕和以前一样,只能在梦里和你相见,我一睁开眼,你就不在了。”
她经历了清苦的修行生活,睡眠轻浅,此刻听到他的梦话,她只听见心中坚冰碎裂的声音。
她的身体曲卷在他怀里,有些不适。她微微动一动,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他的手臂就立刻揽紧她,让她动弹不得。
她只能闭目假寐,过一会,她又睡着了。
睡梦中,她被人轻轻推醒。她睁开眼,见他端着一碗,坐在床沿上。
“来,吃点东西。晚食都没吃,饿了吧。”
“我们尼姑过午不食。我不吃没关系。”
他闻言轻笑出声:“你和我都那样了,你还想修行呐。”
她恼他嗤笑她。如果不是他用强,她意志是坚定的,修行是严格的。
见她脸色变了,他放下手中的碗,抓住她的手:“你生气了?我承认我用强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但你也不对,你怎么可以出家去做尼姑,你知道吗?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差点崩溃。”
“我现在很丑吗?”她摸摸自己光光的头颅,确实很丑。
“不丑,你只是落发而已,头发还会长出来的,你不要担心。我是看见你的神情,与我是完全两个世界里的人,我害怕极了。我真的担心你抛下我,去追随佛主去了。”
他摩挲她的手掌,发现她的手掌上长出了厚厚的茧。
她曾是只问风花雪月,不管劳事的人,如今她日子过得比他府里的丫环还艰辛。
“你瞧瞧,你的手,你这是在惩罚我么!”他疼惜又怜惜。
“我府里的丫环都过得比你好。依我看,你还不如做我的贴身丫环,你我可以在一起。”
她闻言怔住,贴身丫环,这就是他想给她的。
“我宁愿满手是茧,也不愿眼里渗进一粒沙。”她的眼睛直视他,言辞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如此我们两人朝朝暮暮可以在一起。两情相悦,意随情动,名分那些东西都是虚的,如你想要的话,我愿意把你想要的都给你,但眼下不行。”
她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饱含着太多的情感,有无奈,有愧疚,有真诚,有希翼。它们明亮得出奇,如一束光照进她的心里。
“你曾说要帮永乐公子,你眼下在做的事……”她看到他一个噤声动作,就没有往下说。
“你不用想太多,待在我身边就好。”他顺势拉她进怀,紧紧拥着她:“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嗯,答应我。”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带着明显的蛊惑。
她完全没有了思想,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额头抵在他的胸前,感觉从没有过的安定和幸福。
她的柔顺和依赖,激起他强烈的男性意识。
红罗帐内,两人纠缠在一起,他们如饥似渴地索求,竭尽全力地给予。直到天发白,他们才倦极而眠。
她在睡梦中被吵醒,外面有人在大声质问:“你打着王兄的旗号,最近收了兴德庄和宝善堂,搞得天怒人怨,你是什么居心?”
他冷冷道:“什么居心?为何你不去问问你的王兄,他如今兵强马壮,是靠什么维持的?”
庞大的军队需要给养,他作为后勤供应,自然不择手段,巧取豪夺,以供军需。
郡主哑口无言。她举步往里走,想找个地方坐下。
他的身躯挡在她的面前:“郡主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他对她再冷淡也从没有把她挡在门外。她警觉地看着他:“你屋里有人?”
他不语,默认了。
“是谁?”
“我收的贴身丫环。”
“贴身丫环?她到底是谁?”郡主的嗓音不觉尖锐起来。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使唤的人,郡主就不必过问了。”
“我一定要过问呢?”郡主不屈不挠。
“郡主何必穷追不舍,我只不过用一个丫环而已,有必要剑拔弩张吗?”
“一个丫环而已,”郡主冷笑数声:“你把她给我,我正缺一个丫环。”
“你自己到外面买去。”他不耐烦地说。
郡主统管萧府内院,做主遣走那么多的女人,不见他有任何不满和微言。现在他的执意,说明屋里的人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
他竭力维护的丫环到底是谁?难道是她?不可能,她已经出家,他不会连尼姑都要吧。
两人眼对眼,各不相让,僵持不下。郡主一咬牙,发狠说:“要我,还是要她,你说。”
这句话明显地抓住了他的软肋。他的脸色变得铁青,脸冷峻得可怕。
郡主使性子冒出的话,连她自己都后悔了。万一,他选择的不是她,她不就成为庆州城的笑话,成了众所周知的下堂妇。
郡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害怕从他嘴里吐出的话是自己不愿听到的。
“我走。”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接着屋里的人走了出来。
果然是她。
郡主心里又气又恨,又伤心又绝望。
她看到郡主满脸怨恨的神色,心里充满愧疚感。
曾几何时,在春归亭见到的那个雍容典雅的女子,在闺阁里吟诗谈笑的女子,如今哪去了。她为情所伤,不正是因为自己么。
他听到她说要走,连忙上前拉住她。
她避开他,急急后退数步,他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抓到。她明亮的眼睛淡然地看着他:“我想过了,我不属于这里。”
“你想上哪?”他急切地问。
“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她边说边往外走。
“月儿,”他不由轻唤出声,心中充满不舍。
她回过头,最后看了他一眼:“你多保重。”说完,她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他呆立在原地,望着她那萧索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第 22 章
萧府大门紧闭,她等在门边。守门的小厮瞧见她,鄙夷地撇撇嘴,不过是主人尝尝鲜,过过瘾的货色,这不,一大早就被打发了。
他替她开了扇小门,等她一走出去,就咣当一声,将门关上了。
她回过身,望着这朱门高墙,深宅大院,昨日的一切恍如一梦。
她四下茫顾,不知该往何处去。
她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边走边思索,青云庵是不能回去了,庆州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天大地大,何处是她的归宿啊。
空中云层很厚,透过云层照射的阳光灰蒙蒙的,带着冬的寒气,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反而更觉阴冷。寒风狂啸,卷起地上的尘土,尘土四处扑散,啪啪朝她脸上打来,冰冷的脸颊顿时感到生疼。她顾不得自己的头脸,狂风恣意肆虐,扬起她的衣袍,四下寻找空隙,灌进冷风,她的体温骤降,冷得直哆嗦,四肢马上就冻僵了。
她僵硬的手指拉紧自己的衣袍,将两只手拢在衣袖里,不期然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她取出一看,是他送与她的玉佩。
他说过,这块玉佩能帮她达成愿望。可她眼下还有什么愿望?
她直愣愣地看着玉佩,内心有隐隐的不安,这不安立时让她有了主意。
她朝庆州城最热闹的大街走去,找到一家吉记。
她伸手挑开厚厚的蓝色布帘,步入吉记。
屋内温暖如春,她搓搓自己冻僵的手,忐忑不安朝柜台走去。
一大早,店里冷冷清清,没有其他客人,柜台上站着几人,瞧见一个尼姑进来,感到诧异。他们一齐望着这个出家人,猜测她为何一大早到吉记。
接下来,令他们大惊失色的是,这个尼姑朝他们出示一块翠绿的玉佩:“我要兑一百万两纹银,三日后我来取。”
柜台里其中一人接过玉佩,只瞧一眼,就知道是主人的信物,见物如见其人,相待如主人亲临。
他不敢怠慢,忙道:“师傅要的纹银我们会依时准备好,不知师傅可要我们护送?如需要,我们还可安排护卫。”
她不想动静搞那么大,就说不用了。
柜台里的人目送她离去后,立即派人去禀告主人。
“你立即派人将月儿找到,给她安排一个住处。我可不想她又回青云庵做尼姑。”
他昨日看到她的样子,至今仍令他心悸,他再也不能对她放手,就算他们不能朝夕在一起,但她处在他的护翼之下,他的心就安定了。
“是。”萧秉转身就要离去。门房领着一人进来:“萧公子,这人有急事,我就直接领进来了。”
萧长天挥挥手,叫门房退下。
“何事这么急?”
“今晨来了个出家人,吩咐我们兑一百万两纹银给她,她三日后会来取。小的不知她的来路,怕有诈,故来禀报。”他边说边把玉佩递给萧长天。
萧长天接过玉佩,心中咯噔一下,她这是什么意思,要与他一刀两断,索要的分手费?不会,绝不会,她说过,金钱是不能补偿她们女子的,像她这么骄傲的人,绝不会用自己的感情作交易。
那她是什么意思?萧长天百思不得其解。
“她要,就给她。”萧长天想,她总有用处才会开口,自己尽自己所能帮助她,也能消减一下心中对她的愧疚。
萧长天转身对萧秉说:“既然她三日后会来,你就不用去寻找了。你安排人手去筹集这一百万两纹银。最近世道不太平,这些银两要及时到位,不能误事。”
“是。”萧秉领命而去。
萧长天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玉佩,想三日后就能与她相见,尽管度日如年,但也有个盼头。
他焦躁烦闷的心情略有好转。
三日后清晨,天气依然阴沉沉的。
萧长天早已来到吉记,一边审账,一边等月儿。
昨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天还没亮就起身,跑到吉记,叫店里的伙计早早开门迎客。
伙计们纳闷不已,这么早,哪来的客。
确实,等了两个时辰,才来了一位客人。这人办了一笔小业务,很快就离开。
所有店里的伙计都看出来,主人极不安,手里拿着账本,时不时朝门口张望,脸上的焦虑一览无遗。
过了午时,还不见她的人影,他更觉烦躁。他站起身,在屋里前后左右,来来回回踱步,几次踱到门口,他站在门帘后,期盼着此时门帘一挑,她的人影就出现在他面前。
柜台里的人都毕恭毕敬地站着,主人不坐,谁敢坐着。
桌子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全是按她的口味准备的。现在,这桌菜肴已经冷了,他依然等着,不愿一个人独享。
太阳慢慢朝西移动,他的心慢慢下沉。
这桌菜肴放到晚上,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新鲜,变了色泽。
萧长天木然地坐在桌旁,瞧着这些东西:“将这些倒了,另外再做一桌。”
手下的人赶忙过来,端起这些菜肴就要倒掉。
“慢着,别倒,把这些热一热。”他改了主意。
她说过,她怕再浪费再受报应,饥饿的感觉她再也不想尝了。
他独自一人,吃着这些菜肴,味同蜡嚼。他心里又悲凉又失望,他清楚地知道,她不会来了。她用的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
她真的想与他分手。即便这样,她也骄傲得不愿拿他任何东西,唯一送与她的东西,她也要变着法儿还回来。
她就那么想离开他,不惜用计以便得逞?他叫人拿来一坛酒,自斟自饮。借酒消愁愁更愁,他醉倒在桌上,嘴里喃喃道:“月儿,你真狠心。”
驶往江北的乌篷船上,一个尼姑打扮的人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远的江南,心如刀割。
她拿着玉佩去吉记,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不知道玉佩的重要性还罢,知道了,明知自己无力保全,还不如物归原主。如今天下不太平,自己手上的玉佩万一被抢,被偷,被遗失,或者自己万一魂归他处,此物被人捡去……拿到玉佩的人如对他不利怎么办。她想想就害怕,于是就想还给他,但想到他收到玉佩,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会不遗余力找寻她,于是她假装向他索要银两,那他误以为她会再来,如此一来,他被动,她主动了,她可以获得足够的时间离开江南。
望着烟波浩渺的江面,她没有为自己的计划得逞而高兴,相反,她为自己离他越来越远而感到难过。
望着这一汪悠长的江流,她不知,它被谁左右只能向东而去。而她更不知,他们的命运又是被谁左右只能生生离散。这只看不见的大手,这只扭转乾坤的大手到底是什么?她无法回答。
如今天下最强势的两人,一个是江都王刘义正,一个是乌弥国王那莫。
两人手中兵马众多,几番对决,各有胜负。
中原谋士给乌弥国王出主意,现在新任的江都王士气正盛,我们应避其锋芒,选择秋天进攻江南,破坏他的粮仓,切断他的军需供应,这样江都王的士气必将大落。谋士进一步解释,江南水田早熟,正是江南秋收时节,趁这时节攻打江南,江都王必然回师守御,他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他以为常,我们再聚兵,他必不信。犹豫之间,我们发兵登陆而战,兵气益倍。一席话,听得那莫王频频点头
谋士再献一计,江南由于地下水位高,民居多是茅竹屋,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