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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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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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岁已经不小了,”沈悛哄劝道:“很多女子十三岁就出嫁了。你不是想学吹箫吗,我教你好不好?”

    “我不嫁,这么小出嫁会死的。”张丰拼命想从他怀里脱身出来,她这会手脚都能动了,打耳光的话应该也能打出点响声来,但现在情况还不算太糟,她决定还是不打。

    “哪有这回事,你听什么人说的?”

    “我娘说的。”张丰说。

    “你娘哄你的。”沈悛捏了捏她的脸说。

    “不是的,成亲要生孩子吧?没成年的人生孩子很危险,会没命的,这是真的,不骗你,你总不是想害我吧?”被人当成小孩子确实很冏,但她现在宁可被人当成孩子。最初的紧张过后,她的脑子也能转得快一些了,想起沈悛的夫人就是小小年纪死于难产的。

    沈悛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暂时不生孩子。”

    张丰眼睛转了转,扭着身子说:“那你放开我,要不然万一有了孩子不就完了吗?”

    沈悛笑道:“你以为这样就会生孩子啦?”

    “那当然了,这不是肌肤之亲吗?”张丰装出一付固执而天真的样子。

    “肌肤之亲不是这样的,”沈悛的手移动着,不怀好意的轻笑道:“我告诉你什么是肌肤之亲如何?”

    “不行,你别害我,”张丰又开始紧张,几乎不能自控,使劲推着他说,“我要回去休息,我快困死了。”

    沈悛抱着她不放,“不用回去,就在这里陪我睡。”

    张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逼出眼泪,急道:“不行不行,不是都说好了吗,等我长大再同床共枕、肌肤相亲,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沈悛苦笑,心想平时看起来很老成很稳重的人,没想到竟是这么幼稚,真是看错了她。回心一想却也难怪,毕竟还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呢。

    张丰小心的、一步步的把自己解脱出来,从成亲生孩子,到成亲不生孩子,然后又开始偷换概念,从不生孩子变成不能肌肤相亲,再到不能睡在同一张床上,淡化两人的关系的同时,也是在试探沈悛的底线。而沈悛却以为她是真的天真单纯不懂男女之情。

    沈悛既然决定要她,当然不会由着她单纯下去,于是笑着说:“好吧,就依你,你好好亲我一下,我就让你下去,好不好?”

    张丰的神经又绷紧了,身体僵得跟动不了似的,所幸脑子还没变成糨糊,心里不住的衡量着亲了会怎样,不亲会怎样,暗暗劝自己:亲一下就亲一下吧,没什么的,何况刚才已经被亲了,亲和被亲一回事,没什么不同。

    可实际上主动和被动还真不是一回事,被亲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亲人,那就难多了。张丰把脸往过去靠了一点,二脸之间还有两掌宽呢,脸就腾一下烧起来了。沈悛愉快的看着她,忽然觉得把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成红颜知己其实是个非常有趣的事。

    张丰窘迫的回撤到原来的位置,讪然道:“我还没漱口呢,口里臭臭的,还是别亲了。”

    沈悛道:“不臭,我方才尝过了,是香的,你亲吧。”

    张丰几乎冏死,苦笑着讨饶地看着他说:“先记下,以后再还好不好?”

    “好,这次就先记下。”沈悛终于不再为难她,说完就放开了手。

    张丰像个兔子似的蹿了出去,跑回自己的房间,刚进门就狠狠的扇了自己俩耳光!不为别的,就觉得自己太没用,对着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而已!而且还是个体弱多病的废物点心,居然惊惶失措到身子脑子全瘫痪了!打耳光都不会,只会流眼泪!

    真是个废物废物废物!

漫长的一天

    张丰一向认为打嘴巴是非常粗俗的行为,她一辈子都没做过这种事,第一次破例竟招呼在自己身上了。

    不过捂着发疼的脸颊,她的怒气几乎立即就平息了——看来人对自己总是最宽厚的,如果是生别人的气,气成这样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息火的。然后她沮丧的发现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粗鄙了,真不知道沈悛那么一个风雅的男人,对一个村妇似的人是怎么看得上眼的!

    现在怎么办!装傻充愣,虚与委蛇?万一委不下去又怎么办?自己不过是一个奴仆,主人家的一道菜而已,凭什么约束他?道德?还是法律?可惜这二者也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凭承诺吗?刚才他应该算是答应了不强占她,可这种话能算数吗?那明明就是哄人的口气,万一什么时候有“需要”了,他会委曲自己成全别人吗?显然不可能!谁都是先顾自己的,她是如此,他又怎会例外!两人之中他强她弱,那么谁输谁赢也就不言而喻了。

    沈悛今天放过了她,估计是被自己的表现雷到了吧?那种傻样子肯定不会有催…情作用,倒很可能是灭火剂,可是靠这种手段又能保护自己多久呢?万一哪天他失去了理智呢?比如喝醉了或是情绪反常,不在乎情调了,只想发泄怎么办?就算不出现这种情况,自己就能让他搂搂抱抱的吗?

    要不就逃跑吧!带上钱,带上裕儿,离开京城附近,到别的地方去!说不定根本就不用逃多远,只要从长安城西边跑到东边就行了,沈悛不像个会为这种小事较真的人,估计不会花费人力到处找她。张丰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立刻拖出钱箱子,把钱口袋往肩膀上一扛就往门外走。

    不过刚走出门她就清醒了——逃跑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天已经亮了,这样子出去,走不出院门就该被人质疑了,最多走到门口就会被门房的人拦下来。

    她只好把钱袋重新放进箱子里锁好,一夜没睡加上紧张过度,一旦憋着的那口气泄了,立即感到困倦的不行,可是她的被褥已经搬到为沈悛值夜的隔间里,这里只剩下空空的床板,是没办法睡觉的。而且她这个时候好像也没有休息的权力。

    她在床板上坐了一会儿,洗漱了一下,锁上门出去。今天是中秋节,要忙的事情比平时更多,借着干活应该能够躲过这一天吧!

    张丰首先去看舍儿,如果他好了,自己最起码不用住得离沈悛那么近,也不用时刻呆在他身边,她真是比任何人都盼望舍儿的病能立刻就好。

    舍儿暂时和庆叔同住,庆叔在沈家是园丁兼采买,是沈家院子里所剩不多的生力军之一,其他年轻力壮的家丁都被派到农庄里种田去了。

    庆叔不在屋里,舍儿一个人躺在那里看起来有点可怜,屋子里空气很污浊——不知为什么,一说养病人们总是把门窗关得严严的,唯恐吹了风。

    张丰忍着难闻的气味来到床前,问他是否感觉好一点了,舍儿却不答反问:“你有没有用心伺候?不会又把郎君一个人丢在房里不问吧?”

    张丰正烦这个呢,不耐烦的说:“不放心的话自己起来伺候去!我到现在还没合过眼呢,要不是你泡病号,我至于受这个罪吗?”

    舍儿听得张丰竟然一夜没睡,也没好意思再啰嗦,嘟囔道:“你以为我就睡得好啊,还不是和你差不多。”

    张丰也没心思和他生气,问道:“吃药了吗?医师说没说要吃几付才能好?”

    舍儿闷闷的说:“这么点小病哪用请医师,养几天就好了。”

    张丰默然,确实,一个奴仆而已,生个感冒腹泄之类的小病,谁会请医生呢,其实这也平常,这种缺医少药的年代,如果不是得了要命的病,普通人家哪会轻易请医生,就是有钱人家,小毛小病也大都是自家调养一下抗过去就算了,大概也只有权贵之家才会动不动就请医生。

    可是这么挨下去得多少天才能好啊,张丰烦躁地皱起眉头,苦想有什么治拉肚子的办法没有,舍儿见她站在那里发呆,不由得又没好气起来,心想这家伙就是没眼色,这么长时间连个水都没给自己倒,看来也别指望她能替自己洗衣裳了,既如此,杵在这里干什么?于是不耐烦的说:“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郎君跟前没有人使唤怎么行,还不快回去伺候!你现在是贴身的仆从,不要到处乱跑,让郎君无人可用。”

    张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算盘打错了,今天怕是没办法借着忙碌躲开沈悛,丧气之下连还嘴都没兴趣,就沉着个脸转身走了。

    舍儿气恼的捶了下床板,心说这么个既没眼色,也不随和,除了做事还行其它一无是处的死女子,也不知郎君撞了什么邪,竟然说自己不如她!本来自己一直做得好好的事,郎君却非得找她,再这样下去自己都快没有容身之地了。

    其实他也不是没看出来,郎君对那个古怪的死女子动了心思,他舍儿也不是没眼色的人,可是光他一个人有眼色有什么用?那个死女子不肯贴上去,郎君也不是那种急色的人,他舍儿也只能干着急罢了。

    要说起来,他最看不上张丰的还是她的没眼色,当初郎君屈尊绛贵到她家窑洞里休息,你就说,堂堂一个朝廷官员,太学里的助教,肯去一个穷人家,那还不是主人家天大的荣幸吗?再者他也不会白白承一个穷小子的惠不是?总会给赏钱的,这要搁着是个有眼色的人哪有不好好巴结的理?她倒好,硬是不让进,后来郭博士等人进来还是那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要是她能好好巴结着几位郎君,把他们哄得高高兴兴的,赏钱又岂会少了?她倒好,摆脸色不说,吃碗粥都要收钱,结果让郎君起了玩闹的心,一个赏钱没给,只让她挣了几个辛苦钱。她在郭家混不出头,估计也是因为那次的无礼恶了郭博士,也就是自家郎君心宽不爱计较,不然她哪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过!

    舍儿正自忿忿,肚子又是一阵不舒服,只好软手软脚的爬起来,趿着鞋直奔便桶。

    泻一次大概能消停半个时辰,舍儿趁着这个空档打算睡一下,刚睡着没多久,吴大娘端着两个大碗进来,高声大气的喊醒了他,指着两个碗说:“这是特意给你煮的粥,这是石榴皮煎的水,张丰说喝了能止腹泻,我给你放这里了,你记得吃,今天过节,我还有一堆事要忙呢,等下就顾不上你了。”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舍儿瞅了瞅床头土台上放着的那一大碗“药”,心里有些嘀咕,石榴皮煎水?能有用吗?但他的手还是首先伸向了那碗“药”,不管怎样,她总不至于害他。一口气喝下半碗,他心里不禁又嘀咕上了:这么一大碗,到底要做几次喝啊?也不交待一声!想想还是像普通喝药一样做两次喝算了。端起粥碗,尝了尝居然是咸的,心想吴大娘到底还是疼他的,知道在粥里加点调味。

    张丰去了一趟厨房,和吴大娘说了石榴皮煎水的方子,便去了沈悛的住处,他一向没有早起的习惯,估计张丰走了以后他又去睡回笼觉了,到这时仍没有起来。张丰便像往常一样去了花园。

    庆叔正清理一些过季的花草,好让当季的花显得更突出更娇艳,张丰和他打了个招呼,借他的剪刀剪了几朵花,又挑捡了一些修剪下来的枝叶,捧着来到书房。

    整理过书房之后,再次来到沈悛的院落,正赶上他要起床,张丰只得伺候他穿衣洗漱。沈悛去院子里散步,张丰便留下来整理房间、洗衣服,然后端了茶送到书房里。

    沈悛正摆弄着花瓶里的花,张丰看了一眼,经他一调整那些花草疏密相间、花叶相映,果然更好看了。

    “如何?”沈悛指着花瓶问张丰。

    “好看。”张丰说。

    “如何便好看?”沈悛问。

    “郎君用丹青妙手来插花,当然比小人胡乱摆放要好看。”张丰恭敬的说。

    “甚好。”沈悛微笑道,“没想到你竟连这个也看得出,果然聪慧。”

    “谢郎君夸奖。今天上午郎君想吃什么?”张丰问。

    “随便什么吧。”沈悛不在意的说。

    “那么小人就看着做了。”

    “嗯,你看着做好了。”沈悛随手翻开一本书,漫不经心的说。

    张丰应了声喏,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沈悛含笑看着她的背影,心说:“还是这么恭敬勤谨,聪慧稳重嘛,没有恃宠而骄,可为什么偏偏在情之一字上如此迟钝呢?”

    沈奥昨天就回自已家过节了,沈悛一个人吃饭,张丰把饭菜端到书房里,伺候他用过饭,正准备收拾碗筷走人,沈悛叫住她说:“饭菜都还剩下不少,你就在这里吃吧。”

    张丰微一迟疑,道过谢,就着装饭的大碗,用布菜的筷子默默用饭,沈悛就坐在旁边看着她,问:“你父母在世时,想必你家家境不错吧?”

    张丰放下筷子,把嘴里的饭嚥下去,拭了拭了嘴角回答道:“我父亲年轻时倒过了些好日子,不过小人出生后家境一直很贫寒。”

    沈悛点点头,张丰见他再没有话要问了,便接着埋头吃饭,吃完,便准备赶紧收拾走人,沈悛拦住她说:“放在这里让别人收拾吧,你回去睡一下,别累坏了。走吧。”说完率先走出书房。

    张丰不安的跟在后面,紧张地想着应对之策,沈悛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住处,到门口时吩咐了一声“不用进来伺候,你休息去吧。”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张丰猛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慢慢走进隔间,关好门扑到床上睡去。不管怎样,暂时肯定没事了,沈悛决不会偷入她的房间骚扰她,这个午觉尽可放心睡。

    睡意正酣时,听到沈悛喊她,张丰连忙起床,匆匆整理一下仪容走进内室,沈悛穿着中衣慵懒地坐在床边上,张丰走过去帮他穿衣服,心里满是警惕和紧张,动作僵硬有如木偶。

    沈悛却半点没有为难她,束发净面之后便离开卧房,往花园走去,张丰问明他要去的地方,随后送去茶水,问他是否还需要别的东西,沈悛说要画画,让张丰把画具拿来,张丰从书房拿了画布笔墨颜料等物送到花园的凉亭里,在沈悛的指导下做着调朱磨墨等事,待准备工作完成,沈悛在石桌上铺开画布,便打发张丰去采花,等她回来,就看到画布上一幅少女采花图已经基本完成,画中人物宛然张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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