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近,张丰姐弟遭遇抢劫的次数明显增多,张丰前天才被两个乞丐抢了钱,今天张裕又被流氓勒索,失去了一天所得不说,还挨了一顿打,张丰气得要命,偏偏去洗衣的时候又遇到村里最刻薄的泼妇,嘴里不干不净的,当着她的面就敢拿一些不三不四的话编排她,张丰当即就炸了毛,跳起来一脚把那女人踹进池塘里。
那女人当然不肯吃这个亏,其他人也不会让一个外来户在自己的地盘上逞能,于是纷纷指责张丰,泼妇被人从水里拉上来之后更是发了疯似地扑上来撕打张丰,张丰虽然也是满肚子邪火,很想把这个可恶的女人好好揍一顿,可惜她力气没有人家大,也没有人家那么疯,结果倒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
泼妇像个得胜的将军似的昂然离去,这时又有人觉得张丰有些可怜,便看在她平时待人和气的份上,说些半是劝慰半是埋怨的话,张丰只是一言不发,挣扎着要把衣服接着洗完,一个平日和她交好的女孩要扶她回家,也被她拒绝了。
张丰忍着疼痛默默地洗了手脸,整理好身上的衣服,仔细地洗净头发,然后又接着把衣服洗完,这才从从容容地往家走去。
张裕正在门口摔胶泥,张丰把衣服晾在竹杆上便进屋去了,经过张裕身边时柔声道:“你身上有伤,早点休息吧,明天起我们一起叫卖,别再分开了。”
张裕顿了一下,扭头对张丰说:“姐,我一个人去卖就行了,现在外面太乱,你还是别出去了。”
张丰停下脚步,但却没有回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好。”{炫&书&网:。ūмDтхт。сοм
走进小小的隔间,躺在低矮的床上,张丰鼻子一酸,眼泪便不可遏止地涌出来。
张丰进屋之后便没了声息,张裕有些奇怪,试探地叫道:“姐,姐?”张丰不敢答应,张裕见没人应声,顿时担心起来,起身走到隔间外面关心地问:“姐,你没事吧?是不是病了?”张丰张了张嘴,一声啜泣立刻逸出喉咙,连忙咬着牙齿紧紧闭上嘴巴,张裕却已经闯了进来,蹲在床头边急切地问道:“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是谁?”
张丰摇头。这时天已经快黑了,屋子里面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张丰张开嘴巴大大地喘了两口气,轻声道:“没有,没有。”
微颤的声音,忧伤而委曲,又如叹息一般沉重而又无力,张裕忽然福至心灵,恍然问道:“是不是想朱大哥了?”
张丰一听更加伤心,一时也理不清自己的情绪,只是不想哭着说话,便点头道:“嗯。”
张裕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的说:“等朱大哥回来,你就嫁给他吧。”
张丰觉得好笑,一咧嘴却冒出一声抽噎,但是情绪却已经好了很多,于是坐起来,揉了揉张裕的头顶说:“别担心了,我没事,只是累着了,你也很累吧?今晚早点睡,明天也不要出去了,咱们一起好好休息两天,读读书,散散步,再做点好吃的,体会一下悠闲的感觉。”
张裕说:“你歇着就好,我不累。”
张丰往床上一倒说:“乖,听我的没错。弦绷得太紧会失去弹性的。”
张裕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听你的。”
所谓读书散步,也不过是个说法罢了,他们仅有的几本书全都丢在平阳了,哪里有书可读?不过背书也是一样的,两人悠悠闲闲地逛到河边,一边挖野菜一边你一段我一段地背书,间或还讨论一下上汜节的销售策略,又或者展望一下未来。
他们租住的那间破屋子,从三个月之前租金就已经涨了一倍,柴禾的价钱涨了五成,粮食则跟城里的粮铺一个价,并且时有坏小{炫&书&网:。ūмDтхт。сοм子欺上门来,而朱挽又迟迟不回,使得两人不得不另做打算,商量的结果便是等挣够了钱就到城里去摆个小吃摊子。
休息两天之后,姐弟俩便开始为即将到来的上汜节忙碌起来,张丰做了几十朵绢花,又和张裕一起割了两大捆蒲草,编了几十个小篮子,上汜节前夜,两人便在每个小篮子里放一对用丝带捆在一起的玩偶,再点缀一朵玫瑰花,另外还有一株兰草,不过这要到明天早晨才能放,不然就蔫了。这年头文字是很受敬重的,为了博得人们的青睐,张丰还特意在每对玩偶的背上分别“佳偶”、“天成”两字,称得上是上汜节特供产品。
为了养精蓄锐,包装完之后两人便早早睡了,半夜里隐约听到几声狗叫,张丰睁了一下眼睛,摸了摸枕头下的匕首,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张丰起来做饭,刚一开门就被吓了一跳,只见一物踞守于门外,听见开门声微微动了动,及至张丰惊呼出声,便慢慢站了起来。
天色尚黑,根本看不清那人面貌,张丰却只愣一瞬便猛地扑过去,惊喜地叫道:“朱挽,朱挽,你总算回来了!”接着便埋怨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就不怕别人担心吗?”又问:“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敲门呢?”
张裕也被吵醒了,趿着鞋抢到门口,睡意朦胧地说:“你怎么才回来,都把我姐想哭了。”看了一眼扒在朱挽身上的张丰,返身回到屋里穿衣服去了。
直到这时朱挽才开口道:“我找到了一个类似桃花源的地方,只是那里既没有桃树,也没有人家,我在那里建了两间房屋,如今来接你们过去。”张丰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在他胸前猛点头,朱挽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打猎的时候被一只豹子抓伤了脸,破了相,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张丰一愣,伸手摸索他的脸,果然在左颊上摸到一条凸起的疤痕,心中不由一痛,想起他刚才的话,以及所感受到的沉郁之气,立即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脸颊,柔声道:“疤痕是男人的勋章,你是我的英雄。”
朱挽闻言,一直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抬起,紧紧环住张丰的肩膀。
张裕重重地干咳一声,张丰回身,满面笑容地看着他说:“你不是已经把我许给他了吗?早饭你来做,今天是上汜节,我们要谈情说爱去。”说完拉起朱挽就往外面跑。紫蝶网公子肉。
两人携手来到河边,用河水洗了脸,又洗了手脚,算作袚褉,然后便坐在河滩上唇齿纠缠,啃着啃着便滚在了地上,两人都不想忍耐,也就没在发乎情之后止乎于礼。
太阳初升的时候 ,两人在春水之中重新行了一次袚褉之礼,朱挽只觉无比畅快,张丰却冷得打着小哆嗦,缩在朱挽怀里说:“洗得这样彻底,这一年都会平平安安,无灾无病吧。”朱挽笑道:“不仅人会平平安安,庄稼也一定会丰收。”
张丰红了脸,骂道:“坏蛋。”当时风俗,上巳节行房会带来丰收,因此才会有“奔者不禁”之说。{炫&书&网:。ūмDтхт。сοм
上巳节为期三天,两人一边卖东西一边眉来眼去,甜甜蜜蜜地发了一笔小财。
节日过后,三人背起行李离开了村子,半月后便到了新家。
新家在武陵山中,走过一条峡谷裂缝,钻过一个山洞,再翻过一座山,只见一大大的山谷,山谷里草长莺飞,野花遍地,溪流如带,美丽得如同梦幻。
小屋建在一个低矮的土丘上,褐色的墙壁,茅草的屋顶,看起来很坚固,走到跟前,才发现居然是座木屋,除了屋顶上那层茅草,全部都是用原木搭建而成的。
“真漂亮!”张丰赞道。
朱挽高兴地笑了,“我用一只豹子换了一把斧头,仅用一把斧头便建起了一座房屋。明天我就再去伐木,再建一间屋子给裕儿住。”
张裕哼了一声抢进屋去,瞅了一圈之后,在放了两张床的那间屋里占了一张床,呈大字摊在那里。
张丰笑了笑走进里面那间屋里,放下自已的行李,并把跟进来的朱挽推出去,悄声道:“你睡外面。”朱挽低声抗议道:“我们成亲了呀!”张丰道:“成亲了也要睡外面。”
朱挽虽然满心不愿意,却也只得和张裕作伴,他很想立刻再搭一间木屋把张裕赶出去,只被支使着做起翻地的勾当,直到把种子撒到地里,才腾出手来盖张裕的房子。
不过这次倒不用他一个人折腾了,张丰用木棍扎了两个坯模子,和张裕两人在小河边打了许多土坯,有了砌墙的东西,也就不需要砍那么多树,朱挽便用多余的时间割茅草或是打猎。前后折腾了两个月,朱挽才如愿以偿地、正式地和张丰同床共枕。
与世隔绝的生活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过,三人亲密而友好,却又时常为了一点点小事争执不休,其中当然也有些故意的成分,免得生活过于平静。显然,他们还是有点寂寞的。
“朱大哥,之前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难过吧?”张裕问。
“忙起来也不觉得太难过,那时候我就想着早点把房子盖好,早点把你们接来{炫&书&网:。ūмDтхт。сοм。”
张裕哼了一声说:“是想早点把我姐娶到手吧?”
朱挽点头道:“正是。”
张裕说:“这地方好是好,就是太静了。”
朱挽说:“确实。”
来时,他们把所有的钱都买了种子和粮食,秋收过后,算了算口粮还差着两三个月呢,张丰便打算织些手套袜子拿到城里去卖,朱挽本不想靠她赚钱养家,却又怕她闷着,便带着她的张裕去了趟武陵,用卖兽骨兽皮的钱买了粗线,顺便在城里玩了两天,才重新回到山里。
初冬,三人带着手套和陶偶又去了趟武陵,把东西卖掉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猫了一个冬天。
第二年开春,三人带上攒了一冬天的兽皮、腊肉、陶偶和碗碟再次来到武陵,没想到竟然见到一个熟人——沈悛。
沈悛说他去年秋天就到了晋国,原打算直奔武陵的,却在经过江陵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张丰做的陶偶,向人打听了卖陶偶者的形容样貌,便猜到一定是张丰姐弟无疑。“桓氏世代儒学士族,听闻其子弟多有文学之士,因此便在江陵盘桓了些日子,原以为会结交到一两个高人雅士,不料竟遇到一个斯文败类,我便到武陵来了。”说到这里,沈悛厌恶地皱起眉头,张丰便问是什么人,沈悛说出一个名字,张丰心里一动:“桓幼,不就是那个抽了自己一鞭子的家伙吗?”
“他做了什么事,让您如此不齿?”张丰好奇地问。
“他请我饮宴,逼我把诗卖给他,没想到桓氏子弟竟然有如此无耻者。”沈悛轻蔑地说。
张丰笑了笑,“您觉得武陵如何?”
“尚可。”沈悛微笑,“你来此两年,可寻到桃花源了吗?”
“没有,不过我们住的地方也很好,并不输于桃花源。”
“既如此,我也搬去住,我可是听了你的劝告才来到这里的,你既找到了好地方,我便不用再费心,只坐享其成就是了。”
张丰非常快乐地说:“随时欢迎。”
张丰能见到忱悛,并是因为碰巧遇上,而是从江陵开始沈悛就一直在寻找张丰,后来打听到她已经离开,又被桓由纠缠,便来到武陵继续寻找她的踪迹,在市坊看到玩偶和手套时,便拜托店家下次见到张丰时一定要带她来见自己,店伙计贪图他的谢赏,见到张丰时便拉着她去见沈悛,这才有了这次见面。
朱挽在市集上卖兽皮,张丰听说沈悛找她非常惊喜,立刻便跟着店伙走了,后来才想到忘记打招呼了,怕朱挽着急,和沈悛聊了一会便告辞了。
从沈悛那里出来以后,张丰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待回到市集,便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和朱挽说了,朱挽听后立即眼睛放光,说:“干了!”
张丰心里有点不踏实,她告诉朱挽一是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妙,再者便是知道朱挽喜欢冒险,怕他觉得闷,想给他找点刺激的事做做,但她总归还是怕朱挽遇到危险。
从她那一脸纠结的样子,朱挽只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轻松地说道:“放心吧,这事容易的很,不管成与不成,都不会有任何危险。再者,我怎么舍得让你冒险呢?”
张丰相信自己跟着他的时候,朱挽的确不会过于冒险,这才安下心来。计议已定,张丰便把张裕丢到沈悛那里,和朱挽一起北上江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