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打出来了。”
“卖出去了吗?”
“一把都没卖出去!”黑小子的态度很是不善。
“你放心,现在时间太短,再过一段时间一定会有更多的人认识到它的价值,到时你们的门槛都会客人踏破。”其实张丰也挺着急的,她还有押金在这里呢。
黑小子哼了一声。
张丰忽略他的态度,建议道:“其实你们可以试着向军方推销一下,这东西无论攻城守城都是很好用的。”
黑小子撇嘴道:“装腔作势,一个小叫花子罢了,你懂什么军事!”
“什么东西这么好?给我看看!”另一个声音□了他们的谈话,张丰转头一看,竟然是剃头铺门口见过的那个锅盖头,王铁匠见问,立刻从张丰手上拿过铁锹递到他手上,殷勤地介绍起来。
锅盖头用评估的目光仔细地看着手上的铁铲,然后饶有兴趣地问张丰:“你倒给我说说看,一个铁锹,你如何会想到战事上去呢?”
张丰抬起头看着他说:“攻城守城不是都要修工事吗?用这样的铁锹干起活来当然比用木锹和普通的铁锹要快,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她猜这个人可能有订货之意,如果这样她就有望拿走自己的铁锹了。
张丰明显是答非所问,不过锅盖头并没有计较,毕竟她看起来也只是个小孩子罢了,他只是看着张丰笑了一下,便对王铁匠说:“给这把铁铲装个把,我试试是不是真好用。”
“这就有一个安了把的,”王铁匠从靠墙的地方拿过一把铁锹递给锅盖头,“小人刚打出来就试过了,确实是挖土掘地的利器,将军请,就在这里不妨。”王铁匠殷勤备至,连称呼都由郎君改成了将军。
锅盖头接过铁揪,三两下便破开了踩得结结实实的地面,接下来铁锹入土就更容易了,不消几下就挖出一个脸盆大小的坑来,王铁匠眼巴巴地等他发表意见,见他好像挖起了劲似的,忍不住问道:“如何?将军还满意吗?”
锅盖头意犹未尽地停下挖掘,拄着铁锹把说:“不错,多少钱一把?”
“二百二十钱。”王铁匠并没有开太高的价,一则这些胡人他惹不起,二则他更不想把这个潜在的大客户吓跑,再者嘛,他也实在是个老实人。
锅盖头皱眉,“太贵了。”
王铁匠说:“将军有所不知,这种铁锹不仅费料,打起来也颇为费时,而且稍不注意就打坏了,二百二十钱绝对是公道价格,不过如果将军买得多,小人少赚点工钱倒没什么,不知将军需要多少把。”
“一百把多少钱?”锅盖头开玩笑似的问。
王铁匠则无比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咬咬牙说:“每把二百钱。”
“一千把呢?”锅盖头又问。
“每把一百九十。不能比这个价钱再低了,不然小人等于白做工。”
张丰和王铁匠师徒一起看着锅盖头,紧张地等着他开口。
锅盖头笑了笑,“你铺子里总共有多少?”
“现在只有五把,您想要多少?不足之数小人会尽快赶出来。”
“就先拿这五把吧,如需更多我会再来找你,我也不和你讨价还价,五把锹我给你一千钱,你看如何?”
“行,一千就一千吧。和元,给将军把铁锹捆好。”王铁匠吩咐徒弟。
黑小子高兴地应了一声,先把张丰手里的那把夺过来,和其他三把串在一起,再一同绑在那柄带把的铁锹上,动作干净利落,捆扎得又牢靠又整齐,显见得是个能干的伙计。
锅盖头扛着铁锹走了,张丰也随即离开了铁匠铺,虽说仍然用不上铁锹,但怎么着也省了二十五个铜板,如果锅盖头再订个几十把,她的免费铁锹也就能到手了!张丰心中高兴,经过烧饼铺的时候就买了三个烧饼。
然后她就看见了范二,他坐在路边,向人们展示着自己的残疾,不停地诉说着可怜的身世,乞求怜悯,张丰看见有人丢给他一枚铜板,但她却什么都没给他,而范二也没有认出张丰。
对于范二,张丰已经毫不在意,真的,她对此人既无愧疚也无仇恨,可是这家伙却邪门得很,他坐在那里不动,你从他身边走过,高兴顿时就少掉一半,就跟遇到摄魂怪似的。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家喜陪着张裕等张丰回家,如果她晚上没回来,家喜还打算陪张裕过夜,很显然,这两个男孩的友谊增长得很快。
张丰谢过家喜,把买的烧饼拿出来,原本是打算自己一个张裕两个的,现在正好一人一个。白面的烧饼对于穷人来说算得上奢侈的食品,不用说乞丐,就是家安家喜一年也难得吃上一次,所以三人都吃得很香,很小心,不仅用手护着掉落的芝麻和饼屑,而且连说话都暂时停下来了,气氛简直称得上虔诚。睡觉的时候,张裕还在回味着烧饼的味道,高兴的说:“姐,烧饼真好吃,比上次抢到的那个好吃多了。”张丰说:“等我们赚了钱,姐天天给你买烧饼吃。”
接下来张丰就开始捣鼓给陶器上釉的事,纯泥釉、粘土加石灰、粘土石灰铁石粉混和液,在生胚上挂釉后再烧、在烧过的粗陶上挂釉复烧,全都试了一溜。
这样一来,需要的柴草也就更多了,张裕每天起早贪黑出去捡柴,从无抱怨,张丰沉浸在她的试验中不能自拔,也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对,直到有一天看到他脸上又添了新的伤痕,追问之下才知道,他又被那俩姓马的坏孩子欺负了。张丰气得很厉害,可一时也想不出对付这家人的办法,便问张裕:“你不是总和家喜在一起的吗,难道他就看着你吃亏,都不帮一下吗?”张裕低头不语,张丰以为这是默认,心里不由生起家喜的气来,对张裕说:“朋友不能同甘苦叫什么朋友,咱以后不理他。”张裕小声说:“不是,这两天我没和家喜在一处。”
“没和家喜在一处?为什么?你们不是形影不离的吗?”张丰问。
“他还有别的事做,不能和我一样整天拾柴。”
因为天色昏暗,张丰便没有注意到他躲闪的目光,对他的话也就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哦”了一声后便寻思起不被人欺负的办法来。第二天张丰在河边洗衣的时候,看见家喜在附近的山坡上朝她家张望,便扬声道:“家喜,是找裕儿一起拾柴吗?我家还没吃饭呢,你过来坐会儿吧!”家喜回了一句“不了!”就抬脚走了。这时张裕站在山角处叫张丰吃饭,张丰说:“你先吃吧,家喜还等你一起去打柴呢,别让他久等了。”张裕朝家喜的身影张了张,默默回到山旮旯里吃饭去了。
张丰洗完衣服回去吃饭的时候,张裕已经走了,张丰吃了饭又去河边洗碗,张裕烧粥的时候把陶锅烧糊了,这口陶锅没有挂釉,糊了锅底后特别难洗,张丰只得扯了一把草来擦,正怀念着钢丝球的方便,忽然听到有人喊她,抬头看见家安提着个小篮子走过来,张丰对她笑笑:“家安,摘野菜啊?”
“我打猪草。张家姐姐,你在洗锅吗?怎的不用炊帚?”忽然看到张丰腮上一道锅底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张家姐姐,你脸上蹭上灰了。”
“哦,哦。”张丰临水照了照,瞅了瞅自家的手却没敢去擦,索兴不去管它,把锅洗净了之后,又用泥沙和水草洗了手,这才去擦脸上的灰。家安在她身边玩着水,高高兴兴的和她扯着闲话,忽然神秘地说:“张家姐姐,我哥和裕哥两个现在不搭腔呢,你不知道吧?”张丰惊讶地看向家安,“真的吗?他们吵架了?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问哥哥,他又不说。”家安嘟着嘴说。
“哦,别管他们,他们男孩的事,会自己解决。”张丰说得倒轻松大方,心里其实并没有这么想得开,裕儿和家喜一起,不仅能消除孤单,而且也能更快地融入本村的孩子中去,就是马家兄弟想欺负人也要多些顾忌,现在他和家喜闹了别扭……这不,立刻就被马家兄弟欺负了……总要想个办法撮合一个,让两人和好才行。
张丰和家安说了一会话,就又继续忙她的陶器去了,家安跟在她身边又玩了一会儿,也继续采猪草去了,太阳偏西的时候,她挎着满满一篮青草经过张丰家,在她身边歇了会儿脚便回家去了。张丰看看天色,生起火煮了锅菜汤等着张裕回家,两人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干的又是重活,好歹也要吃三顿才行。
张丰一边看火,一边用粗麻做的小刷子蘸了釉浆往陶碗上描花纹,描好一只后看一下火塘,添了两根柴,又抬眼往远处看了看,没见到张裕的身影,便又拿起一只碗描画起来,还没画完,就听见张裕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她耐着性子把那只碗画完了,这才抬起头看向山顶,就见两捆柴一前一后从山顶上滚下来,张裕和家喜便追在两捆柴的后面,仰着身子手脚并用地往下滑,张丰心惊胆战地盯着这两个小疯子接了地,立刻上前在每人头顶上赏了一巴掌,骂道:“臭小孩,不要命了!”两个人死皮赖脸地笑,满不在乎的样子,张丰见他们和好如初,心里也很高兴,却表现得好像根本不知道他们闹别扭的样子,只是说:“快洗手去,洗完了过来吃饭。”
张裕和家喜去河边洗脸,张丰把煮好的菜汤从火上端下来,把灶底下一张布满小洞的陶板从火堆下翻上来架在余火的上头,然后把一块块饼干大小的杂粮饼摆在陶板上烤,不久张裕和家喜吵吵闹闹地从河边回来,三个人便一起吃晚饭。往常留家喜吃饭的时候,他总是一再推辞,不让个三四遍不算完,不过今天他却并没让人多让,爽爽快快地就坐下吃起来。家喜和张裕两人明显精神亢奋,吃着饭也不老实,又是动手动脚又是眉来眼去的,比小别重逢的情侣都亲热。
“你们俩今天捡着宝贝啦?”张丰戏谑地问。
张裕和家喜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一个说:“哪有。”一个说:“怎么会。”
张丰只当他们是几天没说话憋的,也没放在心中。
第二天早上,张丰发现张裕头上一个鼓了一个包,问他怎么回事,他笑了笑说不小心磕的。
是非
吃完早饭之后,张丰要去河边洗碗,张裕抢过来说:“我去洗。”张丰就松了手由他去洗,自己支了筛子筛起土来。
张裕这顿碗洗得相当慢,等张丰差不多筛够了今天用的土,他才从河边回来,却仍然没有出门的意思,说了句“我去端水。”就又跑到河边去了。张丰猜他是在等家喜,也就什么都不说,由着他去磨蹭,果然,当家喜的身影出现在河对面时,张裕立刻就丢下手里的事情跑掉了。
张丰看着这两个隔河打着手势的人很是无语,明明家喜来家里邀裕儿更方便,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到河对面去打手势,而且打完手势后两人并没有汇合,竟是各走各的,谁也不理谁,真不知这又玩的什么。张丰笑着摇摇头,继续起窑,把冒着热气的陶器搬进窑洞收藏起来。
张裕走的时候带了干粮,他不回来吃午饭,张丰一个人也懒得生火,饿的时候也是啃几口干粮了事,村民的下午饭都是在半下午的时候吃,张裕便和家喜一起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家喜回家吃饭,张裕喝了一碗水就开始和张丰一起给陶胚上釉浆。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马家兄弟一身灰头土脸的从张丰家门口走过,哭咧咧地冲两人喊:“你们等着,俺叫俺爹来收拾你们!”
张丰皱着眉看那兄弟俩走远,问张裕是怎么回事,张裕低下头说:“他们两个想打我,我跑了,他们摔坑里去了。”
张丰见张裕一脸害怕的样子,心疼之下火气直往上窜,低咒一声:“该死的,这也能怪到别人身上!真是欺人太甚!”想了想对张裕说:“裕儿,你现在去村口看着,如果马家的人来找咱们的麻烦,你就赶紧到里长家请他主持公道。小心点,别被马家的人发现你,知道吗?”
“嗯。”张裕慌乱地点点头就向村里跑去,张丰看看摆了一地的陶胚,只得捡稍干些能拿起来的尽量往窑洞里搬,而那些刚拉出来的生胚却只能这样放着被人糟蹋了。
张丰把转轮塞进窑洞,看看还有时间,又把筛子拖到高处放好,还没等下来,就听见喧闹声,张丰知道找碴的人来了,赶紧下去,手握着木锹护在窑洞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可是不等马家夫妇杀到跟前,她誓死保卫私有财产的决心就开始动摇了,因为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如果真打起来,自已在这家人面前只有挨打的份,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想到会被姓马的男人殴打,被女人和小孩扯头发抓脸(她忘了自己没头发了),她的勇气就飞快的溜走了,觉得还是逃跑比较明智。
可惜已经晚了,马家四口已经逼到跟前,并封住了她的逃路,张丰虽然惊慌好在并没有失措,正想推开最小的木生冲出包围,不料马家男人一巴掌挥过来打在她的脸上,顿时张丰半边脸就火辣辣地疼起来,左边耳朵也被这一下扇得嗡嗡响。
一个大男人打一个小姑娘根本不用帮手,所以马家另外三人并没有动手,只是把她围起来不让她跑,这时见张丰挨打就都露出快意的表情。
张丰懵了,原本横握在手里的木锹,在她萌生退意的时候已经拖在地上,这时更是几乎脱手,然而张丰只是愣了一下,强烈的屈辱感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面色狰狞地挥舞着木锹,疯了似的乱扫一气,一边扫一边怒骂:“狗娘养的!欺人太甚!我跟你们拼了!”
金生和木生一个被扫中肩膀痛呼不已,一个被吓得脸色发白,马长顺和马李氏虽然合力夺下了木锹,却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木锹被夺下之后,张丰返身窜进窑洞,窑洞的洞口并不是开在平地上,而是在离地面两尺多高的地方,这个高度还在张丰腰部之上,她居然纵身一跃就扑进去了。窑洞经过近二十天的不断扩展,空间已经颇大,高度亦可容张丰直立,张丰站在洞口处,红着眼睛吼道:“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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