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呢?他就算再否认,我也是知道的。有点嫉妒了,曾几何时,我也有一个这样护着我的哥哥啊。
撇过脸,不去看他,我怕我看着他,会想起凤黎陌,然后又是凤府一张张熟悉的脸孔。
“你休息吧。”
他终于出去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冷清的味道,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只是丝毫没有安全感。
夜里,空气里干燥得有些出奇。窗外传来小虫子的叫声,欢快的样子。勉强笑笑,是呢,我怎么比它们还要可怜呢?
终于不再是冰冷的感觉了,我才想起,夏日终是来了。
仰面躺在床上,很久很久,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不勉强,干脆睁开了双眼,睡不着,不如不睡。
隐隐约约,好像听见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我没有多想,许是府上夜巡的人吧。又过了些时候,外面传来细微的“噼啪”声,似乎越来越密集起来。然后,烟熏味从门缝里钻进来,浓浓的烟雾一拨又一拨地窜上来。我大吃一惊跳起来,才发现,门上已经映出了层层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不知道谁在外头大声叫喊起来。接着,脚步声,喊叫声,渐渐变得混乱起来。
我只觉得双腿被钉住了,连逃的力气都没了。我累了,既然他们不想放过我,想我死,那么好吧。
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等死。
火越来越旺了,我听见有水扑上来的声音。然后我听见薛未央的声音,透着不容人抗拒的味道:“不必救了,这处房子也旧了,改天找人重新修葺过便好。”
有谁小声地说着:“可是,这屋子不是还住着人……”
是啊,她要的,不是就我的命吗?她难道真的是那么好的兴致要将房屋翻新一遍吗?可是我真的不恨她,我反而释然地笑了。
“鸾飞。”一人从后窗口跃入,冲过来叫我的名字。看清楚了他的脸,我震惊无比。薛丛宁没有说话,一把将我从床上攥起来,扣在怀里。已经有零星的火渣掉落下来了,我轻呼一声,他毅然朝那火光口冲了出去。
我想叫,他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几个纵身,翻过了后院的假山,他没有停下脚步,又朝前跑了一段路,闪身进了一间屋子。
我不明白这究竟算什么?薛未央想我死,他却拼命地要救我。对上他的眸子,他微微一怔,却是从容地开口:“火是我命人放的。”
第081章 再次重生
他说,火是他命人放的。
我看着他,他的脸和我靠得好近,眸中一片平静的湖水色,我知道,他不是在撒谎。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隔了会儿,听见门被人推开,薛未央走了进来。他忙上前问她:“如何?”
薛未央开口道:“都撤了,我已经将消息放出去。”她的目光朝我看来,面无表情地道,“从今往后,你就真的和临王府没有半点关系了。我只希望,我没有放错了你。”
我心惊不已,直直地看着面前一脸泠然的女子。
“未央,你吓到她了。”薛丛宁笑着说,揉揉她的头发,轻声道,“今夜辛苦你了,明日记得找些好一点的工匠,将后院的屋子修葺好。”
“哥,这些未央有知道,未央先回去了。”她说着,又朝我看了一眼,终于转身出去。
我终于忍不住,拉住薛丛宁的衣袖,急声问道:“未央的话是何意?谁,谁在监视我么?”抓住他衣袖的手颤抖得厉害,我问着,可是答案早已经在我心里明了无比。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呵,他终究,不肯放过我。随手将我送人了,他却还要苦苦纠缠。君临啊,我当真看不透他了。
也难怪,薛未央始终不相信我不是临王府派来的奸细。
可是薛丛宁,他为何愿意为了我自导自演这一出戏?对他来说,我不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么?
他反握住我的手,安慰道:“你别怕,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我摇着头,他为我做的一切,我不知道该去感激,还是防备。
他低头看着我,突然道:“你很怕临王,是么?”
惊诧地抬眸与他对视,他的薄唇微抿,又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想逃离临王府。我不知道为何临王还要派人监视你,不。”他忽而又摇头,“也许来的不是临王的人……”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愈发地不解,不是君临的人,那怎么可能?
我猛然想起白日里他说派人守在我的房门口,不是为了监视我。那时我不知,原来他是为了防备那些躲在暗处看着我的人!
他们兄妹,都是那般精明之人。
而我,涉世太浅了。
颓然笑一声,我看着他,问道:“若我真是临王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你会杀了我么?”我知道,他愿意放我,是肯定了我不是君临的人。至于他为什么相信我,我无从知道。
他似才回了神,迟疑了下,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了身,将我拉至床边,淡声道:“今晚你先睡这里。”
“那你呢?”我想也没想便问。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他说着,便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笑道,“这里很安全。”
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关起的门缝里,我半晌缓不会神来。
第二次重生么?
那一次,是君临给我的。我以为那是我悲苦命运的结束,殊不知,恰恰是个开始。那么这一次呢?薛家兄妹欲擒故纵的把戏,将我从他的监视下偷龙转凤换下来,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又是什么……
第082章 大快人心
【云澜】
早上,还很早,便有人进来通报说薛丛宁来了。君临的脸色一变,未再多说一句便起身离去。云澜缓缓起身,望着他的背影出神。还是放不下吧?放不下那个女人。
“王妃。”艳玉在一旁轻声唤她。
她轻轻一笑,扶了艳玉的手道:“走吧。”她也要去,看看他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后,会是如何的震惊。
很得意,凤鸾飞终是没有争过她!
凤戽欠下的债,她全让她还了。她逼连云开出条件,要君临娶她为妃,然后才帮他。现在想想,有点大快人心。其实那日,看见鸾飞看他的眼神时,云澜便知道,她爱上他了,很深很深的爱。
也许,她稍稍有点庆幸,她和她不是亲姐妹。否则,她还不能这么放开了手去做些伤害她的事吧?
呵,总之,现在,真好啊。
远远地,便瞧见薛丛宁离去的身影。
好快的速度啊,看来薛丛宁,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然后,云澜听见茶具被狠狠摔破的声音,从前面的客厅里,刺耳地传出来。
艳玉似乎吓了一条,扶着云澜的手微微一颤,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云澜抿着唇一笑,她想的没错,薛丛宁就是来告诉他,她死了。
说到底,她都是临王府出去的人,死了,好歹来禀报他一声。只是不知道薛丛宁是如何对他解释了她的死,然,他的盛怒,已然让云澜明白。对她,他始终做不到无动于衷。
“王妃,还进去么?”艳玉小声问着。
立于客厅前,云澜缓缓摇头,她还进去做什么?此刻的他,想必难受得紧吧?她不会笨到进去自讨苦吃。
她忽然回头,看向薛丛宁离去的方向。她更加确定了为何他要将她送给薛丛宁的想法。他是恨着,爱着,痛着。
是了,他是个懂得忍辱负重的人。他只是怕了,不敢再将她留在身边了。那晚瞧见她一身布衣,谁都明白,她想逃。他顺水推舟将她送人,实则想放了自己,也放了她吧?
呵呵,好开心啊,因为凤鸾飞不懂,她到死都不懂!
有些幸灾乐祸,云澜微微颔首,她在天上看着么?是啊,好好看看吧,最后最了解他的,不是她,偏偏是她云澜!
“王妃,您……”艳玉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她笑,开口道:“我看起来很开心,是吧?”当然开心了,凤鸾飞死了,她终于死了。而且死得很不甘心吧?那她为什么不开心?
推开了艳玉的手,云澜冷声道:“王爷将一个废妾送给薛将军的事情传了出去到底不好。去,将柳儿处理了。”
“可是王爷不是不让……”
“我堂堂王妃的命令难道还不够么?”她厉声道。
艳玉吓了一跳,忙点了头下去了。
云澜轻哼一声,他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一个丫头?既然死了,那么有关她的所有的东西,她这个做姐姐的,会替她一一消灭。
“都给本王滚出去!”
屋内传来一声怒吼,夹杂着无限的悲痛与愤怒。
然后,云澜瞧见书研退了出来。他在看向她的时候,微微一怔,上前施礼道:“属下见过王妃。”
点了头,故作不知:“发生了何事?”
书研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却也不瞒她:“薛将军说,昨日将军府走水,夫人她,死了。”他的脸上,悲伤的味道渐浓。
云澜不悦地皱眉:“夫人?谁是夫人?严侍卫是在为她难过么?”
书研一怔,马上道:“没有。属下还有事,先告退了。”然后,匆匆离去。
忍不住笑出来,她没想到薛丛宁也是这么有心机的人呢!走水?明明是他纵的火啊。那薛家小姐白日里的时候也想冤枉了她的,只是薛丛宁比她更厉害一点。若要说她是因为刺杀将军被处决,也许君临也不会放手不管吧?
回身,看着客厅。
隔着门,她已然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痛。他以为将她送出去是放了她,殊不知是他亲手将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可是,不管怎么样,对于她,那都是大快人心的!
第083章 说我像她(1)
【鸾飞】
一晚上,我都没有睡着,偏偏在破晓时分,隐隐地有了睡意。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便听有丫头来敲门:“姑娘睡得晚了,小姐要奴婢来问问姑娘,可要吃些什么?”
我摇头,却问她:“薛将军呢?”
“将军一早便出门了。”丫头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转身道,“小姐说这些衣服是给姑娘穿的,姑娘若是不喜这些颜色,再给换。”
我坐起身,目光看向放在桌上的衣服。颜色并不十分艳丽,却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上好的质地。
“你替我谢谢小姐。”
“姑娘客气了。”
我淡笑一声。心下却是思绪万千,薛未央那么讨厌我,她明明不必如此对我。可是,她依然没有半分委屈了我。不知怎的,对于她,我忽然变得敬佩起来。我知道,她不是真的要针对我。她只是敌对一切欲对薛丛宁不利的人,对此,她愿意变得心狠手辣。
穿好了衣服出来,随丫头来到院子里。看见几个人拿着工具进进出出,挽起的裤腿上还隐约沾上了泥渍。我才想起昨夜薛丛宁说要找人重新修葺后院的屋子事。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听见舞剑的声音隔着空气传过来。很犀利的声音,那是长剑划过当空的音色。
凝神朝前瞧去,透过护栏的雕花,我看见薛未央褪去了华丽的罗裙,换上一身劲装,正在莲花池边练剑。
好轻盈的身姿啊,她的长发肃然飘起,跃然,曼妙。
“鸾飞。”
我看得呆了,她忽然停了下来叫我。
我怔了怔,回过神来,有些局促,她却笑了,将手中的长剑递给边上的丫头,走上前来。我不自觉地退了半步,她马上感觉到了,皱眉道:“怎么,你怕我一剑将你杀了?”
我摇头,她说她放过我,便不会再杀我。不知为何,我信了她。
也许,我与她,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她没有与我计较,只淡声道:“其实,我比较讨厌你这样的性子,柔柔弱弱的,像是风一吹便要倒。只是啊,男人都喜欢柔情似水的女人。”
我笑笑:“可是我很羡慕你。”我若有她一半的本事,便也不至于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了。
她微怔,却只是一瞬,斜睨着我,半晌,幽幽地道:“我哥说,你像一个人。”
听她如此说,我倒是想起薛丛宁似乎是在我面前提及我像一个人。脱口问道:“像谁?”我有些好奇,是否因为这个,所以薛未央才愿意放我一马?
“凤轻歌。”她轻轻吐字。
第084章 说我像她(2)
“凤轻歌。”她轻轻吐字。
而我,似被细长的针狠狠地扎了一般,骤然顿住。
“她原是凤府的九小姐。”薛未央以为我不知,好意解释着。
可是,我如何会不知?
我只觉得有些晕眩,拼命握紧了双手,指甲嵌进掌心,试图以疼痛保持住清醒。艰难地开口:“将军和凤府九小姐……”问了出来才又发现不妥。轻歌爱的人是君彦,何况,我从未听她说过她认识薛丛宁啊。
好在薛未央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她轻叹一声道:“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哥和父亲进宫,一次偶然,他看见了凤轻歌。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时皇后娘娘开了金口,说若是我哥喜欢,日后便将她许配给他。呵,世事无常啊。那时候,怕皇后是为了拉拢我父亲才许下的承诺。如今,谁还在意那些呢?”
原来是姑母……
她素来不喜轻歌,如此随口承诺将她许配给薛丛宁倒真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情。可是,还是不对啊。轻歌她,从来未曾进过宫,又如何会遇见薛丛宁?
薛未央看了我一眼,轻笑道:“你不必在意,我哥喜欢把你留在身边自会对你好的。况且那凤轻歌已经在发配道上疫了,说要许配给我哥,也是过去的事了。”
我不吭声,她又哪里知道我心里所想呢?我哪里是吃了轻歌的醋了,我只是……
“未央。”远远地传来薛丛宁的声音。
我不禁回头瞧去,他纳白色的衣衫在风里飞扬着,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目光看向我的时候,竟又柔和起来,笑道:“原来鸾飞也在。”
我忙正了色,唤他“薛将军”。他倒是没有与我计较,薛未央已经上前,开口:“他没有起疑吧?”
“没有。”他摇头,又道,“后院那屋子也不必怎么弄,就和之前的差不多便是了。反正日后,也不大会有人过去住了。”
薛未央点点头。
他又问:“你们在聊什么?我远远地瞧见似乎说得还挺起劲的。”
我一时间语塞了,正不知要怎么说,薛未央却解释:“也没什么,我问问鸾飞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偏巧,你就来了。”
她没看我,一连串的谎话说下来竟也面不改色。我虽有些吃惊,却也不会去点破。薛丛宁没有再追问,却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疾步过来。我以为是找薛丛宁的,不想他行至薛未央身边,与她耳语一番,又匆忙告退。
薛丛宁突然道:“暗会那边有线索么?”
“嗯,我去看看。”她点了头,跟着侍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