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怒气迅速冲上塔阿阴沉的脸,他下意识地咬紧了暗黑的嘴唇:“纳克特,你可知得罪我的后果?你的职位、财产、甚至性命都无法保住!”“是吗?”纳克特仰起头来,冷静但尖锐地反问,“你以为拿这些东西来威胁,就能使我妥协?”
说完这话后,纳克特的瞳孔中立即散放出猛烈光彩,他猛的一挥手,厉声斥道:“给我出去!”
“你敢赶我走?”塔阿的语调如同暗夜中的蝙蝠翅膀般阴森展开,他的眼里闪过一线蓝幽幽的光芒,声音也一下压低:“对了,纳克特。我已经知道杰德卡拉市长和你的关系了……”
塔阿的这句话好像在他心里重重地扎了一下,纳克特那一向镇定的声音也顿时变哑:“你想做什么?”
面对这问题,塔阿缓缓的笑了,一边搓动着双手,一边慢慢说道:“也许,你们的消息远没有我的灵通。那些明天就会陆续来到底比斯的下埃及市长们,在行程中大概出了点意外,也许,他们不能按时到达了……”
“我父亲!你把我父亲怎么了!”纳克特顿时失声惊叫起来,猛的拉住了塔阿的衣服,怒吼道:“你这混帐!你要是伤害了他,我不会放过你!”
“别激动,年轻人。”塔阿再次笑了,慢条斯理的答道,“放心吧,虽然其他人已经去见冥神奥西里斯了,但你父亲却非常好。”接着,他望了望纳克特那紧抓住自己衣服的双手:“先把手放开,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纳克特的身体一震,紧咬着嘴唇,忿忿地松开了手。
“我将杰德卡拉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由我的忠心手下秘密看管。”说完这句话后,塔阿望了一眼怒容满面的纳克特一眼,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我一旦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他的性命就难保了。”
“无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纳克特顿时憎恨的攥紧了双手,怒视着他。
“做什么?”塔阿不禁笑了,交叉起双手,将他仔细打量了一遍:“纳克特,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吧。现在,那些市长们一死,已经失去了指证我的人。虽然没人能定下我的罪名,但女王一定会在不久后对我采取措施……”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很麻烦。女王的权力太大了,也许她应该马上有一个能约束她的丈夫。”
听到丈夫这个词后,纳克特的脸色顿时猛的一沉,接着,他一下冷笑起来:“即使你是大祭司,她也不会听从你的安排。”
“不会吗?”塔阿也冷笑了,慢慢眯起了眼睛,“要是这个请求她结婚的人是你呢?”
“我?”他不由惊愕的后退了一步,顷刻之间全明白了。塔阿是拿父亲的命在要挟自己!
“不错,女王很喜欢你,也许她为了你而同意结婚。”塔阿继续笑着,慢慢的说,“另外,纳克特,如果你觉得措辞困难的话,我会明天亲自去向女王传达这个意思。”
一时间,空气里顿时像结了一层刺骨寒冰,纳克特的身体不禁一震,那平日十分温和的眼光一下变得如此锋利,简直和冰冷的大理石雕像一样,高傲到毫无表情的地步。过了许久,他的嘴唇才缓缓吐出了一个充满极度轻蔑的词:“卑鄙!”
“卑鄙?”塔阿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年轻人啊,你还是好好想想我的话吧。另外,这件事后,我希望你能离开底比斯,到一个女王无法看见你的地方去,否则,你父亲也会受到难以想象的伤害……”
说完这话后,他点了点头,缓步离去。
房间里的纳克特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顿时无比憎恨的伸出拳头,往墙壁上重重砸去,同时发出一声充满着矛盾与痛苦的低喊:“神啊,我该怎么办!”
此刻,黎明前的底比斯街道上一片昏暗,那茂密棕榈树的层层枝叶恍如缠绕的黑云掠过天际。
“大人,您就这样让他离开底比斯?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吗?”在暗处等候的一名侍从马上迎了上去,向离开纳克特家的塔阿问道。
塔阿看也不看他,径直坐上轿子,冷冷答道:“他不光会离开底比斯,还会走得更远……”“啊?”侍从不禁抬起诧异的眼睛。
“因为,死人是不会回来的。”说完这句话后,他轻拍了一下轿子横杆,这个邪恶念头的其他部分顿时化成了一丝狞笑。
此刻的王宫上空,那朦胧月光穿过层层暗云正在天际静静移行,当赫拉迪蒂的手刚推开房间里的那扇木门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挡住了去路:“陛下,您要做什么?”
“卡雪姆?”她先是一惊,接着高傲地仰起头来,“别管我,我要出宫去。”
卡雪姆的眼睛静静看着她,挡住去路的手却一直没有放下:“我知道,您是想去见他。”
一道红晕迅速飞上她的脸颊,她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随之轻轻抖动,声音也一下变低:“卡雪姆,你别管……”
“陛下!不能去!”卡雪姆一下压低嗓子,急促叫喊起来,同时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让我走!”她倔强地挣脱开来,匆忙往外跑去。
卡雪姆的目光一下严厉起来,在安静的室内,她虽压低了声音,但声音的内容却如同突如其来的雷鸣:“您难道想害死他吗!”
“害死他?”她不禁一惊,猛然回过身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您非常喜欢他,他也非常爱您。”卡雪姆轻轻拉过她因惊愕而颤抖的手,语气也一下变得柔和,“也许我这么说很残忍,可您应该为国家想想,如果您拒绝和底比斯的那些大贵族结婚,那就等于是直接得罪了他们。您的丈夫必须是一个手掌权力的人,而他虽然优秀,却没有坚强的政治后盾。就算大祭司塔阿不给您安排那些结婚对象,其它贵族也不会支持。到时候,他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甚至会被那些怀恨在心的人除去……”
卡雪姆的话好像冰冷刺骨的水滴般,一个字一个字地渗入她心里,一滴泪珠不由顺着她清秀的眼角流下。
顷刻之间,赫拉迪蒂的声音也一下发颤:“可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见此情景,卡雪姆不禁轻叹了口气,将她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神啊,您简直就像中了哈托尔女神的咒语一般……”
意想不到的一击(4)
直到第二天的黄昏时分,那些本应到底比斯指证塔阿罪行的下埃及市长们竟都没有按时来到王宫,正当人们担忧之际,却一下传来了这样的消息——除去杰德卡拉市长失踪外,其他市长竟都已经在旅途中意外身亡!
“是杀人灭口!”听到这件事后,众臣不由惊愕的叫出声来。
赫拉迪蒂的心口也重重一震,她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将它们咬出血来。她万万没想到塔阿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来,他竟将那些作证的市长全部杀死,使自己无法将其定罪!但为什么却没有发现杰德卡拉的尸体?杰德卡拉是逃亡了吗?等等,这个人,这个人不是纳克特的父亲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一惊。她忽然想到,今天的王宫里没有出现纳克特的身影。他,到哪里去了?他为什么不来见自己?
正当人们不安之际,许久没露面的塔阿忽然来到了议政厅,大臣们疑惑地打量着他镇定自若的神色,不禁议论纷纷。
塔阿环视了众人一眼,接着提出希望在与女王单独详谈。赫拉迪蒂蹙眉看了他一眼,与霍特普交换一个眼色后,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安宁的黄昏,一抹细长的金红色晚霞仍停留在瓦蓝的地平线上。朦胧暮色中吹来沁人微风,蕴含着这个季节那独特的神秘惆怅。
“这是什么?”一声怒喝突然响起,打破了沉静。
塔阿不动声色地拾起被赫拉迪蒂掷在了地上的纸莎草纸,又一次递了上去:“请陛下在明天清晨之前,从这些名单中选择一位丈夫。”
赫拉迪蒂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塔阿,她本以为他是来向自己认罪,想不到他竟在这个时候又提出了自己的婚事。
塔阿望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陛下,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阿蒙神的旨意。我这几天在卡纳克神庙里,接受了阿蒙神的神喻,他要求您必须在明天结婚。”
他竟编造神喻威胁自己!赫拉迪蒂顿时憎恨地紧咬着嘴唇,怒视着他。阿蒙神是埃及万事万物的主宰,作为神使的大祭司说出的话语,虽然即使是法老也必须服从,但她可不是那样会听从摆布的人!她绝对不会答应!
接着,她冷冷扫了一眼纸莎草纸上的名字,嘲讽一笑:“这些人,好像都是来自……你们祭司家族。”塔阿的眼里顿时闪过一丝诡异的光,继而答道:“您不必太过关注他们的来历,只要从中选一个人就可以了。”
“如果,我拒绝呢?”她一下紧抓住王座把手,纤细的手指微微抖动起来。塔阿一笑:“陛下应该很清楚,在婚姻问题上,任何一位法老都不能违背大祭司的旨意。何况,这一次更是阿蒙神的命令。”
赫拉迪蒂的眸子里陡然升起火焰般的光,她的手也一下抓得更紧:“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神喻也不会次次准确无误!”
塔阿笑了,摇了摇头:“不,这次的神喻非常准确。因为,它关系到您喜欢的一位臣子的亲人性命……”
听到这句话后,她不由一愣,紧盯着塔阿看。
“杰德卡拉,也就是您非常喜欢的那位年轻臣子纳克特的父亲,现在在我手里。”塔阿轻轻拍打着纸莎草纸,冰冷的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昨晚,我也找了纳克特。他为自己父亲的安危非常担忧,甚至担忧得都要疯了,我想,您一定不想看见他失去父亲的悲痛样子……”
“纳克特的父亲!”她的心口不禁重重一震,几乎怒吼起来:“你说什么?你竟敢拿他的性命威胁我!”
“所以,请陛下仔细考虑。”塔阿再次将那卷纸莎草纸递到她手里,继续笑着,“如果您拒绝,会带来他的痛苦,那将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顷刻之间,赫拉迪蒂的嘴唇已被咬出道道血痕,仇恨的光芒宛如道道利剑射出。无耻!简直是无耻!如果他不是大祭司的话,那她早已下令将他处死!可任何法老都无法惩罚地位崇高的大祭司!乌尼、奥姆、麦斯与拉莫斯竟先后被人杀死,再加上那些死去的市长们,现在连指证他的人也没有了!
可恨的塔阿!竟然拿纳克特父亲的命来威胁自己结婚!想到这里,她的胸部不禁激动起伏着,脸色已由红转白,那卷纸莎草纸也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那么,陛下,您答应了吗?”塔阿带着一幅事不关己的神情,静静注视着这一幕,依旧是慢条斯理地发问。
她的嘴唇一颤,沉默的低下了头。如果纳克特只是个普通臣子的话,她根本不用为这件事为难。可是,她爱他,她是真的爱他,那她就不能自私得不管他亲人的生命!可她比谁都要清楚,塔阿再三要求她结婚,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自己。另外,如今虽不能将他定罪,但他已大势已去,只要他再轻举妄动的话,那绝对能将他从大祭司的职位上拉下来。也许,可以先答应结婚,然后尽量不受他安排的丈夫的控制,再来慢慢收拾塔阿……
当她想到这里,纳克特的身影仿佛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她喜欢他,甚至已经超出了自己想象中的喜欢,如果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赫拉迪蒂的心顿时仿佛被无数根尖针扎了成千上万下,一时间几乎不能呼吸。
“陛下,您想好了吗?”塔阿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一下将她从这噩梦中唤醒。
“好,我答应……”最终,一声几乎听不清的话语响起后,她不禁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塔阿临走前,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提及:“差点忘了告诉您,纳克特已经答应了,他明天清晨就会离开底比斯。您可千万别挽留他,要知道,您这样做的话,那非但杰德卡拉的性命不会保住,甚至他的安危也会受到波及。”
“胡说!他不可能离开!”她再也压抑不了内心的激动,用力一拍王座把手,站起身来。他怎么会答应离开!他怎么能离开底比斯!
听到这话后,塔阿只是阴暗一笑,挥了挥手:“也许,与这种一时冲动的情感相比,他自己的性命要重要得多吧。”
这句话,仿佛一只冰冷的利箭般穿透了她的心底,赫拉迪蒂的身体不禁一震,瘫倒在王座上,秀美的脸上已满是泪痕。
此刻,夜幕正透过最后一缕晚霞的绯红紫光,在尼罗河上慢慢落下苍凉身影。
莲花井(1)
暗淡的流云盖住了月亮,底比斯上空一片迷茫的黑暗。赫拉迪蒂无力地靠在床边,紧咬着苍白的嘴唇。
明天,她就不得不屈从塔阿的意思,在那些贵族中选择一个丈夫,甚至,甚至连他都要离开自己……
想到这里,屈辱与愤怒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塔阿走后,她便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房间,任何人也不见,一直哭泣……
“陛下,建筑大臣纳克特求见。”侍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禀报。
“我不见他!”赫拉迪蒂立即将脸埋在臂弯里,一下如孩子般倔强地叫喊起来。
“可是,可是他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见您一面……”侍女怯怯地抬起眼睛,补充道,“他说您不见他,他就不回去……”“要他走,我不要见他……”赫拉迪蒂挂满泪珠的长长睫毛剧烈抖动着,将脸深埋进了床单里。
卡雪姆怜惜地看着她那痛苦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阵刺痛。她不禁俯下身来,轻轻拂开赫拉迪蒂被泪水打湿的头发,退了出去。
随着最后一缕灯火的熄灭,暮色越来越沉重凄凉,墙壁上伊西丝与奥西里斯的壁画也以哀伤眼神凝视着她哭泣的背影。
忽然间,神像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欣喜之光。
一只温暖又熟悉的手,忽然如同云朵般轻轻拂【炫】'【书】'【网】来,温柔拭去她的泪水。
她惊愕地转过身来,正好看见那双熟悉的深黑色眸子。
啊,是他!他是怎么进来的?望着纳克特的身影,赫拉迪蒂顿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您不肯见我,所以我只能从窗户进来了。”他笑着拉起她的手,脸上浮现出一抹熟悉的孩子神情,“为了想办法引开那些侍卫,我可费了不少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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