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南柯暗忖:那鬼圣赤灵子,江湖人皆谈之色变,道是来去无踪,无人知其真面目。既这平都山乃道教七十二圣地之一,这鬼圣所居之地,想来应是在这山上。鬼圣既名赤灵于,看来是道教中人了。
是日,梦南柯内穿黑色劲装,腰缠一柄软剑,外面却套上一件白色杭纺儒衫,手执一折扇,弱不禁风似的,宛若一文弱书生,混在一伙朝山的善男信女中,朝平都山而去。
但见不少崇楼俊阁,临江矗立。那此持香的善男信女们,或为造福来生,或为赎减今生之罪,早在城中,便将囊中银子,换来鬼城冥币,遇庙便施。
梦南柯杂身其间,沿石级上行至坯口,便到了进入阴曹地府的第一通道——幽冥界山门。
但见门亭耸立,四角飞檐,门旁一株大榕树蔽天遮比位立树下,仿佛被鬼魂笼罩住一般,无端的今人惊恐。
天上正下着毛毛细雨,大滴的雨点打在头上又重又凉。因非三月三的庙会,山上并不很热闹。梦南柯在山门边用银子换了不少冥币,胡乱应酬着活鬼们,暗中却留意着山上的各种物事。
环顾四周,回首间,忽见山门额背后横书“总结善恶”四个大字,想到鬼圣一生作恶多端,竟能容许此匾出现,倒是好笑得紧。
随着众香客,梦南柯来到寥阳殿前的奈河桥前,但见桥栏镶花,青石铺盖的拱形桥面平坦光滑,众香客皆你推我攘的,不敢随便过去。原来,言传倘为人在世心术光明正大,过此桥如履平地,心情愉悦,悠悠乎若登仙境。倘为人在世心术暗昧,作恶过多,有伤风坏俗之事,过此桥必定跌进河中,铁狗铜蛇必定攒着咬他,别看这桥长不过丈余,但心怀鬼胎者却甚是害怕过此。
因天下着小雨,桥面更滑。一个青衣小帽,满脸油晃晃的商人见众人你推我让,皆不敢率先过桥,为了证明他心术光明正大,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将一叠冥币向桥下一撒,大大咧咧地跨上桥去。
众香客皆停止了推攘,看这商人过桥。只见他走了两步,似觉桥面滑得紧,忙小心翼翼地微微移步,刚到桥中,猛见桥下泛起一股黑气,冲着商人的脚跟打旋。商人大惊,忙将手中冥纸,全部抛入河中。
说来也怪,这冥纸一下,那股黑气便不再泛起。那商人念了一声地藏王菩萨,颤颤微微的总算移步过了桥,回身对众香客招手,以示心底光明。
众香客见桥下泛起的那股黑气,来得甚是怪异,皆认为桥下有不少冤魂怨鬼。个个提心吊胆,向桥下大把地施舍着冥币。
梦南柯见状,不由起疑,估计是山上道士弄鬼。想自己一生从未作亏心事,倒也不怕。当下也不施纸钱,装出一副文弱书生样子,酸溜溜的一摇三晃地走上奈河桥。
桥面虽滑,但怎难得了梦南柯?但为了装出不会武功的样子,他故意走得东倒西歪的,几次都差点掉到桥下去。
刚到桥中,桥下又冲起一股黑烟,围着他的脚打旋。
梦南柯故意吓得惊叫起来,站在桥中浑身发抖,不敢挪脚。
桥两边的香客们见状,有的为他担心,有的却大笑起来。
只见梦南柯抖抖索索地叫道:“阎王爷呀,我一个穷书生可从未作亏心事,可没赚有昧心钱来布施这些冤魂怨鬼,要命倒有一条,要钱可是没有的呀!”
口中念着,脚下又颤颤微微的向前移动。桥下那股黑烟更浓了,带着一股血腥味向他卷来,隐隐的传出一阵鬼嚎。
这可急坏了桥两边的善男信女,不少人急急地向梦南柯叫道:“那书呆子,快呀。快散财免灾!”
可梦南柯似不懂这道理,反将手中的冥币抓得更紧,一边试着向前移步。一边叫道:“阎王爷我可是好人哪!你若嫌我穷酸,贪赃枉法,把我拉下桥去,你就是心术不正之徒呀!”
嘴里念着,竟给他摇摇晃晃的,走过了奈河桥去。
后面那些香客见了,也学梦南柯样子,嘴里叽叽咕咕的念着,一个个的走过桥来。
梦南柯在过桥时已然发现,那股黑烟及鬼嚎,皆是桥下一道石缝中发出的,心里已明白是有人弄鬼。从那发出的声音看来,弄鬼之人毫无内功,估计是山上道士为弄钱而装神弄鬼害人。本想当场揭穿,又怕露出本来面目,打草惊蛇。所以也装模作样的拉扯出阎王爷骂一阵,让后面那些心术正的香客放心而过。
随着众香客闯过鬼门关,来到澄心门。梦南柯仰视着上面槛联:造孽什恶刑律面前不易过,行善积德黄泉路上心不惊。想起自己来到这鬼门关,却不知鬼门关内的青蝉小姐现在如何了?心下成紧。
忐忑不安地跨进“阴曹地府”主殿天子殿,但见红墙黄瓦,四周古树参天,似浸透森严阴沉,梦南柯因此特别小心,处处留心观察。但游过了大雄殿,灵霄殿,二仙楼、望乡台、报思殿、五云洞等处,泥塑阎罗及牛头马面见了不少,却未见一行迹可疑之人。山上道士们,皆目光木讷,举止呆愚,看上去毫无内功。虽装神弄鬼骗钱,但并非鬼门之人。
梦南柯不山怪道:“这平都鬼圣,开山立派多年,自成一门,但所据鬼巢,却为何不在这山上殿中?”
梦南柯与众香客们,绕山转了一整圈,腰中银子,便有不少扔向了“来生”。
梦南柯毫无所获地回到店中,想着青蝉小姐此时不知生死如何,心里甚是沉重。想了一会,忽又哑然失笑,心道:是了,那赤灵于自称鬼圣,想来定是如耗子一般,住在地下或山洞中,而一切活动,也定是摹仿阴鬼在夜间出来,白日一般是不会出现的。
这一想,方将焦急之心放下一半。勉强睡了一会儿,吃过晚饭,信步走上街面。果然,才入黄昏,城内各家各户,便皆关门闭户,不再到外面走动。
梦南柯正行走间,忽听背后“啾啾”两声,两条鬼影,已窜到面前,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作落水鬼打扮,一个舌头伸到口外,脖子上拖一根绳子,乃是一个吊颈鬼。
两个鬼一声叫后,齐齐围住梦南柯,鬼叫鬼跳的,皆向他伸出手来,手心向上。
梦南柯未探准鬼门虚实,不敢亮出本来面目。见两个小鬼跳跃之状,乃是向他讨钱。想腰间还有几张日间在山上向道士买的冥币,便摸出来,一分为二,向两小鬼各递一半过去。
二鬼接过纸钱扔了,仍围着他,“啾啾”的叫个不休。
梦南柯不禁哑然失笑。想这冥币,本是哄人之物。这两个小鬼乃活人所扮,所讨的定是银子。
没奈何,梦南柯从腰间摸出两锭小银,分给二小鬼,道:“去吧去吧,你这两个屈死鬼!咱一个穷书生,只这点小银,拿去买个来生,别再缠我!”
二鬼接过,露出欢喜之状,围着他跳跃一阵,“啾啾”的叫着,已向别处去了。
这里梦南柯正自好笑,一回头,却闻“啾啾啾啾”几声,又涌来几个小鬼,或牛头,或是马面,或残臂,或断腿,一齐将他围住,跳跃怪叫,皆伸出磷峋白瓜,手心向上,对着他不断地叫着。
城中居民,似对此见惯不惊,皆关门闭户的,不出来。
梦南柯见状,不知还有多少小鬼来讨钱,当下焦燥地指着刚才那落水鬼、吊颈鬼扔在地上那叠两冥币道:“没银子了,没银子了!你们要钱,那地上不是?”
说着转身便走。
那伙小鬼见梦南柯要走,立刻追上来围住他,一个个皆露出狰狞之色,乱舞着白骨爪,向他逼来。
梦南柯见这群鬼缠得紧,心下大怒。略一运气,使出三成功力,对众鬼双手一拂,喝道:“让开!”
众小鬼哪知这少年书生具有深湛的功力?一时不备,被梦南柯推得东倒西歪,让开个缺口。
梦南柯轻身一跃,便突围而去,疾走间,忽闻背后一声怒喝传来:“咻,那小娃儿,留下命来!”
梦南柯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但见一个赤发鬼,高若门神,青面獠牙,舞一根极大的哭丧棒追来,口里哇啦啦的一阵鬼叫,道:“兀那娃儿,不留下买路钱,打了咱大力鬼王属下,就想走了么?”
说着便是一哭丧捧砸来。
梦南柯见哭丧棒蓝汪汪的闪着光,便知是淬了剧毒之物。不敢硬接,闪身躲过,故作吓得颤颤兢兢的,颤声道:“小生付了钱的,但他们还要……”
大力鬼王见他害怕得发抖,不由得意地狞笑着,将哭丧棒换到左手,右手指着梦南柯,喝道:“给了买路钱,虽可走路,但你小子摔了咱鬼卒,却饶你不得!”
说着,伸出白骨爪,一式黑虎掏心,便向梦南柯胸前抓来,欲掏心而食。
梦南柯顿时大怒。暗道,不知有多少良民,因不小心被这些装神弄鬼之人碰上,被活活掏了心去。
当下顾不得暴露行藏,将手中折扇,向大力鬼王手腕神门穴一拍,同时飞起足尖,踢向他腹间气海。
好个大力鬼王,本是那鬼圣门下一个开路使者,功力自是不弱。见梦南柯出手厉害,吓得一缩手挫身,将梦南柯攻来之势躲过,怪叫道:“哇呀呀,你这娃娃,居然敢与本王动手动脚,且吃本王一棒!”
左手哭丧棒,立即拦腰扫来。
梦南柯一收脚,一式旱地拔葱,跃身而起,让那哭丧棒从脚底滑过,却又借这一跃之式,飞起右脚,踢向大力鬼王面门。
大力鬼王见势不好,一式坐并观天,躲过梦南柯这脚,同时将哭丧棒一式举火烧天,戳向梦南柯之脚。
梦南柯怎肯让他戳着,一式风卷残荷,斜身避开,转身而逃。
大力鬼王见梦南柯要走,一举哭丧棒,喝道:“兀那娃别走,陪本王玩玩!”
拔腿便追。
却不知梦南柯这走势,乃诱敌之计,早暗制两粒棋子在手。
见大力鬼王中计追来,梦南柯一转身,手一甩,两粒棋子,一黑一白,迎面向大力鬼王两眼飞去。
黑暗中,大力鬼王见白不见黑,闻风以为只飞来一白子,忙伸左手去接。刚接住,不料右眼猛觉一痛,那粒黑子,已可可钻入他的眼中,痛得他一甩哭丧棒,大叫一声,以手蒙眼,转身急逃而走。
梦南柯见状,正合自己心意。急忙脱下白纺绸儒衫,现出里面的夜行黑色劲装,借着夜色隐身,跟踪而去。
那大力鬼王急走狂奔,跑至平都山下,并不上山,却绕山而行。至一谷中,一手捂眼,一手从腰间掏出一块铜牌,对准一块巨石,轻磕三下。略停,再磕一下后,运起鬼哭神嚎功,不知念了句什么,便见那巨石,缓缓的向旁移动,背后,竟赫然现出一洞。
大力鬼王向洞内一跃,便不见了身影。
这里梦南柯欲跟进,却又不敢,怕那鬼圣厉害,自己不是他对手不说,且洞里定是机关重重,若冒然闯进去,定是危险。一犹豫间,那巨石已缓缓复位。
梦南柯只得伏在洞外隐蔽之处,密切地注视着周围动静。
才过一会儿,只见那巨石,又缓缓移开,从里面跳出黑、白二无常来。后面,跟着那大力鬼王。
只闻那黑无常对大力鬼王喝道:“你这个混帐东西,连一个小娃儿也打不过,竟被那小娃儿挖去一只眼睛,咱们鬼门的脸面,简直叫你丢尽了!”
那大力鬼王不敢多辩,只敢低头嗫嚅着,道:“那小娃儿其实根本不是小的对手,被小的打得乱跑,不想他暗中使坏,发出两道暗器,小的才着他道儿……”
白无常见他狡辩,一耳光煽去,骂道:“放屁,你这玩鹰的,倒遭鸡啄了眼!丢尽了咱鬼门的脸,要是让门主知道了,打你下十八层地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成,咱哥儿俩想救你也不行……”
大力鬼王忙跪下,磕头如鸡啄米,哀求着道:“二位公子爷饶命,千万替属下掩饰则个!只要躲过门主责罚,小人愿作牛作马,永报二位公子大恩!”
“怎么报法?”黑无常阴恻恻地笑道。
大力鬼忙爬起来,叫道:“只要二位公子爷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无常笑道:“死,你倒是用不着的。只是咱兄弟很久没尝鲜了,你去设法,给本公子找两个象样点的鲜货,换换咱兄弟的胃口,便算报恩了!”
“你他妈给老子也要找两个!”黑无常忙道:“咱兄弟二人这次出门,好容易搞到一个鲜亮点,不想竟被她溜了!这次,你一定快点给老子搞两个来,让老子高兴高兴,老子好久都没开荤了!”
大力鬼王连忙狞笑道直点头。
白无常一拍大力鬼王肩膀,笑道:“咱兄弟这就去找那小娃儿,掏出他的心来下酒,为你报仇!你在这洞口好好等着。咱兄弟约的那凌如风夫妻,也该这天把来了,待咱兄弟将那雌的捉住,也让你尝一口鲜!”
说罢哈哈大笑,两兄弟如鬼魅一般,飘忽而去。
大力鬼王见二无常走远了,方捂着被打得发肿的脸,对着二人去的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声,骂道:“呸!叫老子给你找鲜货?老子要是找到了,定先尝过鲜才纷你两个龟儿子,出出老子这口鸟气!哎哟——”
这一声“哎哟”,却是梦南柯见黑白二无常走后,悄悄掩至大力鬼王的背后,一出手制了他穴道,大力鬼王受痛而叫。
大力鬼王只觉腰间一麻,便不敢动。回头运独目一看,正是刚才伤了他那个书生,不由大骇。
梦南柯用手中折扇顶住大力鬼王命门,沉声道:“快,将鬼门关打开!”
大力鬼王闻言,忙哀声道:“不,不!要是门主知道,小的就没命了!”
梦南柯将手中之扇,加了一分力,喝道:“如你不打开,现时就没命!”
大力鬼王顿时痛得汗如雨下,哀叫道:“小爷饶命,小的就开门!”
说着便去开洞。
梦南柯见他不用腰间铜牌叩石,知他耍滑头。怕大力鬼王先用暗号知会里面,连忙沉声喝道:“你这憨夫,休得在小爷面前捣鬼!快将你腰间铜牌取下来按暗号叩洞!你别以为小爷不懂,打麻糊!只要你敢捣鬼,小爷首先毙了你!”
见梦南柯提起叩洞铜牌,大力鬼王知瞒不过他。只得如前泡制,用铜牌将洞门叩开,颤声道:“小爷请……请进!”
梦南柯一把将他抓过,顶在前面,跃进鬼门关,喝令大力鬼王关上石洞后,低问道:“快说,关押凌姑娘之地,在什么地方?”
“什……什么姑娘啊?”大力鬼王瞅着梦南柯茫然地问。
梦南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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