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肯呼叫马巡抚职衔,或是马大人,一直以主人称呼,彼此的情义,显然已超过官方的属从关系,这些人是马文中手下的死士,也是真正的近身从卫。
王彤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们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也没有和人动手的经验了?”
“是的,论实战经验,我们差了一些,不过,大人可以放心,我们学的技艺博杂,用于对敌,应该有强大的效用……”
顿了一顿。
马英神情肃然的又道:“主人已经交待了我们,王大人交待的事情,一定要全力以赴,死而后已,我们失败了,我们会献出自己的性命。”
好家伙,真正的死士,马文中吩咐一句话,他们就赴汤蹈火。
视死如归。
“马英,江湖上能人很多……”王彤沉声说道:“我希望你们以完成任务为主,我不希望你们战死。”
“是!我们会尽全力。”马英恭敬的回答。
王彤知道无法在几人口中问出什么了?目下,能和他谈论、推断敌情的,只有一个燕飞了。
“这些人,总不会冲着我们来的吧?”王彤望着燕飞问。
“完全无法预测,我已经打听过了,邯郸道上,并无什么大事?
……“燕飞道:”这些分居在天南地北的人,僧、道、俗,又身份不同,却能走在一处,彼此不相敌视。“
王彤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涌上心头,凝目沉思,良久不语。
他久走江湖,经验丰富,但对这件事,却是想不出一点可以捕捉蛛丝马迹。
“统领……有备无患呀……”陈宏提出了意见,道:“要不要通知驻地厂卫,赶来接应啊?”
“我想,他们不会是对付我们的……”王彤说:“江湖中有一项不成丈的约定,非生死交关,不和官方中人动手。”
“统领……”燕飞说:“邯郸道上无事,这些人集中于此,目的何在呢?”
“你的意思是……”
“我赞成陈老弟的意见,有备无患……”燕飞说:“不过,驻地厂卫,人数有限,除非由京中调集大批人手赶来,但时间上,已来不及了,远水难救近火……”目光一掠马氏三英,接道:“马巡抚实力雄厚,统领,何不向马大人借兵求援?”
“这个,我实在想不通,他们和官方作对的理由?”王彤说:“这件事不要再谈起了。”
他身怀密旨,可以直接要求各大门派遣高手相助,皇帝的圣旨,虽武林中人,亦不敢抗拒,那是诛族灭门大逆。
燕飞不敢再多说话,赵保、陈宏,更是不敢再言,七骑健马,放缰疾驰。
渡过黄河,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但王彤却发觉情势不对了。
这条路,为北上的官道,平日里商旅载途,络绎不绝,今天,却是一路幽静,不见人影。
燕飞目光转动,四下瞧着,脸上是一片疑虑不安之色。
但他却不敢说话。
“燕飞,这条路有些奇怪?……”王彤忍不住了,提出心中的疑问。
“是的!这是条阳关大道。一向车水马龙,行旅众多,现在,正是赶路的时刻,却不见行人,属下亦是觉得大悻常情?”燕飞回答的很小心。
王彤笑一笑,道:“这条官道很荒凉?”
原来,这是片黄沙平原、不适居住,除了路边的茶棚之外,不见房舍、村落。
这条路,王彤也走过多次,只是往常的行客众多,一路都是笑谈之声,此刻一片幽静,就感觉到一片荒凉了。
怪了,路边的茶棚,今天也不做生意了,都关上了店门。
“难道,真有人要对付我们……”王彤心中忖思,口中却间道:“前面多远,才有村镇?”
“大约二十里吧,就是关家寨了,那是一处很大的市镇,官道穿街而过,市面相当繁华、”燕飞道:“快马急赶,片刻可达……”
“只怕是走不了啦!”王彤叹息一声,道:“当真是被你不幸言中,江湖道上的朋友们,吃了虎心豹胆,连官方中人,也敢截杀了。”
语气中,隐带怒意。
燕飞抬头看去,只见十丈外的大道上,并排站着七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头脸也都用黑布包起,显然是不愿露出真面目,暴露身份。
七对七,对方似是早有了很周密的部署。
“统领,他们不只七个人,那里有一条沙沟,可隐藏百位以上的人马……”燕飞曾任开封府的总捕头,熟悉附近形势。
王彤一收缰绳,但坐骑并未停下,仍然缓缓向前行去,目光却在七个黑衣人的身上打转。
“是神刀堂的人……”王彤看到了他们特异的长刀。
燕飞道:“这批群集于此的江湖同道,果然是对付我们的,他们人数众多……”
“好!你快马回程,告诉马巡抚,要他派人赶来支援。”
王彤作了决定。
“属下想留下来……”燕飞道:“马氏三英出身巡抚的门下,人头熟,由他们回城求援,比属下适当多了?”
马英低声说道:“回不去了,咱们已被前后夹攻。”
王彤回头一看,不错,果然有一批全身黑衣,黑布包头的人,正快步奔行而来。
这一批人手众多,至少有二十个以上,而且兵刃不同,有刀有剑,也有粗重的铁棍。
以王彤江湖阅历之广,一眼之间,已分辨出来,那是由佛门禅杖变化而来。
这是处心积虑的伏杀,连使用的替代兵刃早就准备好了,这个准备工作,至少有二三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有如此严密的成效。
摘星手王彤未应聘内宫统领之前,行走江湖,结交了很多的朋友,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的掌门人,都和他常相往来。
王彤就任了内宫统领之后,权势甚大,也帮了各大门派不少的忙。
所以,他认为武林各大门派,都和他有着相当的交情,何况,如今身怀密旨,有调动各大门派人手的权力。
他感觉到处境的凶险,但心中又有恃无恐,行近黑衣人三丈左右处,翻身下马。
燕飞、陈宏等,也随着下马,分随身后、两侧。
双方立刻形成了对恃的局势。
七个蒙着头脸的黑衣人,右手抬动,握住了长刀把柄。
王彤已暗中戴上了精巧的护腕,也装好了细小的钢针,神情镇定的挥挥手,道:“在下王彤,诸位是那一道上的朋友,拦住去路,目的何在?”
七个蒙面的黑衣人,居中的一位,似是领队,冷冷接道:“如若咱们肯通名报姓,也用不着用黑布包住头脸了,阁下用不着多费唇舌,不想束手就擒,那只有放手一战了。”
王彤低声道:“赵保放起烟花……”
“这里么?……”赵保道:“只怕……”
“快些施放,动上手,你就没有机会放了。”
赵保本想说大白天,又未预约,放出去,只怕也没有效用,但被王彤一喝,不敢再说,伸手入怀,取出两枚七彩烟花,投入空中。
第十二回 邯郸道上
就在赵保取出烟花时,七个黑衣人已发动了凶厉的攻势,七柄四尺八寸的长刀,夹着凌厉的刀风,分向七人攻去。
王彤双腕挥动,挡开两柄长刀,大声喝道:“住手,要动手也等王某说完几句话再动手不迟?”
他戴的护腕,由衣袖掩遮,江湖中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更是极少,看他挥腕之间,接下两柄厚重十余斤、锋利的长刀,真被吓了一跳。
先声夺人,再加上那阵大喝之声,七个黑衣人,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
王彤目光炯炯的扫了七人一眼,冷冷说道:“截杀官员是灭门大罪,动到圣旨,更是将祸连九族,神刀堂这几年在江湖窜的很快,但你们自信能抗拒数万大军的围攻么?”
七个黑衣人显然是听得十分入神,站着未动。
“你们虽然蒙着面目,也许还存下了必死之心,但是劫官形同造反。和江湖上私人的仇杀不同,杀人偿命,造反却连累了亲朋好友,你一人犯罪,会使上百人受你牵扯,诸位可以仔细的想想这时,由来路涌现的黑衣人,已然逼近,形成了夹击之势。
拦住去路的七个黑衣人,似是已被王彤吓住,站着不动。
黑布包头,无法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但他们肃立不动,显是已心生畏惧。
“王某人也是江湖出身,身入公门之后,一直没有忘本,从不刁难江湖上的朋友,而且还帮了不少的忙,少林、武当、华山、丐帮,都受过王某人的照顾,在我能力之内,凡是找上我的江湖朋友,我从未让他们失望过,各位也许没有受到过我王某人的照应,不过,在下也没有开罪过诸位吧!神刀堂难道和王某统率的大内侍卫们结有恩怨?”
后面一句话,明朗的亮出了身份。
“我们不是神刀堂的人……”居中黑衣人说:“和你王大人更谈不上什么恩怨,我们是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还望王大人多多原谅?”
燕飞冷笑一声,道:“四尺八寸的斩马刀,是神刀堂的标帜,除了神刀堂中弟子外,从无外人用过,阁下既然敢出手拦劫,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只听阴森森的声音,由身后传了过来,道:“不要紧,一个人如是死了,不管他知道多少秘密,也是无法说出去了。”
声音由身后传来,燕飞转头看去,只见二十几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布成了一个弯月形的阵势,把三面全堵了起来。
正面由七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是四面围堵的打法。
这种阵势,在江湖上的有个名堂,叫做不留活口。
当然,这个架势摆出来,那就是逼着受包围的人挤命。
这方式对围堵的人并非有利,传出这个讯息,唯一的作用是表示出光明磊落。
但王彤明白,那群人中,可能有一两个他认识,既是连头脸都用黑布包起来的偷袭,实在用不着再传出这个讯息了。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关怀。
能指挥偷袭的人,摆出方阵,显然身份不低,才能使别人听命行事,而且,人也就在人群之中。
王彤凝聚目光,似是透过对面的蒙面黑巾,看清楚他们的身份。
可惜,他没有这份能耐。
但他是久历大敌的老江湖了,了解到了目前形势之后,完全冷静了下来,低声说道:“我们不能突围了,实力一分,更容遭到搏杀,眼下唯一的办法是合在一处,边战边走,不过,这个机会也不大,以现在的敌人而言,已近三十个,还不知有多少人分布在四周等待。”
王彤心中非常清楚,以自己区区七人之力,绝对无法支持太久,何况,此地一片平原,无险可守。
目睹随行六人个个凝神戒备的严肃脸色,王彤有着心如刀绞的痛苦,自己太托大了,忽略了燕飞说出的警讯,致使七个人,都陷入了万劫不复之中。
这是必死的局面,而且,王彤的估算中,他们撑不到掌灯时分。
但闻马杰低声说道:“老大,要不要试试你带的十里信香?”
马英道:“咱们离开府城,已到了四十里外,十里信香还会有什么用?”
马杰道:“看情形,对方来的都是高手,此地又无险可守,动上手,就是搏命之战,不管咱们杀死多少敌人,咱们绝对支撑不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的全力拚斗,没有喘息一下的机会,不用敌人杀我们,累也该累死了。”
他们是全无江湖阅历的人,但对事情的看法和估算,竟有自己的主见,估算的结果,竟和王彤的看法完全相同。
“大哥……”马豪说:“我赞成二哥的说法,既然咱们死定了,为什么不试试那十里信香呢?至少,我们把它烧掉了,不会落入敌人之手。”
“说的对……”马英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寸许长短,拇指粗细的红色之物。
王彤早已听到三人在讨论这件事情,但他一直没有插口。
马文中的精干、神秘,王彤心中明白,这三人身上带些古古怪怪的东西,自是不足为奇。
马英早已有了很完美的准备,立刻晃燃火熠子,点起信香。
已经逼近身侧的黑衣人,看马英用火燃起了火炮似的东西,不知是什么东西,心中都有点畏惧,有些趔趄不前。
但见一缕青烟,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这信香比起赵保的七彩烟花,虽然少了一些彩花火焰,但烟气却浓过很多。
燕飞突然大声喝道:“闭住呼吸……”
兵不厌诈,他这么大声一吼,使得包围四周的黑衣人,大都闭住了呼吸,人也向后退了一大步。
王彤心中忖道:老江湖果有急智,至少,可以延缓一下他们的攻势。
现在的处境,实已到穷途末路,唯一办法,就是拖延敌人的攻势。
但王彤的两道眼神,却一直盯住那上升飘散的烟气。
这十里信香,不管其香味如何浓烈,王彤心中明白绝对无法传入开封城中。
但王彤又相信马文中的这信香的作用,另有妙着。
出身魔教的马文中,是不可轻侮的人。
果然,王彤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只在高空飞翔的黑鹰,突然折转了身子,迅如流星一般,向东南飞去。
那方位,正是开封府城。
王彤希望那飞鹰是传达信香的讯息,但他却不敢肯定,这在王彤的江湖经历中,是从未遇过的事情。
但那飞鹰却带去了一线的希望。
王彤迅快的集中了心神,低声说道:“诸位,咱们以方阵对敌,马英、马杰,分拒东、北方向之敌,赵保、陈宏,分拒南、西方向之敌,马豪、燕飞,居中策应四面,方阵不可超过一丈方圆。”
这是王彤想到的御敌之策,以寡迎众,最好把战场限于方丈之地,愈小愈好,使众多的敌人无法全数出手。
方阵立刻摆成,王彤又发出第二道命令,道:“不可贪功,以守为主,不幸受伤的立刻退下,由接迎的人递补,方阵以守为主,但接迎人的救援,却要迅快、凌厉,以补不足……”
王彤无法了解,这批属下,是否已完全了解他的用心,但他已没有机会再解说了。
围布在四周的黑衣人,已展开攻势。
王彤冷眼观察,分由四面攻上的黑衣人,有着极明显的分别。
东面的攻势,大都是手执铁棍的黑衣人,大开大阖,挥棍如风,完全是硬打硬攻的打法。
以王彤丰富的江湖经验而言,已隐隐感觉到,颇似少林僧侣的打法。
难道少林真的也参加了这次围攻?以目前少林掌门方文和王某的交情而言,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这时,看出了马英的真工夫了,他用的是一柄宽面厚背刀,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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