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子耳目还灵光聪敏,说啦:我在听。”
‘南宫老兄往南行。”
“不犯法吧?”
“但如果前往十里庄,去找那位突然冒出土的姜步虚,那就不符合柏老弟的利益,也影响了在下的办事兴趣。回城去吧!南宫老兄。”
“如果老花子不转头回城……”
“你知道后果,是吗?转回去吧!好走。”
马鞭徐扬,三骑小驰。
“混蛋!这些人的心目中,那有别人的活路?”天涯怪乞冲驰出的健马吐口水:“看来,他们已经查出姜步虚的落脚处,前往先下手为强了。小乙,咱们绕道走,看是否有机会浑水模几条小鱼。”
“走啊!师父。”小乞欣然说。
“可惜小魔女不在,她那把逸虹剑,足以当洛阳双杰。她老爹如果过河来了,伏魔剑客一定心跳加快掌心冒汗,有热闹可看了,走!”
※
※
※
十里庄,官道西侧的一座小村落,村东庄口傍着官道,建了一座十里亭,亭附近加建了几间小店。
平时,庄户们并不禁止旅客人庄,旅客其实没有入庄的必要,小店可以供应旅客各种日用品,茶水善食一应俱全,庄中没有任何吸引旅客的事物。
小店共有七家,却有三家是食店,本来不接待旅客住宿,除非旅客出了意外,非住宿不可。
姜步虚就落脚在北首第一家小食店,他有办法说服了小店的主人收留,当然多花了一些银子,有钱可使鬼推磨,他本来就是有钱的人。
最北端的杂货小店旁,是一位庄中的大嫂,所开设的裁缝店,专门替旅客修补因出了意外事故,而破损脱线的衣物。
他在府城买了几件现成的青布长衫,有点不太合身,因此早善毕,便在裁缝店督促那位大嫂,按他的意思修改几件长衫。
他以为没有人知道他落脚在城郊,也不怕有人知道,只是不想住在城中等柏家的英雄们上门闹事。
在城里,一个毫无身分的小车夫,与那些称大爷的人冲突,绝对占不了便宜,那些势利的巡捕嘴脸难看得很,。电子书。真正有担当以抑豪强为己任的官吏丁役,毕竟没有几个。
其实昨天他一落店,眼线便发现了他。
当附近村店陆续出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凭他闯荡四方的经验和见识,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快剑柏鸿翔是府城的大爷,被一个不值一文的小车夫折辱,柏大爷受得了,其他亲朋爪牙肯干休吗?
有财有势的人有时候是输不起的。
店堂窄小,一座粗制木案是剪裁的工作台,堆放着针线篮、碎布、剪刀、量尺……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位大嫂带了一位八、九岁的小女娃,一钉一线埋头改缝衣衫,不理会外界的事务。
姜步虚不便在店堂久待,在门外的凉棚下坐候。
棚中有两列排凳,一张小桌,方便旅客歇脚,甚至还备有施茶的桶和碗。
这种路旁纯朴的房舍,不论秋冬皆有施茶水的好风气。
蹄声得得,一匹雄健的枣骝来自路南。
远远地,便感到蓝光耀目,骑士那一身宝蓝色的劲装,以及装饰兼挡阳光的宝蓝轻绸披风,委实神气万分,引人注目,人要衣装的目的是达到了。
接近至百步内,骑士的鲜明形象更强烈了。
年轻、英俊、魁伟、剑眉虎目英气勃勃,腰间的佩剑古色斑斓,鞍后的马包居然是宝蓝缎子精制的,遮阳帽也是宝蓝缎制,
鞍辔鲜明,踏镫虽然不是响镫,但却是银色的,十分抢眼,一付银镫可值两百两银子。
枣骝轻快地小驰,人出色马亦骏,骑士那顾盼自雄的神情令人羡慕崇敬,老天爷所能给他的一切都给了,人间麟凤大概就是指的这个人。
骑土没有留下喝口水的意思,鞍袋旁就备有精致的水葫芦。
烈日当头,旅客稀少,人的火气大概一定旺,人际关系不易维持心平气和。
姜步虚是唯一安坐凉棚,写意地喝茶的人。
骑士突然在棚外勒住坐骑,晶亮而光彩流转的星眸,注视着始然自得的姜步虚。
“喂!你。”骑士用马鞭向他一指:“距开封府城还有多远?”
行道树枝浓叶茂,视野有限,但从树梢向北望,府城东北隅的上方寺(清代改大延寿甘露寺)铁色琉璃塔高有三十丈,远在三十里外也可看到一清二楚。
平原地带有那么一座三十丈高的建筑,极为抢眼,蔚为奇观。
“这里是十里亭,你瞧,亭在街尾。”他并不因为骑士无礼而不悦,向北面三十步外的巨型十里亭一指:“片刻便可到府城打尖,不用赶。”
“你还管我赶不赶呀?岂有此理。”骑士的火气好大:“我看你是找挨骂,欠揍!”
一言不合就出口伤人,甚至还要揍人,这就是武朋友的劣根性,一练武就以为自己比别人强。
姜步虚平时为人随和,中州镖局的上下人等,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都不争的好青年,不出风头的老好人,决不因三两句闲言闲语红脸。
但今天,他似乎变了,大概天气热,火气旺的关系吧!不再忍耐啦!
十里亭就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停留,附近的几家小食店中也有鬼鬼祟祟的货色。
那么,这位神气的佩剑劲装骑士,藉口问路生事,很可能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有关。
就算他能忍,对方也一定会露出狰狞面目的。
“他娘的!”他粗野地跳起来:“大概今年我冲了那位值日太岁星宿,好心好意说了几句好话,说得不到好报,我到底招惹了谁呀?”
“你招惹了我四海游龙,你真的欠揍,混蛋!那就给你——顿好揍!”
蓝影飞离雕鞍,飞入凉棚,真的矫若游龙,起落间远及三丈外,轻灵美妙落地无声,而且速度迅疾有如飞腾变化,微风飒飒中马鞭临头。
“好!拥若惊鸿娇若游龙。”姜步虚喝起采来,声出人已斜穿出棚外,马鞭距顶不足三寸,闪掠的身法神乎其神,才真的像矫若游龙,更像鬼魅幻形。
蓝影跟踪掠出,跟至坐骑旁。
姜步虚飞上马背,单足一点雕鞍,猛地矢矫飞腾,半空中
连串急剧后空翻,从顶点翻腾至飘落兰丈外,直翻了九匝,姿势不易看清。
反正只可看到依稀的急翻形影而已。
蓝影直立在鞍上,吃谅地注视着远在三丈外,沾地点尘不惊的姜步虚。
“好!”左邻小食店的凉棚中,传出悦耳的叫好声:“比云龙九现身法更高明,困难度更高。”
是一位村姑,但美好的五官与灵秀的明眸,决不属于一个劳苦的村姑所有,穿得老气,而且脸色也姜黄,但气质的流露都相反。
村姑身旁,也并站着一位脸色姜黄的小村姑,五官更为灵秀出色,明醉更晶亮如一泓秋水。
两位大小村姑身旁的长凳,各搁了一只长布卷。
“混蛋!你想抢我的绰号呀?”四海游龙怒叫:“非揍死你不可!”
蓝影飞掠而下,刚飘降,刚想抽出马鞭,姜步虚的身影突然一闪不见。
“咦?”四海游龙飘落,转身讶然叫。
姜步虚站在枣骝旁,右手抓住了鞍右的银镫。
“你再撒野,我毁了你的鞍具,揍断一条马腿,你信是不信?”他似笑非笑地作势拉扯银镫:“你这混蛋那像一条游龙?叫泼野的疯狗还差不多。”
“别放泼!”四海游龙怒叫,将马鞭塞入腰带,拍拍手:“来来来,不较量轻功,比拳脚,看你的拳脚是否有轻功一样高明,看我能不能把你揍个半死?”
“好,看我能不能把你打得满地爬。”姜步虚放了银蹬,大踏步接近。
两人身材一般高,同样雄壮,同样英俊。
不同的是,四海游龙衣着华丽,英气勃勃不可一世;姜步虚则青衫飘飘,斯斯文文没有吓人的英气流露。
一时瑜亮,气势相当。
面面相对,姜步虚一捞长衫下摆,装腔作势塞入腰带内,举起大拳头吹口气,双掌一搓,这才拉开马步有板有眼,丝毫不带火气。
“还欠了一个动作,没在掌心吐一口口水再搓。”小村姑几乎笑得花枝乱抖,出言嘲弄:“村夫打架,就是这付德行。”
四海游龙心中冒火,笑不出来,姜步虚摆出这种好笑的姿态,分明是有意作弄人。
姜步虚瞥了小村姑一眼,吐出三个字:“多嘴婆!”
“去你的!”四海游龙沉叱,一记现龙掌走中宫强攻,拍向姜步虚的胸口、劲道山涌,速度惊人。
高手对高手,用上内力发招不足为奇,这—掌吐出,挨上了必定的受力千钧。
姜步虚左闪,右掌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不可思议地指尖贴上了对方的掌缘。
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四海游龙并没有看到他出手封架,所以并没变招继续攻击。
一沾之下、人影乍分。
“你这家伙掌上有狠毒的鬼劲。”姜步虚在丈外怪叫:“混蛋!你要下毒手玩真的啊?”
他冒火了,四海游龙这一招平凡的现龙掌,假使他真误认是平凡的招式而出手封架,保证手一接触便掌碎臂裂,对方的掌上注入了可怕的狠毒无比奇功。
他的手神乎其神,沾上了对方的掌,幸好是试探性蓄劲蕴的接触,不然麻烦大了。
既使蓄劲内蕴,仍然感到指尖庶麻地,手臂如通电触,气机一阵波动,所以他知道对方身怀可怕的绝学,练成狠毒的惊世奇功。
“去你娘的!相打无好手,谁和你玩假的?”四海游龙也破口大骂,心中暗惊,这时,才知道自己刚才掌上有所感觉,定然是与姜步虚的身体某一部份,有过不明所以的接触,但仍然不知道接触的是手指。
“我怕你,你最好见好即收。”姜步虏不悦地说:“彼此无仇无怨。我不会用绝学和你拼老命。”
“我却要……”
“混蛋!你什么都不要。”姜步虚的嗓门增高一倍:“你这厮人模人样,却面呈忠厚心有奸诈,总有一天你惹火了我,我一定要把你这条龙弄成一条虫!”
四海游龙勃然大怒,飞扑而上。
姜步虚身形闪动,快得不可思议。但见刹那间共幻现五个虚影,共换了五次方位。
而身形快捷如电的四海游龙,仅能扑向三个虚影劳而无功,共发了三次爪功攻击三位虚影,报费精力,速度已经足以骇人听闻了。
“我要和你捉一个时辰的迷藏,你的宝马保证一定被人顺手牵走,来吧!”姜步虚也心中暗惊,但语气轻松:“用多些劲,谁怕谁呀!”
他确是不想用绝学相抗,以免过早暴露所学。
他总算有点醒悟,这条龙不是柏家请来对付他的,假使是、不动剑死逼才是怪事。
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包括化了装易了容的两个村姑;全都不动声色的热闹而不加入,因此他明白这条龙不是柏家请来对付他的人。
四海游龙总算不糊涂,一个赶路的人,那能耗一个时辰捉迷藏?
既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对付不了不接招不近身的人,何况轻功已分了胜负,想追上姜步虚谈何容易?简直不可能。
马没有人照顾,偷马的人多着呢!
“你是个会逃命的滥货:“四海游龙向坐骑走去:“日后休让我在施展不开的地方堵死你,哼”
“你少臭美,快滚!”
“我,四海游龙蔡永泰。”四海游龙在马上高叫:“亮名号,胆小鬼!”
“名号?”姜步虚一楞。
“混蛋!你连名号都不敢亮?”
“唔!!真需要名号。”姜步虚自言自语。
“快说!”
“喂!你叫四海游龙?”
“如假包换。”四海游龙自豪地拍拍胸膛。
“谁赠给你的?”
“你少管!”四海游龙脸一红。
“自己取的?”
“那又怎样?”
“好,我也自己取。”
“取什么?”
“你取龙……”
“不许你也取龙!”四海游龙怪叫。
“你少管!”姜步虚学对方的口吻惟妙惟肖:“我才不屑取龙,免得日后龙游浅水遭虾戏。”
“混蛋!你……”
“有了。”
“有什么?”
“我和那些侠义英雄有债务纠纷,必须取霸道些的绰号,对,霸道些,叫……叫……”
“那就称魔呀!”小村姑的声音似银铃。
“多嘴婆!”姜步虚第二次挖苦小村姑……
“你……”小村姑跳脚,被大村姑一把拉住了。
“到底你要叫什么?难道要我等到太阳下山吗?混蛋!”四海游龙不耐地催促。
“叫鬼神愁!”姜步虚兴高采烈地高叫。
“狗屁!”四海游龙嗤之以鼻。
“不好,难听死了!”小村姑急叫。
“我。”姜步虚高举右手,不理会旁人的意见,声如洪钟:“鬼神愁姜步虚。鬼神愁!鬼神愁姜步虚!”
“不要,不要!”小村姑尖声叫:“难听死了,不好,要改……”
“再多嘴,要你好看!”姜步虚板起脸说。
‘你……”
“不改,不改,不改:“姜步虚声震耳膜。
“你……你凶什么?”小村姑吓了一跳,被他的坚决与大嗓门发威神情所惊。
“这家伙是个疯子,至少快要疯了,所以取这种狗屁绰号,呸!”四海游龙大摇其头,瞥了小村姑一眼,撇撇嘴,策马向北走了。
4
姜步虚对四海游龙的印象并不坏,虽则对这位称龙的年轻人深怀戒心。
回到凉棚重新坐下,有意无意地留心两村姑的动静。
他已看出两村姑化了装易了容,疑心她们是快剑派来的人,心中怀有成见,也就油然生出敌意。
两村姑在小店的凉棚落坐,低声嘀嘀咕咕交谈,小村姑不住向他注目,晶亮的明眸神情相当复杂。
两个村姑过来了,在姜步虚的对面排凳坐下。
“你知道他们的人愈来愈多。”中年村姑沉静地说。
“是的,人愈来愈多。”他笑笑。
“你怎么还不走?”
“走?为何要走?”’
“远走高飞呀:总不能等他们潮涌而至把你困死吧?蚁多咬死象,好手也伯人多。”
“我如果就此远走高飞,他们就会神气地自以为理直气壮,把我追到尽头,谁也受不了。””
“那是可能的,英雄们的行事,不会有始无终,他们是十分可敬的。”
“而且,我刚刚创名号,刚站起来,为了保持我的声誉,保障我的名号,我必须站得四平八稳,坚强地屹立应付一切危难,接受一切挑战。
所以我不能退缩,不能胆怯,不能逃走,一定要撑过这段扬名立万最艰难时期,撑过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