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示意姓朱的起来,对东方矢道:“看你这般身手,在你们龙教至少是个龙牙使,你来我北域之地,干什么来了?”那人说话,字字有力,自有一股威严。
东方矢见这人误认自己为西域龙教之人,作揖道:“前辈误会了,在下不是西域之人。”
先前那使铜锤黑汉子站在那人左首,大喝道:“大王,这小子功夫不一般,却穿得像个穷酸秀才,现在又蒙了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定是龙教奸细无疑。”
那被称作“大王”的谓东方矢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东方矢正寻思如何对答,见那“大王”身后站着一人,身形高大,皮肤黝黑,左颊留有疤痕,正是董思鉴,心头大惊:“董伯伯正随父皇出征,怎会出现在这儿?这些人到底是谁?”一时竟一言不发,心中乱作一团。
那黑汉子大喝:“我们大伙一起上,宰了这小贼。”东方矢一惊:“若是这伙人一起上来,我是万万敌不过,连逃走都是妄想。”
那“大王”道:“这人反正是逃不走了,我们以多敌少打败这人,他定是不服,不如一对一,好教他心服口服。”说罢,众人纷纷叫好,东方矢也暗赞此人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心中却又寻思:“该如何脱身?董伯伯难道是被这伙人扣住了,却又如何搭救?”。
那“大王”道:“我们散开些,留个大点儿的空地,谁想先上?”
董思鉴从人群走出来,对那“大王”道:“在下逃亡至此,蒙大王收留,甚是感激,就请让在下料理了这个龙教奸细,以报大王厚恩。”董思鉴这番话只教东方矢听得一头雾水。
那“大王”道:“也好,让我们北域众人看看董兄弟的‘千变万化’。”言罢,人群之中一阵喝彩。
“千变万化”是董思鉴在绿林里混时的外号,建国封官后就不曾再用。
董思鉴转身正对东方矢,道:“快请亮出兵刃来吧。”东方矢不知董思鉴为何在此,心想:“原来这些人是从北域来的,还是先别让董伯伯认出自己,看看再说。”于是粗着嗓子对董思鉴道:“不用。”
董思鉴道:“那你背的什么?”东方矢道:“是在下的私人物事。”董思鉴道:“卸下放在一边便是,背在身上岂不是碍手碍脚?”自那神剑被东方矢带出集星殿,东方矢便与那装剑的长木盒寸步不离,平日背在身后,睡觉时也摆在身侧,此刻人多手杂,那更是万万不可懈怠,于是东方矢道:“不碍事的。”
那“大王”道:“我们在场的人人都携有兵刃,你若看中哪个,我便叫他借与你用,如何?”东方矢见那领头的大王不愿占自己丝毫便宜,心中对这伙人顿生好感,心道:“这伙人或许不识‘翔羽剑法’,董伯伯岂会不识?”作揖道:“阁下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确是不用兵刃。”董思鉴道:“既如此,进招吧。”说罢,徒手摆开架势,以示空手相搏,不使兵刃。
东方矢心想:“董伯伯是忠义之人,这伙人也绝非奸邪之人,我和董伯伯相认定不会招来危险。”正想着,董思鉴已抢先发招,右手成爪已朝自己抓来。东方矢一惊,左手挡驾,同时右手成掌,击向董思鉴胸口。
董思鉴左手挡开东方矢右臂,只觉东方矢未运丝毫内劲,心中生疑,却丝毫不敢放松。
东方矢一来怕伤及董思鉴,二来怕董思鉴从自己的内力中认出自己,所以始终只在招数上与董思鉴相较。董思鉴心中纳闷:“二十多年不问江湖之事,难道如今的江湖比武都是不运力,光比招式,以防损伤?”随即又想:“此人年岁似乎甚轻,我以多他三十年的内力修为胜他,自是胜之不武。”于是也不运内劲,只拼招式。
如此两人四手斗了十来招,不分胜败。
董思鉴右腿横扫,东方矢连忙双脚腾空,躲过董思鉴这招。董思鉴未等东方矢双脚着地,倏地双掌齐出,东方矢亦伸手格挡,竟没将董思鉴这双掌全全挡开,差了半寸不到,背上木盒已被董思鉴左手手指捺到。
只听董思鉴“咦”了一声,撤出战团,道:“且慢。”说罢,打量着东方矢,问道:“你是东方国的人?”东方矢本也不愿掩饰,于是揭开蒙在脸上的黑布,对董思鉴道:“董伯伯,是我啊。”
董思鉴见这人是东方矢,又惊又喜,忽地跪地,道:“二殿下!”围观群雄听董思鉴如此称呼,无不惊诧:“这位少年竟是东方岱的次子东方矢。”
四域之中,无人不晓:东方岱生有二子,次子得东方岱剑法武功的真传,又有卓立、吴杰忠、董思鉴这三个当年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指点,自非长子东方铳那不学无术之徒可比。
董思鉴转身道:“大王,误会一场,这少年便是我东方国的二殿下,不是龙教奸细。”
那“大王”称赞道:“耳闻不如一见,果真是个青年才俊啊。”赞罢,转头对那黑汉子道:“万捷风,你方才怎么跟我说来着?”东方矢一听,心中一惊:“曾经听叔伯们说过,北域东部的弓驰部落的首领迟重义,拥兵十万铁骑,手下战将云集,以‘百慧刀’杨布阵、‘追风矢’朱猿飞、‘旋风锤’万捷风三人最为出众。方才那身法了得的汉子姓朱,这黑汉子又叫作‘万捷风’,莫非这‘大王’就是赫赫有名的‘金刀大王’迟重义?”于是向那“大王”行礼道:“晚辈东方矢,久仰‘金刀大王’威名,适才失礼了。”
那“大王”确是“金刀大王”迟重义,之前与东方矢先后交过手的大汉便是“旋风锤”万捷风、“追风矢”朱猿飞。
迟重义道:“万捷风,你一个人在山下干了什么好事?无凭无据却说东方公子是什么龙教奸细。”万捷风口中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辩解。
东方矢心道:“那黑汉子身为大将,却干些强盗勾当,实在大失体面,但终究没有狠下杀手,滥杀无辜,我何必坏了他主仆二人的关系,倒不如卖个好给那黑汉子。”于是道:“适才这位万大哥在山下巡视,看晚辈行迹可疑,便生了误会。”说罢,对万捷风道:“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万捷风听东方矢说如此,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迟重义侧眼望着万捷风,万捷风忙道:“是是……是,正如东方公子所言,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迟重义知东方矢所言非实,有所隐瞒,却也不便再问,对万捷风道:“东方公子手下留情,还不快来谢过?”万捷风忙对东方矢道:“多谢公子。”心中感激东方矢在众人面前隐瞒自己的恶行。
朱猿飞提议道:“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妨请东方公子上山一叙。”东方矢,迟重义等人都欣然同意,一伙人上了山。东方矢的爱马“清风”也让人牵上了山去。
到得山上,已是戌初,东方矢见帐篷数不胜数,军士亦不计其数,宛然便是一座游牧民族的营地,却不知为何都驻扎在这山上。
迟重义命人在大帐之中布置酒席,款待东方矢。
大帐中,迟重义上坐,并邀东方矢与他并排上坐。东方矢以年纪轻辈分低为由,婉言拒绝。于是东方矢坐在右侧第一席,董思鉴第二,左侧第一是个高瘦汉子,四十来岁,那便是迟重义的军师“百慧刀”杨布阵,方才未曾下山。第二第三座依次便是朱猿飞、万捷风。众人相互称赞了几句,便开宴。
杨布阵道:“不知东方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东方矢道:“在下奉父皇之命,前去龙城探听情报,途径山下,确实不知诸位在此,以至生了误会,还望恕罪。”
众人一听,相互观望,眼神甚是不善,只董思鉴低头默然,东方矢见状,心道:“难道这话有什么破绽,怎的一个个如此表情?”
杨布阵冷笑一声,道:“我家大王待人以诚,公子何以假言相欺?”东方矢道:“杨将军何出此言?”万捷风抢道:“前不久,东方军于鸣沙原大败于龙军,东方国皇帝不幸战死,四域无人不晓,这会儿怎么会是奉了他的命令?”这字字句句如利刃一般,穿过东方矢的胸口。
东方矢转头问董思鉴道:“万将军说的……可是真的?”董思鉴道:“是真的。”其余众人见东方矢面色凝重,似是对鸣沙原东方军战败,东方岱战死一事毫不知情,宴席顿时寂静异常。东方矢此时只想:“在这诸多英雄面前……不能流泪,决不能……”于是强忍道:“在下离开旭城一月有余,一路沿山向西而行,不曾得知战况。”
迟重义道:“还请公子节哀顺变。令尊剑法无双,仁义之名更是享誉天下,只是我等无缘拜会,如今令尊不幸战死,我很是悲痛。”万捷风大声喝道:“龙教也是我们弓驰的大敌,你老子为龙教奸人所害,我们很是惋惜,我们也恨不得杀到西域去。”坐在一旁的朱猿飞示意万捷风住口。
杨布阵对东方矢的来意还颇有疑惑,此刻却也不便多问,命人带东方矢下去休息。迟重义对董思鉴道:“董兄弟陪他去吧。”董思鉴便离席随东方矢去了。
东方矢的住处,是一个不大的帐篷,桌椅,床铺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送东方矢的两人将东方矢带到帐篷中,董思鉴也随之而来,并示意二人退下,忽地跪倒在地,道:“殿下,臣投靠弓驰部落,实是被逼无奈,今在此地与殿下相会,臣愿追随殿下!”
东方矢见状,忙扶起董思鉴,道:“董伯伯快快请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父皇他……是谁下的毒手,请董伯伯快快告诉我!”董思鉴神色黯淡,让他回忆东方岱被杀的情形,的确使其心痛如刀绞,鸣沙原一役一幕幕划过董思鉴的眼前,将其讲述给东方矢听,更是强人所难。
忽董思鉴道:“好,臣便将这事从头至尾讲给殿下听!”东方矢便不出声音,听董思鉴讲述。董思鉴便把三军会合之后,雪谷一战,鸣沙原大战,以及东方岱死前神医陈木目对此束手无策,随后荀斐与东方岱相会都一一告诉了东方矢。述罢,董思鉴又道:“先帝真是仁德之主,若非心系中毒大军,孤身犯险,断不会遭人暗算。”
东方矢听董思鉴说完这许多,早已不能自已,泪流满面,同时,范荣,余诚,西门岳这三个名字深深刻在了东方矢的心上。东方矢怒道:“只要我东方矢还有最后一口气,也定要想尽办法,手刃这三个恶贼,为父皇报仇!”说罢,又道:“却不知那放冷箭的恶贼是谁,可查清楚了?”
董思鉴道:“大殿下……就是当今的皇帝,捉住了个刺客,说是姬风,皇上说查明是奉丞相之命,杀害先帝……”东方矢听董思鉴说是荀斐,不等董思鉴说完,急道:“什么,你是说荀叔?”
董思鉴见东方矢脸上惊恐异常,续道:“臣也不信有这等事,荀丞相是什么人,臣心里很清楚……只可惜皇上他不知听信了哪个奸贼的谗言,竟以此为证据,将丞相和吴兄都杀害了。”
东方矢闻言大惊,道:“你说荀叔他……他死了?还有吴伯伯?被我的皇兄?”董思鉴道:“正是,臣一家老幼被尽数诛杀,若非臣奉丞相令,暂守云关,必和丞相、吴兄落得一般下场。”东方矢听到自己敬为叔伯的荀斐、吴杰忠竟然都已不再人世,悲痛之情不亚于得知父亲阵亡,尤其是荀斐,想起临走之时和他相拥告别,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
片刻之后,东方矢擦干泪水,怒道:“我皇兄怎的如此糊涂?一登帝位便先错杀栋梁。”董思鉴本想说:“此事未必是那皇帝糊涂。”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去。董思鉴心中知道此事定是东方铳有意要将与东方矢交好的势力消灭,以巩固自己的皇位,不过事到如今,将此告诉东方矢又将能有什么用?无非激得东方矢回去与东方铳殊死相拼,为荀斐、吴杰忠报仇。西域龙教大敌虎视眈眈,一旦内乱,东方国必将遭到灭顶之灾。先帝、荀斐、卓立、吴杰忠在天有灵,定是不愿看见这一幕。东方矢也万万想不到,东方铳已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董思鉴话头一转,问道:“不知殿下此行要前往何处?”东方矢闻言一愣:“寻访神石一事是自己的秘密使命,不可随意告知他人……却要怎么说为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董思鉴道:“殿下背负神剑,想必有使命在身,殿下不便说,臣便不问。”
东方矢见董思鉴竟然知道自己背负神剑,又惊又疑,问道:“董伯伯说我背的是什么?”董思鉴道:“二十年前,此剑坠于乾坤殿前台阶下,先帝命人挖出,便叫臣辨别此剑的材质。不料臣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是何材质。不过,臣当时弹拨剑刃所发出的声音却一直记在心里,直到今日与殿下交手,臣左手手指捺到殿下背上木盒,这轻微的震动却让臣确定,就是当年的神剑。于是臣料定是东方国的来使,却不知是不是皇帝派来杀我的,万没想到却是二殿下。”
东方矢深知董思鉴对于兵刃材质所知甚广,遇到毫无所知的东西,定然要将其牢记于心,过了二十年,竟还记得。
董思鉴又道:“臣自以为,活着已没什么意义……但是,心中的仇恨,教臣不得轻易随先帝而去,臣要报仇,就算还有一丝希望,臣也不会放弃。”
自董思鉴逃离云关后,内心就被仇恨所占据。恨龙教,亦恨东方铳,到底恨哪个更深一点,更想报哪个仇,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但实际上无论报哪个仇,都难于登天。
东方矢知道董思鉴心中的苦痛,心中亦是悲痛。忽的,东方矢双手扶住董思鉴双臂,激动道:“现如今,董伯伯便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愿拜董伯伯为义父,请董伯伯收晚辈为义子。”说罢跪地行礼。
董思鉴见状大惊,忙伸双手去扶,同时急道:“殿下,这叫臣何以克当?快快请起!”双手使劲向上提起,竟发现东方矢双臂之下暗中运劲,自己双手未运内力,竟抬他不起。
二人相持须臾,董思鉴不愿运内力,又感其诚,只得松手,道:“好吧,臣便答应殿下,请殿下快快起身。”东方矢道:“义父在上,受孩儿一拜。”说罢磕头行礼。
董思鉴扶起东方矢,东方矢解下背上木盒,置于桌上打开,取出神剑,双手交与董思鉴,道:“义父请看。”董思鉴双手接过神剑,一边仔细打量,一边道:“正是它,二十年前……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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