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铳道:“吴老将军,想杀人灭口?你这老贼分明是和荀斐一党,在军中私通反贼荀斐,当我不知么?”吴杰忠此刻也意识到杀姬风这一举动确是过于鲁莽,但一听东方铳将他也诽谤在内,怒不可遏,喝道:“老夫便代先帝教训教训你这小子!”
群臣听吴杰忠称呼东方铳为“小子”,都暗想此事难以了局。
东方铳自以为不是吴杰忠对手,但见吴杰忠右肩已被自己结结实实地刺了一枪,况且手无寸铁而自己却手握长枪,于是朗声道:“诸位爱卿,看我今日亲自扫除反贼,为先帝报仇!”说罢挺枪迎击。
群臣中不少均想,君臣在朝堂上动武,这可是闻所未闻,更是见所未见,吴杰忠虽是臣,在朝中却比东方铳有威望得多,只怕吴杰忠真想造反,杀了东方铳,拥荀斐为帝或自立为帝,眼下先两不相帮,待胜负一分,再作动作。于是都站得离二人远远的,静观其变。只荀斐急道:“吴老将军万万不可。”吴杰忠只作不闻,拉开架势。
东方铳怕荀斐急中生智,控制了局面,于是抢先进攻,吴杰忠盘算着:“这小子所学到的‘翔羽剑法’,只怕连皮毛都没有,却挺了个长枪和老夫对敌,当真是自取其辱。老夫便以逸待劳,紧闭门户,待东方铳久攻不下,气力不支,再将其制住。”于是心存轻蔑,一双肉掌只守不攻。两人便在这大殿之上斗了起来。
殿中众人乱作一团,荀斐见呼之无用,退到一旁观察,同时酝酿对策。姬风死里逃生,仍是心有余悸,倚靠在大殿里的一根柱子旁,只盼东方铳得胜,保得自己性命。
东方铳先出手试探,见吴杰忠只作守势,知吴杰忠起了轻敌之心,心中大喜,陡然变招,全为进手招式,将已练纯熟的“龙王枪法”中的精妙杀招一一使将开来。
数招之后,吴杰忠已落了下风,却由于失了先机,无暇反攻,心中暗暗叫苦:“这小子的枪法怎地如此了得?糟糕糟糕。”心中又惊疑万分,再加上年老力衰,右臂受伤,动作越发迟滞,只能左闪右避。
东方铳虽占优势,却自知是兵刃上占了便宜,若论功力,自己毕竟年少,比之年过六旬的吴杰忠却是不如,于是只是一味进招,求快求狠,以图快快解决。荀斐虽不懂武功,却也看出吴杰忠落于下风,心中暗暗焦急,同时惊疑东方铳怎的有这等本事。
吴杰忠毕竟久经战阵,虽处于下风,却沉着应战,等待反败为胜的良机,见东方铳加快发招,招式上已不如先前精妙灵动,心中暗喜,待东方铳银枪当胸刺到,倏地侧身闪避,同时双手齐出,紧握枪杆。
东方铳的“龙王枪法”总计八十三式,招式变化繁复,是以吴杰忠一直想夺去东方铳手中银枪却没能得手,东方铳为求速胜,一味求快,那招“游龙穿心”本以灵巧为旨,却被东方铳使得迅捷狠辣,如此便露了一个破绽,却正好让吴杰忠有隙可乘。
吴杰忠大喝一声:“撤!”同时双臂运劲,东方铳双手也运劲收枪,竟兀自不撤。
吴杰忠见竟夺不下东方铳手中银枪,喝了一声:“好小子!”同时将浑身的内力都运至双手,从枪杆传递过去,欲已内力震脱东方铳。
东方铳深知丢了枪便输定了,于是也双手运劲于枪杆,两人一时竟相持不下。
殿中武官见二人相持不动,额上汗珠不断滴落,知道二人正在比拼内力,这在比武之中最为凶险,往往以一方内力耗尽为止,内力耗尽者多半立时毙命。
吴杰忠与东方铳内力相拼,本以为稳占胜面,内力毕竟是长年累月积累而成,料想东方铳顶多十年的功力,必不是自己的对手,拼上之后却感觉东方铳内力充沛,似是有二十年的功力,而且和东方岱的内功确是一路,心中大是惊疑。
东方铳见吴杰忠右肩伤口竟流血不止,知道是其右臂运劲,无意冲破了封闭的穴道,如此硬撑下去,必不能长久,于是竭力支持,暗暗担心:“不知谁能撑得更久?”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
荀斐听到武官谈论这二人是比拼内力,心中焦急万分,无论孰胜孰败,都是荀斐不愿见到的。一个是开国功臣,东方的军力支柱,一个是自己发誓要尽心辅佐的皇帝。
片刻之后,吴杰忠只感右肩疼痛难当,右臂竟脱力,右手竟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如此一来,双手承受的内力忽的全部传入左臂,加之吴杰忠一向右手使剑,左手相对较弱,东方铳的内力便从右臂侵入吴杰忠体内,吴杰忠登时身受内伤,口吐鲜血,右肩伤口的血竟也激射而出。
东方铳只感双手所受内力全部卸去,眼前竟是一红,却是让吴杰忠肩头喷出的血射中面颊,血腥之气随之而来。
吴杰忠此刻已失了意识,左手捂住胸口,右手下垂,即刻便要晕倒。东方铳左袖在眼前一拭,见到此状,右手对准吴杰忠胸口挺枪便刺,登时将吴杰忠胸口刺穿,枪头从其后背穿出。
群臣都“啊”了一声,有的文官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竟晕了过去。
东方铳见吴杰忠被他穿在枪上,双手垂下,一动不动,已然是死透了,于是拔出银枪,枪头朝上,立枪于右侧,枪头的血顺着枪杆淌在右手,面颊上的血迹也从下颚滴下。
群臣见东方铳一人一枪,威风凛凛,神情可怖,一时都不敢作声。
荀斐见吴杰忠惨死,胸中悲痛,同时也已察觉到东方铳是有要意将自己和吴杰忠一网打尽,以防自己和吴杰忠不服,等二殿下回宫后另行废立。
东方铳首次恶战,侥幸得胜,心中大感快慰,却也余惊未了,右手提枪向荀斐一指,道:“姓吴的老贼已经伏法,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荀斐见东方铳枪头兀自滴着血,忽的心头一亮:“是了,这是‘龙王枪法’,是西门岳从中作梗。”于是问道:“请问陛下,陛下的枪法从何处学得?”
东方铳一惊:“荀斐不会武功,怎会识得这精妙绝伦的‘龙王枪法’?决计不会的。”于是冷道:“父皇在位时曾传授于我。”
荀斐与东方岱亲如兄弟,知东方岱一生或使剑或徒手,知东方铳所言非实,但在群臣面前说东方铳被西门岳利用,大是不宜,于是道:“先帝临终前,嘱咐臣辅佐陛下,臣誓死从命,望陛下不可听信奸人谗言,受奸人蛊惑。”
东方铳见荀斐说得诚恳,相信荀斐对己确是忠心不贰,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东方矢此刻不知去向,也是心头一大疑问,倘若荀斐和东方矢碰头,只怕自己帝位不保,这会儿的动作只怕是为日后东山再起的权宜之计,于是大喝道:“你这反贼还有脸和我说这些?我且问你,我弟弟现在何处?我知是你遣他去北域求援,如今战事已了,不见援兵,他怎地不回来?”
荀斐听东方铳提起东方矢,心中担忧:“矢儿现在何处?他若是回来,只怕和我与吴杰忠一样。”
东方铳又喝道:“定是你安排毒计,害死了我的弟弟。”荀斐一听,只道:“不是。”东方铳又道:“那他现在何处?”荀斐默然不答。
忽然大殿之中传来一个声音:“陛下,臣有事要奏。”这人却是执掌司天台的唐潜。荀斐知道此人素不得先帝倚重,所言必对自己不利,于是对唐潜怒目而视。
唐潜见荀斐眼神不善,惧意顿生,却听东方铳喝道:“讲!”暗道:“荀斐此刻已然垮台,我还怕他什么?”于是朗声道:“一个月前,先帝欲西征,我等为国家社稷着想,力劝先帝不可发兵,只丞相与吴老将军竭力赞成,由今看来,这便是阴谋的开始。”
荀斐见唐潜这素不起眼的小人物竟也敢诽谤自己,不禁怒道:“陛下面前,胡说八道什么?”荀斐一向冷静,此刻忽然发作,却让唐潜打了个寒战,嘴唇发颤,竟说不下去了。
东方铳见荀斐发怒,一声冷笑,道:“唐爱卿继续说。”唐潜听东方铳称自己为爱卿,心中大喜,有皇帝撑腰,顿时便没了顾忌,于是续道:“丞相力劝先帝发兵,却暗中派这个刺客混入军中,见机行刺。”同时手指摊在一旁的姬风。
姬风见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虽然自己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多年,杀人已是司空见惯,这朝廷里的争斗虽是头一次看见,竟也如此惨烈,不禁感慨万千。
唐潜续道:“吴老将军管理军中事务,与丞相联合起来,便让这刺客大有可乘之机。先帝遇刺不是龙教卑鄙无耻,却是这二人合力的结果。”殿中群臣多为永安国旧臣,趋炎附势者居多,知道荀斐大势已去,说不定片刻便要死于东方铳的枪下,此刻讨好东方铳于今后大有好处,却让唐潜抢了头功,实是可惜,于是此刻便纷纷附和唐潜之言,骂荀斐是阴险狡诈,不忠不义之徒。
唐潜仍是继续,说荀斐设计害死了东方矢,说到欲害东方铳时,却说东方铳英明勇武,慧眼识破荀斐奸计,把东方铳大吹特吹了一番,东方铳头一次听人如此恭维,微微点头,面露喜色。群臣之中不少人却暗骂唐潜马屁精。
荀斐知道东方铳有意置自己于死地,有道是,欲加其罪何患无辞,于是不再多言。
东方铳道:“此事再也明白不过了,来人,将丞相和刺客带下去,我要亲审这二人,揪出反贼同党。”荀斐、姬风被带了下去,吴杰忠的尸体也被两个侍卫抬了出去。群臣都跪拜东方铳,大赞东方铳英明。
姬风如约拿到凤凰双刀,被放离皇宫,同时东方铳又交给姬风一幅东方矢的画像,并请求道:“此人便是我弟弟,你可用此人首级来交换一件足可与你手中宝刀相媲美神兵利刃,不限时日,你愿不愿意,自己决定。”姬风见东方铳守信,还在危急关头救了他性命,心中已不如先前厌恶东方铳,于是拿了画像去了。
荀斐被关入了天牢,这天牢的环境比之普通牢房要好很多,被囚之人往往受到贵客般的待遇。东方铳知道荀斐对皇室并无二心,且于建国有大功,只是事已至此,不得不除,于是将荀斐关入这最上等的天牢。
当日亥时,东方铳来到天牢,见囚室内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摆有一灯,陈设简单,却很干净,牢房两面傍墙,两面是精钢所铸栏杆,牢门也在其中一边,荀斐端坐桌前椅上,闭目待死。
荀斐见东方铳到来,忙下跪行礼。东方铳命人打开牢门,并示意所有人退下,这天牢之中便只剩下东方铳与荀斐二人了。
荀斐见状,心想:“莫非陛下想通了,只是碍于面子,不便在大殿之上众人面前赦我无罪。”但一想到吴杰忠在受内伤后已无力反抗之时被东方铳补上致命一枪,便觉此事绝无可能。
东方铳走进囚室,道:“我来只问你一件事。”荀斐道:“陛下请讲,臣知无不答。”心中想着:“无论陛下他是否要杀我,我都会最后帮他一次,以慰先帝。”
东方铳道:“我弟弟现在何处?”荀斐闻之,心惊:“皇上知道二殿下没死,说我设计杀死二殿下云云纯熟诬赖,这会儿又问二殿下在哪,分明是想斩尽杀绝,以绝后患,这我绝不能透露丝毫。”
东方铳见荀斐躇疑不答,貌似已猜到自己的动机,于是笑道:“我初登帝位,求贤若渴,像我弟弟这样值得信任的能人,我怎能失去?”荀斐心中冷笑:“一登帝位竟先将我和吴老将军置于死地,什么求贤若渴云云当真是鬼话连篇。”此刻忽然想到东方铳的神妙枪法,登时激动起来,道:“臣有一言,陛下不得不听。幕后指使陛下之人是西域龙教教主西门岳无疑,陛下切不可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东方铳暗道:“丞相果真了得,竟知道我是有人指使,只不过我师父叫作秦盛,一位世外高人,怎么能是西门岳。”
荀斐又道:“你所学的枪法可是叫作‘龙王枪法’?那人可是四十多岁年纪?”东方铳听荀斐说的丝毫不差,心中大惊。
荀斐续道:“这‘龙王枪法’当世只有西门岳能使。这一切都是西门岳设计的,他先使奸计害死先帝,再于我东方内部造成混乱,好教他龙教灭我东方,请陛下明鉴啊。”
东方铳心想:“若是那西门岳冒名秦盛,那他教我做的一切对龙教大大有益,也就顺理成章了……”只觉得若是事实真如荀斐所言,自己可真成了受人摆布,愧对东方国百姓的大罪人了,想到此处,后背不禁冒出冷汗。
荀斐见东方铳神情现出一阵一阵的迷茫,又道:“臣死不足惜,只求陛下保住先帝基业,为先帝报仇雪恨,扫平西域。”
东方铳一向心高气傲,虽见荀斐言语诚恳,但说自己受人指使,岂不是小觑自己的谋略胆识?心中却又大大不悦,而自己心中更相信:“师父叫作秦盛,决不是西门岳,西门岳虽名为龙教教主,堪比皇帝,怎么会日日来到旭城教我武功?荀斐不会武功,对江湖之事知道不多,师父既是奇侠,博学多识,会这套‘龙王枪法’也合情合理。”于是心中一横,厉声道:“胡说八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弟弟现在何处?”
荀斐见东方铳脸色忽变,知道东方铳已越陷越深,不能自拔,顿时心如死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东方铳知荀斐虽体弱,性格却刚毅,用刑多半无用,于是阴森森地道:“丞相料事如神,有两点可猜得全然不对,其一,传我枪法的这位前辈叫作秦盛,其二,那姬风是我派去杀父皇的。”说罢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荀斐料定西门岳会用化名欺骗东方铳,却没在意“秦盛”这名字,后一句却让他神魂颠倒,气血翻腾,无力起身。
良久,荀斐才扶着椅子起身,见狱卒都已各归各位,牢门却未锁上,方才心神大乱,浑不知何时有人进来,在椅上坐定,又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却是一名侍卫,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白色小酒壶,一个酒杯。
荀斐知道是东方铳赐他死,心中倒也舒坦,毫不畏惧。那侍卫道:“皇上口谕,丞相于国家有功,特赐美酒一壶,供丞相享用。”也不等荀斐谢恩,便将托盘摆在荀斐面前桌上,转身便走。狱卒待那送酒的侍卫走出牢门,即刻上锁,也都退了开去。
荀斐见面前的酒壶酒杯做工精细,甚是可爱,不禁苦笑,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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