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宝剑,从未出路,只是步屩沉重行到陶天林面前,一语未发,便默默席地坐下,当时各派高手尽都暗吃一惊,还以为罗大侠另有制敌妙策,大家虽然替他担心,尚不知他实已抱着必死之心,才到泰山来赴会的。”
“陶天林手下爪牙,对罗大侠恨入骨髓,有许多人冲到罗大使身边,戟指叱骂,甚至唾液羞辱,将口涎吐在他脸上身上,罗大侠一动也没有动,就像没有看见。”
“啊,竟有这种事——”这是秦佑的声音。
竺君仪略顿一顿,又道:“是啊!罗大侠甘心受辱,连一句话也没有,天下群雄都为此骚动起来,大家恨不能一齐出手,却又明知不是陶天林的对手。”
“后来,陶天林亲自排众而出,用手指着罗大侠,冷冷笑了两声,便忽然挥年下击——”
陶羽混身一震,冲口道:“他还手了吗?”
竺君仪摇摇头,叹道:“要是他能出手,也许今日武林,已不是陶家天下了。”
秦佑道:“天下群雄,也没有仗义援手的人?”
竺君仪又摇摇头,道:“群雄在惊骇之下,见罗大侠硬挨了南天林一掌,当场喷出一口鲜血,身躯缓缓倒在地下,各人心里,又惊又怕,只觉罗大侠在重伤将死之际,目光凝而不散,兀自回过头去,向陶天林身后注视了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无限遗恨,也包含了无穷言语,但目光却是柔而不锐,似乎在遗恨之中,又有无限的怜惜和宽恕。”
“接着,他便悠悠闭上眼睛,默然死去。”
“当时天下群雄都被这意外的结果震惊慌乱,许多人纷纷夺路逃走,也有一些人在偷弹眼泪,这其中,只有我爹爹注意到一桩奇事。”
“奇事?”陶羽忽然目光如炬,牢牢盯在竺君仪脸上。
“是的,一件奇事。”竺君仪黯然说下去:“我爹爹一向行事慎用,只有他老人家在纷乱之中,注意到罗大使那临死时的奇异眼光,同时,他更注意到,当陶天林突然出手的时候,飞云山庄人群之中,有一个人也惊骇得失声而呼,罗大侠闭目逝去,那人更掩面悲泣起来。”
“可惜当时群雄纷乱,除了我爹爹竟无人发现这件怪事罢了!”
“我爹爹起乱撤身离开了观日烽,但却并未远去,独自隐在暗处,全神留意那掩面悲泣的人,在陶天林率众离开观日峰的刹那,又见那人悄俏将一包东西,掷落在观日烽绝崖之下。”
“这几件可疑的事,使我爹爹深深感觉绝不平常,他老人家一生精究医道,自从那次武会以后,港返家中,立即带着我姐和我还高鄂境,隐居在太原府。从此也脱离了武当派,终日闭门不出,默思罗大侠在泰山会上,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了武功?又为什么默默受死,不作一言?他那临终一瞥,原因何在?那份泣及挪落包裹的人,又怎会做出这种令人费解的奇事?”
“整整十年,我爹爹终于想出了其中道理。”
“那就是,罗大侠必然在赶到泰山之前,已经自知武功全部失去,明知赴会难免一死,但他如果避而不往,势必会给赶往赴会的各流高手,边留无穷后患。”
“所以,他毅然决然地到了泰山,又毅然决然地死在陶天林军下,他虽然死了,但却替中原备派担去干系,等于拯救了千万名武林各派门人。”可是,他又怎会在赴会之前,突然失去了武功呢?“
“根据医理研判,那只有一个可能——”
说到这里,她突然脸上微微一红,住口不再说下去。
秦信忍不住急问道:“什么可能?你怎不说了呢?”
竺君仪凤目掠波,在秦佑脸上扫过一瞥,终于正色叉道:“据我爹爹说,那个可能,就是罗大使在行功紧要关头,突然被女色所惑。散破了内力,同时,被人在心神交疲之际,暗下毒手,点伤了阳经重穴。”
秦佑骇然间道:“那人是谁?你爹爹知道吗?”
竺君仪道:“这不难揣测,那人必然就是罗大侠在临终之时,既恨又怜地向她投以深深一瞥的人,也就是那曾经掩面饮泣,以及后来将小包掷落绝崖的人……”
秦佑急迫地追问道:“她究竟是谁?”
竺君仪喃喃说道:“当时飞云山庄到泰山赴会的人很多,陶天林身后,全是他手下得大的堂主或亲信,人丛中虽然看不十分真切,但我爹爹说,那人仿佛很像陶天林的独生女——‘玉面仙狐’白素娥……”
陶羽猛地一震,身子摇晃了几下,险些摔倒在地上,惊愕地问道:“你说是谁?”
竺君仪诧异地望着他,道:“我是说,那人很像陶天林的女儿……”
秦佑未待她说完,突然沉声喝道:“胡说,快住口……”
陶羽向他摇摇手,缓缓说道:“让她说下去,让她说下去……”
竺君仪不解地道:“我的话,难道有不妥的地方么?”
陶羽道:“没有什么,只是这事大出人意外,姑娘可还另有证据?”
竺君仪用手一指那边坟头,道:“若要证据,只有那被埋着的小包了,那包东西,便是罗大侠死后,被陶素俄掷落绝崖的小包,里面尽是罗大侠的遗物,其中一本秘笈,更是旷世奇学,天下群雄,人人欲得而甘心……。”
陶羽道:“竺姑娘,你愿意让我看看那包东西么?”
他说这话时,激动得上前紧握着竺君仪的手,连声音也微微颤抖,秦佑深深了解他此时的心情,忍不住也插口道:“我们只看一看,着过以后,决不动它,依旧原物还你。”
竺君仪摸着方才被阳羽握得有些疼痛的手腕,沉吟半晌,才道:“反正我一离泰山,便凶多吉少,假如被别人知道了埋藏的地方,终也要被人夺去,你们要看,就掘出来看看好了。”
秦佑闪身跃到坟前,抽出短剑,不多一会,便把那油布密封的小包掘了出来,递给了陶羽。
陶羽用颤动的双手,接过小包,眼中不期然满蓄热泪,先用衣襟拭去了包外水渍,然后一层一层地将它拆开。
包裹足有七八层,他每拆一层,心里便狂跳不已,拆到最后一层,已能隐约从油市外触摸到包中果有一本小册子,此外好像有件柔软的布襟,和一块硬硬的东西。
一颗心,险些要从他很中跳出,他不由停下手,闭目仰天默默祝祷。
“老天啊老天,如果我不该终生娃陶,求你在这包裹中,给我身世的线索和启示吧!十五年,我被这疑问困扰得快要疯了……”
祝祷完毕,他匆匆拆开最后一层油市,只见包中除了一本极小的书册,此外便是一条溅满腔红血迹的丝绢,和半枚古怪的金钱,那金钱显然是从整块钱币上硬生生折断下来的,时日虽久,仍闪闪发着金光。
整个小包,并只这三件物件,他拿起那本小书册,书身小巧玲珑,竟是用极好的油纸订就,封面上写着“通天宝箓”四个大字。
他大略翻阅一遍,书中所载,并无一字与罗伟有关,其中除了许多奥妙精湛的剑拳拳功,封里第一页上,记着这本宝箓的来源。
原来当年达摩祖师东来之先,曾在班公湖畔,遇见一位名叫摩沙坷的异人,两人踏着湖上浮水,赌技三日三夜,达摩祖师几乎用尽一百零八种绝技方始胜了摩沙坷。摩沙坷一气之下,隐居冈底斯山冰层之下,苦心钻研凡五十余年,二度出世,欲寻达摩祖师再较武技。可惜始终未能再见到达摩祖师,其后忧郁而死,死前将他五十余年苦研的绝世武学,尽载于“通天宝箓”之中。到蒙古大帝成吉思汗第一次西征,不知怎的落在蒙古人手里。后来全真教主“长春真人”丘处机从成吉思汗手中获得这部秘第,欣喜若狂,便把它译为汉文,视如至宝,传授全 真教弟子,“全真教‘因而崛起武林,威霸天下,几百余年。这本小册,就是丘处机所译”通天宝箓“,却不知怎会到了罗伟手中。
同时,陶羽对那半枚金钱,以及溅血丝绢,更是莫测高深,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一点端倪来。
他失望之余,依旧把三件东西—一包好,默默交还给竺君仪。
秦佑问道:“大哥,可曾看出一点什么来?”
陶羽摇摇头,道:“从这本秘筝上看,他或许和全真教有些关系,但全真教一向依附蒙古鞑子,行同汉奸,这本秘箓,又怎会落在他手中,真令人不解。”秦佑道:“这半枚金钱和丝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陶羽叹道:“那就更难揣测了,或许是什么信物,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竺君仪忽然插口道:“我爹爹费了几年时间,好容易才从绝崖下寻到这包东西,丝绢上的血清,查验竟是人血,而且,这半枚金钱,看起来平常,假如没有很大的用处,陶素娥怎会慎重地将它们和通天宝象包在一起,又在罗大侠死后,悄悄掷落绝崖……”
秦佑脸色一沉,不悦地道:“你知道陶天林的女儿是什么人吗?口里尽这般不干不净!”
竺君仪讶道:“他不是陶素娥吗……”
秦佑怒目一瞪,叱道:“胡说,她是我陶大哥的母亲,怎会做出这种事来。你爹爹老眼昏花,准是看错人了——”
竺君仪大吃一惊,脸色顿变,道:“啊!原来陶公子竟是飞云山庄的少庄主?我……我真该死……”她惶恐地看看手中那只小包,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
陶羽长叹一声,道:“你不要害怕,我虽然是飞云山庄的少庄主,但是,……我……我……唉,别提这些吧!反正我不会恨你就是……”
竺君仪把小包迅速又递回给陶羽,激动地道:“世上知道这桩秘密的,只有我一个人,你们杀了我,就不会再有人把这些话泄露出去了……”
秦佑喝道:“你把我们当作什么人,竟说出这种话来!”
竺君仪道:“我的命,本是你们救回来的,离开泰山,也迟早免不了一死,你们只当方才没有救我好了……”
陶羽忙道:“姑娘如信得过我们,何不跟我们一起下山,包里的东西,我亲自去问我母亲,一定能查出个水落石出。”
他把小包仍旧还给竺君仪,扶起辛弟,蹒跚向山下走去,辛弟内伤虽然不轻,但经过了这阵调息,已可自行上路,陶羽依偎着他,举步之际,步屩虚浮,反倒像是辛弟在搀扶着他走。
秦佑看在眼中,不觉摇头暗叹,他知道,竺君仪的故事,已深深在陶大哥心灵上烙下创伤,而心灵的创伤,是比肉体的伤痕更难消弥,更难平复的。
但他侧目望望竺君仪,却又不忍再过份责备她,只得加快步子,追上陶羽和辛弟,身后传来轻微足音,不用回头去看,他知道那是竺君仪也跟来了。
东方泛起一片朦胧白雾,雨止了,天也快亮了,前后四条人影,就在旭日将升的刹那,离开了观日峰。
口口口初升旭辉,渐渐从林间透洒下来,一丝丝,一缕缕,如千万枚粗细不匀的金针,散乱地插在落叶上。
雨后凌晨,份外清新。
竺君仪默默跟在秦佑身后,莲足踏着落叶,发出一声声单调而落寞的声响。
她目不转睛注视着秦佑的背影,心里思潮起伏,没有片刻宁静过。
前面的男孩子,年龄比她还小,又是那么陌生,她竟然甘愿跟随在他身后,把自己脆弱的命运,寄托在不可期的未来?
假如她这时转身逃走,秦佑或者不会发觉,也许纵然发觉,也不致追赶她,他是那么信任她,好像知道她一定会跟在后面一样。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此时的心境,她只是默默地走着,仿佛前面秦佑的英朗背影,成了她感情的依靠。
过了丛林,又过了旷岭,秦佑没有回过头,她也没有停止过脚步。
林消枝头,宿鸟已经纷纷从梦中醒来,吱吱喳喳,叫得人心烦意乱。
她忽然觉得一阵激动,陡地加快步子,同时低叫道:“秦公子……”
秦佑猛一停身,旋过头来,诧问道:“什么?”
竺君仪奔得太急,差一点收势不住跟他撞个满怀,秦佑迅速地一探手,将她拦住,道:“有什么事吗?”
竺君仪腼腆地一笑,道:“我们现在要去那儿呢?”
“也许是飞云山庄,陶大哥要问问他母亲,关于那个小包的事。”
竺君仪跟他并肩而行,轻叹着道:“我很奇怪,陶公子既是飞云山庄的少在主,你们怎会到泰山来?而且躲在罗大侠墓后?差点把我吓死。
秦佑笑道:“这件事,你将来自会明白。昨夜作还把我们当着坏人,怕我们偷掘你的秘箓呢!其实,我们若真的有意偷掘,何必出声叫你,等你埋好走了,难道不能再挖出来。”竺君仪脸上一阵红,道:“唉,近一个多月来。我也被抢夺秘箓的人吓怕了,爹爹为了这本秘箓,被海天四丑活活打死……”
秦佑突然停步,惊问道:“你说你爹被谁活活打死?”
竺君仪含恨道:“海天四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