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感天录- 第4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桃花神君目光微滞,蓦地撤回手掌,道:“目下你不过暂时将毒性迫聚一点,我若杀你,岂不显得度量狭窄,且待将来你解了内毒,再取你性命。”
               他顿了一顿,又道:“现在老夫宽限你一月时间,把茜儿寻到送回,一月后不见茜儿,那时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陶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转念忖道:凌姑娘高雅纯真,可笑竟会有这样一位父亲,他既然如此横蛮不通情理,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懒得再开口,抱拳一拱,转身大步便走,四周红衣大汉纷纷让路,并未拦阻。
               桃花神君倚拐而立,直望到陶羽的背影,远远消失在林边尽头,方才黯然一叹,喃喃自语道:“焚心毒丸,焚心毒丸,难道他是全真教的叛教之徒?”
               陆家双铃躬身问道:“岛主为何轻易放他脱身?”
               桃花神君微笑道:“此子性格外柔内刚,必是身负血仇,幼失估恃的人,何况他身中剧毒,在毒性末解去之前,杀他实属不武。”
               陆方低声道:“这陶羽年纪尚幼,己身负旷世武学,假以时日,必为武林绝世高手,但不知他身中之毒,什么时候方能解去?”
               桃花神君凝目望着远方,瞬也不瞬,漫声道:“据老夫所知,他所中之毒,永远也不能化解。”
               双铃相顾愕然,不解他话中含意。
               桃花神君耸耸肩头,又道:“或许真等他解了内毒的时候,老夫又不想杀他了,将来的事,实难预知……”
               陆方心里往下一沉,他忽然感到岛主的神情有些异样,仿佛跟凌茜那日离开古庙时竟十分相似。
               过了半晌,桃花神君又是幽幽一叹道:“中原武林人才辈出,你们只通二穴,尚有一穴未通,焉能担当宏扬我门中武学的重任,我想趁这一月之期,就在这古庙中,用本门‘冲穴御神’之法,看看能不能替你们打通那最后一处穴道。”
               陆家双铃速闻此言,不禁狂喜,一齐拜倒地上,道:“岛主宏恩浩瀚,奴才兄弟终生难报。”
               桃花神君淡淡笑道:“只是老夫近日虽觉功力已有恢复的迹象,但双腿仍瘫痪无法使用,能不能如愿成功,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接着,又轻声叹道:“茜儿那孩子太骄纵任性了,你们武功大成之后,务要好好随护于她,别让她吃了人家的亏……唉!她娘去世太早,老夫把她惯坏了……”
               骄阳爬到林梢,初秋的正午,仍然燠热不堪。
               陶羽愤愤离开了古庙,独自奔了一程,心里烦乱,更觉烈日当空,烤得人几乎要冒出火来,遂信步走进了树林,寻了一块大石,坐下休息。
               他折腾了一天一夜,没有进过饮食,这一坐下来,顿时感觉腹中空空,但他此时心烦意乱,那有心情去找东西吃,于是盘膝坐下,运功调息,藉以压抑饥火。
               可是他正值气愤难泄之际,越想静心,越是静不下来,坐了许久,天人仍旧无法敛合,体内那股真气,才提起又散了,一气之下,索性放弃运功,仰身躺在石上,闭目假寐。
               不料正在这时候,忽听林中一阵悉悉草响,有个苍迈的声音叫道:“陶公子,陶公子!”
               陶羽忙从大石上翻身坐起,目目四顾,只见不远处一片草丛中,走出一个白发黑衣的老妇,向他微微颔首。
               他一见那黑衣老妇,心中不禁一震,失声叫道:“你不是那天送我‘通天宝篆’的人吗?”
               黑衣老妇脸上神色一片冷漠,但却用一种微微激动的声音回答道:“公子的记性真不坏,事隔许久,竟还认得老身!”
               陶羽跳下巨石,急声道:“我正要寻找前辈,想问问你那包东西,究竟是谁要你送给我的……”
               黑衣老妇仍然没有一丝表情,缓缓走了过来,随意坐在石上,道:“老身也正有些事,想要请问公子,是公子先问?还是老身先问?”
               陶羽想了想,道:“前辈德高岁隆,自然该前辈先问,老前辈要问我什么事?”
               黑衣老妇道:“听说公子受了伤,跟一位姓凌的姑娘同行,但不知伤势痊愈了没有?怎又不见那位凌姑娘?”
               陶羽骇然道:“呀!你怎么知道我的事,竟这样详细。”
               黑衣老妇打断他的话,道:“老身请问公子,公子还没回答呢!”
               陶羽忙道:“失礼,失礼,承老前辈关怀,在下的伤已经好了,那位凌姑娘却不知去向,在下正在各处寻她……”
               黑衣老妇点点头,道:“公子武功未成,以后遇见高手,最好多多地隐忍。譬如飞云山庄的八卦掌郝履仁、鬼王钩陈朋、铜牌飞叉傅三槐这些人物,不但功力高强,而且个个老好巨滑,心狠手辣,公子怎好跟他们为敌呢?”
               陶羽更惊,膛目道:“老前辈明见极是,晚辈以后特别当心就是了。”他对这老妇充满惊骇和诧异,是以语气之中,又恭敬了许多。
               黑衣老妇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老身心中有件为难之事,委决不下,公子饱读诗书,知书达理,不知可愿为老身解答一下吗?”
               陶羽肃然道:“老前辈缨誉,实不敢当,有何疑难,不妨直言,晚辈洗耳恭听。”
               黑衣老妇又深沉地点点头,竟扭过身子,仰头望天,用背影向着陶羽,然后幽幽说道:“这是—件十分不幸的事,公子既愿为老身一决疑难,就让老身先说个故事给公子听听如何?”
               陶羽连忙点头,但那黑衣老妇显然并未看见,只顾幽幽接着说道:“许多年以前,武林中有个十分骄纵任性的女孩子,那女孩子的父亲,在当时武林中,是个颇负声望的人。但因这女孩子母亲早丧,因此对这独生女儿倍加纵爱,有求必应,视如掌上明珠。
               有一次,这女孩子邂逅了一位年青英俊的少年侠士,彼此一见倾心,互相恋慕。这本来是桩人间最美满的姻缘了,谁知当那女孩子向她父亲表示要跟少年侠士成婚的时候,她的父亲,却第一次对她的要求,断然予以拒绝……“
               陶羽忍不住插嘴道:“那是为什么?”
               黑衣老妇黯叹一声,道:“因为那位少年侠士,所作所为,几乎全跟那女孩子的父亲作对,短短的时间之中,几乎毁来了她父亲的全部基业和声名。那女孩子的父亲恨他入骨,早把他视为平生第一大敌,怎肯同意女儿去嫁给仇人呢?”
               陶羽同情的叹道:“这么说,那女孩子一定痛苦得很了?”
               黑衣老妇道:“她自然伤心欲绝,可是一个是她的生身之父,一个又是她心目中的丈夫,他们的谁是谁非,她无法擅置一词,只有泪水偷弹,恨不得死了才好。
               后来,那女孩子忽然听说少年侠士已经跟她父亲相约在一处地方,欲作生死存亡的决战,一惊之下,便苦苦央求她的父亲,希望他能够取消那次决战。可是她的父亲只是冷酷地告诉她,决定了的事,无法更改,除非少年侠士立刻终止对他的敌意,并且投顺到他的手下,否则只有分个强存弱死,才能甘休。“
               那女孩失望之余,又去央求她的恋人,请求他不要前去赴约,宁愿与他相偕私奔,躲到远方去做夫妻。但是少年侠士同样拒绝了她,并且说:除非她的父亲放下屠刀,改邪归正,不然,为了武林正义,他只有牺牲私情,誓死赴约。
               双方都不肯让步,那女孩子自是伤痛万分,于是她突然自作聪明想出一条妙计来,自以为这样必可化干戈为玉帛,成全了恋人,也成全了父亲……“
               陶羽听得入神,不禁又插口问道:“那是条什么妙计啊?”
               黑衣老妇长叹道:“何曾是什么妙计,那女孩子一时自作聪明,不想竟因此铸成滔天大错,要不然,老身也不必跟你说这个故事了。”
               陶羽忙道:“老前辈快请说下去吧!”
               黑衣老妇道:“那女孩子想得幼稚而愚蠢,她总以为少年侠士不愿顺从她的劝告,是因为没有得到她,假如他一旦得到了她,成了实际的夫妻,岳婿之情,他怎能再跟她的父亲为敌呢?所以,她抱定牺牲自己清白的决心,设法弄来一些乱人心志的药物,偷偷给她的恋人吃下去了。
               少年侠士果然被药力所惑,情不自禁,和那女孩子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悲剧就从此造成了,……。
               一夜缠绵,到第二天药力消失,那少年侠士突然发现自己全部内家功力,已在一夜之中丧失殆尽,变成了一个平凡的俗夫。
               他自是惊恐悔恨,但他知道那女孩子决非恶意好谋,因此原谅了她的过失,只是伤心地对她说:“情人啊,比武的事,永远无法改变,如今我己不你爹爹的对手,除了一死,别无他途,但是我不恨你,这是命运给我们不幸的安排。他痛哭一场,收拾了几件重要遗物,交给那女孩子,便黯然离去。
               那女孩子更加惊惶失措,于是连夜赶回家去,把经过向父亲哭诉,哀哀求他取消比武之会,因为少年侠士已成了平凡人,当然不可能再跟她父亲为敌了。
               她父亲听了,笑道:“武会之事,早已昭告天下,万难撤废,既然你这么说,爹爹答应在武会之上,不取他性命就是了。
               她见父亲已经应允不以生死决胜,才放下了心,对父亲千恩万谢,同时在武会期前,暗怀欣喜地偕同父亲一起去赴会。在她可怜的愿望中,只等武会一过,便可以永远跟自己所爱的人终生厮守,谁知她又铸成了第二次大错……
               武会开始了,天下英雄毕至,可是她的父亲却言而无信,突然出手杀死了那位少年侠士——那女孩子险些当场吓昏过去,掩面痛哭失声,她既恨父亲无信,又恨自己愚昧无知,几度寻死,图赎罪愆,都因被发觉而未能如愿。后来,她发觉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了,这才含恨忍辱,偷生世上,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儿子。她父亲不愿再使她伤心,总算答应留下那个男婴,但却要那男孩子随母作姓,并且终生不学武功。
               她为了保全这点骨肉,只得一一答应,就这样,度过了漫长枯寂的十五年,好容易含垢忍辱,把孩子养大,其间不知偷弹了多少辛酸泪水,忍受了多少冷讥热讽。岁月如流,她一天天老去,但当她看见自己的骨肉—天天长大,活脱脱就是当年恋人的影子时,却并未感觉到慰藉与欢欣,实际上,无时无刻不被往事煎熬……“
               黑衣老妇说到这里,语音已硬咽难辨,她虽然背向着陶羽,但双肩耸动,显见正在哀哀啜位着——陶羽也被那故事中悲伤的情节感染,双眼热泪盈眶,许久许久,才轻声问:“老前辈,故事完了吗?”
               黑衣老妇点点头,道:“可以说已经完了,也可以说没有完。”
               陶羽黯然忖道:怎么这个故事,竟好像跟我的身世有些相似……
               他沉吟半晌,又问道:“老前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呢?”
               黑衣老妇轻叹道:“公子知书达理,老身说这个故事,乃是要公子替老身决断一下,照这故事中情形来说,那女孩子还值不值得世人原谅?她无心铸成的大错,假如告诉了她心爱的儿子,她的儿子会原谅她吗?”
              
               
              第十七章 情海波澜
               陶羽听了那黑衣老妇这一问,猛想起其中情节,竟与自己身世相向,不觉一震,跃自站起,指着黑衣老妇厉声问道:“你……你……你是谁……”
               那黑衣老妇缓缓转过身来,脸上仍然一无表情,但双睛中却泪光隐隐,放射着无比凄楚的光芒,嘴角牵动了几下,用一种低沉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我是谁?我是……唉!我不过是天下一个不幸的老妇人,这些年,连自己的名字,早在无情岁月中忘记了……”
               陶羽激动地向前冲了一步,叫道:“不,老前辈,求你一定要告诉我,究竟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那本‘通天宝篆’,是谁托你交给我的?”
               他情急之下,一连串吐出这许多压抑在心头的疑问,话未说完,自己倒有些喘不过气来,眼中热泪,盈眶欲堕。
               黑衣老妇温柔而感伤地望着他,悽然道:“孩子,对这世上的事,你已经知道得大多了,这是幸,也是不幸,别忘了好好珍惜你自己……”
               陶羽听她口气,大有诀别欲行之意,心里一急,连忙张开双臂,叫道:“老前辈,你不能走……”
               那黑衣老妇陡然目光一扬,大声向林中喝道:“是谁在林中偷听?”
               陶羽吃了一惊,飞快地旋过身子,却未见林中有什么动静。
               蓦觉身后风声飒然,待他再转过身来,已不见了那黑衣老妇的踪影。
               他失声大叫,展开身法,飞快地在林子里追了一程,可是,那黑衣老妇竟如鬼魅般消失了。陶羽不觉心中大恸,放声哭道:“我明白了,那故事中的少年侠士,就是去世的爹,那女孩子,就是苦命的娘……”
               可是,这神秘的黑衣老妇又是谁?她怎会对自己的身世来历,知道得这么清楚详尽呢?
               陶羽心头忽然一动,惊忖:难道她会是娘了?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答案,因为他娘今年不过三十刚过的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