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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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天录-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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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成毫未思索,爽然道:“既是这样,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寻陶羽,但等这事完满之后,姑娘可不能失言!”
               凌茜道:“要是你们相信,就不妨试试,如果不相信,我也别无他法。”
               包天洛沉声道:“我等对姑娘敬若仙人,岂有不信的道理,如此咱们现在这就告辞。”
               四丑一齐向凌茜拱手为礼,转身如飞驰去。
               凌茜突然叫道:“等一等!”
               四丑闻声停步,问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凌茜沉思了一会,幽幽说道:“如果他不愿意来,那也不必勉强他,只请他也给我一件物品,让我知道你们的确见到了他,也就罢了。”
               四丑应声而去,转眼便隐入林中。
               凌茜怅然呆立许久,心里忽又懊悔起来,暗责道:“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既有所恋,怎会再来见我这自作多情的女子?何况,纵算能见他最后一面,又能怎样呢?黯然相对,徒增情恨,凌茜啊凌茜,你也未免太痴了。”
               想着,急忙纵身追进林中,展开身法,飞快地穿林疾赶。
               但不知是她心急之下追错了方向?还是四丑已将“点萍无波”的绝顶轻功参透?追了二程,竟未能追上。
               林木萧萧,长夜正浓,当她废然退出竹林时,月儿已偏向西方,遍地银练,映着她依然孤独的身影。她冥立林前,否知所做的对与不对?不禁仰对皓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天不久就要亮了,天亮的时候,也就是她启行离开这古庙的时刻,回忆中原数月,就好像做了一场无头无尾的梦。
               她徘徊唏嘘一阵,独个儿悄悄返回古庙,当她身子刚从庙墙之上飘落院子时,却蓦闻一声冷冷的声音道:“茜儿,过来这边!”
               凌茜猛然一惊,惜着月光,只见院边一片珠檐之下。放着—张软椅,椅上正坐着她的父亲——桃花神君。
               她心头不觉卜卜直跳,但此时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嗫嚅地走上前去。
               桃花神君一个人坐在椅上,手边斜斜倚着那柄杯口粗细的纯钢拐杖,一双神目,的的地逼神着她。
               凌茜连头也不敢抬,轻声问道:“爹,你老人家还没有睡?”
               桃花神君“晤”了一声,冷冷道:“这样夜深,你一个人到哪里去了?”
               凌茜强颜笑道:“女儿心里很烦,睡不着,到庙外去走了一会……”
               桃花神君微笑道:“爹爹待你爱怜至深,哪有什么烦闷,使你深夜难眠,要独自出去散心?”
               凌茜暗想爹爹因为曾经走火入魔,双腿至今无法行动,他既然独自坐在这儿,必然已不止一时半刻了,自己行踪,只怕早落在他的眼中,于是一横心,道:“爹待女儿固然不薄,可是,待外人有时比对女儿更厚……”
               桃花神君一怔,笑道:“是吗?那是爹爹歪心了?你倒说说看!”
               凌茜壮着胆,道:“譬如说,咱们桃花岛一向严禁外人擅人,可是今日爹爹竟会亲邀那讨厌的宫天宁同往,姓宫的心术不正,是个可卑的小人,你老人家也待他这样厚,相形之下,女儿自然要心烦啦!”
               桃花神君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么说,你是在生爹爹的气了?”
               凌茜道:“女儿不敢生爹爹的气,可是,你老人家为什么会那样厚待她,女儿的确无法明白。”
               桃花神君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爹爹不但厚待于他,说不定将来心里一高兴,更会把你终身许配给他,你看如何呢?”
               凌茜大吃—惊,刚要开口,忽听远处的廊下,传来二声极其轻微的喘息之声。
               她耳目何等灵敏,那喘息之声虽轻微得不能再轻,但一入她的耳中,便立即猜到廊下必然隐藏着一个人……
               凌茜怒目一扬,方欲发作,桃花神君却忽然咳了一下,漫声道:“不用紧张,他已经走了。”
               这情形,显然他已知道廊后躲着有人,只是故作不知,没有说破而已。
               凌窗惊问道:“爹,你早知道了?”
               “什么事瞒得过爹爹?”
               “他是谁?”
               “还用猜吗?”
               “是宫天宁?”
               桃花神君含笑不语。
               凌茜愤愤地道:“你老人家看吧!这种鬼鬼祟祟的东西,你……你还要……”
               桃花神君哈哈一笑,挥挥手,指着身边一张石凳,道:“来,坐下来,咱们父女许久没有谈谈了,今夜月色如洗,正该多谈一会。”
               凌茜不解他用意何在,只得讪讪地坐了下来,一面倾神细听,果然四周己不再听到人声。
               桃花神君忽然变得慈祥无比,握着女儿的手,轻轻拍着,道:“自从你娘去世,桃花一门,只有爹爹和你,如今爹爹双腿俱废,将来光大本门,延续香火,全在你一人身上。孩子,你不会使爹爹失望吧?”
               凌茜听得心里一阵酸,连忙点头道:“女儿知道,可是,我宁死也不愿嫁给宫天宁……”
               桃花神君大笑着打断她的话,道:“孩子,你太愚啦!世上还有比爹爹更疼你的人吗?那姓宫的小子是什么东西?爹爹会把你嫁他吗?……但是,你也应该让爹知道,谁是你心目中的丈夫?”
               凌茜粉脸一红,旋又一黯,摇摇头道:“女儿也不知道。”
               桃花神君笑道:“这就是矫揉之言了,此地只有我们父女两人,你老实对爹爹说,那姓陶的小伙子如何?”
               凌茜突然热泪纷落,“哇”地一声,伏在软椅上呜咽起来。
               桃花神君轻叹一声,道:“孩子,不许哭,咱们凌家男女都是硬汉,是不轻易掉眼泪的。”
               凌茜忍住酸楚,收泪招起头来,颊上泪痕未干,绽出一线苦味的笑容。
               桃花神君自己倒觉鼻头一酸,但他毕竟是修为多年的健者,深纳一口气,神色登时又复平静,道:“据爹的看法,那陶家孩子固是不坏,但听陆家兄弟说,他如今正陷身在错综复杂的恩怨之中,而且。他体内中有剧毒,你知道吗?”
               凌茜吃惊道:“我只知他曾经受过内伤,却不知道他中了毒?这一定是宫天宁干的好事……”
               桃花神君点点头道:“不错,他所中的毒,正是全真教的‘焚心毒丸’,爹起初还以为他是全真教叛徒,后来宫天宁来了,才知不是。”
               凌茜愤然道:“爹,答应女儿,我要杀了宫天宁替他报仇……”
               桃花神君黯然道:“杀了他于事何补?这事爹爹自有安排,明天咱们就动身回桃花岛去,天都快亮了,你去休息一会,吧!”
               凌茜急道:“爹爹,求求你老人家,咱们缓几天再走,我……我……”
               “桃花神君”动容道:“你还想等他来,跟他见上一面?”
               凌茜一怔,但随即爽然点点头,目中早又热泪盈盈。
               桃花神君长叹一声,道:“痴孩子,他要来自会追来,否则,见又何益?”
               说罢,取了拐杖,扶着凌茜的肩头,从软椅上站起身来。
               凌茜深知父亲秉性刚烈,不便苦缠,扶着他回到卧房,替他安顿妥当,临行时,忽然想起一件事,道:“那么,宫天宁呢?”
               桃花神君仅只淡淡一笑,道:“交给爹爹吧!别忘了,他是全真教的人。”
               凌茜含泪颔首,失神地回到自己房中,和衣躺在床上仰望房顶,那里还能入梦?
               不过片刻,天色便已大明,院中人语马嘶,渐渐沸腾起来。
               这些声音,正似告诉她立刻便要离开这初次钟情的地方,她心烦意乱,双手掩住耳朵,—翻身,滚向床里……
               车声鳞磷,马嘶阵阵,重叠阳关,消逝着苦恼的日子。
               一天,二天,三天……
               在桃花神君默许之下,人马行得十分缓慢。
               凌茜无精打采地依坐车中,对面便是父亲桃花神君,“陆家双铃”随侍在马车两侧,在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宫天宁。
               宫天宁跨着骏马,儒衫飘飘,神情飞扬,一忽儿纵马赶到前面探路,一忽儿又缠着双铃蝶蝶不休,每到一处宿夜的地方,更是忙碌着指挥筹措,替桃花神君父女准备住处,件件设想得十分妥贴。
               虽然忙碌,却掩不住他内必的欣喜与满足,偶有片刻闲暇,便憧憬着到达桃花岛之后的绮丽风光。
               娇美的妻子,如山的财富,绝世时武功,今生今世,夫复何求?难怪他在睡梦之中,也常常发着吃语:“……我宫天宁就是桃花门未来的掌门……全真教…竺君仪……哼!算得了什么……”
               桃花神君一直很少开口,一双神目,却几乎没有片刻离开过爱女,眼看着她不时掀起车后窗帘,痴痴地向后面张望,老怀难免暗自酸楚。
               日子一大天地过去,五天,十天,二十天……
               凌茜望穿秋水,可是除了灰尘,车后始终未见到半个人影。
               一个月无声无息地将要过完了,海口渐近,她的心,也一天天地下沉。
               是许成他们没有找到他?或是他不愿跟自己见这最后的一面?她只恨马儿行得太快,恨不得这段途程,再走上十年八年才好。
               可是,时光是无情的,路也终有走完的一天,张望云天,人踪俱渺,她再也忍不住情泪纷洒,柔肠寸断……
               凄惶中,车声戛然遽止,陆完在窗外禀道:“启岛主,海口已经到了。”
               桃花神君默默望着爱女,半晌没有出声。
               宫天宁也喜笑颜开地掀起窗帘,道:“岛主,已经到海边丁,咱们落船吧?”
               凌茜突然跪倒于地,哭叫道:“爹……”
               桃花神君黯然向窗外挥挥手,轻抚着凌茜的秀发,许久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他至今不来,大约是不会来了。”
               凌茜仰起泪脸,用力摇着头道:“不!不!他一定会来的,爹爹,我们再等他三天……。”
               桃花神君哼了一声,隐隐可以听见刚牙磨得悉悉作声,蓦地沉声道:“落船!”
               凌茜放声大哭,死命扯着父亲的衣襟,哀声道:“爹,求求你老人家,再等三天,他一定会来的……”
               桃花神君只是冷漠地摇摇头,道:“已经等了他二个月,他即使现在赶来,爹也不会让他再跟你见面,你们的缘份,到此已尽。”
               宫天宁兴冲冲到海边雇了五艘大船,一字儿排在岸边,车辆马匹,全下了船。
               桃花神君换乘软轿,也下了船,凌茜已哭得声嘶力竭,由几名侍女挽扶到舱里。陆整与船家商议一阵,进舱禀报道:“据船家回称,现在北风刚起,潮水也正涨,如要启旋,正好赶上风潮,天明以前就可以抵达桃花岛了。”
               桃花神君沉吟不语,缓缓回过头去,向后舱望了一眼,舱间帘幕低垂,里面传来一声凄切的啜位!
               他木然的脸上,忽然掠过一抹怜惜之色,长叹一声:竟未回答陆望的话。
               陆方忍不住也望了望后舱,然后压低嗓子,悄声道:“公主与那陶公子不过数面之缘,没想竟会痴情到这种地步。”
               桃花神君喟然一叹,低声喃喃道:“唉!孽障!孽障!”
               陆方连忙又道:“错过午刻潮水,便要到半夜子时才会再有大潮了,岛主的意思,是立刻启旋呢?还是稍候半日,待子时涨潮再走?”
               桃花神君紧皱着眉头,道:“唉!这可怜的孩子……你去吩咐船家,静待子夜大潮时启旋,无论如何,不能再延时刻了……”
               凌茜在后舱里听见,号哭着奔了出来,扑地跪倒,叫道:“多谢爹爹……”
               桃花神君流露出无限怜爱,抚摸着女儿宛如带雨梨花似的面庞,柔声道:“孩子,你这是何苦啊……”
               话未说完,两滴晶莹的老泪,己默默顺颊滴落襟前。
               海潮轻吻着沙粒,一浪消退,另一个浪花又涌了上来。
               船舷边,波澜相击,发出一声声落寞单调的音响,粼粼波纹,已渐渐由碧蓝转变成金黄色,日轮悄然沉入西山。
               正当夜幕扩张的时候,距离海边半里多的一处小镇上,如飞驰来—骑通体乌黑的骏马。
               那骏黑马虽然神骏非凡,但此时也遍体汗迹,鼻口中吐着白气,马上一位儒衫少年骑士,也是满身尘上,显见是经过长途奔驰,刚刚赶到镇上。
               一人一骑,在小镇上转了个圈,最后停在一家兼营客店的酒楼门口,那儒衫少年一闪身下了坐骑,举步走进店里,默默选了副空桌坐下。
               伙计连忙上前躬身笑问道:“少爷是先用酒饭?还是先要间房间,盥洗后再用饭?”
               儒衫少年略一沉吟,道:“你替我先留下两间宽敞的卧房,我还有几位朋友,等一会也要赶到了,另外给我随意弄点酒菜来,用过之后,我还得出去一道。”
               伙计连声答应着,一面高声交待到柜上,一面抹干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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