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关旅和虎儿对他极为信服,当然也就依言照办。
睡到中夜,东关旅被呵欠连天的虎儿叫醒,等到他睁开眼睛,虎儿便像是死人一般沉沉地入睡了。
惺忪睡眼中的夜色最难渡过,东关旅一边打呵欠,一边捏着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不要入睡,眼睛睁得极大,看着三人歇息处前的山道。
只是,两只眼皮实在太过沉重了,只见眼前的世界在眼皮的挣扎中出现、变暗……
睁开眼睛,只见眼前山林全无异状,然后眼皮又慢慢下垂。
睁开,没有异状,整个影像画面又缓缓落幕……
黑……暗……深沉……
然后他悚然一惊,又睁开眼睛。
只是,这一次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令人惊恐莫名的景象。
便在片刻之前还空寂一片的山道上,此时却已经站满了形貌古怪的人们。
有的人面目狰狞,有的人甚至是野兽、禽鸟的长相。
更令人惊怖的是,从山道中有两个妖魔般的怪人粗鲁地拖着一具动也不动的身体,看看脸庞,却是流了一脸鲜血的倪负羁!
只见他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崎岖的山路拖起来一定痛楚难当,但是倪负羁却像是死透了一般,连动也不动。
一时之间,东关旅心中动念极快,想起如果不是自己贪睡,也许倪负羁不会遭逢如此大难。
想到这儿,他更是痛悔不已,忍不住大声喊道。
“不要拖他!他会痛啊!”
便是这样一声大吼,那些妖魔形貌的人都一时怔住。
在众人之中,有个个子最大,身上穿着毛裘,脸上都是花彩斑纹的大个子魔人走了过来。
东关旅怔怔地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虎儿!
为什么没有看见虎儿?
“虎儿呢?”他大声嘶吼道。“你们把虎儿怎么了?”
仿佛是被他这一声大吼震慑住了,那大个子魔人止住脚步,身边几个同样妖魔形貌的人走过来,开始用一种急促难懂的低吼声音交谈。
东关旅正要再次大喊,却冷不防脑后一记重击,登时将他击晕在地。
继之而来的,却是一种灼热似地狱的可怕高热之感。
因为那种热度太过痛苦,反倒减轻了东关旅的痛苦。
因为他立刻痛晕了过去。
一点不犹疑地,在极度的痛苦中失去意识。
深沉的黑暗,快速飘荡而过的云彩。
在深沉的失去意识中,东关旅仿佛在做着一个一个的梦境。
有的梦境亮,有的梦境暗。
有的梦境则是只有声音。
而那些声音却和寻常的梦境不同。
因为他全部都记得。
黑暗中,只听见耳际一直回荡着那种魔族的古怪语声,有时激昂,有时阴恻。
然后,仿佛什么地方传来了几记闷雷炸响,也有火焰毕剥的燃烧声音。
过了一会,魔族之人开始大声骚动起来,有人惊声尖叫,有人则像是痛楚万分地惨声悲嚎。
然后,窸窸索索的声音绵延不绝,跟着便是一片绝对的静寂。
仿佛是遇上了什么可怖的敌手,连倪负羁都无法抵抗的强大魔族居然片刻间撤了个干干净净。
东关旅知道自己是躺着的,因为有阵脚步声从脑后的地面传了过来。
只是眼睛无法张开,嘴巴无法动弹。
唯一和外界有交流的,只剩下了听觉。
仿佛是从俯看的角度,传来了几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这个吗?是不是死了?”
“不会死吧?”另一个柔美的女声说道。“这一个应该不会死的。”
“这是很严重的幅射伤吧?不是太好治,不过……”粗豪的声音又道。“他真的是三个其中的一个吗?”
接下来,是好一阵子的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才有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从DNA的模式组看来,这个应该是,被抓走的那个也是。”
“嗯……”那粗豪的声音沉吟一会,朗声说道。“应该就在此处了,水支队去找另一个,火支队和我一起,找出那个家伙!”
“那这个呢……”柔美女声问道。“难道不理他了吗?”
“我们不是已经救了他吗?你可以简单帮他处理一下,其他的,我们只要照命令做事就可以,”粗豪声音说道。“现在还用不着管他!”
这粗豪声音的话声甫歇,空间中便又充满了雷声、水声、燃烧声,不一会儿,整个空间又恢复了死寂。
然后东关旅觉得好累好累,便逐渐放松,失去和外在世界的最后一分感觉联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在世界的联系又逐渐清晰。
脑后的脚步又再次响起。
静静地,东关旅张开眼睛。
在月色下,有个极清丽极美的身影,仿佛还在月光中舞着明亮的剑。
看着看着,东关旅的意识又开始迷蒙起来。
依稀仿佛,听见那仙子一般的舞剑女子说着轻轻的话。
“你怎么会在这儿呢?你怎么了……”
只是那已经不再重要了,东关旅的眼皮又缓缓沉重,仿佛有人在阴暗处的彼端召唤着他。
“来啊!来啊……”
只要跨过去那条界限,一切就会全数美好……
然后,他便整个人坠入那深沉无边的睡乡。
第一部(荆楚皇族) 第十一章 舞剑的绝世美女
真正坠入睡乡之后,反倒没有了梦境。
连是不是有时光流动过去也不晓得。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东关旅静静地呼吸,静静地翻个身,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闻见了什么味道。
但是那感觉实在太薄弱了,没有办法将他拉回另一个清晰的世界。
于是他又陷入黑甜的睡乡。
但是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却又有热呼呼的液体顺畅地流下喉咙,那种液体流进了喉中,仿佛会在身体周遭扩散,化成具体的充实之感。
就是有这样的充实之感,才渐渐将他拉回来那个清晰的世界。
东关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淡淡地闻到一阵芳香的脂粉香味。
放眼望去,只见到一片耀眼的红,但是那种红色却和火焰的红不一样,有着温暖安全的感觉。
定了定神,直觉地动了动身子,却觉得混身发痛,仿佛连骨头最深处都是深深的痛。
但是这样的痛楚反倒让精神更清晰了一些,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是睡在一处红艳艳的被褥之中。
烛火微明,映在刺绣的床帐上,显现出色泽古怪的光影。
而且,从枕头、床褥之间,还可以闻得到淡淡的女人脂粉味道。
东关旅这辈子从来没有睡过这样舒适的床褥,一时之间,很想再次闭上眼睛,从这个荒谬的梦中醒过来。
只是闭上眼睛之后,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这才知道眼前的景象并不是作梦,而是货真价实的实境。
他有些狐疑,也有些好奇地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细实地包了许多纱布,便是这样简单地动了动,混身的痛楚便又牵动起来,口唇间更是有着灼热的干渴。
他定了定神,坐在床沿,看见床前有张小小的梳?台子,台上有着一个水壶,他也不管那壶中装的是什么,便将水壶拿起,张开嘴巴猛灌。
好在那壶中似乎真的只是清水,东关旅狂饮了几口,这才呼呼地喘着气,坐在梳?台前。
这样喘了一会,东关旅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梳?台上的铜镜,一看之下,不禁吓了一大跳。
因为在铜镜中,居然出现了一个像白煮蛋一样的怪人!
没有一根头发,没有眉毛,脸上什么毛发都没有。
看见这样的怪人,任谁都会吓一大跳,但是镜中的怪人却也眼睛圆睁,脸色青白。
东关旅大惊,整个人腿一软,便“砰”一声摔在地上。
因为他突然发现,那镜中白煮蛋一样,整个头脸光秃秃的怪人,竟然便是他自己!
而且在镜中,他还看见自己的身上隐隐有着无数的焦黑伤疤。
躺在地上,只觉得一股地气的沁凉从背脊传了上来。
这样的森冷之气,对脑筋的清明大有助益,东关旅茫然地躺在地上,脑海思绪杂乱,纷扰不止。
想最多的,当然就是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便在此时,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如风如雨的悦耳声音。
那声音当然不是真正的风雨之声,此时外边天气晴朗,从窗棂中可以见到夜空的闪烁星斗。
没有刮风下雨的风雨之声,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东关旅半爬半行,勉力撑起身子走到房门之前,只见房门前是一片平坦的空地,映着月色,却有着比月色还要更光华炫烂的精光。
那是一个穿着紫色轻纱的美貌女子,年纪大约二十多岁,身材修长,纤美的长手指握着一柄寒光湛然的雕纹长剑,剑上系着长长的紫丝穗,随着舞剑的光华不住地翻搅化圆,银白的剑花,紫色的穗圆,在月色下映出魔幻的形影。
只见那女子的身形极为美妙,虽然是练剑,但是衣袂飘飘,脚步灵动,却比任何的舞姿还要好看。
方才东关旅听见的风雨之声,便是女子舞剑时,剑刃破空的悦耳声响,只见她的手腕微翻,也不见她使什么力,但是那圆圈般的剑花却是一个急似一个,而且光芒越来越盛。
那一个个光圆破空之中,更像是能够斩断空气一般,剑刃过处,仿佛还留下一个个的巨大切口。
虽然是这样强大的剑气,但是女子却是气定神闲,不像是在大动作舞剑,却像是午后小憩时,扇着轻罗小扇,拍着花间粉蝶,随手摘朵娇美的蔷薇。
东关旅惊艳地看着这令人目眩神驰的绝世之剑,嘴巴张得老大,楞楞呆呆地杵在那儿。
过了一会,如电如露的剑圆逐渐黯淡,那女子的舞剑进入尾声,“咻咻咻”三剑划出,一个漂亮的反手,便将铜剑收回身后。
只见她闭上眼睛,仿佛正在凝神收气,过了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楞头楞头地站在儿的东关旅,看见这个光头少年,舞剑的美貌女子静静地凝视,然后便像是在脸上绽放花朵一般地灿然而笑。
“你醒啦!我好担心你醒不过来哩!”她灿然地笑道,开朗的语声和方才的肃然之美截然不同。“我叫剑妤,公孙剑妤,你叫什么名字?”
“我……”东关旅喃喃地说道。“我是东关旅。”
“东关旅啊?”公孙剑妤笑道。“真好听的名字,”她一边说话,一边走近,走到东关旅面前时,突然露出促狭的神情,伸手摸了摸他的光头。
东关旅大窘,直觉想要闪避,但却又觉得不妥,只能很尴尬地楞在当场。
公孙剑妤像是银铃一般地哈哈大笑,也顺势缩手。
“对不住,对不住啊!”她的笑声有种奇异的开朗魅力,虽然是在月夜之中,却让人仿佛见着了阳光。“可是真的很好摸呢!你还没醒的时候,我还偷摸过几次呢!”
仿佛是结识了很久似的,东关旅很快便和这个奇异的美貌女子熟稔了起来。公孙剑妤对他简略了叙述了发现他昏迷倒地的经过,少年这才约略地了解了当时发生过什么事。
原来那片树林附近有块空地,在月光下特别明亮,因此公孙剑妤便常常在深夜时分到那儿练剑。
但是东关旅和虎儿、倪负羁歇息的树林,却是个没有人敢接近的地点。
那片树林本就是个极深的空山荒凉之处,平时鲜少人迹,但是偶有异人或是山中樵子接近,总会有极为奇异可怖的情事发生。
熟悉山林的樵子们都谆谆告诫不能接近这片树林,因为有几个樵子曾经在树林间看见奇异的魔族人物,而胆大接近那片树林的,却永远不曾再回来。
而对于不寻常事物较为熟悉的异人们也都看出此处大有文章,像公孙剑妤便曾经在月夜中见到树林上泛出诡异的魔性光芒。
那一夜,公孙剑妤又来到那片空地练剑,刚到的时候还看见隐隐的火光,大约便是东关旅等人在那儿生火歇息的时候。
练了半夜的剑,公孙剑妤略事休息,拄着剑仰望那片深夜里更为浩瀚的寰宇星空,看了一会,却开始有些发楞起来。
因为,在那片熟悉的星空之中,居然“开”了一扇极大的天窗!
会用“开了一扇天窗”来形容,是因为公孙剑妤并不晓得该怎样去形容看见的情景。她从小经过异人调教,对于天文星相之学略有涉猎,对于天上的星宿也颇为熟悉,但是在那一夜,整个星空却完全变了个模样,许多星辰的位置倒错扭曲,而且在西南方的天空,居然蒙蒙地发了强烈的光芒,的确像是在天上突地“开”了一扇窗。
在“窗”的范围内,只见一片蔚蓝不似夜间的天空,依稀仿佛之间,还可以见到清晰的白云。
正在没理会处,只听见那“天窗”隆隆而响,淡蓝色的光芒迸现,从那儿便出现了一圈清晰的蓝光。
蓝色光圈缓缓下降,便在“吐”出蓝光之后,那天窗便缓缓收拢。
收拢的动作和光圈下落的快慢相互辉映,看起来煞是好看。
光圈落下的地点,便是那片魔族常常出现踪影的树林。
光圈落入树林的时候,那天上的“窗”也差不多已经全数收拢。
然后,毫无预警地,那惊人的景状便在刹那之间发生。
想起那可怕的震憾情景,公孙剑妤事后想起来,仍然脸色发白。
“那蓝色光圈坠入林中之后,我还在想着要不要到那儿探探究竟呢!”公孙剑妤叹道。“只不过如果我去了,说不定就和你一样受这种怪伤啦!”
东关旅茫然地看着她秀美的嘴唇,从那儿顺畅流出的话语听起来却让人更加的茫然。
“我还在那儿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之间,整个树林便像是白天一样地亮了起来,可是那种亮法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如果硬要说清楚的话,就像是在你的眼前突然间亮了一百个闪电,但是那闪电可是没有雷声伴随的。因为它很静,非常的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而且,地面上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摇动一般,开始晃得好厉害,晃到你的一身发麻,晃到你站不住脚。
你知道的,我们练剑之人最重下盘,只要站得定了,便是十个大汉都不能让我移动一步。
但是那种奇怪的震动酥麻感出现没两一下,干净俐落,我整个人便摔倒在地,跌了个四脚朝天。
但是那奇怪的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下子,便消失不见。
这震动要来之前,其实也是有古怪的,我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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