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俊的动作却显得有些粗鲁,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有些冲动,紧紧搂着这位男子,仿佛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若尘,若尘……”他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而被称为若尘的男子似乎闻到了他满身的酒味,微微皱眉,轻轻推开他:“爷,你坐下,我去给你倒杯茶,醒醒酒。”
“我没醉,没醉……”唐俊挥手,目光迷濛地看着若尘,吃吃笑道,“今天是大哥成亲的日子,我只是多喝了几杯。可我没醉,我知道你在等我,我不会醉……。”
若尘轻轻拍拍他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没醉,不过喝多了也不好受。你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罢转身走到桌前去倒茶水。
唐俊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影子,身子软软地往后靠,嘴里喃喃念叨,舌头显然已经不灵活:“只见新人笑,未闻旧人哭……他们好开心,可是我……我的快乐已经没有了……”
这几句话说得太低,龙朔与唐玦都没听清,只是觉得他脸上的表情近乎悲怆。而若尘也没听清他的话,只当他喝多了胡言乱语,仍然耐心地微笑,回身半跪在他面前,将茶杯递到他手里:“爷,喝口茶吧。”
唐玦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府中传闻当年唐俊与那位小倌霜尘的故事。这个男人叫若尘?难道因为他长得象霜尘,所以五叔将他当作了霜尘的替身?他把他养在这个地方,金屋藏娇?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已经火辣辣地烫起来。龙朔比他更难堪,他从未想过长得一表人才的五爷,竟然会有这种特殊的嗜好。他用力拉了拉唐玦的手,示意他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唐玦在黑暗中向他点头,两人沿着原路往回走,依稀记得来时的路。走了很长时间,天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冷。两人谁也没说话,心情同样的沉重。
“大哥,我们要不要把看到的事向爹禀告?”唐玦拿不定主意。
龙朔摇头:“大人们的事,我们做晚辈的还是不要置喙的好。何况,这种伤风败俗之事,若是被爹知道,爹恐怕要被活活气死。”
他并不知道唐俊当年的故事,可毕竟年长了六岁,想得比较周到。
唐玦叹口气:“我只是觉得五婶太可怜了,她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还为五叔生下了瑢弟。我想,五叔这样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他与五婶之间必定貌合神离。可五婶从未抱怨,我们也从未听五府里流出什么风言风语。”
龙朔有些愕然,他觉得十一岁的弟弟极懂人事,丝毫不比自己差。这小家伙,真是天生的鬼精灵
可这种事,究竟是对是错?世俗不容的东西,是否就是错误的?想想诸子百家尚且有百家之言论,从古至今,谁的话才是定律、才是真理、才是所有人应该服从的信条?
龙朔困惑了,唐玦也在怔怔发愣。两人各自躺在床上,仍然想着刚才两个男人拥抱在一起的情景,心仿佛突然间沉重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兄弟俩在晨光熹微中便起床洗漱,然后到大府里给各位长辈请安。
唐傲已带了龙雪衣到大夫人房里,让龙雪衣给夫人上茶。大夫人苍白憔悴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端坐在椅子上。龙雪衣捧着茶杯跪到她面前,恭敬而温顺地道:“雪衣给夫人请安,祝夫人身体康泰、福寿绵延。”
大夫人接过茶,轻轻抿一口,伸手去扶龙雪衣:“妹妹太客气了,我们姐妹之间,何须如此称呼?以后叫我姐姐就是了。”
龙雪衣见她和蔼可亲的样子,真的就象自己的姐姐一样,心中一暖,柔顺地道:“既然如此,雪衣恭敬不如从命,姐姐在上,请受雪衣一拜。”
大夫人再次伸手相扶:“妹妹少礼,妹妹现在有孕在身,千万要多加注意。平日若是丫环婆子伺候不周,便来告诉姐姐,姐姐与你作主。”
唐傲与龙雪衣都不禁一怔。唐傲想,自己并没有将龙雪衣怀孕之事告诉夫人,她是怎么知道的?心里略一转念,想起那日自己告诉了五弟唐俊,后来必是唐俊去向夫人请安时,顺便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不过知道了也好,夫人不以为意,反而诚心接纳了龙雪衣,这对唐府来说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就在这时,外面丫环报朔少爷与大公子来请安。
兄弟俩一起进来,见唐傲夫妻坐在堂上,而龙雪衣坐在下手。两人双双跪下行礼。
“玦儿给爹娘请安。”
“朔儿给老爷夫人请安。”
大夫人看着龙朔,笑嗔道:“这孩子,如今都是一家人了,还称什么老爷夫人?你该叫我一声大娘才对。”
唐傲与龙家母子又是一惊,继而一喜。夫人真的变了,想不到,柳暗花明的日子来得这样快……
龙朔看龙雪衣一眼,见母亲眼里带着肯定之意,便恭敬地改口道:“是,朔儿遵命,朔儿给大娘请安。”
正在这时,丫环丁香匆匆奔进来,满脸慌张之色:“老爷、夫人,不好了,五府里不知发生什么事,闹得沸反盈天,听天五夫人上吊自杀,被侍女救了下来。此刻那丫头来报,五夫人醒来后一直哭,已经哭昏了几次……”
第二十七章 雷霆之怒
龙朔与唐玦闻言大惊,唐玦已忍不住“啊”的一声喊出来,连忙用手捂住嘴,而龙朔赶紧用目光示意他不要失态。
两人心里同时想的是:难道五夫人已经知道五叔在外面养着那个男人的事,所以才要寻死觅活、大吵大闹?否则,会有什么事把一位温柔贤淑的女子逼成这样?
唐傲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疑云大起,盯着唐玦道:“玦儿,你莫非知道什么?”
唐玦吓了一跳,慌忙否认:“没,没,五叔家的事,玦儿怎么会知道?”
唐玦从小机敏,平日撒个小谎信手拈来,连草稿都不打。可在父亲面前他却从不敢试图欺瞒,一撒谎就露馅
唐傲见他目光游移,睫毛轻轻颤动,知道他在撒谎,又把目光转向龙朔。龙朔低头:“爹,我们只是听说了五叔府上的事,所以吃惊。”
大夫人听得一怔,这声爹叫得那么自然,看来早已叫爹了啊……
唐傲不动声色,回头对大夫人道:“夫人,我知道你身体不好,可这女人家的事,我当大伯的不好过问,还得辛苦你跑一趟。好好安慰一下五弟妹,让她消消气、保重身体,家丑不可外扬,千万别闹出什么笑话才好。”
龙雪衣道:“雪衣陪姐姐一起去吧。”
大夫人微微一笑:“我还没病到卧床不起的地步,老爷不用担心,这是我份内之事。雪衣妹妹愿意同去,那是再好不过了,妹妹我们走。”
“谢谢夫人。”唐傲向他点头,“我在书房等你回话。”
说罢看龙朔、唐玦一眼:“朔儿、玦儿,你们随为父到书房来。”
两人只觉得头皮发麻,相互看了一眼,乖乖应是
唐傲在书房里坐定,抬眸,明亮锐利的目光从两人脸上划过:“说,你们俩隐瞒了为父什么?”
兄弟俩见父亲一脸严肃,而且自称“为父”,不再说“爹”,那口气完全是审问的口气,心头扑腾了两下,张口结舌:“爹……”
唐傲看着龙朔,不怒自威:“朔儿,你从未骗过为父。”
唐玦暗暗咋舌,爹,在你老人家面前,我也从不敢撒谎啊。只是这次,这次的麻烦有点大……
龙朔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爹,朔儿不敢欺瞒爹,只是请爹听完之后不要生气。”
唐傲先就被他气到了:“哪来这么多废话?说!”
龙朔期期艾艾地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出来,讲得自己狼狈不堪,脸都红了。
唐玦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己父亲的脸越来越阴,本来下人们已在书房里燃好炭盆,房里挺温暖的,此刻却突然冷了下去。唐玦不禁打了个寒颤,悄悄往龙朔身边靠了靠
“哗啦”一声,唐傲把书桌上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巨大的响声把兄弟俩吓得一抖。唐傲猛地一拍桌子,吼声震天:“你们这两个孽障!若是今天五府里不出事,你们打算一直瞒着为父,对不对?”
兄弟俩扑通一声跪下去。龙朔护着唐玦,挡在他面前:“爹,这事不怪弟弟,是朔儿要他瞒着爹的,是朔儿的错,爹要罚就罚朔儿吧。”
唐傲已经气得手脚发冷、浑身发抖,这消息太过震撼,简直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九年了,九年了,自从那个小倌死后,五弟一直安分守己,听从自己的安排娶妻生子、勤习武功,把一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那样温文谦恭,完全是一个好男人的典范。九年来,从未听说他们夫妻俩红过脸、吵过架,妻子贤惠、儿子可爱,一家人和和美美、开开心心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五弟,你这该死的畜生,原来你就这样糊弄我。你把我蒙在鼓里,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你真当大哥昏聩了,是不是?你以为这事可以瞒我一辈子,是不是?
而我的两个儿子竟然帮着这畜生隐瞒我……
唐傲只觉得怒火腾腾地燃起来,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着了火,双目赤红,从抽屉里取出一根藤条,冲到两人面前,劈头盖脸地打下去:“你们这两个小畜生,小小年纪主意正得很,天大的事都敢瞒着我!你们知不知道唐家在江湖上有头有脸,这种丑事要是不加阻止,将来闹出去会丢尽我们唐家的脸!你们身为唐家子弟,懂不懂维护唐家的尊严?是为父没有教过你们?还是你们明知故犯?”
龙朔想替唐玦挨打,可想起上次为这事被父亲赏了一巴掌,只好打消念头,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父亲,道:“爹,是朔儿的主意,不怪玦儿,求爹饶了他吧。”
唐傲的脾气,越是求饶,打得越厉害。在两人身上狠狠抽了十几藤条,却突然想起什么,用藤条指着龙朔:“要爹饶了你们,你们就将功补过。”
龙朔心头一凛,隐隐猜到什么:“请爹吩咐。”
“你们俩立刻带着我的侍卫到昨晚那个地方,去把那个叫若尘的‘请’来,为父有话跟他说。”
“爹,朔儿怕此事不好。”龙朔忙道,“万一那人是个刚烈的性子,闹将起来,事情恐怕更加遮不住。以朔儿之见,爹还是说服了五叔,让五叔自动与他分手吧。”
唐傲一震,猛然想起九年前那个小倌霜尘。因为五弟被他打得一个月下不了床,而他又派人去警告了霜尘,不想霜尘竟一病不起,最后含恨而终
他看儿子一眼,想不到,这孩子无巧不巧地勾起了他的心事。更想不到,这面上冷漠的孩子,内心却是火热
唐玦也忍不住看了龙朔一眼,他知道龙朔并不清楚当年的事,可他说出来的话却与当年之事不谋而合。大哥原来这样通情达理啊,完全不是平日那种神鬼不近的样子
“雷威!”唐傲扬声下令,“去五府里把五老爷请到这儿来,叫他马上来!”
雷威领命而去
唐傲瞪了两个儿子一眼,刚才自己那几下打得不轻,在他俩的棉袍上扯开几条口子,棉絮都露了出来。还有几下打在脸上、脖子上,落下清晰的肿痕。忍不住又气又恼,暗暗苦笑,这种样子还叫他们去“请”人?
“滚到墙边去跪着!”他一声怒喝,又命人进来收拾地上的残局。
两人没想到父亲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恭敬地应了声“是”,挪到墙边去跪着。
唐傲靠在椅子里,用手掐着自己的眉心,只觉得头痛欲裂。那种愤怒、失望、无奈、痛心的感觉象毒蛇一样吞噬着他的心,他只觉得喉咙里隐隐泛起血腥味,连忙调整呼吸,把翻腾的气血压下去。
很快听到外面雷威的声音:“老爷,五爷到了。”
“让他滚进来!”唐傲的声音挟着雷霆的气息,从书房里飘出来
唐俊本来神情平和、坦然自若,一听那声怒吼,顿时脸上变色。连忙整了整衣襟,大步迈进去,双膝跪倒:“小五拜见大哥。”
“把门关上。”唐傲吩咐一声,雷威迅速关上书房门
唐俊被关门声吓得一激灵,惶然抬头:“大哥,是小五错了,小五荒唐,小五混账。闹出这种丑事,害大哥大嫂操心,小五罪该万死。”
唐傲凤眸一眯,瞳孔收缩,盯着他的脸,一字字道:“你做了什么,害五弟妹寻死觅活?”
唐俊的额头砰的一声磕到地上:“小五犯浑,昨夜在大哥这儿多灌了几碗黄汤,兴奋过度,经过醉花楼时,去楼上狎妓……下半夜才回到家,睡梦中说起梦话,唤了那女子的名字,被夫人听到……早上小五醒来,夫人逼问小五经过,小五只好直说。于是她……她羞愤交加,便去寻死……”
“撒谎!”唐傲气得一拳头砸在桌上,“狎妓?你会狎妓?你会对女人感兴趣?你昨晚去了那里,以为没人知道?”
唐俊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好像被浇了一盆冰水,突然清醒过来。昨晚之事被人看见了?会是谁?昨晚往西走,西面是西园,隐约记得看到了两个人影一闪而过……难道是龙朔与玦儿两人?
这时才注意到龙朔与唐玦跪在墙角,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定是这样的……
耳边只听“啪”的一声响,只见唐傲手中握着一根藤条,伟岸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一藤条抽在书桌上,英俊的面容冷若冰川:“朔儿,玦儿,你们跪到里面去!”
龙朔与唐玦二人连忙起身到里面,关起里间的门。
唐傲盯着唐俊,厉声喝道:“把所有衣服脱掉!”
唐俊刚刚刷白的脸陡然涨得通红,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大哥,不要……”
回答他的是唐傲的一记耳光,抽得那个狠,把他一下子扇倒在地,晕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半边脸颊滚烫,嘴角都麻木了,有血流下来。
“大哥……”唐俊呜呜哭着,跪爬到唐傲面前,抱住他的腿,仰脸求道,“求大哥给小弟留点脸面吧,小弟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唐傲一听这话就气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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