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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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逆子-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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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歌声悠远、凄咽,充满深情,缥缈如晨雾,不知从何处飘来。

  龙朔辗转难寐,他感觉,自从这个晏倚楼出现,他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无论是晏倚楼还是晏凭栏,她们是贵为郡主的金枝玉叶,与他风马牛不相及。美人如花隔云端,而他却已是心如止水,不起波澜了。皇上啊皇上,你到底想拿我怎样,早点给我一个明示好么?

  第二天一早,萧潼带着昨晚写的《狩猎记》来见父皇,萧衍刚刚洗漱完毕,正坐在窗前,听空山鸟鸣,品一杯清茶,难得的闲情逸致

  “儿臣参见父皇。”萧潼撩袍跪下,恭敬地俯身叩首。

  “起来吧。”萧衍摆手,“《狩猎记》可是写完了?”

  “是,请父皇过目。”萧潼双手呈上文稿。

  萧衍接过,只见了字迹,心中便已暗自点头。才十岁的少年,写出如此峻挺峭拔的字迹。见字如见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扑面而来。

  “夏太康逸豫享乐,盘游无度,畋猎于洛水之滨,致后羿篡位,太康失国。《尚书?五子之歌》云: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其二曰:‘训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谓外作禽荒,乃亡国之因……”

  萧衍看到这里,脸色已经急速转阴。萧潼这段开头,引用夏太康的故事,夏太康因耽于狩猎、禽荒无度(禽荒,指没有节制地从事狩猎活动),导致政权被东夷人后羿夺去,其弟五人在洛涔避难,作《五子之歌》。其中引用古训,把“外作禽荒”视为导致灭亡的重要因素之一。

  “啪”的一声,萧衍猛地将那份文稿丢到萧潼脸上,怒吼一声:“逆子,你大胆!”狠狠甩了萧潼一掌

  萧潼被打得一个趔趄,扑跪在地,惶然抬头:“父皇,儿臣不知做错什么?”

  “畜生,你借古讽今,暗喻朕如夏太康一样昏庸,咒朕是亡国之君?你可知,就凭你这段话,朕便可以治你叛逆之罪,将你拉出去砍了?!”萧衍咆哮的声音震得萧潼耳膜嗡嗡作响,心中又惊又骇,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段引经据典的话,会令父亲雷霆震怒。

  他的本意是要阐述他的观点:赋予狩猎活动经世致用的功能,而不是皇家追求娱乐的活动。他在文中引用《史记?齐太公世家》记载:周文王猎于渭水之滨,遇高人吕尚,立为太师,后吕尚辅佐武王成就大业,创建周王朝。他要劝父皇,借狩猎的机会招揽贤臣,笼络臣心,倡导习武的风尚等。

  可是萧衍只看了第一段就暴跳如雷,气得浑身发抖。他正想申辩,萧衍已从胆瓶中抽出一根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向他身上抽去。

  第七十五章 帝心纠结

  “孽障,朕指望你接掌江山,朕将满腔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从小让你学习治国之道、帝王之策,朕给你指定最好的老师,请龙小卿家教你强身健体之术,朕亲自督导你的学业……可是你……你……朕一番心血,竟教出你这样一个不忠不孝、狂悖倨傲的逆子!”鸡毛掸子挟着怒气,胡乱地抽在萧潼身上。萧潼不敢躲闪,可是每一下重击都给他带来刺骨的灼痛。他的身子微微颤栗,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努力跪直身子,不让自己乱动。

  比起身上的痛,父亲的斥责更像滚油一样浇在他心上,疼得他恨不得缩紧自己的身躯。

  以往父亲考自己功课,答得好了会夸奖,答的不好就会惩罚。可没有哪一次,他说出“不忠不孝、狂悖倨傲”这八个字。父亲的声音已经压抑而沉闷,没有像刚才那样咆哮,可是这八个字犹如惊天之雷,炸响在他耳边,震得他心魂俱裂

  “父皇,儿臣不敢……儿臣对父皇没有半点不敬之意,更没有借古讽今……”少年仰起疼得苍白的脸,额头已冒出细密的汗水,深邃的瞳孔中没有乞求,却有如水的纯净、如山的坚毅。刻意收敛起眸底的痛楚,他让目光变得平静而坦然

  没有么?萧衍眼里喷出阴郁的火焰,昨日的心悸仍未消歇,今天就看到了儿子对自己赤_裸_裸的挑衅。他本是带着自己一家,低调出京,没有惊动朝臣,只是像寻常百姓一样,一家人出来游玩。没有奢华、没有铺张,甚至没有用到仪仗。而萧潼写下的《狩猎记》,开篇就以夏太康为喻,批判皇家狩猎为“逸豫享乐”,这怎能不让萧衍震怒?

  若是换作普通朝臣,此刻他已一声令下,将他拖出去五马分尸,可这是自己的儿子,是未来的太子,是要为他接替江山之人啊!

  所有的怒意都在心底燃成火焰,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已焦裂。他绷紧的面容挟着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沉闷,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将鸡毛掸子打在萧潼身上。

  萧潼终于不可遏制地流下眼泪。与生俱来的骄傲,令他不愿在父亲面前失态。他垂下头,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父皇!”一个雪白的小人儿像风一般冲进来,扑跪到萧衍脚下,带着哭音喊:“父皇开恩,父皇开恩,饶了大哥吧!”细嫩的额头一下下砸到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窗外,龙清啸与龙朔二人相视一眼,悄悄退去。

  萧衍大惊失色,来的竟是萧然!他举起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利芒倏然收拢,俯身扶起萧然,见他额角已经磕得发青,又急又痛:“然儿,是你?你怎么来了?”

  “儿臣来给父皇请安……”萧然再次跪下,胆怯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昨日还是如沐春风,今日为何大发雷霆?见大哥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虽然垂着头,可萧然比他矮,两人同样跪着,从他的角度看上去,正看到大哥半边脸肿着,脖子里有一条紫红的伤痕,脸上还挂着泪水。

  他只觉得心痛如绞,抬头看着父亲,嗫嚅道:“父皇……大哥做错了什么,父皇为何要责罚他?”

  萧衍从小儿子眼里看出恐惧,心头微微一沉。吓着这孩子了么?他那样心善,连大雁都不忍伤害,更何况见自己大哥受罚?

  “然儿,你还小,你不懂。你回你母后那儿去,陪你母后还有二哥用膳吧。”萧衍的声音温和下来,却仍然让人听出干涩的味道

  萧然的目光触及飘落在地上的两张纸,一眼看到《狩猎记》三个字。他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抬头看着父亲:“是为了《狩猎记》的事么?”

  萧衍一怔:“你如何知道?”

  “昨晚儿臣有去看大哥,可大哥忙于写《狩猎记》; 儿臣便没有打扰他。”萧然膝行过去,捡起地上的那份文稿,重又退回到父亲面前,捧在手里,像捧着一件极珍贵的宝物,“父皇,大哥写得很认真,每个字都是他的心血。请父皇暂息雷霆之怒,听儿臣读给父皇听,给儿臣一个机会,学习大哥的策论,好么?”

  “然儿,你……”从小儿子眼里看到小心翼翼的、哀求的味道,萧衍的心不觉软下来,可是另一种隐忧从心底泛起。傻小子啊,你天性善良、至情至性,不管你大哥如何对你,你始终这样护着他。可他会一如既往地对你么?将来有朝一日,当他成为天子,而你成为臣子,你那样聪慧,假如你的光芒盖过他,他还会容你么?

  天家无骨肉,朕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朕再也不想看到同样的历史在朕的儿子身上重演,而你大哥,他甚至比朕当年还要强势、还要桀骜。朕当年得到父皇宠爱,为朕甚至废长立幼。可是,朕在他面前从未如此胆大包天……

  “好,你起来,念给朕听。朕正好考考你,这些字是否都认识了。”

  “是,多谢父皇。”萧然略显喜色,站起身来,稚嫩的童音字字清晰地念起大哥的文章:“……。《史记?齐太公世家》载:周文王猎渭水之滨,遇高人吕尚,奉为太师。遂辅佐姬昌,修德振武,以兴周邦……唐时以经世致用为道,赋狩猎以政治功利。《尚书?毕命》曰:道洽政治,泽润生民。谓君主之道,民生之道也。唐太宗《出猎》诗云:‘所为除民瘼,非是悦林丛。’,《冬狩》诗称:‘心非洛汭逸,意在渭滨游。禽荒非所乐,抚辔更招忧。’故帝王之狩,若图享受,则国亡;若利民意、得臣心,则国兴……”

  洋洋洒洒的文章,萧然读来字字流畅,竟似他自己亲笔所写。萧潼听在耳里,心中不觉升起一丝骄傲。我的三弟,真是惊才艳艳、天下无双。将来等我称帝,他便是我股肱之臣、朝廷栋梁。我们兄弟携手,共创穆国盛世,何其快哉!

  “帝勤勉政事,戒奢华、弃逸乐。今秋苑之猎,非关禽荒,乃以寻常之心,体察民情,与臣同乐……”

  萧然放慢速度,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过去,从眼角偷窥着自己的父亲。父皇,大哥明明在夸你啊,你为何还会发怒?

  萧衍身躯一震,冰山般的面容瞬间瓦解,就好像所有冰屑层层剥落,目光颤动了两下,猛地从萧然手中抢过那篇《狩猎记》,从头至尾又细看了一遍

  萧然苦笑,大哥,你要是把最后一句话写在前面该多好啊!父皇一看到那几句话,所有的怒气都消了。大哥啊大哥,原来你比我还要笨……

  呆呆地攥着那份薄薄的文稿,萧衍心中掀起了万丈波澜。平日身在朝堂,是何等沉稳冷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为什么一遇到潼儿的事,朕会如此急躁?连然儿那么小都能明辨是非,而朕却轻下断言,冤屈潼儿,朕这是怎么了?

  他站起身,起到萧潼面前,伸手,声音里夹杂着叹息:“潼儿……起来吧,父皇……错怪你了。是父皇太过急躁,委屈你了。”

  萧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抬头看着父亲,萧衍眼里闪过一丝歉意:“起来,让朕看看,伤得如何。”

  “父皇,儿臣没事。”萧潼平静的面容也起了波动,面对父亲的责罚,他可以挺直脊背,坦然去承受。可现在父亲这样温和,他倒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这傻小子,为什么不跟朕解释?”萧衍抬手,轻轻敲了萧潼一个暴栗,这个动作令萧潼鼻子一酸,几乎忍不住掉下泪来。是因为然儿么?父皇变得这么和蔼可亲了?

  萧然笑吟吟地看着父亲撩起大哥的衣襟,为他检查身上的伤痕。可是看到大哥身上那一道道紫红的痕迹,他又忍不住心痛起来

  萧衍唤来侍卫,拿了伤药,为萧潼涂在伤处。萧然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唇边又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悄悄蹭过来,讨好地笑道:“父皇冤枉了大哥,可不可以补偿他啊?”

  “哦?”萧衍挑眉,“你倒说说,要朕如何补偿?”

  萧然黑宝石般的眸子转了转:“我们在此讨父皇一顿早膳,然后父皇准大哥去休息,好么?”

  萧衍点头

  吃完早饭,萧然自然地跟大哥到他房间,看他坐下,乖乖为他倒了杯茶来,踮起脚尖,把茶杯放到桌上,攀着萧潼的膝盖,道:“大哥,是不是很疼?”

  萧潼伸手摸摸他的头,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想到父亲责罚他时复杂的眼神,那种眼神让他读不懂。一丝阴霾笼罩在他心上,挥之不去。可是看到弟弟那双饱含关注的温润的眼睛,他的心又化作了一池春水

  “我没事,父皇打得不疼。然儿,你怎么会突然来了?”

  “是龙护法来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那位冷漠的少年,他的关心从来不会放在嘴上,却悄悄从行动中流露出来。

  连龙朔都看出父亲对然儿的宠溺么?知道只有他求情才有用?一念至此,萧潼舌尖品尝到苦涩的滋味。却又暗暗嘲笑自己,萧潼啊萧潼,你已经十岁,然儿不过三岁,他在父皇面前自然可以讨巧卖乖。若换作是你,父皇恐怕大耳刮子就抽上来了。

  从小父皇就对他说,你是太子,你所受的一切教育都是为你将来登上帝位做准备的。你是强者,你不能流泪、不能示弱,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够打垮你

  所以,他必须坚强、必须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必须谨慎持重……

  “大哥,父皇性急了点,你不要怪他,好么?”萧然像个小大人一般郑重的神情倒令萧潼不觉笑出来:“我们的命都是父皇给的,就算父皇杀了我,我也不会有怨言,何况只是小小捶楚?”

  “可是,大哥为什么不解释?”萧然心痛地看着他,“大哥身上疼,然儿会心疼。大哥,你不是对然儿说,要学会保护自己么?可大哥为什么不懂保护自己?不该你受的,你为什么要受?”

  “是我不好,一开始就触了父皇的逆鳞,父皇责罚是应该的。从此,我也记得这个教训。”萧潼微笑,淡淡地安慰他,然后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摸摸他的屁股:“还疼么?”

  “不疼。”萧然甜甜地笑,“大哥心疼然儿,才没有下重手呢。”

  “哦,不疼么?”萧潼扬了扬眉,轻笑道“那你刚才走路时摇摇摆摆的干什么?”

  “我……”萧然有些难为情,小脸微微泛红,却马上眨眨眼睛,促狭地笑道,“我这是邯郸学步哦。”

  兄弟俩一起笑了出来

  因为两人身上都带着伤,于是今天他们躲在行馆里休养生息。而萧衍、晏舒、龙清啸三人则依旧出去狩猎,顺便体察周围民情

  龙朔被皇后叫了去,皇后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马车中坐着她与萧翔,还有一名宫女,另一辆马车中坐着晏倚楼。一行人出去兜风,然后野餐。龙朔带着两名侍卫保护他们。奇怪的是,晏倚楼好像有意在避着他,一直躲在车里,即使出来,也避免与他目光相撞

  他感觉到晏倚楼的马车中还坐着另一个人,他猜想会是晏倚楼的侍女。可自始至终,那个人都没有露面。他心中疑云重重,可是自知无论皇上赐婚晏家哪位千金,他都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所以就干脆丢开了不去想任何与晏家有关的事。

  “你说什么?你想朕为龙小卿家指婚的是你家长女,不是倚楼郡主?”马车里,萧衍惊愕地看着面前的晏舒,“恶狠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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