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异物,短期间你切记不可再妄用真力,在六个时辰之内,你如果不听贫道的忠告而妄用真力,很可能诱发异物,不但前功尽弃,而且可能毒发而死,六个时辰之内如无意外,你便可复原了,记住,目下是三更正,明日正午,方可完全复原。”
不管他肯是不肯,三颗丹丸已连续投入他口中,老道捏了他的牙关,不由他不吞下。
片刻间,他感到丹田中暖流上升,气机转旺,真气运转如潮,真气所经处,痛苦渐消。
久久,真气上升至陶道与大椎之间,进入最艰难耗精力的经脉旅程。
生死关头,他获得了一个陌生人的助力。
他心中百感交集,这世间并不冷酷仍值得留恋,这位陌生的老道,既不问他的为人,也不追究是非,竟然见难援手,在生死关头慨赠灵药助他渡过难关。
耳畔,又传来老道的语声:“你的修为,比贫道所料更佳更精纯,很好。”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有两个以上的人,正急掠而来,速度甚快。
他处身的崖下,可说是绕山而行的人必经之路,前面是密林,夜间不辨林中方向,非沿山崖而走不可。
老道悄然离开了,临行低声说:“放心行功,一切有我。”
他不得不放心,这时他绝不可停止行功。
接着,他听到老道一声长笑,亮声叫:“施主们,此路不通。”
一个洪亮的声音问道:“道长为何阻道?”
“哈哈!贫道在此地放了些碍脚之物,因此请诸位施主绕道而过。”
“哼!老道,亮名号。”
“名号?贫道只有道号。”
“道号如何称呼?”
“贫道大风。”
“大风?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在何处修真?”
“在天下各地修真。”
“老道,你少给在下耍滑头。”
“真的,贫道不打诳语,确是云游天下,在各处修真,目下准备北上云游访友,怎敢相欺?”
“哼!看你的神态,定是关中来的人。”
“关中?贫道十年前曾经到过终南访友。”
“牛鼻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以为不归谷的人会轻易相信你而放过你吗?”
老道哈哈狂笑,说:“你们这些人必定不是好人,贫道怕你们好不好?哈哈!走也,走也!”
说走便走,往密林中一钻,溜之大吉。
“你走得了?留下!”
“走也!走也……”
“快追!休让他走了。”
脚步声渐远,终至完全消失。
一个时辰之后,柏青山终于渡过了难关,散去真气挺身而起,天宇中斗转星移,四更天了。
不能妄用真力,这是说,在中午之前,他不能用内力与人交手,他必须找地方藏身,直至中午方可以外行走!不然必定会碰上不归谷的人或者关中群雄。
他举步离开,这里不宜藏身,到了崖侧,原来是一座奇峰的西麓,但看不清远景,不知山峰在不归谷的哪一面,看前面突出一座悬崖,崖上挂下不少藤萝,半空伸出一株奇形怪状的苍松,宛如神龙探爪。
他到了悬崖下,忖道:“天色不早,且找地方歇息。”
要躲开双方的人,崖下不安全,他警觉地离开崖下,钻入对面的密林。
不久,眼前出现一株巨大的半枯古树,粗有五人合抱,下面曾被雷火所殛,树身中空,正好藏身,钻入树洞,信手将辟邪剑塞在树隙中,倒头大睡。
入梦前,他嗅到了血腥味,但并未在意,他太倦了,需要休息,夜黑如墨,他也无暇追寻血腥的来源,而且血腥并不浓,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这一觉睡得好香甜,终于被一阵鸟鸣所惊醒。
张开双目,灰色的晨光令他觉得精神一振,微带寒意的清风带着一些土壤的芳香飘入鼻端,也带了些腐叶的霉味。
“唔!有晨雾。”他想。
本想再行入睡,突又嗅到一阵血腥味。
这次他不再无动于衷了,钻出头来举目四顾,林间雾像是在这深山古林中,罩上一重神秘的轻纱,视界仍可远及六七丈外。
昨夜不曾察看四周景物,原来他处身在森林的边沿,前面是倾斜的小山坡,生长着一丛丛灌木与荆棘,三四丈外便是森林的边沿,那些合抱粗的大树下,似乎有不属于树林的朦胧怪影。
是破晓时分,天色尚未大明。
他定神细察那些怪影,只觉心中一冷,悚然地自语:“老天!是尸体。”
不必走近察看,他已看出是尸体了,他看到的尸体有三具,一具被钉在树干上,一具倒吊在横枝下,脑袋不见了,另一具一时不易看清,许久方分辨出那是一具没有手脚,吊住发结,挂在树枝下的所谓“人尸”,但由于流血过多,人已死去多时。
三具尸体死状极惨,令人望之毛骨悚然,他感到一阵惨然,心中发冷,悚然地说:“凶手们太过残忍了,这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人死入土为安,他正想爬出树洞,找地方掩埋那些尸体,以免被野兽所膏吻。
左后方,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午前不能与人交手,不想与两方的人照面,赶忙缩回树洞,定下心神向外偷窥。
五个人影穿雾而来,脚下甚急。
他看清了五人的相貌,自语道:“是他们,幸好我没出去。”
领先的是个年届古稀的青袍老人,国字脸膛,灰髯拂胸,佩了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身材修伟,步履从容,未现老态,一看便知是修为精深的内家高手。
另四人他全认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是风尘四杰、跛仙王瑞、瞎怪徐川、穷神石玉、矮魅方中。
瞎怪竟然比有健康眼睛的人看得远,突然叫:“瞧,那是什么?”
领先的古稀老人一惊,向尸体奔去叫:“是尸体,看是些什么人?”
相距尚有三四丈,穷神石玉惊叫道:“是该在昨天赶来会合的马五湖三位老兄。”
“天哪!他们遭了毒手,死得好惨。”跛仙切齿叫。
古稀老人解下断了手脚的尸体,咬牙道:“除了炼狱寨的魔女之外,世间再也没有如此残忍的人了,这次杀入谷中,不杀他个鸡犬不留,誓不罢手。
矮魅方中长吁一口气,解下无头尸体愤然地说:“迄今为止,咱们被截击被杀与失踪的人,总数已经有三十出头了,咱们自以为已封锁了前后谷,但魔女的人仍然进出自如神出鬼没,可知她们必定有秘密的出口,再拖下去,咱们将未战先溃,万方兄,咱们到底何时发动?”
“终南隐叟已在昨晚到达,今天该动手了,因此咱们到谷口听候三位前辈差遣。”古稀老人万方兄愤愤地说。
“华山二老昨天入暮时分,不是已到了吗?”
“万兄已将消息传到后谷口了。”
“三位前辈都到了,还等什么?”
“等不归谷的信。”
“魔女如果置之不理……”
“咱们便可师出有名,大举进攻……哎呀!我的手怎么……不好!”古稀老人万方兄骇然注视着双手,脸色大变地叫。
“砰!”解下无头尸体的矮魅方中,突然失闪摔倒在地,厉叫道:“我的手不行了……”
“嘭!”瞎怪一头撞在大树上,摇摇晃晃向下滑倒,也张口厉叫:“我的双手……天!木钉上有……有奇毒。”
矮魅方中双手下垂,脸色泛灰地叫:“吊绳上有侵肤奇毒,未中毒的人快走,快去……报……信……”
三具尸体由四个人解下,四个人是万方兄、跛仙、瞎怪、矮魅,只有未沾尸体负责戒备的穷神无恙。
中毒的人先后爬起,但双手已不能移动,手掌徐徐变成灰色。
穷神石玉一咬牙,厉声道:“我不走,要死大家死,在下要等候……”
话未完,树上青影飘然而降,像是飘下六块飞絮般轻灵,降下了六个人,全都是女的。
首先落地的人,是个内穿墨绿劲装,外罩青色披风的年轻女人,脸色红润,五官秀逸,那只大眼冷电四射,不怒而威。
其他五名有三名中年美妇,两名清丽的少女。
年轻女人哼了一声,阴森森地接口道:“穷神姓石的,即使你想走,也没有机会了,你还未哀求本寨主是否肯开恩呢?”
穷神玉石一怔,讶然问:“你是寨主无盐魔女?”
“有何不对吗?”
“你不像,贵寨主绰号称无盐魔女……丑如鬼怪,你却是……”
话未完,女郎已飞扑而来,穷神火速拔剑,一剑疾挥,迅疾如电。
剑砍在女郎的右胁下,女郎毫无感觉,双手已分扣住穷神的右肘与右肩,一声娇叱,双手一振。
剑已到了女郎手中,穷神却被扔出两丈外,“砰”一声撞在一株大树上,“嗯”了一声,浑身发僵,几乎昏厥,睁着眼睛等死。
一招被制住,甚至可以说双方并未交手,一照面便胜负立分。
远处偷看的柏青山,只看得毛骨悚然,大名鼎鼎的风尘四杰,誉满江湖的穷神石玉,被人毫不费力地抓住摔出,而毫无发挥所学的机会,如果不是他亲见,他绝对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匪夷所思!”他心中暗叫。
其余四人双手皆僵,皆分别被四名女人擒住了。
最后一名少女一跃而上,抓小鸡似的抓住了穷神。
女郎走近万方兄身前,冷冷一笑。
万方兄被一名中年美妇所挟住,浑身在发抖,脸色死灰,大汗如雨,牙关咬得死紧,正在抗拒体内可怖的彻骨奇痛,死瞪着女郎发抖。
“把他放下。”女郎叫。
“是。”中年美女恭敬地答,放了手。
万方兄扭身摔倒,无法站牢。
女郎哼了一声,阴森森地问:“你是万雷剑客雷万方?”
“正……正是老……老夫……”万方兄抖索着答。
无盐魔女向右首押着矮魅的少女举手一挥,少女将矮魅向前一推。
无盐魔女玉手一挥,冲来的矮魅右臂如被刀所劈,应掌坠地,接着,被无盐魔女一脚踏住了。
“你这人性已失的女……女魔!”风雷剑客切齿厉叫。
“你骂吧!押你回去,让你见识见识炼狱寨的魔宫炼狱。”无盐魔女阴森森地说,举手一挥以示。
众女同时动手,将四个俘虏抗上肩头。
“啊……”穷神发出了一声警啸。
无盐魔女发出一声娇笑,说:“你发警啸召党羽,等于是叫他们前来送死,可惜本寨主要回谷了,不要叫人啦!等他们应声赶来,本寨主已入谷了,他们只能赶上替你的同伴收尸,走吧!”
六个人带了四个俘虏,举步急走。
活该有事,她们恰好经过古树下。
带了风雷剑客的少女走在最后,树洞内的柏青山只恨得咬紧钢牙,忘了自己不能妄用真力,愤怒令他失去理智,猛地钻出树洞,跟上便是一掌,劈向少女的后脑。
岂知他的脚步声,难逃高手的耳目,少女向下一蹲,旋身就是一腿急扫,“噗”一声扫在他的胫骨上。
他毫无抗拒之力,想发力也力不从心,“哎”一声惊叫,扭身仆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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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无盐魔女
前面空着双手的少女狂风似的卷到,一脚将他踏住了,一把揪住他的发结向上提,讶然叫:“咦!是你。”
无盐魔女到了问:“是谁?”
少女制了他的软穴,拖起他说:“他叫柏青山,就是昨天在谷口勇斗关中那些匹夫的人,也就是三姐传来的信息中,所指的寻仇年轻人,他的所作所为,委实令人起疑,怎么会是个不会武功的人?”
一名中年美妇说:“可能是程凤所说的小畜牲,昨晚他误了咱们的大事。”
无盐魔女似乎并未将同伴的话听进耳中,目不转瞬地注视着柏青山,脸上却毫无表情,而目光却暴露了内心的秘密,闪耀着兴奋火热的异样神采,久久方问:“你便是柏青山?”
“哼!”他恨恨地以哼作答。
“你既然不是他们的同谋狗党,为何而来?”
他吁出一口长气,切齿道:“在下本想至贵寨与你有事相商,没料到你竟是人性已失的狂人疯子,罢了,落在你手,在下认命。”
无盐魔女沉静地一笑,柔声道:“我要带你入寨,你的生死看你的造化了,走!”
柏青山重伤尚未复原,无法抗拒,更被制了软穴,连站都站不稳,只好认命。
少女正要将他抗上肩,他大声说:“为何不解在下的穴道?在下跟你们走就是。”
少女冷笑道:“你在谷外通过关中那群小丑的三关拦截,身手极为高明,沿途你可能会反抗的。”
“你们怕在下反抗吗?”他问。
“不能不防范于未然。”
无盐魔女突然问:“你的艺业既然敢向关中群雄叫阵,为何却这么容易便被我这位侄女擒往了?我看你到底有何阴谋诡计,本寨主必须弄清楚。”
他叹口气,苦笑道:“在下已是半条命的人,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怎么回事?”
他将昨晚误闯茅舍,看到村夫妇杀人枭首,激于义愤出面救人,被中州双奇从背后偷袭,内腑重伤功力已散的事说了,但对行动自疗绝处逢生,遇老道赠药相助的事,只字不提。
无盐魔女一怔,说:“在中州双奇的风雷神掌合力一击之下,你仍然活着,恐怕难以令人相信,脱下他的上衣。”
少女应声脱去他的上衣,无盐魔女在他的背部察看片刻,再伸手探索他的胸部经脉,方满意地说:“唔!不像是苦肉计,你共挨了四掌,幸而掌未及体,你也曾运动相抗,因此心脉未受波及,你能在如此恶毒的雷霆一击下苟全,可能是你的祖上有德。”
“别挖苦人了,落在你手中,反正也活不成了。”
“等我查出你确是与他们无关,也许你死不了。”
“在你这种恶毒魔女的不归谷炼狱寨逗留,在下不敢存任何奢望。”
“你倒是看得开。”
“在江湖上混的人,谁又看不开。”
“你似乎胆气不弱,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好说好说,寨主夸奖了。”
无盐魔女解了他的软穴,笑道:“你的伤要不了你的命。”
“能活多久,在下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魔女信口说,脸上的肌肉没有任何表情流露。
“寨主言外有物,在下可听出弦外之音,但未解其意而已。”
“你很聪明。”
“谢谢夸奖。”
“百日之内,伤可复原。”
“在下能活一百天?”
“那得看你是不是想活。”
“寨主之意……”
“以后再说,时光不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