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瘟神也丢下树枝冷冷地说:“对,骨肉早已化泥,不挖也罢,抓把泥土权代主人,并无不可。反正大家都是朋友,死鬼不会见怪的。”
黄泉孤魂讶然道:“尸骨化泥有此可能,但他陪葬的剑,难道也化了不成?”
山魈也不挖了,拍拍手说:“宝剑通灵,也许遁走了呢。我赞成捏土代人,反正主人是否在场无关宏旨,死人也无法指证凶手。”
五岳瘟神捧把泥土捏成一个人头状,放在坑底,自己在北面坐下,盯着四个人同挖的三丈宽土坑底说:“不错,死人是无法指证凶手的。三年前的今天,咱们同至此地,应主人天荒叟之召,前来验看他在泰山石室获得的九天狂客遗留世间的九天剑谱。我五岳瘟神是第一个到达的人,在厅中等候主人出堂相见,主人没等到,等到了南海人妖。”
黄泉孤魂接口道:“在下最后到达。”
山魈哼了一声,接口道:“在下是第三个到达的人。”
南海人妖嘿嘿笑,阴森森地说:“咱们四个人在厅堂苦等,不见主人出堂接待,最后则黄泉孤魂入内察看,他出来时说主人天荒叟暴毙在内室。”
五岳瘟神冷笑道:“主人尸体尚温,下毒手的人只有一个人涉嫌。”一面说,一面死盯着坐在坑南的黄泉孤魂。
黄泉孤魂哼了一声,阴森森地说:“天荒叟的艺业修为,比老夫只强不弱,在下如果要杀他,五招之内也休想占便宜。再说,天荒叟不聋不瞎,怎么会在客人全到之后,仍不出来会晤?显然他在咱们聚会之前,已经遭了毒手,那么,也只有一个先到的人涉嫌杀人灭口夺去剑谱。”
坐在不远处的地老婆婆冷笑道:“你们四人之中,谁都有涉嫌的可能,并不因来的先后而有所改变。”
山魈接口道:“咱们当时并未多想,也未加深究,无凭无据谁也不能指证对方是凶手,因此决定三年后在此相会。三年来,凶手必已将剑谱上的绝学练成,今天只要咱们逐一交手,便可看出谁练了九天狂客剑诀中的绝学了。目下有地老婆婆在场,在下也找来了一个年轻人,由他们两人做见证,咱们可以各展所学了。”
五岳瘟神整衣而起,厉声道:“在下怀疑是黄泉孤魂下的毒手,因此首先要与他印证所学,也算是为友报仇。”
黄泉孤魂嘿嘿笑,站起说:“在下也怀疑阁下是凶手,你是第一个先到的客人。来吧,只要你露出马脚,便会受到三人的夹攻,替天荒叟报仇分了你的尸。”
南海人妖冷笑道:“且慢!咱们何不冷静地谈谈?”
“谈什么?”山魈沉声问。
南海人妖冷笑道:“咱们这些人嘴巴说的话都十分动听,其实谁不是口是心非的人?”
“你胡说什么?”
“算了吧,老兄你阁下别假仁假义,说穿了不值半文钱。打开天窗说亮话,与其说咱们冲天荒叟的交情而要替他报仇,不如说大家都为了九天狂客的剑诀来得恰当些。在下认为,独得剑诀的人,已经练了三年,俗语说:三年有成,他该将剑诀交给别人练了,彼此一同切磋,必可参透剑谱中的绝学,交几个朋友,总比结儿个仇人好得多,对不对?天荒叟是咱们魔道中才智天份极高的人,他也无法参悟其中的玄机,因此请咱们来共同切磋,咱们其中一个竟不择手段加以吞没,我敢保证他这三年来所得,必定有限得很,所以我劝他及时拿出来大家参详,免伤和气,这是上上之策,诸位以为然否?”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久久无人启口。
地老婆婆冷笑道:“你们四个人当年订下后会,各怀鬼胎,得了剑谱的人,为了避免涉嫌不得不来。未获剑谱的人,则想将得主杀了据为己有,必须前来,哼!那位得主如果傻得将剑谱公开,当年便不会费尽心机劫夺剑谱了。你南海人妖这些鬼话,分明是别有用心。哼!说不定你就是得主,是杀天荒叟的凶手。”
山魈怪叫道:“对,可能是他。三年前在下从京师来,他比我早走了一天,定然是他抢先来了,却故意晚到一步……”
“你这狗王八倒会含血喷人。你最后到,定然是最先到达的人,杀了天荒叟,然后最后现身以表示自己是清白的。”南海人妖怒吼,向山魈走去。
山魈一声怒啸,大剑出鞘。
两人就在坑旁,你来我往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
这是一场并不公平的交手,南海人妖的玉如意长仅一尺八寸,山魈的大剑又重又沉。一阵凶猛狂野的砍、劈、冲、刺,大剑似乎已主宰了全局。
但玉如意依然能递得出招式,南海人妖的身法诡异如魅,在漫天彻地的剑影中飘掠闪动,快速绝伦如幽灵幻影,不时蹑在山魈的侧背,出其不意贴上攻出一记闪电似的神奇一掌,把山魈迫离原位避招。
双方半斤八两,势钧力敌。
一旁做证人的柏青山,只急得五内如焚。他这个毫无作用的公证人,没有留下来的必要。看天色,已是巳牌初正之间,距卧牛山寺约会的时刻,只有一个时辰了,而路程尚有三十里左右,再拖下去便赶不上了。而看光景这些自命不凡的妖魔鬼怪一比一相决,互相小心应付,各怀戒心,并不敢大意走险进击,两个人可能拖上三五个时辰不分胜负并不足奇,那么,他……
他心中一急,便打主意开溜。
看众人的注意力,皆放在恶斗中的一对高手身上,似乎没有人留意他的举动。
那位怪客老人仍坐在坟前,香烛已烧了一半了。
他悄然向后退,正待开溜。
地老婆婆突然叫道:“小子,你敢走?你不怕被人误会群起而攻?”
他强忍怒火,沉声道:“在下与他们无关,这里也用不着在下做公证人。”
“你给我乖乖坐下。”
“在下……”
“坐下!”地老婆婆厉叱。
两人打交道,立即影响了恶斗中的一对。山魈是强迫柏青山作证的人,自然为此而分心,稍一大意,便被南海人妖所乘,出其不意切入,“噗”一声响,玉如意敲在山魈的右肩背上,力道如山。
铜筋铁骨的山魈,竟挨不起一击,吼叫一声,向下一挫,挥剑自保。
但慢了些,“噗”一声响,背脊挨了一脚。
“哎……”山魈叫,人向前动,脚下失闪,骨碌碌滚下坑底,挣扎难起,腰脊可能折了。
黄泉孤魂一惊,叫道:“好人妖!你……竟下毒手?你……”
五岳瘟神急冲而至,厉叱道:“该你我解决了,接剑!”
“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黄泉孤魂接下了一剑,双方同向侧飘出八尺外,力道相当。
“狗东西!你是啥玩意?”黄泉孤魂厉叫。
五岳瘟神再次扑上,剑出“灵蛇吐信”当胸点到叫:“你敢在我五岳瘟神前吹大气?杀!”
“铮铮铮铮!”两人硬攻硬架,各不相让,硬碰硬拼上了,双方都想以力压倒对方,不屑以快速身法闪避。
南海人妖突然冲上叫:“五岳瘟神,我助你一臂之力……哎……”
原来这家伙有意相助瘟神,却不知瘟神却反而计算他,刚到了瘟神身右,刚向黄泉孤魂递出一剑,便被瘟神顺手一剑斜拂,恰好拂断他左肋三根肋骨,狂叫着飞退,“砰”一声摔倒在丈外起不来了。
南海人妖一倒,黄泉孤魂便乘机猛攻九招,把五岳瘟神迫退了两丈余,尚未挽回劣势。
柏青山心中一动,高叫道:“在下以公证人身份说话,五岳瘟神不讲武林规矩,偷袭同伴,居心叵测。”
他要这些人早些结束,所以火上浇油,这一叫,叫得五岳瘟神怒火上冲,突然折回,舍了黄泉孤魂,怒啸一声,猛扑柏青山。
这瞬间,黄泉孤魂抓住机会,也来个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突然左手急扬,打出三枚白骨钉,也用上了偷袭绝着。
三枚白骨钉只中了一枚,贯入五岳瘟神的左腰。
五岳瘟神前冲的身躯突然停顿,猛地转过身来,哼了一声,举步向黄泉孤魂走去,神色狞恶已极。
黄泉孤魂屹立在三丈外,厉声道:“阁下你走吧,老夫不取你的命。”
五岳瘟神一步一顿向前接近,咬牙切齿地问:“是你夺走了剑诀?”
“不是我。”黄泉孤魂语气坚决地答。
“是谁?”
“不知道,难道不是你?”
“那么,是他们两人之一了。”五岳瘟神叫。
“老夫猜不出来。”
“你……你去问南海人妖……”
“好,我去问。”黄泉孤魂点头应允,向痛倒在地上的南海人妖走去。
“五岳瘟神要逃走,他是凶手。”柏青山大叫。
其实五岳瘟神并不是逃走,而是想坐下来摸索左后腰的暗器上药。
黄泉孤魂倏然转身,左手一抖,又是三枚白骨钉,两枚射五岳瘟神,一枚袭向三丈外的柏青山。
五岳瘟神已到了山穷水尽境地,无法在举步了,白骨钉一闪而至,避无可避,两枚白骨钉全贯入胸口,一声厉叫,终于坐了下去,手一紧,剑身突然自行折断成十余段,厉叫道:“孤魂,你你……你你……”
“你该死!”黄泉孤魂冷冷地说,举步向柏青山走去,收剑归鞘,脸上涌起胜利者的狞笑。
柏青山仆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地老婆婆也举步走近,向黄泉孤魂问:“黄泉孤魂,剑谱真在你手中么?”
“见你的大头鬼,鬼才见过那本剑谱。”黄泉孤魂恨恨地咒骂。
“他们都不曾断气,你不打算问下落?”
“你活剥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招出剑谱的下落。”
“你……”
“要问你去问好了。”
“你打算……”
“杀了所有的人,今天的事便在世间消失无踪,成为江湖悬案。”
“你打算杀我?哼!”
“你是天荒叟的老相好,你不死……”
“你做梦!”地老婆婆怒叫,挥剑直上。
两人缠上了,剑影漫天。
柏青山口中咬着一枚白骨钉,立即乘机向后爬,要乘机脱身。
蓦地,他听到了衣袂飘风声,同时屋后传来心兰的尖叫:“青山哥,小心……”
他挺身而起,张口吐出白骨钉,钉以奇速向掠近的灰影射去。
来人是那位怪老人,木杖一挥,“得”一声击中了白骨钉,钉斜飞出五丈外去了。
柏青山拔剑出鞘,立下门户叫:“好家伙,原来阁下是真人不露相哩!”
怪老人一声狂笑,木杖来势如电,“毒龙寻穴”当胸点到。
“得”一声响,他架开杖急急切入,剑取对方右胁,只感到虎口发热,反振力奇大,但他仍然放胆抢攻。
怪老人侧身八尺,“咦”了一声叫:“好小子,你比他们那群忘恩负义的畜生都强呢,好,打!”
说打便打,“庄家劈柴”兜头就是一杖敲到。
柏青山不再硬接,杖长剑短,硬接占不了便宜,杖上内力骇人,出奇地沉重,剑削不断杖,怎可硬拼?他不向左闪避招,却向右移,大喝一声,从斜前方冲出,一剑急挥。
怪老人以为他必定本能地向左闪,因此下一招扫击他该闪的地方,却料错了,一杖落空,几乎挨了他一剑。
两人各展所学,好一场空前猛烈的恶斗,三丈内风行草偃,罡风厉嚎。
心兰吃力地爬离屋后,一步步向斗场爬来。
柏青山奋勇搏击,在对方深厚的内力压迫下,他浑身开始冒汗,但有惊无险,仍能支持,而且不时排杖直入,辟邪剑竟能行雷霆一击,把怪老人一而再迫退,无奈他何。
终于,心兰爬近了。
“老前悲请住手!”她狂叫。
身后微风飒然,一把剑抵住了她的脊心,地老婆婆冷如寒冰的嗓音,令她毛骨悚然:“小丫头,你早走一步。”
激斗中的柏青山心胆俱寒,猛地飞跃两丈外,吼道:“地老婆婆,你不能杀她。”声落,飞跃而至。
地老婆婆阴森森地盯着他,冷冷地问:“老身为何不能杀她?”
怪老人也到了,支杖狂笑道:“对,为何不能杀她?”
“咱们都是局外人,途经此地,被黄泉孤魂与山魈迫来做见证,咱们……”
“今天的事,见者必死。”怪老人说。
“老前辈……”
“你也得死。”地老婆婆说。
“青山哥,你快走。”心兰狂叫。
柏青山虎目圆睁,切齿叫:“我不走,你我生死同命,我要拼死这两个老狗,我柏青山不是任由宰割的人。”
“好小子,你倒会吹牛,哈哈!”怪老人狂笑着说。
“老前辈,不要欺人太甚。让我两人离开,此恩此德没齿不忘,不然,在下只好与你们生死一决。”
“哼!别做梦。”
“老前辈,你未免太低估了一个决死者的能耐。”
“你真肯决死?”
“在下已是将死的人,决死小事一件。”
“鬼话!”
“在下二人皆中了江湖恶贼万里孤鸿的奇毒,命在旦夕,信不信由你。”
“哦!你们是夫妻?”
“是的。”他坚定地答。
“你想不想救你的妻子?”
“当然。”
“好吧,咬下你的舌头,老夫让你夫妻活命。”
“这……”
怪老人将一包药散丢过,说:“这是最好的金创药,含在口中便可止血止痛。为免你将今天的事说出,非割下舌头不可。”
心兰狂叫道:“哥,你可以逃,不必管我。”
柏青山抬起金创药,沉声道:“老前辈,在下答应了。”
“青山……”心兰尖叫,蓦而昏厥。
柏青山一阵惨笑,说:“老前辈,在下信任你,希望你守信。”
“那是当然。”
“好。”柏青山说,舌头向外伸。
正当他要咬下舌尖的刹那间,怪老人却大叫道:“且慢!”
“你还有条件?”他问。
“你答应不将今天的事说出去?”
“大丈夫一言九鼎,在下绝不向外泄漏半个字。”
“哼!这年头,守信的人太少了。”
“在下如果不是守信的人,便不会在不足半个月中,不顾生死万里奔波。”
“怎么回事?”
他将与人在卧牛山寺有约,从江西至山东的经过概略地说了。
怪老人深为动容,抬头看了看天色,叹口气说:“小友,你的时限快到了。”
“不错。”
“好吧,老夫信任你,你带你妻子走吧。”
“咦!你……”
“不必咬下舌头了。”
他大喜欲狂,长揖为礼道:“老前辈此恩此德,晚辈永铭心坎,容图后报。”
他匆匆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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