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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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红-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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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兰妹,我……”

越说越痛苦,越说越激动,余话被喉间什么东西堵塞,说不下去了。

古兰娇靥上的神色冰冷而木然,但在那冰冷而木然的神色中,却起了一阵抽搐,抽搐起自香唇边,极其轻微……

这情形,落在道姑眼中,她明白古兰此时心中的感受,她明白古兰已被宫寒冰那痛苦、激动的一篇话勾起了一丝不忍。

宫寒冰说得不错,也说得动人,他本深爱古兰,名分已定,使他如了多年心愿,获得人间少有、地上无双的美丽娇娘;可是南宫逸的再现武林,莅临“古家堡”,却给他带来莫大威胁,这威胁,使他时刻难安。

虽然,古兰一直对他仅止于师兄妹间的友爱,而非儿女情爱,但他却敏感地觉出古兰变了。

转变得冷漠、冷淡,连那仅止于兄妹间的友爱,也显得生分了。

而这转变,正站于南宫逸取下那张特制人皮面具、表明身分的那一天,他怎不担心、害怕,毁林?

人之常情,这本难怪。

他不是超人,他无法忍受古兰的这种转变。

于是,在万般不得已、万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想先下手为强地造成事实,免得夜长梦多,好梦成空。

这话说得通,其行为似乎也请有可原。

古兰跟他名分已定,迟早是他官寒冰的人,行之悻礼,操之过急,他这种做法固然不对。

然而,这的确不能算是太大的罪恶。

因为他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的未婚妻子。

加上这多年来他对古兰无微不至的爱护,曲意迁就的客让;古兰,打从心底里升起了一丝不忍……

这位绝代红粉,虽然外表冷若冰霜,内里,却是个感情极为丰富的人,心肠一软如棉。

她不能因了这件事,就否定了大师兄多年来对她的爱护。

这不是懦弱,不是优柔,这是人性,可贵的人性。

道姑禁不住暗暗点头。

但,蓦地,古兰一转平静,平静得出奇,说道:“大师兄,别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你请回吧。”

“兰妹……”

“大师兄。”古兰截口说道:“大师兄多年来对我的爱护,我永远不会忘记,今生我会报答的……”

“兰妹!”宫寒冰声音显得更沙哑:“那是应该的,对三位师弟,我也一样,这是友爱,友爱谈什么报答?务请兰妹随我回堡,否则我更加难安。”

古兰淡淡说道:“大师兄,我再说一句,你请回吧。”

按说,宫寒冰受古啸天遗命接掌门户,既是大师兄又是掌门人,他可以用那无上的权威,要古兰跟他回去。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话反而说得更委婉、更柔和,是恳求,低声下气,颤声说道:

“兰妹,饮水思源,落叶归根,谁没有个家?‘古家堡’兰妹生于斯,长于斯,师父及四师弟尸骨未寒,兰妹何忍不返?纵不谅于我,也该为师父及四师弟…

…”

也许,对这位未婚妻小师妹,他不忍动用那无上权威,再不,就是他知道那套方法对这位小师妹也行不通。

软办法,收了点效果。

古兰的娇躯倏起轻颤,唇边,也浮现一丝轻微的抽搐,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悲痛……

然而,刹那间,她又恢复那出奇的平静,冷然说道:“大师兄,最后再说一句,我意已决,请勿再言。”

“兰妹真的不回堡,不要家了严古兰道:“我只说不回堡,没说不要家。“”我认为那没什么两样。”

古兰黛眉一挑,却又谈谈说道:“随大师兄怎么想吧。”

显然,她没有心情多辩。

洞外寂然,良久才又传来宫寒冰的话声:“既然兰妹心意如此坚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千不是,万不是,都是我的不是,兰妹却因何就不能原谅呢?兰妹,我走了,莫忘了我跟二弟、三弟,甚至‘古家堡’的一草一木,都在日夜盼望着兰妹归去……”

话声落处,不复再闻任何声息。

古兰缓缓垂下螓首,继之,香肩一阵轻微耸动。

无声的哭泣最为伤人。

道姑美目中尽射爱怜,并没开口慰劝。

她知道,这时候的慰劝,是多余的。

江湖上发生了一件事。

这件事,不出几天即震动四海、沸腾八荒。

这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虽然令人难信,但却有人亲眼目睹,言之者,绘形给影;听之者,不容不信,于是,就传开了——这件事,为天下武林,带来了惊喜,也为一些人带来不安。

惊喜,是莫大的惊喜,不安,是莫大的不安。

其实,与其说是一件事,不如说是一个人。

这个人儿,是位风华绝代、清丽若仙,美得不能再美的白衣少妇,她气度超人,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

就是她的出现,撼动了整个武林。

有的人怀着惊喜莫名的心情,举手加额,同声称庆。

有的人怀着我棘不安的心情,食不甘味,寝难安枕。

有人说,曾见她对月卓立于巫山“神女峰”巅,衣袂飘拂,隐约云中,人与名山共纤丽,名山犹逊她三分。

有人说,看见她向日卓立于华山“莲花峰”顶,蜂首微俯,云鬓飞舞,俯望“万松谷”

中一片废墟默默凭吊,黯然伤神。

有人说……

看见的人不少,说的人也不少。

尽管看见的人多,说的人多,所指的人儿,却总是一个她,所指的地方也总不离“古家堡”周围数百里。

于是,这个人儿,这件事,使人们暂时淡忘了那实力庞大。

高深莫测、神秘、诡靥、阴狠、毒辣的“幽冥教”。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这日夜晚,“古家堡”外表看上去很宁静。

庭院深深,亭、台、楼、榭……

不,不能说一切都是静的。

有一个动的,那是一个无限美好的雪白人影。

雪白人影,飘起自古家堡后的一座小峰上,凌风御虚,极是轻盈灵妙地降落在堡内一座精致小楼之上。

这座小楼,人已去,楼已空,是往日古兰所居。

人影敛处,冷辉下,小楼上,现出二个白衣人儿,衣袂飘飘,迎风卓立。

那是位白衣少妇,她,云髻高挽,环佩轻摇,黛眉风目,瑶鼻擅口,美得笔墨难以形容。

因为,笔墨所写,皆尘衰世俗字句,用尘衰世俗字句形容这位白衣少妇,那简直是读冒。

还有,笔墨尤其万难形容的,是她那一种独特气度、超人风度,只能感受到,却说不出。

站在她面前,在那双清澈、深邃的柔和目光轻扫下,任何人皆不敢仰视,自惭形秽,自感渺小。

一切黯然失色,一切微不足道。

天人立判,仙凡即分。

由身法上看,她一身武功修为也高绝奇奥。

但,“天下第一堡”究竟还是“天下第一堡”。

戒备之森严,自然为其他门派难望项背。

她刚落屋面,美目轻扫环顾,擅口微启,尚未发话。

突然,一条黑影疾若鹰隼,如飞掠了上来。

长眉凤目,一身俱墨,神威慑人,那是二爷“铁腕墨龙”辛天风,夜阑未寐,敢情今儿个是他值夜。

距一丈停身,略一注目,辛二爷满脸惊喜恭谨色,抱拳施礼:“芳驾莫非南宫夫人…

…”

白衣少妇落落大方,微微裣衽,未答问话,嫣然笑说道:“夤夜打拢,唐突冒昧,辛二侠海涵。”

天!敢情选来芳踪时现,轰传天下的就是她——“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南宫逸那被人杀害、已死多年的爱妻,“天香玉凤”柳天双。

这就怪不得会震动四海、沸腾八荒了。

这位已死多年的绝代红粉,竟突现武林,难道说她白骨生肉、死而复活?难道说她根本就未死?只是讹传?

是不是南宫夫人,她未答复。

不过听话意,她认识辛天风。

当然,南宫逸既与“古家堡”有旧,彼此多少见过。

其实纵没见过,对“古家堡”的四豪,任何人也不会陌生。

辛二爷呆了一呆,整容再次施利,道:“月来武林传言纷法,天风唯恐有误,还不敢轻信这天大喜讯,如今芳驾从天而降,始信其真,字内幸甚,‘古家堡’蓬荜生辉,无限光宠,芳驾莅临,不知有何教言?”

她一直面含微笑在听,听罢说道:“岂敢,我听说南宫大侠刻在贵堡,特来相寻。”

辛天风“哦”地一声道:“原来夫人是来找南宫大侠的……

南宫大侠已不在‘古家堡’,如今他跟商大使及司徒大侠同住山下小镇上‘高升客栈’内……“白衣少妇微笑截口说道:“那么我不再打扰,谢谢二侠,改日再来拜望。”

夜深人静,加以小师妹已不在堡中,辛二爷不便留客,当下抱拳说道:“改日务请光临,恕天风职责在身,不能远送。”

“好说。”白衣少发还礼嫣然笑道:“请代我问候老堡主、古姑娘及宫大侠几位安好。”

似乎,她还不知道“古家堡”遭逢的惊人变故。

辛天风也不便多说,强笑谦逊致谢。

白衣少妇再揖道扰,飘然而去。

人已逝,淡淡兰麝犹飘散夜空。

辛二爷由来敬重这对羡煞尘寰的伉俪,恭谨目送,一直凝望着那无限美好的雪白身影消失不见,才飘身下屋。

刚落地,庭院暗影中踱出了大爷“冷面玉龙”宫寒冰。

辛大风微微一愣,说道:“大师兄还没睡?”

宫寒冰谈笑道:“睡了,没睡着,起来走走。”

笑得勉强,眉宇间锁着一重忧愁。

这是为何?

可能是因为那位未婚妻小师妹人劫去……

辛天风望了望他,道:“刚才……大师兄都看见了?”

宫寒冰点头不语,眉锋,似乎皱得更深。

但,旋即,他挑眉说道:“二弟可看清楚了?是南宫夫人么?”

辛天风呆了一呆,道:“怎么?”

宫寒冰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白骨生肉、死而复活,世上没这种说法,一个被人杀害,已死多年的人,会突然现踪,我总觉……”

原来如此,他怀疑。

辛天风截口说道:“大师兄,这有两种可能,那昔年死讯,可能是讹传,要不就是南宫夫人,她被人杀害而未致死。”

宫寒冰点了被点头,道:“这么说,二弟是看清楚,没错了?”

辛天风答得异常肯定:“我眼力不差,再说昔年彼此都见过。”

看来,果然是不会有错了。

不知怎地,刹那间,宫寒冰眉头皱得更深,神色有点不自然;不过后者不甚明显,若不留心谁也看不出。

辛二爷,他却微有所觉,惑然投注道:“大师兄……”

宫寒冰“哦”地一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难懂。”

辛天风刚要张口。

宫寒冰已又摆手笑道:“二弟忙去吧,告诉他们警觉些,有人进了‘古家堡’,来而又去,至今他们竟都茫然无觉。”

辛天风不好再说,躬身一礼,转身欲去。

“二弟,慢点!”宫寒冰突又出声将他唤住,略作沉吟,皱了皱眉头,抬眼望着他,说道:“待会儿找个人,替我准备准备,明儿个我要出门做趟远行。”

大爷宫寒冰多年未远离“古家堡”了,怎么突然要做远行?

这是为什么?

这时候他怎走得开?放得下心?

辛天风讶然说道:“大师兄……”

宫寒冰没等他问下去,便郑重解释道:“这多天来,小师妹毫无下落,我很担心,万一有什么差池,我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考虑了很久,我觉得我应该出去追查一下。”

这话是怎么说的,奇怪!

那日找去巫山“朝云峰”的事他难道忘了?

显然,二爷辛天风他对此毫无所知。

也就是说,派出去的侦骑,都没找到古兰。

既没找到古兰,那么宫寒冰他又怎么知道那巫山“朝云峰”的隐密所在呢?这又是谁告诉他的?

宫寒冰为何不告诉辛天风,他找到了小师妹,而这位小师妹却坚决拒绝跟他回堡的实情?

可能是因为这是件不光彩的事,他引以为羞。

引以为羞的事,谁肯告诉别人?

他这趟远行,又要往何方?去做什么?

提起了师妹,辛二爷心情亦立转沉重,长眉深锁,面色凝重地道:“大师兄,我看不如由我或者三弟走一趟。”

他也顾虑到大爷走不开,身为掌门人,怎能轻离?

宫寒冰摇了摇头,微笑道:“不,二弟,你的心意我明白,你也该明白我的心意,我身为大弟子、大师兄,小师妹又是我的未婚妻室,怎么说都该由我去。堡内的事,我已有安排,二弟你代领全责,三弟为辅,这样我很放心,至于我出门的事,二弟不可对任何人轻泄,除了三弟外,就是堡内之人也不可让他们知道。”

大爷由来言出必行,任何人阻拦不了。

再说,这样安排也够妥当,够安稳。

二爷代掌门户,三爷辅之,照样武林侧目不敢轻犯,更何况大爷出门严谕保密,谁又知道?

辛天风只有躬身领命。

宫寒冰摆摆手,辛二爷刚待离去。

摹地里,夜空中传来一个清朗话声:“二侠,请稍候一步。”

长虹如电,白影疾射,划破夜空,直泻落地。

儒衫飘拂、俊逸滞洒,是南宫逸。

大爷、二爷一齐拱手,尚未说话。

南宫逸急不及待,已然说道:“二快,听说拙荆来过‘古家堡’?”

听说?

辛天风微愕点头:“不错,难道……”

南宫逸面上陡现惊喜色,神情激动,飞快接口:“如今呢?”

辛天风又复一愣,道:“难道南宫大侠没见着夫人?”

这回,该南宫逸怔愣了。“怎么说?”

辛天风道:“尊夫人来‘古家堡’找寻南宫大侠,是辛天风告诉尊夫人……”

南宫逸明白了,“哦”了一声,急急说道:“可能路上错过了,多谢相告,二侠看清楚了是拙荆么?”

他唯恐有误,虽明知辛天风不会看错,却仍要多问一句。

人都是这样,何况他们夫妇伉俪情深,这武林传出的消息,对他来说,是惊喜欲绝,震动太大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消息是真的;尽管多日来的传说纷法,武林沸腾,但那究竟只是传说,而如今爱妻来过了“古家堡”,昔年旧识辛天风他绝不会看错,当不会骗他。

辛天风肃然点头。“没有错,虽然尊夫人未曾明白承认,但……”

余言未出,南宫逸已腾身而起,半空中扬声发话,声音带着颤抖:“就此别过,容日后再来面谢。”

神龙摆尾,天马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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