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大院,叩开了正在准备中的苏灿一家的门,气喘吁吁的将信递给了苏灿,从他的眼睛里,也猜到了这封信的不一般。
信封上只是用很雅致飘逸的字写着“夏海市第一中学,高二零零一级五班,苏灿(收)”,而没有写寄件人的地址和姓名,但是一看到这封信的外皮,苏灿的心脏无形中跳动得加快起来。这熟悉飘逸的钢笔字,隽永的字体宛如写字的人般兰心蕙质。
苏灿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用未来眼光看来无比古老的联系方式,竟然会带给他一种这样轻而易举的震动。
信纸浅紫色,从牛皮纸里抽出来,连着精巧的日历,上面的香味让苏灿一时间恍惚,似乎回到了半年以前,那个日日都能够感受到这种香味的时光,信纸传来的是另一种薰衣干草的味道,但是却轻而易举的勾起苏灿记忆中对唐妩身上体香的怀念,不过要真的回味,他却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这究竟是怎样一种的味道,似乎遗落在了最深层的记忆断层里面,难以找寻。
在三千尺的高空抽出信纸,摊开,上面是很整洁的书写体,耳边飞行的次声波,让苏灿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自己仍然是在后世,仍处于临近三十的年纪。却读着在十年前的另一个位面空间,十七岁的唐妩写给自己的信,这种交叠的时空感,一刹那让他深深的沉入这刻恍惚的罅隙之中。
“苏灿启。
原谅我这半年的音讯全无。这段时间里面发生了很多事,其实我早想写信给你,或者给你家里电话,但事实上信写到一半,电话拿起,却又挂了回去。
也许是少了点勇气吧。
我一直在考虑,我写不写,或者还要不要写这样的一封信。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会和你联系的时候,是真正的,我有勇气放下许多事情的时候。
记得你曾经说过,要成为盖世英雄,身穿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然后开着迈巴赫保时捷……轰轰烈烈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想每个阶段,都会有一些美梦,哪怕这些梦不切实际,但是至少证明过有那么一段美好的回忆和无责任幻想的未来。
原谅我的首先气馁,因为你所描述的未来太过美丽,太过刺目,像是阳光一样让人睁不开眼。
所以才会心痛……所以才会难过。
我曾经对你说过,哪怕你所勾勒的未来只是一个梦,带着曼陀罗的毒药,深入骨髓,我也愿意选择沉沦,不愿苏醒。
但是正如我许多次半夜里突然醒转过后,望着天顶的失落。我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
夏海,亦或者你。
而现在,我知道是到了我该醒过来的时候。
未曾放下,所以我才没有勇气和你联系。
因为远在夏海的你,是那么的不真实,尽管我伸出手来,也难以触及。
已经放下,所以我会给你写信,我已经开始去想,十年后如果我们相见,我触摸到你面颊的时候,也许能够回忆起从前的那份温度也说不定。
不要难过,好吗?
我知道一台迈巴赫,或者保时捷的价格对于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其实我们都很普通,不是吗?
在这个没有英雄的年代,成为一个盖世英雄对一个普通人来说需要付出怎样的煎熬和努力的涅槃?有些平台,即便是穷极一生的努力,也未必能够站在上面。或者即便能够站在那里,也是遍体鳞伤。
很多人面带微笑,却是因为背后积蓄了太多的眼泪。我记得在夏海市的你,很温暖纯净的笑容。我想我有义务保护这样的笑容,在你微笑的背后,请不要带着这样过多的负担和眼泪。
记得前段时间看过的一本《冷山》,开篇有句话是“Men ask the way to Cold Mountain。Cold Mountain:theres no through trail。”
我想这句话应该引自于“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所以这本书更应该译名为《寒山》,远在寒山的家园是南北战争时期踏上艰辛漫长归程英曼的最终寄托,丈夫英曼是孤独无依艾达心中的“寒山”。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英曼为了抵达心中寒山的艰涩旅途,我就会突如其来的想到在时空另一头的你。
我害怕你为了追逐我的脚步,有一天会像英曼这样的精疲力竭遍体鳞伤。
我害怕有一天。在这生活孤独旅途上的你,会流逝了我记忆中那些纯净的微笑。
不应该为你自己负担什么,你需要的不是枷锁,而是能够自由飞翔的天空。
我想,自私的我,是到了该把你的枷锁解开的时候了。
如果我在你身边,我真的很想以一个方式作为结束,就像是你当初和我分别时的那样,但是我并不在你身边,所以呢……别瞎想啦:)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会发现没有寄件人和署名,是的……不用给我回信了。
我们都曾这样肆无忌惮的幻想过未来,我记得曾经牵起过你的手,我甚至记得你的体温……很温暖。
只是我想,我们擦身而过的也许不是简单的离别,还有在未来很长日子的铭记。
再见了,曾经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苏小灿。
在你未来飞黄腾达:),脚踏七彩祥云,成为盖世英雄的时候。
我会永远记得我的十七岁,也是你的十七岁。”
……
进入夜空,舷窗拉了下来,窗帘也掩住,机舱内显得很平静,身边的父亲似乎也睡了过去,三点钟方向还有惊奇的少年开着舷窗望着外面有些鱼肚色的水平面,机舱内仍然是飞行的些许噪音,还有些高空的气压反应,让自己的耳膜濛濛的,合拢看完了信,苏灿关了舱坐头顶的灯,面容隐入一片静寂之中。
唐妩虽然没有写寄件人地址,但是邮戳却暴露了她寄信的所在,榕城的城南邮政局。虽然不太确切,但是至少可以知道,她所在的大致区域范围。
唐妩的这封信,看样子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呢,阴影中的苏灿咧嘴笑了笑。
或者说。她的早熟让她意识到了生活就是那座很难翻越和到达的冷山,即便通过,很多人也都遍体鳞伤,早已经心神疲惫。
其实她所想的没错,不论是在现在,还是在信息高度发达,人们各种理念遍地开花的后世,生活将再也没有从前的那般单纯,在这个没有英雄的年代,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社会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精神虚空,现在再也不如从前,光靠着信念,或者个人的努力,就可以弥补那些无法逾越的鸿沟和天堑。
后世的爱情没有车没有房,没有这些基础的物质,凭什么要求在现代严苛变节迅速,一年的世界生产总值顶的上过去成百上千年世界生产总值的现代社会之中,维持一份爱情的保鲜度和保质期?
世界从来就不美好,处处都充满着撕咬和争斗,高度发达的人类社会不比狮豹兽群老残病死的物竞天择温情多少,甚至于更加的残酷。
从一个普通人要达到盖世英雄的高度,的确充满着掏空一个人全部激情和热血的距离,的确有许多天堑和鸿沟,上面的荆棘和倒刺,那里的巨龙喷着火,足以让任何一个妄图抱着美人归的勇士遍体鳞伤被踩死一百遍啊一百遍,公主继续死睡到面容苍老而结满蛛网。
但是一个掌握了对生活敬畏和把握时代脉搏的重生者,盾剑皆俱。面对这一切,自然可以如后世湖南卫视的勇往直前。
飞行再持续了四十分钟,窗外一片星海,有女生惊呼起来。
榕城到了!
各位旅客,我们即将在榕城机场着陆,请遵照空乘人员的指示,做好安全防范措施……
身边的父母都醒了过来,苏灿掂量着信将其收好,心里面却想着,大概唐妩没想到,她在怀着对生活敬畏无奈的态度写这封信的几天后,自己正以900公里一小时的速度,朝着她所在的城市华丽丽的驰至。
二百零五
将行李一一放入前来接送众人佟建军的老式酡红色桑塔纳后车箱和车后座里面。一行才驶出机场,进入绕城高速。
比起夏海市奚落的星火,省会大都市榕城显得灯火璨烂,一眼望去,大有一种疑似星河落满人间的感觉,这座城市应该酝酿着无限的可能。
进入城区,一路通过繁复而新鲜的街道,那些陌生的高楼大厦,沿路的麦当劳,肯德基,宜家连锁,51连锁,希尔顿等等各类酒店,亮着灯火的商业楼,立交桥上的车流。
当然,周围的汽车无疑从外观上要落后一个时代,很多车还是极为流行的大砖头造型,虽然豪车的比率完全是夏海市所没法比拟的,不过至少还不如后世的那么泛滥,且车流比起后世来说,还是少了许多倍的。
这个时候要是有辆布加迪威龙轰着油门一路飙过去。想来是十分威猛的。
城北的三环路还比较荒凉,不过在城南下了绕城高速,就显得五光十色热闹起来。
苏灿新家位于城南的二环,这亦是未来城市升值的绝版地带,城南区在后世被称之为榕城的富人区,皆是因为在未来飞涨的房价之下,早期在这里购买的商品房,普通的一套都能够轻松的翻五六倍的价值。
保守的估计,苏灿家在这里买下的四十万的房子,在未来十年里面,将翻到三百万左右,当然,和自己母亲说这些的时候,她自然是不大相信的。
房地产的飞速膨胀一方面说明国家的经济的确强大,然而却也变相的导致社会日趋严重的两极分化,经济这块蛋糕越做越大,而拥有暴富神话的房地产业的确是导致蛋糕分配不公的最大土壤。
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现实,也是社会转型,国家为崛起而涅槃的必经阶段,只能够进行一定的控制,却不能彻底的阻断。
狙击高房价,就要建立有序健康的经济市场,这些显然都不在目前苏灿的能力范围。
所以他也只能够呆在空间宽敞的老式桑塔纳车厢里面,听着佟建军和父亲一搭一搭的聊着天,说着有关榕城总公司的话题。
“你的编制内问题我正在给你解决,这个我是迟早要给你落实好的。实在不行还可以找老爷子嘛……”佟建军说着父亲在总公司的编制问题。
大榕建工集团是局级国企行政级别的单位,目前中央还没有正式下达要求国企不再套用党政机关的行政级别,也不再比照党政机关干部的行政级别确定企业经营管理者待遇的文件,所以类似于大榕建工集团这种国企内部,其派系和圈子的论资排辈,亦是相当严重和讲究的。
大榕建工下属有十二个遍布省市的政府授权管理机构,其次还有涉及道路设计,桥隧筑港,旅游,节能科技,涉外国际工程,医院,建筑学校,建筑时报,期刊杂志等二十四家控股公司。
是一艘巨型而庞大的航空母舰。总公司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各方各面的利益空间,繁琐而激烈。
这些政府授权管理机构中,包括了榕城建筑设计研究院,在夏海市的建筑工程四处也是其中之一,这些各省市的集团直属机构之中,只有最高责任领导属于总公司的编制内人员。
而类似于自己父亲这种。即便后来提拔到了工程四处的副处长,就算是在原公司是一个副总的地步,在总公司里面,还是属于编外人员,说白了就是不够看。
最近佟建军就在为苏理成的这件事奔走,不过看来集团内部的敌对势力还是掌握着一定的反弹压力,像是苏理成这样的人物,有督建主管过星海广场这种大型县级市以上工程项目的资历,那么至少排入企业编制的时候,也应该是一个副部门级的人物。
一个副部门级的人物在建工集团内部算得上是很牛的级别了。
平白的安插一个亲和佟建军一系的副部门级人物进来,对方自然会弹压一下。
“算了,老爷子每天事务那么多,那么重大,这些小事就别去劳烦他了。”老爸苏理成也皱起眉头,自己虽说看上去像是升调,但是这一天正式的聘书没有下来,他仍然属于边缘人,苏灿一家都属于大榕建工的边缘一众。
“没关系,你算是撞着好时机了,后天是集团年会,年会后将是调整期,我会让董事会将你划到我的部门来,企业管理部,副部长的位置可是给你保留着的!”
老爸苏理成就点点头,不在这方面多说,又聊了一下总公司的形势,目前建工集团总公司的资产是八十亿左右,有望在明年,或者后年跻身“百亿俱乐部”。成为榕城达到总产值百亿的首个国企集团,如果是这样,这代表着大榕建工的整体实力和地位的受到肯定的提升,当然在这里工作的苏灿一家,前景也是相当不错的。
说得父母都十分之兴奋。
苏灿新家的“城市物语”就在集团总公司的旁边,甚至于和总公司的院墙只有栅栏的相隔,大榕建工集团总部占地将近一千余亩,还是八零年代修建的房子,所以比起旁边新建成一年的城市物语相对而言要泛旧一些。
新家单元楼是声控门,按键可以直接接通单元楼的任何一家户主,每一户都有可以开启单元电子门。
这对在老楼住惯的母亲来说,还十分新奇。
进了五楼的新家,本来抱着些许期待的苏灿还是觉得这种装修还是极为贴合老爸老妈的风格,又是以前那种三合板木纹进行装修包裹的墙皮,整个房间的装修风格和夏海市的家如出一辙,简直就是加强版,不过倒是很为宽阔亮堂。
然而的确是要大许多了,以前的家是八十平方米,现在则达到了一百三十平方米,客厅宽敞,长虹的电视机等一应俱全,部分家居用品都已经准备妥当,当然更多的用品还在火车的托运点上。估计明后天可能能到。
暂时提了两包东西进门,苏灿就立马下楼去帮忙,佟建军的车旁却是出现了一个中年妇女,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女孩,以及一个和苏灿差不多大小的男孩,正提着东西,看到苏灿,就是一愣。
苏灿从他手中接过一个提箱,就听到父亲在介绍,“来苏灿,见过柳阿姨。佟晓晶妹妹……嗯,这个是……?”
佟建军就说道,“这是项目管理部副部长郭兆东的儿子郭小钟,这不正好,小钟,你给苏叔叔一家帮帮忙,将东西提上去!”
“好嘞!你们家东西还挺多,我比你壮,就多拿两包,你跟着来!”郭小钟抢过苏灿手中的箱子,也就头也不回的冲上楼去,他长得倒不差,就是脸上青春痘多了一些,也比苏灿壮一点,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