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如轩马上就想到了那位新加坡老板陈天成要在王显镇建金属煤厂的事情。然而自己已经不在王显镇了,再自己谈此事,岂不是多此一举。
琢磨不定,陶如轩只好妥协一步道:“好吧,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就过去。”
朱立安这才说了在瑞泰饭庄。陶如轩便故意在家里磨蹭了一会,眼看着时间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了,本想自己驱车前去算了,大晚上不好打扰司机,想了想还是把司机小陈叫了过来。
瑞泰虽说也是一家不错的酒店,陶如轩却不经常光顾,老板倒是认识,位置在北城区,离陶如轩家所在的南街还有段距离,陶如轩让小陈开慢一些,便又在路上磨蹭了十几分钟,直到快九点了才赶到瑞泰。
这个点上,瑞泰已经没什么客人了,陶如轩让小陈直接把车开到了瑞泰后院,刚停车就被瑞泰老板认出来了,也知道朱立安约了陶如轩,便一路请请请地把陶如轩让上了二楼的贵宾包间。
推门进去,陶如轩就见朱立安和那位新加坡华侨陈天成坐在里面。两个人也看见了陶如轩,急忙站起来。朱立安先迎上来,跟陶如轩握握手,又让开了让陈天成跟陶如轩握握。
陈天成便奉承了起来,操一口别扭的普通话道:“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不到第二次见面,就要叫你陶县长。”
也不知道是第一次印象不好,还是这位新加坡华侨尖嘴猴腮的相貌让陶如轩讨厌,陶如轩在朱立安的伺候下落座后,便不客气道:“陈先生是认为我升的太快了吗?”
那位陈天成马上就是一脸窘迫,急忙连连摆手道:“陶县长误会了,鄙人绝没有这个意思。相反的,我认为陶县长年轻有为,肯定会步步高升,说不定今后能为国家领导*人。”
陶如轩道:“我可没有那么高的奢求,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嘛。不过,也借你吉言吧。”说着自顾自地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又往桌子上瞟了一眼,见桌子上空空如也,也知道自己不来,朱立安不能擅自点菜,却还是对朱立安玩笑道:“朱局,说了是请我吃便饭的,难道让我啃桌子吗。我给你说,为了吃你这顿饭,我可是空着肚子来的。”
其实并不怎么好笑,朱立安却笑了起来,顺着陶如轩的话道:“陶县真会开玩笑,要是陶县吃桌子,我们恐怕就只敢吃桌子腿了。”
瑞泰老板一直在旁边候着,朱立安便向他招招手,老板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双手递到朱立安的手中。朱立安这才将菜单递给陶如轩,道:“陶县点菜吧。”
陶如轩却要故意为难一下朱立安,翻了翻菜单道:“最近可一直在抓公款吃喝之风,朱局不会让我犯错误吧。这顿便发是交通局的公款还是你个人请?”
朱立安既然来瑞泰吃饭,那便说明交通局的日常接待都在这里,没有朱立安自掏腰包的道理。但是陶如轩这么一问,朱立安就不好说是交通局的费用了,却又要做的更加真实一些,便对老板正色道:“陶县是最痛恨公款消费的,今天的饭费不准记账,由我个人结算。”
瑞泰老板这个那个了两句还是应了,可能是觉得让朱立安自掏腰包过意不去,又加了一句道:“既然是朱局掏钱,那就打八折吧。”实在是一句画蛇添足的话,看来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这种情况要是在洪福楼,老板肯定会处理的更加圆滑一些,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就是了。朱立安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哪儿能真去掏这个钱。
陶如轩也不会真去点菜,随便翻了翻菜单道:“菜我就不点了既然是便饭,就随便一些吧。”
朱立安却不好随便,这个那个点了七八了,直到陶如轩说行了,才停了下来。
既然陈天成在这里,朱立安刚才电话里又说是方华民的安排,陶如轩便对朱立安的目的非常清楚了,无外乎是还要说金属镁厂的事情,便故意把话题往别的地方扯谈。
“朱局,交通局的工作不归我管,我不好说什么,但是作为汾城的一个普通公民,我想给你提一条建议。建议你们交通局在公路建设方面加强监管力度,不能再搞今年修了明年再修那一套了,lang费国家财产不说,老百姓永远走不上平坦路,怨气也会很大。既然修一次要有一次的效果,起码应该保障三至五年不再出问题。就拿城门口的一段二级路来说,我发现你们几乎年年都要修,可大家年年走的都是烂路,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找找原因……”
陶如轩滔滔不绝地说着,朱立安的脸上就不是一阵红白,也只好是是是地点头应着,却也不会怎么上心。年年修路年年坏也是明白的事情,修一次便有一次的收入。比如十万元的预算,真正能用到修路上有五六万也就不错了,加上中间的克扣盘剥,年年修了年年坏也就不足为奇了。
朱立安脸上不时一阵红白,也只好是是是地应着,想要岔岔开话题,又见陶如轩说的兴味正浓,也不好阻止,就那样别别扭扭地一边点头一边还要说两句奉承的话。
其实陶如轩根本不懂交通局这一摊子工作,只是要给他写难堪,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
说了一会,饭菜上来了,朱立安就招呼陶如轩吃饭,又亲自给布了菜,显得比先前更加殷勤了。陶如轩却只是不理会他,无论他做什么,都好像是应该的一样,顶多用手挡一下。
酒是必不可少的,朱立安早预备好了,因为是便饭,也只有三个人就随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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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屎壳郎变蝉
第二百一十三章屎壳郎变蝉
垫了肚子,朱立安才让服务员上了酒,自然是五粮液。陶如轩的酒量早锻炼出来了,却还是推脱了一下道:“主要是陪好陈先生,咱们是自己人,就随意吧。”
朱立安的脸上这才有了些光彩,先给陶如轩倒了,又给陈天成倒,最后给自己也满了举杯站起来道:“虽说是自己人,规矩可不能乱了,我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说着一口喝了。
陶如轩也不站起来,只看着朱立安道:“不算敬,碰一个吧。”说着跟朱立安碰了一下杯,本来可以一口干了,却还是只喝了半杯,接着陈天成也敬了一杯。
朱、陈二人落座后,陶如轩这才说到了正题道:“朱局今天传唤我过来,应该不会只是吃顿便饭吧?”说着只顾吃菜,也不看朱立安。
朱立安就看了陈天成一眼道:“即便我不说,陶县心里心里肯定也早有数了。关于金属镁厂的事情,还希望陶县多多扶持才是。”
陶如轩马上哈哈笑了起来道:“朱局,你这可是跟开玩笑了。工业这一块归之峰同志主管,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说让我支持呢。我倒是想支持,就是怕之峰同志有意见嘛。”只字不提王显镇的事情。
朱立安沉默了一下,干脆直说了道:“既然话说开了,我就给你直说了吧,田县尽管主管工业工作,但是谁都知道王显镇是你的地盘,你要是不点头,我们怎么敢贸然建厂。”
朱立安说的是实话,陶如轩在王显镇两年,主政近一年,下面的村干部几乎都是陶如轩的人,没有陶如轩的点头,金属煤厂肯定建不成,就算勉强建成了,也会麻烦不断。这都是一目了然的现实问题,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嘴上不说。
陶如轩当然不能承认,也觉得朱立安说的太过直接了,就虎着脸道:“朱局,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天下是**党的天下,王显镇怎么就变成我陶如轩的地盘了。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人的。”
朱立安自知说的太过直白了,却也不管不顾道:“陶县,咱们就别再绕了,我和陈老板今天请你过来不求你别的事情,只求你陶县高抬贵手,发一句话,陈老板也就放心了。另外,你也应该知道,在王显镇搞这个金属煤厂,也是方县的意思。我想陶县也不愿意跟方县把关系搞僵吧。”
这便又是明目张胆的要挟了,陶如轩沉默了一会,淡然哼笑一声道:“老朱,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不妨个你交个底。第一,我现在已经离开了王显镇,王显镇的工作,我不好插手去管;第二,我还是过去的建议,建议陈老板,在投资建厂的同时,配套相应的环保设施。既然要为家乡做贡献,就做一些实实在在的贡献,兴此一利,留彼一弊,老百姓恐怕也不会答应。”
陶如轩说着又转身看着陈天成,问道:“陈老板,你说是不是?你是从新加坡回来的,我没有去过新加坡,但是我对新加坡的情况也略知一二,号称花园城市嘛,据说对环保工作非常重视,在大街上吐口痰都要被罚款。像金属镁冶炼这样的重污染企业,恐怕就算你把环保设备配齐了,也不会容你上马吧?”
那位陈天成就脸上一阵红白,是是是地应了几声道:“陶县长说的没错,新加坡确实是非常注重环保,很多人都不愿意在金属煤厂工作,而且劳动力成本也高的要命,我们的企业建在那边几乎赚不到钱。”
陶如轩接茬道:“我们国家正处在改革发展的起步阶段,经济发展需要方方面面的大力支持,所以对一些污染企业的控制和限制并没有像国外一些发达国家那么严格,但是我们也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换取gdp增长。我相信在这一点上,方县跟我看法肯定是一致的。对不对,朱局?”
陶如轩说着又把目光落在了朱立安的脸上。朱立安就是是是地应了几声道:“那是肯定的,方县也一直非常注重环保工作。”
其实陶如轩非常清楚,对于方华民而言,在当前这种以gdp论英雄的时代,gdp的增长要比什么都重要,就算牺牲一些环境也在所不惜。而且,陶如轩记得方华民在常务副县长任上的时候,对环境保护和gdp的利弊关系,有过一段非正式的论断,说德国的鲁尔区、英国的伦敦,美国的五大湖工业区,在过去的发展历程中,都经历过以环境为代价换取gdp增长的阶段,而且英国的伦敦,曾在一百多年的历史上被称为雾都,但是现在再回头看看德国的鲁尔区和英国的伦敦,哪一个不是世界上最富裕,环境最优美的地区。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陶如轩便不想再跟他们磨叽了,将手中的杯子举起来道:“朱局、陈老板,时间不早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到这儿吧。”说着干了。
朱、陈二人也站了起来,只好干了。朱立安当然不能强留,却给陈天成使了个眼色。
出了套间门,陈天成边将一个袋子往陶如轩手里塞边道:“陶县工作辛苦,上次见面太过匆忙,没顾得上买点礼品,非常不好意思,也不知道陶县有什么爱好,这点小意思,请陶县长一定笑纳。”
一个沉沉的带着,看样子没有十万也差不多,陶如轩便捏在手中掂了掂,却忍不住嗤笑一声道:“陈老板,我发现你们这些海归,回国后什么都学的不快,这一套倒是无师自通,一学就会。”
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事情,陈老板脸上不大好看,又怕人看见了,就一边用眼睛在楼道里睃来睃去的,一边陪着笑脸道:“陶县长不要太客气了,一点小小意思,今后在汾城还请你多多关照才是。”
陶如轩眯着眼睛笑了笑,便想试试自己的有没有点虎气,一咬牙道:“好好好,你来汾城投资,汾城人民自然没有不欢迎的道理,县政府肯定也会照顾。但我还是要给你一个忠告:并不是所有的政府官员都是**分子,都可以用金钱买通。如果你真有这份心的话,我倒是建议你用这些钱,把王显镇几个贫困村的学校修缮一下。就算再过一百年,这些村的老百姓也会感谢你。”说着将钱重新塞回陈天成的手中。
陈天成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回头向身后的朱立安求助。朱立安就往前一步道:“陶县,你这是干什么嘛。这也是陈老板的一份心意。”
这种事情是不能太过清高的,说不定方华民和朱立安早收了,自己现在不收便是要置身事外,陶如轩便看着朱立安道:“朱局、陈老板,你们体谅体谅吧。我陶如轩害怕纪委找麻烦啊。好了,就这样,再见吧。”
陶如轩说着扬手大步往外就走。朱立安只好让陈天成收起来,跟在后面,一直送出宾馆,看着陶如轩的车远远走了,这才重新回到包间。
朱立安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软地将屁股搭在椅子上,忽然一拍桌子道:“他陶如轩算个什么东西,真是屎壳郎变成变成蝉忘了他的前二年注,他当初要不是钻梁红艳的裤裆,会有他今天?还他妈的清高上了。”
(注释:民间俚语,北方某些地区的人过去认为蝉是由屎壳郎蜕变而成,意思是指一个人飞黄腾达后,便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肮脏。)不过朱立安也非常清楚,骂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本来并没怎么吃饭,这会也没心情继续了。陈天成问道:“朱局长,我们该怎么办?”
朱立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还能怎么办,如实给方县汇报,我就不信方县还拿他一个陶如轩没办法。”说着便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不一会接通了,朱立安就急忙恭敬了起来道:“方县长,这么晚了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你还没有休息吧。我有个事想跟你汇报一下。”
方华民也没有说自己到底有没有休息,只在电话里嗯了一声,道:“什么事儿,你说吧。”
朱立安便将刚才见陶如轩的过程精良凝练地说了一下,接着道:“方县长,我是真没想到这个陶如轩竟然会是这种又臭又硬的家伙。你说他也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四六不懂呢。”
方华民马上打住了道:“朱局,话可不能这么说,陶县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过去在发展经济的同时,也确实没有兼顾到对环境的保护,致使汾城现在的环境情况每况愈下,你也能看见,一年空气质量能达到良的几乎占不到全年的三分之一。我们身上也有责任啊。”
方华民这番话显然让朱立安有些不敢相信,就窘在那里这个那个了半天才问道:“你的意思是,金属镁厂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方华民停顿了一下,声音就不好听了道:“我发现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