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会留我个全尸了,那未来的事只能听天由命了。
药效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我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心跳好像也渐渐微弱,只有意识尚还清醒。只听汪公公的声音似有些惊恐,“太后,她好像……好像已经……死了。”
我听到青鸢等人痛哭的声音,太后的声音却很平静,“汪公公,通知后宫里的人,贱婢芷陌供认与蒙古士兵发生苟且之事,经哀家查明属实,已经杖毙,尸体即刻扔出宫去。”
“是。”汪公公应了一声,我感觉好似被人抬了起来,好像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听到他的声音,“好了,好了,就扔这里了。”
我被放下了,一阵脚步声匆匆远去,我此刻应是在宫外了。忽然身子又被谁抱起,好像被放在了马车上,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
第105章 第一〇三章 囚禁
不知道那“醉香兰”的药效什么时候才会消失,此刻我一动也不能动,眼皮沉得完全睁不开,只听到轱辘转动的声音,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一直也未停下。那么远的距离,莫不是出城了?接走我的人到底是谁?是想救我还是想怎么样?所有问题一个也想不出答案,这静谧诡异的气氛持续越久,我心中越涌上一丝惊惧。
马车终于停下来,我又被那双很有力的手抱起,感觉身子一点一点下沉,他似乎在下楼梯,接着听到一声金属撞击声,好像一道重重的闸门被拉开,他又抱着我往前走,东拐西折地不知转了多少个弯,终于停下。
我似乎被放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一个细微得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移了过来,翻过我的身子,拉下我衣服,开始给我上药,从那双手的轻柔程度上判断,应是一名女子。想必那假死药还有一定的麻醉作用,我此刻一点也未感觉到伤口的疼痛,只觉得她的手似水冰凉。
她给我上完药,脚步声就远去了,之前那人的脚步声也跟着消失,“咣”的一声,门似乎已被关上。
我心中疑云重重,好在这人还给我上药,那应是不会害我,这才让我稍稍安心了些,放松下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将我惊醒,“两天了,那药效也该消失了吧?还没醒来?”
原来我都昏睡了两天了。那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是迷迷糊糊中听得又不太真切,一时也没想起是谁。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身子很弱,烧还未退,外伤倒是小事,不过流产后,挨那样的毒打,又服‘醉香兰’那么猛烈的药,怕是要几个月才能调理好了。”
我猛然一惊,竟是林紫寞和叶阑宇的声音,是他们救了我?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鬼王门的杀手,还是义火教的义士,不管是什么,那都是和我扯不上关系的,他们救我肯定不会有好事。但是太后大寿那一晚的意外发生得那样突然,消息也不能放给沐晨风,连胤禩都来不及救我,他们是怎么听到风声的?他们还有人混在宫里?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极可怕的念头,那晚也安排满堂红进宫唱了两出戏,我从石阶上摔下去的时候,戏班的人在收拾戏台道具,还未出宫,满堂红自周老板死了之后一直是百里曦在打理,那么我出事的消息很可能是满堂红的人带出去告诉了百里曦,百里曦和林紫寞如果真的只是互通书信偶有来往,不可能那么快就通知人来接走我,她们的关系绝对不单纯,那百里曦也是那个组织里的人吧?或许地位还不在林紫寞之下。
想到这里,忽觉有些悲凉,所有的一切终是逃不过“利用”二字。豪爽仗义或许是她真本性,但她却也戴了面具对我,或许就因为那个组织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想要反清复明,而我是太后身边的人,多少有些用处,所以看中了我,所以林紫寞还会多次救我。
这时又想起满堂红那场离奇大火来,沐晨风暗中查了很多天也未查出头绪,胤禩和九阿哥还认为是新开的那家“金玉翠”戏班所为,现在想来,最得利的人是百里曦吧。忽然有些后怕,去年快过年那会儿,她曾对我提过,想在除夕大庆的时候,带她的“舞千阙”进宫去跳舞,我当时怕那些舞姬不懂规矩进宫惹出事,就没有同意,除夕只安排了满堂红进宫,或许是这个原因,她才向满堂红下手了,周老板一死,我一时找不到可信任可托付的人,自然会让她接手满堂红。这次太后大寿,她让满堂红排了很多戏,安排了很多人进宫,但最后我只定了两场,戏班里的新面孔我一个也没让去,说不定我这小心谨慎的本性已经不止一次救了我。要是她真在舞姬、戏子里混了杀手,在那样的场合刺杀皇上,后果真是不可想象。
忽然之间想起了这许多的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只是还差确定。竟然没想象中难过,只是有一些惋惜,对我倾出真心的人,我会还以真心,但对我有太多隐瞒的人,我也会有所保留。百里曦从一开始就太神秘,我容许她的靠近,但是要控制在我认为安全的范围以内。不过现在,我都被太后处死了弃尸宫外,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不知道他们还图什么。
“醒了就不用再装睡着了。”林紫寞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们也正有话要和你说。”
我微微一惊,本来想偷听下他们对话,这下是不行了,可能是方才想起那些事,难免感慨激动,呼吸一乱,让她发现我醒了。
我睁开眼,屋子里的光线极暗,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床边那条人影正是林紫寞,她还是穿着紧身的劲装,蒙着黑色的面巾。叶阑宇高大的身影立于屏风之后,背对着我。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这一动才感到浑身疼痛难忍,只得趴下伏在床上,忍着痛道:“你们杀人都那么利索,说话也不要拐弯抹角的,到底想怎么样就直接说吧。”
“这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们是做什么的你想必也知道一点。”林紫寞替我拉上被子,不急不慢地道,“之前让你代考科举的那个孟清诺忽然得重病死了,所以得由你代替他,一直代替下去。”
“代替他做什么?”我转过头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尤为明亮。
“代替他考完科举,入朝为官,接近皇上,你乖乖听话,我们也会保你周全。”她的声音不柔不腻,虽然不带感情,却也十分动听。
“我是女子,怎么入朝为官?”我瞪着她,真想能看透她那面纱。
“你都能女扮男装代他科举,一样可以女扮男装入朝为官的,我们的易容术不是那么容易识破的。”
“那怎么一样?”我冷冷哼了一声,“考试不用说话,难道我做了官也不说话吗?”
“不要紧,”她清冷的语声终于带着笑,“我们还有一种药丸,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改变声音的。只要你自己不去说破,没人能看出破绽。”
我又是一惊,这个组织还真是有不少发明,还有专门的科研机构?这也太高科技了。
她见我不说话,瞟了我一眼,“你明白了没有?”
“没有。”我冷冷一笑,“那个孟元泽真是忽然病死了,还是你们给杀死了?”
“那不重要。”她语声平淡,满不在乎地道,“总之他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杀了他?”我忽然多了一分莫名的愤怒,如果不是我找上他,或许他们不会杀了他。
“很简单。”她还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找上他,帮他谋个一官半职,只是要将他当做一个傀儡,让他在朝中帮你弄清各党派的情况,帮你铲除异己。可是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得皇上器重的,能随时知悉皇上行踪的人,我们看中了你,既然你也代他考中举人,那就让你永远代替下去。除开女子这个身份,你不是更想自己去参与么?”
我暗暗心惊,他们果然是要将刺杀进行到底的。她说得也不错,操纵一个傀儡哪有自己去做什么那样得心应手,既然他们有办法让我的女儿身不被识破,那还是可以试一试。我看着她,故作不耐烦地道:“好了,我已经明白了。”
“那好。”她忽然出手捏住我的嘴,我刚要大叫,只觉一颗光滑的珠子飞入了我口中,接着一股气流压入,不由得吞了下去。
我惊恐地大叫,“你给我吃了什么?”
“断魂蛊。”她松开手,淡淡道,“我们也怕被你出卖,这种蛊毒发作起来,肠穿肚烂痛苦难当,需要定时服用叶大哥才有的药物克制,你只要乖乖听我们的话,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事成之后,会为你完全解蛊,还你自由。”
我惊得浑身发抖,狠狠瞪着她,却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叶阑宇忽然冷冷开口,“这里是城郊十里以外的地底,没有人会找到这里,你也不要想逃出去。”说完这句话,他们就都走了。
我被囚禁在那地牢里,三个月过去,竟已是康熙四十七年了。
这期间,我那断魂蛊发作过一次,他们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知道蛊毒发作的时候是什么感受,那不是人所能够想象,我痛得在地上满屋子翻滚,要是还有力气,我肯定会一头撞死在墙上。
我每天都好想胤禩,不知道他怎么样,太后将我杖毙弃尸宫外,不知道他会不会以为我已经死了,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相信我还活着,会不会到处找我?这一切我都不得而知。我好想看到他,但是我知道,唯一能够看到他的机会,就是站在那朝堂之上。所以我一定要考中,没有任何退路。
我将愤恨、思念统统转换成动力,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写八股文,苦行僧一般地闭关修炼,只为破茧而出那一刻,为他华丽蜕变的那一刻。
一日刚准备睡下,林紫寞忽然推门走了进来,她竟是男装打扮,头上罩了一个斗笠,斗笠边沿垂下一圈轻纱,仍是遮挡了面目。
我也懒得瞧她,背对她而卧。
她走了过来,很惊奇地问,“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早?反正这地牢里不见天日,我也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累了就睡,睡醒又看书,已经习惯了。
我还是不理她,她摇了摇我肩头,“今日元宵节,带你去看花灯。”
“你有那么好?”我微微冷笑,“想干什么就明说,我懒得猜。”
“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她今日好像很开心,还笑着对我说话,“你现在身子也养好了,难得今日街上热闹,带你出门透透气,我又不怕你跑了。”
我想出去都想疯了,也不再跟她虚伪,立刻翻身跳下床,催促她道:“那快些走。”
她让我也换了和她一样的打扮,头上戴了个大斗笠,这才带我出去。
走上长街,她松开我的手,低声道:“囚禁了你三个多月,我是有一些于心不忍,所以今日带你出来,这还是瞒着叶大哥的,你可当心了别给我惹乱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淡淡嘲讽,“我能给你惹什么乱子,我难道还想那蛊毒发作痛死我啊?”
她笑声如铃,“那难说,这满大街都是将军府、四爷府、八爷府的人,你就不想现身见见那些找了你三个多月的人么?”
我心头又惊又喜,他果然在找我,那林紫寞今日带我出来,是想试探我到底老不老实了?我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她也好似真的很放心,竟不再跟着我,自己看花灯去了。
那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他牵着我走在长街上,看盛世流火,如坠尘雾,他的眼眸他的笑,都带着令我沉醉的诱惑,看舞狮时,他不经意地搂上我的腰,我是那么希望向他紧靠;他向我索要和我一模一样的面人,狡猾地要我将自己送给他,我却毫无防备地让他占了便宜,还有猜完灯谜,他将玉簪插上我头发,温柔地叫我小娘子,我不禁面红心跳。往事一幕幕,一幕幕。泪水已沾湿衣襟。
像是想找寻、回味、重温,我顺着回忆的路径,走遍每一处地方。
尽头处,我真的看到那条熟悉的身影。
他在做他觉得很无趣的事——猜灯谜。看着他怅然的神色,我感觉心被一点一点撕裂,那么久的分别,那么长的思念,我多想冲过去抱着他,在他怀里痛哭一场,可是我知道林紫寞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定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
我缓缓走上前去,他不会认得此时这样打扮的我。他只是将花灯上的谜面一张一张取下,写下谜底。
我也寻找着想猜的灯谜,走过他身边,他长长一叹,似喃喃自语,“是不是我猜完所有的灯谜,你就会出现?陌儿……你在哪里?”
我心头一震,慌忙转身,眼泪转瞬滴落手上。
我不敢再多呆,怕多呆一刻都会控制不住自己,我取下四个字谜,走到兑奖那里,写下四个谜底,连起来是“见字勿念”。
像是被什么追赶着,我跑开了,不敢回头,更不敢停留。
二月的时候,到礼部参加了会试,取中会元,接着参加了一场复试。今年的殿试提前到了二月末,太和殿上,皇上亲自出题考策问,这主要是就政治、经济、教育等方面的问题发表见解,提出对策,于我这样一个已经知道清王朝结局的人而言,这比之前所有的考试都更简单。
等到放榜的日子,街头小巷立刻传遍,今年的金科状元是——孟清诺。
第106章 第一〇四章 修撰
谁说了状元就是八抬大轿、恢弘府邸、招做驸马、封官一品?
我被电视剧给骗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科举真的很难考,这都还多亏我在现代寒窗二十载,数理化、历史、政治、生物样样来,起/点站得高,视野开阔,上下五千年尽收眼底,唯物主义辩证思想完全掌握,再加上一年多的时间重点突击四书五经,才能够过关斩将赢得殿试入场券,还多亏了大学四年,整天没事就将那些已经过去的历史反复研究,深入分析,才能信手拈来,针砭时弊,在策问中胜出,金榜题名。
但是,这么难考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