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衣物和葬品。
在他墓碑前站了许久,康熙果然像胤禛料想的那样,封了他镇国公安抚人心。
想到往昔种种,不禁伤怀,直到傍晚,文素叫我去用膳,我才收起心情,随她走了。
晚膳后,我让孙嬷嬷抱了思诺来,那本是我的亲生儿子,此刻却只能以姨娘的身份相认,我几乎每日夜里都梦着他、念着他,多想能将他带在身边抚养,可是我却无法时时看到他,更无法尽一个母亲的责任。
从孙嬷嬷手中接过他,他闭着眼沉沉睡着,红扑扑的脸蛋儿吹弹可破,长长的睫毛覆在眼帘,小嘴儿微微张合。
不知是悲是喜,只看着他那可爱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从生下他到现在,这还是我第一次抱他,那小小的身子,几乎没有什么重量,但我的心却沉重得难以呼吸。
孙嬷嬷哀声一叹,“云诺真是可怜,一出生就没了父母,没兄弟姐妹就不说了,可叹将军也是单传,他连个叔叔伯伯也没有,而今恐怕就和你这姨娘是最亲的人了。”
她这一说,我更伤心,我将他带来这个世上,却没想到会让他如此孤苦。
孙嬷嬷也是真心疼他,见我流泪,也忍不住哭了两声,“可喜诺儿很乖,从来不哭不闹,好似他也知道自己命苦,更要坚强。”
“我不会让他受苦。”我在他粉嫩的脸蛋儿上轻轻一吻,柔声道,“诺儿,在这世上,你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还有……”
还有我这个亲娘!
我想将他带回孟府住几日,孟轲和夫人也很想念外孙儿。去找文伯商谈,他开始不同意,怕诺儿还小,抱出去有什么闪失,可后来还是被我说动了,叮嘱了文素、白柔、孙嬷嬷一起随我回孟府。
途经八爷府,却见外面有宫里的人,我心中一紧,猜不到会是什么事,匆匆入内,将文素等人在西院我住的小屋内安顿好,立刻去找福晋打探消息。
福晋半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受与我合魂的影响,这半年她几乎一直卧病在床,气色一天差似一天,胤禩找了许多大夫,也未诊出病因,只是服些汤药拖着。见我进屋,她也没什么精神,懒懒地倚在床头,问道:“你不是回家祭祖么?怎的来了?”
“已经祭祀完。”我小心道,“方才从外面经过,见有宫里的人,不知他们来可是有事?”
“不知道。”她强掩了担忧,又好似说服安慰自己道,“皇上召了爷进宫,应是叙叙家常而已。”
我心头一震,这个时候天已入夜,无事怕不会急召进宫去,福晋定也是担心的,我也不好说什么让她更担心的话来,只好宽慰道:“应是没事的,福晋多加休息,奴婢先退下了。”
她挥了挥手,我出了房门,遂走回西院住处,打算等着胤禩回来问过无事再回孟府。
可这一等却等了一个时辰,天已完全黑了,他仍是没有回来,福晋派了人进宫打听消息也没个回音。而这时,本来一直熟睡的诺儿却哇哇哭了起来,我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办,只好交给孙嬷嬷抱着,急问道:“是不是饿了?”
“不是。”她摇了摇头,伸手到包着他的小被子中,皱眉道,“也未尿湿,诺儿向来很乖,不会哭闹的。”
“那是怎么了?”我对带孩子一点经验也没有,害怕地道,“难道是病了?”
文素也急了,将他抱过去,一边来回走着,一边轻哼了曲子哄他,可丝毫无用,他越哭越厉害,咳起嗽来。
“一定是病了。”我再难镇定,就要冲出去找府上的大夫,却撞见张氏推门进来。
“你在干什么?吵死人了。”她推了我一掌,跺着脚怒喝道,“可是嫌府上还不够乱?哪里来的野孩子?还让不让人清静了?”
我忍着气赔礼道:“奴婢该死,扰了主子清静……”
“你是该死。”她打断我道,“现在爷被叫进宫去了,所有人都担心得不行,你还来添乱,你这死丫头,滚外面罚跪去。”
我仍是忍着气,垂了头道:“主子息怒,过了这时,主子要怎么罚奴婢都行,但现在小孩子突染疾病,需得先请李大夫来看过……”
“谁家的孩子?”她推开我向文素走去,冷冷道,“病死了又如何?哭哭哭,没见过这么烦人的小子,死了更好。”她说着竟伸手向诺儿打去。
“住手。”我冲过去拉开她,厉声喝道,“你敢动他一下,我绝不会放过你。”
“什么?”她震惊地看着我,似没想到我会这样和她说话。
诺儿哭得厉害,已开始抽搐,我心中慌乱,顾不得再和她纠缠,从文素手中抱过诺儿,急往外跑。
她好似反应过来,大吼道:“你可是反了?你给我站住。来人!抓住她!”
文素和白柔帮我拦着张氏的人,和他们扭做一团。我只感觉诺儿好似没什么哭的力气了,吓得六神无主,只抱紧了他往府外跑,离这最近的药房也要走两条街,我想用府上的马车,可管事却不理我,情况危急,我什么都无法再想,只一路疾奔。
拐角处忽听一声马嘶,我险些撞上一辆马车,还好驾车之人及时勒马,我本能地侧身护着诺儿,被那车头挂在手臂上。
“什么事?”只听胤禛的声音传了来,车厢随即被打开了,一旁的随从将灯举高,他见是我,顿时愣住,立刻跳下马车,急问道:“你没事吧?”
我一心只在诺儿身上,又急又怕,脱口道:“诺儿病了,我……”
“上车再说。”他将我扶上车,向车夫道,“去找大夫!”
马车飞快疾驰,他伸手抚上我脸颊,柔声道:“没事的,不用担心。”
我侧头避开,见他手上水光闪闪,才发现方才我害怕诺儿会有事,竟急得落了一脸泪水。
他伸手抱诺儿,低声道:“让我看看。”
我已经没什么主意了,让他抱去,又急得哭了,“怎么办?他先前哭得很厉害,现在都没声音了。”
他小心抱着,仔细看了两眼,轻声道:“想是有些发烧,不是什么大病,很快大夫看过就好了。”
他这话也不能让我放心多少,可在我最无助的这个时候,有他出现帮我,却也让我慌乱的心有了一丝安定。
大夫诊断之后道:“现在早晚天气虽然渐渐转凉,但白日仍很炎热,傍晚时地热未褪,不宜抱着孩子出门,受了热又很快受凉,所以会发病了,不过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
直到这一刻,我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下了,诺儿服了药,到子时的时候已经退烧了,睡得很安稳。胤禛一直陪着我们,这时道:“没事了,我送你回去。”
我有些感激地看着他,低声道:“多谢四爷。”
他默然不语,上了马车,抱过诺儿道:“你累了这许久,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我点了点头,靠在车窗边闭眼睡了,担惊受怕一晚,好似心力都殆尽了,这一睡醒竟已日上三竿。
微微睁眼,明晃晃的光线从窗外透入,似还听到几声虫鸣鸟叫。柔软的床,丝滑的粉色锦被,幽幽檀香,让我觉得好似做梦一般,诺儿睡在我身旁,呼吸均匀。
“你醒了?”胤禛的声音从床头传来。
我猛然一惊,全然醒了,坐起身,环顾了四周,急问他道:“这是哪里?”
他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缓缓道:“绿蕉小筑,你最喜(…提供下载)欢的地方。”
“什么?”我更加惊恐,跳下床奔至窗口,向外望去。
庭院中整齐地种着一排芭蕉,边上有几株翠竹,一张竹藤摇椅摆在绿荫之下,微微晃动,秋千的藤索上爬着金色的野花,在绿色藤蔓的配衬下,光彩夺目。而整个小筑竟是在湖心之上,周围水色漫漫,碧波无垠,粼光之下似还能看到各色的小鱼穿梭,一动一静,皆是美至极致。
我怔怔瞧着窗外,脑筋有一瞬停止运转,眼前不真实的景象仿似梦境,流连那梦境之美,不愿醒来。
“喜(…提供下载)欢吗?”他的声音打碎了梦幻迷彩一般的空气,“你一定会喜(…提供下载)欢,这都是按照你想象中的样子建的。你说过的话,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也做到了。”
我微微一惊,我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些东西?难道是孟琳?这是孟琳想与他长相厮守的地方?
他继续说道:“这里一切都是按你说的那样布置,外面有一道穿湖的长廊,在那里看夕阳最好了。屋子上还有一座无顶阁楼,蕉叶环绕,夜里可以躺在那里看星空……”
“四爷,你弄错了。”我打断他,不想再听他说下去。
“我哪里弄错了?”他柔声一笑,“若我记错了,你说哪里不合意,我立刻让人改了。”
我无奈一叹,转身看着他道:“这地方到底在哪里?四爷是想将我永远关在这里了?”
他神色一黯,良久看向窗外道:“你为何觉得我是要关着你?不是你说若能在这么美的地方与我厮守,要你做一切都愿意吗?”
我脸色微变,果然是孟琳和他有这些往事。他见我不语,黯然叹道:“这是城郊一个隐蔽的山谷里,外人不易找到。”
我暗暗心惊,强作镇定道:“四爷想与我隐居山林?四爷能放下外面的一切?”
“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我会时时来看你……”
“这算什么?”我打断他冷笑道,“既然四爷有不能放下的抱负,那何必多此一举做这些无聊的事?”
“昨天夜里……我就坐在这里想了一夜。”他忽然放缓了语声,凝目盯着我。
我大吃一惊,问道:“四爷想什么?”
“我就这样看着你和云诺,问我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还是凝眸看着我,声音更缓,“有那么一会儿,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想听着你讲故事,那样让我觉得内心很宁静,我还想你给我生孩子,想你们母子睡在我身旁,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我微微一笑,已然明白,淡淡道:“可四爷想要什么,最后的答案一定不是这些。”
“其实……”他顿了片刻,目光又移向窗外,轻叹道,“我是都想要,但如果只能选其一,我只好放弃你。我想八弟也是同样的选择,你不会比天下更重要。不过他运气比我好,你不会逼他选。”
他忽然沉默了,许久目光又回到我面上,脸色一瞬阴暗了,“昨日皇上召八弟进宫,是说赐婚的事,要将你许配给他,你有何想法?”
我的心怦然一跳,禁不住喜形于色。
他微微苦笑,“也好,我也再不必心烦了。”
“四爷……”
“其实我已经有答案了,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承认。”他忽然起身向我走来,面容一阵抽动,一字一字道:“你是陌儿,是不是?”
“是。”我淡淡道,今日他是要与我了断,也没必要再否认。
“你已知道我的选择,该你选了。留在这里,我会好好待你。”他面上没有挽留之色,只是带着知道答案的落寞,半晌绝然道,“你选择走出这里,我们就恩断义绝。”
我走回床前,抱起诺儿,推门走了出去。
第167章 第一六五章 大婚
没过几日,康熙赐婚了,我回到孟府准备成亲。
所有的事我都不用操心,等待让人既兴奋又不安,日子就在我忐忑的心情中一天一天过去,终于到了腊月间出阁的吉日。
当听到迎亲的人已到孟府的消息,我竟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人只会对自己在意的人和事紧张,我在意这场婚事,在意这场嫁给我最爱之人的婚事,从元宵夜康熙答应我赐婚的那时开始,我就一直紧张地期盼着。
拜别了孟轲和夫人,带上苹果,由洁儿扶上了喜轿,轿帘放下,我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一路鼓乐,人声喧哗,我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只牢牢攥着那个苹果,垂眼一看,它光滑的表皮上已被我的指甲按出了深深的划痕。虽然外面一直敲锣打鼓,也无异动,但我仍是害怕会像之前坐胤禛的马车那样,被拉到另一个地方,不时地问轿外的洁儿有没有走错路。
直到轿子停下,射了轿帘,我仍是恍恍惚惚如坠梦里,从盖头下方看去,只见一双如老树枯皮的手伸了过来,不知为何不是洁儿,我心中大惊,想往旁边躲,却被她紧紧拉住,拖出了轿子,周围一瞬肃静,什么都看不见让我心生恐惧,忍不住就要伸手揭了挡眼的盖头。
只听一声“使不得”,那树皮般的手拽住了我衣袖,随即一个声音笑道:“新娘子还真是心急,快送去洞房。”
紧接着便有两双手分别扶在我左右手肘,拉着我往前走去。听不到胤禩的声音,我心里总是不安,磨磨蹭蹭不肯走,扶我的人也有些急了,暗中用力架着我往前拖,这一来我心中更加害怕,正要挣开她们,却听胤祯的声音道:“八哥,我们先过去了,可别忘了来和兄弟多喝两杯。”
听到他在这里,我才长长松了口气,顺从地由人扶着走了。
迈过门槛,入了新房,我迫不及待地要揭盖头,却又被那只手阻住,一个声音轻责道:“姑娘,你怎么不听呢,这是要等爷来揭的。”
我被她按在床上坐下,她的脚就停在我旁边,似不准备走,我不安地问道:“这里……这里是八爷府吗?”
那个声音又惊又气,“姑娘,你要嫁的人是八爷,这里当然是八爷府,你还想这是哪里?”
听她这样说了,我也没有安心多少,又问道:“洁儿呢?怎么不让她陪着我?”
“谁知道?”那个声音有些不耐烦,“一到府上她便闹肚子疼,等她方便完自会来的。”
“那八爷什么时候来?”我恐怕真是史上最心急的新娘,晚一刻见他心里都不踏实。
“我说姑娘,你消停会儿吧,哪那么多问题?”那人无奈一叹,“先歇着,夜里有你辛苦的。”
我顿住口,想着她说夜里的事,脸颊竟是一热。
等着盼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一直守着我的那人道了声“八爷吉祥”,随即退了出去,门又被关上。
轻微的脚步声向我移了过来,我一颗心又开始怦怦狂跳,只见笔直的秤杆从旁伸进了盖头,向上一挑,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