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不要多心,”我懒懒斜躺在宽大的宾座上,“我可没想要表现什么,你别把我想得进宫就是为打仗来着。”
“我是多心了。”她抿嘴一笑,“我还以为你已经打算对付她了,哪知席间见你对她跟没事人似的,看样子你还不知情。”
“你说谁?”我立刻坐起,惊讶问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
“胤禩立嫡福晋的事算不算大事?”她看着我悠然一笑,“八爷府上始终还缺一个嫡福晋。”
“什么?”我脸色一沉,有些急道:“他要娶谁做嫡福晋?”
她在我旁边座上坐下,轻叹了一声,“正是今日和你同坐一席的沅婉格格,她是简亲王的女儿,现在也到了出嫁的年龄,皇上封了她郡主,本是为她觅了一个蒙古王子,但是简亲王舍不得她嫁那么远,苦求皇上赐婚给胤禩,皇上考虑到郭络罗沭敏没了,倒也可以给胤禩继一个嫡福晋……”
“岂有此理。”我气得在旁边的紫檀案几上重重一拍,“这个简亲王是看我好欺负么?之前抢我诺儿,现在又让女儿来抢我的胤禩,我上辈子和他有仇么?”
“瞧你气的。”她起身走到我身边,挨着我坐了,拍着我手背道:“皇上还没有下旨,只说这事还要再考虑。”
“没回绝就是有那打算了。”我哪能不急,气冲冲地问:“这事胤禩知不知道?”
“这怎会不知道?皇上还叫他去问了他意下如何。”
“那他意下如何?”我顿时将气转移到胤禩身上了,那么重要的事,他竟然都没有对我说。
“他求皇上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娶嫡福晋的事。”她看了我一眼,轻叹道:“虽然他没有一口拒绝,但你应该要理解他的缓兵之计,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皇上对他再无耐心,要是他再像从前那样拒婚冒犯皇上,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何况现在正值西征选将之时,也不能……”
“我知道了。”我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打断了她。
她又拍了拍我的手,笑道:“你也不用气,说不准沅婉郡主也没想嫁给胤禩,有谁想进门就守活寡呢?”
她这句话还提醒了我,不能让胤禩拒婚得罪康熙和简亲王,那就让那郡主自动放弃,简亲王不想她远嫁就跑去求康熙,想必是很疼爱她的,她的话才最有用。
打定这主意,第二日我就将沅婉格格请到了府上,与她随口闲聊搞好关系,临送她走时,将精心(:。。)整 理的小说递与她道:“这是我闲暇无聊时写的小说,想与郡主分享,郡主就当是消遣,随便看看给些意见,文中俱是真名,郡主看后自会明白。”
她看着我的眼神深了,“侧福晋似乎另有深意。”
我微笑不语,深意就深意吧,我就是要你看看我和胤禩是怎样患难情深,就是要让你知道即使你嫁进来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她让人小心收好,然后离开了。
几日过后,她命人将小说送了回来,但却没给任何回应,我顿时心急了,猜不透她到底如何想,但八成是和谈不成了,我也要做好后面的打算,于是找了个借口进宫请安,没想到却是冤家路窄,竟在宁寿宫前院东门小径上遇到了她。
我向她打招呼,她却并不是很想理我,浅笑应付了一下转身就走。
“郡主请稍等。”我追上两步拦住她,暗中留意她的反应,笑道:“上次让郡主看的小说……”
“很不错。”她打断我,笑得有些勉强,“故事很曲折。”
我恳切地看着她,“那郡主能不能看在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才在一起的份上,成全他们彼此相守。”
“不能。”她竟很干脆地答了这两个字,脸上虚假的笑容也没剩下一分,悠悠道:“看了你的故事,我更觉得八爷那样情深义重的人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顿时怔住,看来我是弄巧成拙、事与愿违了。
“郡主真的不肯成全我?”我又问了一遍。
“你烦不烦?”她忽然翻脸了,一改先前斯文的形象,顿足道:“你只是区区一个侧福晋,有什么资格要我成全?你拿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给我看,无非就是想叫我知难而退,告诉你,本郡主从小到大,万千宠爱,没有本郡主得不到的。”
“我也是想着郡主心地好……”
“没什么好与不好。”她狠狠瞪着我,“我想要的,没人能和我抢。”
“恐怕这句话应该我对郡主说。”
“你真是痴心妄想,也不看看你的身份,你父亲只是一个小小侍郎,我阿玛可是堂堂简亲王,你一个汉军旗,难道还想做嫡福晋?你有什么能跟我比?”
早些年,我可能会因为她这番话怒火中烧,不过现在,早已能喜怒不形于色了,只微笑看着她盛气凌人的样子,目光一转,忽然愣住,不知何时,胤禛竟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面上阴云密布,沅婉的话倒似惹他不悦了。
沅婉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他了,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我也不避着胤禛,对着她的背影淡淡道:“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清楚,要是你冥顽不灵,那我只好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了。”
她头也不回去得远了,胤禛缓缓向我走来,面无表情沉声道:“你现在有了身孕,难道都不能安分些?”
“可人家也没有看我有了身孕就不欺负我了?”我不想与他多说,转身往太后寝宫而去。
他的一声叹息,在我身后随风散了。
三日后,我住进了宁寿宫,茗珍早有默契地在太后面前说与沅婉投缘,让太后也召她进宫住几日。
太后午睡起来,命紫芸去书房将茗珍抄的佛经拿来,沅婉为她奉茶,茗珍为她梳头,我则给她按摩。片刻后,紫芸捧了一卷佛经进来,太后展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这……你是从哪里拿的?”
紫芸不知所措,吓得哆嗦道:“奴婢在桌上拿的。”
“不可能。”茗珍脸色也是大变,声音有些发颤,“这……这是小陌从前抄写的经文,早已锁在箱子里,还上了封条,怎会出现在我的桌上?”
紫芸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摇头,“奴婢不知,奴婢不认得,见桌上只有这一卷……”
“小陌,是不是你来看哀家了?”太后颤抖着手抚摸那发旧的墨迹,落下两行泪来,“小陌……哀家一直都念着你。”
“何人装神弄鬼?”茗珍微微皱眉,忽然道:“来人,去将仓里那口封着的箱子抬来。”
立刻有四个小太监抬了箱子来,此时箱子原封不动上着锁,封条也完好无损。太后更加激动了,紧抓着手里的佛经,向着门口走去,“小陌,哀家在这里。”
忽然屋外吹进来一条白绫,其上密密写满了字,太后抓着白绫惊叫道:“小陌,是不是你来了?回答哀家。”
沅婉郡主吓得面无人色,直往我身后躲,茗珍已两步上前,展开白绫细看道:“太后,这真是小陌的字,而且墨迹未干,显是刚写上去。”
“啊!”沅婉捂着手尖叫,“好痛。”
我展开她的手,只见她手心立刻红肿开裂,渗出血来,她指着我,害怕地道:“你……你……”
太后走了过来,脸色一沉,“何事大呼小叫?”
我拉开衣袖,茫然地道:“方才郡主害怕,想抓臣妾的手,只是碰到这个镯子,没想到手就变成了那样。”
“取下来哀家看看。”太后紧盯着我手腕上发着淡蓝光芒的镯子。
“回太后,这个镯子来历奇(…提供下载…)怪,正是姐姐死的时候,不知如何就到了臣妾手上,似生于肉上,触手生温,取不下来。”
“这等奇(…提供下载…)怪?”太后满眼惊讶之色,伸手摸上那由晨风天魂幻化而成的镯子,惊道:“果然温热暖手。”
“臣妾一直觉得那是姐姐留给臣妾的。”我自然而然泪流满面道:“姐姐定是想在死后也继续守着臣妾,保护臣妾。”
“哪……哪有这等鬼怪之事?”沅婉口里不信,面上却满是恐惧之色。
太后瞧了一眼她的手,顿时不悦,向紫芸道:“带郡主下去上药。”
紫芸带她走了,我和茗珍对望一眼,相视暗笑,让那沅婉郡主休息片刻,夜里就有大戏伺候她了。
第177章 第一七五章 妒妇
夜幕降临,我推开沅婉郡主的房门走了进去,她惊得从床上坐起,白日里那种种离奇的事,一定还是让她有些害怕,此刻那恐惧的神色还挂在面上。
“你……你来做什么?”她睁大了眼睛瞪着我,身子往床里缩了缩。
我缓缓走过去,笑道:“我来看看郡主手上的伤,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我那姐姐只是一心想保护我,冒犯了郡主,还希望郡主不要怪罪。”
“你还来说这等鬼话。”她颤抖着手指着我,大声道:“定是你装神弄鬼,我要去告诉太后。”
“告诉太后什么?”一个清幽缥缈的声音从床帐后面传了出来,紧接着一阵狂风吹开了窗子。
她“啊”的一声尖叫,连滚带爬从床上冲下来,躲在我身后,紧抓着我手臂,惊魂未定地道:“什……什么人在……在那后面?”
“哪有人?”我奇道:“这里只有我和郡主啊。”
“不是。”她将脸撇向一边看着地面,指着床帐的手直抖个不停,颤声道:“在那里……有人……”
我几步上前拉开帐子,轻声道:“郡主看,这后面什么也没有。”
她半晌才壮着胆子侧过头看了一眼,惊疑不定,“可我明明听见声音从那后面传来,你……你可也听见了?”
“什么声音?”我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那吓呆了的表情暗笑不已。
“你没听到有人说话吗?”她更加惊恐,一把抓着我的手,深吸着气问道:“你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没听见。”我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咦”了一声,小声道:“似有人影。”
她转过头,也向窗外看去,又是一阵狂风大作,墙边几盏灯瞬间熄灭,只剩外间烛台还有微弱的火光透进来,屋子里顿时昏暗下来。
她身子一阵轻颤,回过头,忽然“啊”的一声惨叫,松开我的手,向后疾退,摔倒在地,好似看到了极恐怖的事,瞪大了眼,紧捂着口,语声断不成句,“你……你……何人……”
“我是孟琳啊。”我向她走过去,“郡主怎么了?”
“你……你旁边……”她坐在地上继续往后退,惊恐的目光直盯着我身侧。
我旁边已多了一条白色的人影,头发披散,衣衫随风飞舞,长裙拖拽在地,遮住了脚面,缓缓前移,仿似飘动。我茫然四顾,诧异地道:“我旁边什么也没有呀。”
“你……你真看不见?”她被吓得哭起来,惊叫道:“不要过来。”
白影已移到她面前,缥缈的声音响起,低沉又飘忽,“你不要大惊小怪,我只让你看见我。好好看着我。”
“不看,不看。”她拼命摇着头,紧捂着眼。
“郡主怎么了?”我上前拉开她的手,急道:“郡主看到什么了?”
她被我拉开手,一眼看见白影那没有一寸完好皮肤的脸,晕了过去。
“这么不中用?没意思。”我低叹了一声,挥手在她头上重重一敲,将她打醒。那个白影又移近了两分,眼里冰冷的寒光直直射向她,嘴唇闭着未动,但声音不知从何处传了来,“我是镇国将军夫人,我死得好惨,一把大火将我烧成这样……”
“不是我害你的,你……你不要找我。”沅婉挥舞着手挡在面前,紧闭着眼道:“求求你,快走。”
“郡主在说什么?”我抓着她的手,奇道:“郡主是在和我说话吗?”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她神情恍惚,用力挣扎着,满头都是汗珠。
“郡主定是病了,我为你倒杯水来。”我起身去倒茶,那个缥缈的声音又继续道:“孟琳是我最疼的妹妹,你不想变成我这样子,就不许欺负她。”
“不敢,不敢。”她连连说着不敢,头都要摇断似的。
我已端着茶走到她面前,递向她道:“郡主喝杯茶压压惊。”
她正要接过,白影似哼了一声,外间又有一盏灯熄灭了,她吓得急忙将茶碗推向我,小声道:“妹妹您喝。”
白影移近脸瞪着她,声音又阴沉了两分,“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清楚了。”她连声答道,“我保证进门以后与您的妹妹不分大小,平起平坐,绝不敢欺负她。”
“找死!”白影伸出手向她头顶按去。
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连声叫道:“饶命,饶命,仙……仙姑……”
我正喝着茶,听到她管那丑无人样的白影叫仙姑,再也忍不住笑,一口茶喷在她脸上。那白影轻咳了一声,沉声道:“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想嫁入八爷府做嫡福晋?听好了,卡嚓思王子才是你的归宿。”
“知道了,知道了。”她也不擦脸上茶水,连连磕头,“仙姑饶命,我都知道了。”
我满意地笑了笑,扶起她道:“郡主定是病了,快上床休息。”
她全身无力,手心全是汗水,我好不容易将她拖到床上,低声笑道:“郡主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白影随着我一起走了。一回到房中,我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茗珍脱下一身白纱衣,抹去脸上面具,也倒在床上捧腹大笑。
“你好坏。”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捶着床道:“你把郡主吓成那样,你太坏了。”
“是你坏。”我也笑道:“她是被你那一身诡异的装束和出神入化的腹语给吓着的。”
“那也是你演技好,装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的无辜样子真是绝,连我都要以为自己真不存在了。”
“我比起格格差远了,听她叫那一声仙姑,我是怎么也忍不住笑,还被茶水给呛了,格格却只是轻咳一声,就忍了过去。”
我们越说越好笑,直笑得全身无力,瘫在床上。
“漫漫长夜,这么兴奋怎么睡得着?”许久以后,她轻轻踢着我道:“不如再去找她玩一会儿。”
“好啊好啊。”我兴致不减,立刻坐起身来,伸手拿那白纱衣,笑道:“这次我要扮仙姑。”
她翻身起来,笑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