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看中的,想来也不会太差。
唉……要是她所有的姊妹都像如兰这样,又好搞定,又幸福直爽,该
多好呀;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明兰很快见到了她另一个姐姐,墨兰。
墨兰坐在海氏房里,和来贺喜的其他女眷搭着说话,清丽文秀的面庞
显得有些晦暗,一身紫红缠枝牡丹团花褙子,贵重是够贵重了,但却映着
她似老了几岁,一支硕大的五凤朝阳赤金大珠钗更是珠光四射,整个屋子
都叫她耀花了眼。
如兰看见她,立刻撇了撇嘴,故意凑到明兰耳边:“她装什么装?全
京城谁不知道如今永昌侯府的日子不好过,皇上申饬了好几回,连她公公
永昌侯爷的军职都叫停了,四姐夫如今能保住原职便不错了,升职是不用
想了。”
墨兰也看见她们了,只僵硬的颔了下首,似想上来和明兰搭话,但叫
如兰不动声色的隔开了,明兰脸上不显,只和屋里一众女眷说笑了几句,
便去看新生的女宝宝,只见她眉眼纤细,嘴巴微翘,颇像海氏。
夫家于大理寺任职的柳夫人看着小婴儿,笑道:“这小丫头生的好,
像她母亲,将来定是位知书达理的淑女。”
海氏脑袋上裹着布条子,斜靠在绯紫色寿山福海暗花绒垫上,微笑道:
“像我有什么好?像她几个姑姑才好,个顶个都是美人坯子。”
另一位刘家太太笑道:“都好都好,你们姑嫂都是有福气的。”她忍
不住去看明兰,大家都知道海氏是希望女儿像明兰。
如兰看着那小婴儿,忽然想起一事,扯着明兰低声道:“过阵子大姐
姐也要生孩子了,你可有做些小衣服小鞋子,呃……可有我的份?”
明兰愕然回瞪过去,压低声音:“你都嫁人了,还来蹭我针线活儿?
我告你婆婆去!”
如兰扑过去,狠狠的低声威胁道:“你敢?!我捏死你……!”
明兰赶紧讨饶:“备了,备了!……不过说好呀,就这一年了,明年
没了!”
墨兰看她们姐俩笑闹,手里的帕子扯成一团,心里暗恨。
一屋子差不多有七八个女眷,虽嘴里都说着话,但都不住的拿眼睛去
瞧明兰,众人都知道,如今盛家这位最小的庶出姑娘,却是嫁的最好的。
不但夫婿英武显贵,且如今单独辟府而住,上无公婆啰嗦,下无妯娌掣肘,
偌大的府邸随她布置,满账房的银钱随她调配,全然无人来管,前不久又
封了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当是极好的福气。
众人眼看过去,只见明兰穿一身浅碧色锦纱百合如意袄儿和水绿色绣
碧绿烟柳的长裙,头上挽了一个规整的弯月髻,簪一支流光溢彩的绞金银
丝嵌宝珊瑚梅花簪,簪头吐出小小一挂三穗流苏,每条流苏上都垂了一颗
鲜润红艳的珊瑚珠,摇曳垂在颊边。
这身打扮十分低调,只腕子各一对白玉绞丝套镯在清脆作响,一眼看
去却是清一色的羊脂白玉,温润雅致,最为难得的是,这四只镯子俱是一
样的成色纹路,端的是贡御的珍品。
众人看了几眼,只觉得明兰生的极是妍好,眉目间迤逦清艳,一颦一
笑均是天真明媚,丽色光耀,女眷们忍不住暗暗赞叹。
王氏坐在上首,看着明兰一派富贵显要的举止,再看女眷们都似无意
般的围坐到明兰身边,言语间颇有恭维讨好,不由得心头忿忿;不过瞧着
明兰和如兰一直扭在一会儿,嘻嘻哈哈的说悄悄话,一副姐妹亲密的样子,
到底心又平了些。
不过坐在她身旁的康姨妈却被冷落许久,屋里的女眷都不大愿意和她
说话,海氏又不咸不淡的,瞧着明兰一介庶女却这般风光,她心有不悦。
“我说明丫头呀。”康姨妈忽高声冷言道:“你有今日,可不能忘了
你母亲和盛家,别说你得了个诰命,便是再得意,也不可在这里摆派头!
不然,便是忘本。”
明兰微微惊疑的抬起头,看了下康姨妈,只见她面带不自然的笑容,
嘴角扭曲,众女眷也是一脸惊异,互相看了看,这时,明兰才微笑道:
“哦,我知道了。”
康姨妈见明兰态度恭敬,语气却冷淡,不由得更加生气,冷了声音道:
“你如今虽是别府另住的,但不可失了规矩。你婆婆住的也不远,你应该
每日晨昏定省,早晚问安,叔伯兄弟之间多有走动,孝顺长辈,不可忤逆!
别仗着自己有诰封,便不把长辈看在眼里,若你在自己府里不守规矩,丢
了你母亲和盛家的脸面,我头一个不饶你!”
允儿吓的脸色都白了,不住的去扯康姨made袖子,康姨妈却不理,犹
自说的痛快。
屋里一时冷了下来,众女眷面面相觑,只听康姨妈滔滔不绝的数落着
明兰,王氏却在一旁不作声响,明兰只慢慢的自顾自的喝茶,待她说了告
了一个段落,才慢条斯理道:“姨妈,您说的明兰都记下了;可惜元儿表
姐去奉天了,什么我们姐妹整齐的聚一聚吧。”
此言一出,康姨妈立如一只戳破的气球,顿时泄了气,允儿脸色难看
极了,康元儿和婆婆王舅妈一日三吵,闹的不可开交,把王老太太都气病
不说,连休书都快出来了。
明兰定定的瞧着康姨妈,嘴角噙着冷淡的笑容,若康姨妈再敢放肆,
她绝不忍耐;自来古代后,她忍这忍那,忍东忍西,如今连这么个便宜姨
妈也要忍,她也不必混了。
康姨妈气急,转头去看王氏求助,王氏收到,立刻沉脸道:“明丫头,
你……”
“娘!”如兰十分恰巧的打断王氏,笑道,“别老说些不相干的事了,
赶紧行洗三礼吧,别把我侄女冻着了,回头爹爹和兄长找你算账!”
她虽笑的很开心,但眼睛却用力的瞪着王氏,重重咬字在‘不相干’
和‘爹爹兄长’这几个字上,王氏明白女儿意思,盛紘素来厌恶康家,回
头叫有心人说上几句,她怕又要挨数落了;咬了咬牙,遂不再啰嗦,直接
宣布开始洗三。
众人都笑着拥上前去观礼,只把康姨妈一人撂下,把她气了个绝倒。
礼成后,明兰独自去了寿安堂,依旧是清雅幽然,依旧是佛香隐隐,
明兰站在大桂花树下,深吸一口气,只觉心神怡然,笑着轻快的往里跑,
险些撞上门口的房妈妈。
“六姑娘!别跑别跑,当心叫人瞧见……”房妈妈一边往门外张望,
一边轻呼。
明兰一头栽进老太太怀里,扭的像颗麻花糖,撒娇道:“祖母,明兰
可把你想坏了!”
“谁坏了?我可好端端的!”盛老太太寂静的面容似乎也绽开了喜悦,
搂着明兰直笑着揉着,房妈妈赶紧去端果子点心。
相别絮叨了好一会儿,明兰问起家里一切可好,盛老太太津津有味的
叙说着。
“……这回你大嫂嫂怀相不好,身子受了些病,且得养一阵子,是以
太太重新管家,全哥儿就放到我这儿了。”老太太气色旺健了不少,手指
轻轻指着里屋的帘子。
明兰连忙跑去里屋瞧了瞧,只见一个白胖的娃娃躺在老太太的床上,
一只白玉般的小拳头只枣子般大小,放在红嫩稚气的脸边,小娃娃睡的呼
吸匀称,还微微的打着酣。
明兰赶紧出来坐在老太太身边,她大为高兴,对着老太太道:“这敢
情好,祖母有全哥儿陪着,便不寂寞了!呃……不过,太太怎么会愿意呢?”
盛老太太很不厚道的乐起来,最近王氏吃了个暗亏。
……
林姨娘败走麦城,女儿们都出嫁了,王氏又不用管家,顿时空闲下来,
忽然发现儿媳妇日子过的很滋润,顿时心眼发酸起来。
因海氏有了身孕,王氏便想给儿子塞个通房,说他读书工作辛苦了,
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长柏就说爹爹挣钱养家更辛苦,您有好的先紧着爹
爹吧;然后也不知谁传的消息,盛紘就立刻表示他对书房伺候的两个丫头
很有好感。
王氏气的半死,鸡飞狗跳的闹了一阵;最后盛紘多了两个通房,王氏
多了几条皱纹。
然后,王氏想给羊毫抬姨娘压压海氏,长柏就问老爹当年几个通房哪
里去了;王氏脸色发青,拍桌子大骂你小子敢顶撞老娘活腻味了是吧,长
柏就说好的他是儿子他不能顶撞可他又实在好奇那就去问问老爹和老太太
吧。
王氏几乎吐血,尽管如此,但海氏听说了之后,还是心情抑郁了一阵,
导致孕期不稳,又请太医又找贺老夫人救急的,闹了几天才算完。
盛紘对海家很看重,从而对大儿媳妇也很看重,于是不待见王氏,他
见海氏无有精力照顾孙子,索性将全哥儿送来寿安堂,请信得过的老太太
代为教养。
王氏一有反对,或是去寻衅海氏,盛紘就会立刻顺杆子的表示,他又
很有好感的发现了几个很有理想很有才华身世凄苦的俏丫头,王氏只好转
移注意力,奋战到妻妾斗争的第一线上去,没有功夫闹腾儿孙了。
明兰笑的只打跌,把脸埋在老太太的胳膊里笑的发抖,抬起头来时却
是满脸通红,她抹抹笑出来的泪水。长柏羽翼已成,海氏又嫁妆丰厚,加
上王氏的家底,就算盛紘再多几个庶子庶女,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地位。
更何况,有王氏这尊门神和菊芳这个受宠的美妾在,怕那几个通房也
不容易生孩子。
盛老太太搂着小孙女也轻笑个不停,她又说起全哥儿来,说他乖巧懂
事,开朗爱笑,是个极省心的好孩子,她常弄儿为乐,老怀甚慰,说到高
兴处时,目光温慈欢喜。
明兰看了,心里又是酸楚又是高兴,老太太能够过个不寂寞的晚年,
真是苍天有眼。
“你大哥哥与我说了,如今孙媳妇身子不好,养不得两个孩儿,不论
是哥儿还是姐儿,总归要送一个来寿安堂的,他那性子,难为他说了好些
话,说要麻烦我帮着照看了。”盛老太太语气悠然,神色宁静,嘴角含笑,
比之从前,少了几分孤傲,多了几分柔软。
“祖母,这真是太好了!”明兰伏在老太太膝头上真心道。盛老太太
的性格,最不喜欢强求,心里再喜欢,若是人家不开口,她是绝不会要求
的。
祖孙俩笑着说了一会子话,房妈妈端上碗碟茶果后,又从里屋拿出个
匣子,盛老太太接过匣子打开,里头是一本小小的厚册子,递到明兰面前:
“拿着,这是贺家老夫人送来的。”
“…这是什么?”明兰奇道,接过来翻看。
“一本医药册子,专讲妇人病的。”盛老太太微笑道,“里头特意讲
了如何孕前调理,如何孕期保胎,如何产后抚育孩子并保养自己身子的,
还有吃食注意。她最精到这些,我已瞧了,写的很简明,很可一看的;最
后一页上,她还荐了好几个瞧妇人病得力的大夫,还有她张家的几个媳妇,
回头若有需要也可去请。”
“……谢谢贺老夫人了。”明兰翻看了一下,就知道这东西十分实用,
心里不禁感慨。盛老太太见明兰一脸感怀,便悠悠道:“你不必觉得对不
住贺家老夫人,她是再明白也不过的人了,说实话,当初你一许嫁顾门后,
她怕立刻就动了旁的心思。”
明兰点点头,怅然道:“贺老夫人知道纠缠无益,索性把事情做漂亮
了,让咱家念着贺家的好处。她心思灵敏,虑事周到,预之先机,真可说
是了不起。”
盛老太太微笑,似有轻嘲:“她自是了不起的。圣上已准了贺老太爷
的告老折子,她快要离京了,可贺家还有儿孙在仕途上,还需寻些帮手才
是。如今我们都感念她的好处,以后能不帮忙么?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明兰心里感动,重重的点点头,又轻轻叹息道:“无论怎样,贺老夫
人总是于我家有恩的,可惜家里却出了那种事……”
盛老太太又轻笑起来,指着明兰道:“你真是傻孩子!你以为贺老夫
人是什么人?她十五岁高嫁入贺家,夫婿自诩风流,却还能稳稳站住脚跟,
到如今儿孙满堂,俱是她的骨血;阖家敬重,没两下子能成么?”
一旁的房妈妈听了,也忍不住插嘴道:“那才是个真正厉害的,脸上
跟弥勒佛一般,下手却利索干净,哪像咱们老太太,脸上装的凶,却再心
慈手软不过的了。”
这话遭来盛老太太的一记白眼,她白完眼,回头与明兰道:“我早年
也瞧不惯她的做法,如今看来却是没法子的!她常说一句话,‘别人要我
死,我自可要别人死,天公地道’,你也听着点儿!”
“那如今呢?”明兰呆呆的点头道。
“如今?如今贺老爷子载誉告老,弘文哥儿又远在天边,她儿媳妇的
面子也给了,那曹家贱婢也是贺家的人了,她有的是法子关起门来慢慢收
拾。”老太太讥笑道,“曹家想依仗着妹妹和女儿,多揩贺家的油,没那
么容易。”
祖孙俩正谈论着的贺家,如今正上下一片忙碌的收拾包裹行礼,连着
收拾了几天,已然差不多了;而贺家正院内厅里,却是一片冰冷氛围。
屋内共有五人,贺老夫人端坐上首,两旁各立一个心腹管事妈妈,下
头跪着两个女子,贺母和曹锦绣,她们已是满脸泪水。
“娘,求求您了!”贺母哭泣道,“媳妇有什么不对的,您尽管责罚,
不要如此待锦儿呀!”
“我怎么敢罚你?”贺老夫人面如冰霜,“你是弘哥儿的亲娘,说一
不二的,要娶谁就娶谁,要纳谁就纳谁,我不敢拦着你!不过曹姨娘既进
了我家的门,我便可管的了了;好了,曹姨娘,你也别愣着了,赶紧回去
收拾收拾罢,过几日便与我一道起程,回白石潭老家!”
曹锦绣吓的面无人色,她从来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她瑟缩道:“不
不,老太太,求您了,我舍不得离开我姨妈,如今表哥不在,我要照顾她
呀!”
贺老夫人一脸讥讽:“这用不着你操心,你表哥长年累月的出远门,
也没见你姨妈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