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长长叹了一口气:“若我能尽绵薄之力……”
“陛下,您可以帮助我们回天棱大陆。”大国师道,“对于开启异界之门,我并不是很有把握,多添您一份巫力,成功的希望大一些。”
大巫点点头:“义不容辞。”
炙玄皱眉指着他,问江朝戈道:“就这样吗?不吃了他吗?你不是来找他报仇的吗?”
江朝戈心中憋闷,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道:“算了,不吃了。”
炙玄撇撇嘴。
江朝戈把大巫从椅子里拽了起来:“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将他带出了房间。
“爷爷!”三个年轻人围了上来,“你们要把他带去哪儿?”
大巫道:“我有要事要出门几天,你们勤练功,不要偷懒,我很快就会回来。”
“爷爷,这些人……”
“没事,不用担心我。”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也没有办法,只好让江朝戈把人带走了。
在车上,江朝戈道:“那些小孩儿知道你的身份吗?”
大巫摇摇头:“不知道。我四处寻找有魂识的人,若是成年了,就将他们送去天棱大陆,若是年纪太小,就教他们修习魂力,培养大了再送过去,他们只以为我教他们的是不外传的内功。”
江朝戈冷笑道:“你简直丧尽天良。硬生生拆散别人的家庭,把人放到完全陌生、危险的世界里,甚至从小诱骗小孩子,你说得对,你是个罪人,到哪儿都是个罪人。”
大国师欲言又止,却不知如何阻止江朝戈说下去,因为江朝戈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大巫的双眸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嘴唇微微颤抖着,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江朝戈重重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就在江朝戈以为大巫愧疚难言的时候,他却再次说话了,只不过语气冷硬:“生而带有魂识,便注定了他们非平凡之人,如果天棱大陆的世界不保,这个共生的世界便岌岌可危,为了这两个世界能并存下去,牺牲几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朝戈猛地转过头,见那大巫从眼神,到表情,再到语气完全变了,明明是同样的相貌和声音,却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锋芒毕露之人,这个人,才是当年送他去天棱大陆的人!
大国师沉声道:“你是九亲王。”
大巫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江朝戈咬牙道:“若这两个世界都回归平静了,你也就完成了你所谓的对天棱大陆的‘赎罪’,到时候你是否也该向这个世界被你所害的人‘赎罪’?”
大巫道:“若两个世界都回归平静了,我会以死谢罪。但你现在不能阻止我,目前还没有苏醒的三只上古异兽,都非凶兽,不会滥杀无辜,他们的魂兵使也有可能还在这个世界,所以,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江朝戈寒声道:“好,如果到时候你还不死,我会亲自取你的命。”
大巫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江朝戈看着他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有痛恨,但也有一丝感叹,如果可能,他真的希望现在就杀了他,阻止他把更多无辜的人抛去天棱大陆,永世和自己的亲人分离,但就像他说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有朝一日,天棱大陆能恢复平静,他江朝戈就做一回善事,想办法把那些异界人都送回这个世界,就当给年轻时候做了不少缺德事的自己积德了。
他们把大巫带回了家。所有他们要带上离开的东西和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江朝戈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呼吸了一口家里栀子花的香味,才跨上车,朝他们来时的那个湖泊开去。
经过两天的跋涉,一行人回到了那个和异界之门贯通的湖泊。
湖面平滑如镜,偶有细小涟漪,一波波地推向岸边,看上去如此地静谧美好,谁能想到这水下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江朝戈把送他们来的司机打发走了,就在湖边坐等天黑。
深夜时分,月淡星稀,方圆十几公里都没有人烟,江朝戈和大国师分别将魂力注入炙玄与焯烟体内,让他们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化作了兽形。
当亲眼看到两只庞大如山的上古异兽时,大巫惊得双腿发软,嘴都无法合拢,眼中充满了敬畏,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开始吧。”大国师道,“尽可能把你们所有的魂力都注入湖里。”
炙玄和焯烟互看一眼,彼此生厌,杀气腾腾,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江朝戈道:“炙玄,不要浪费魂力,抓紧时间。”
炙玄冷哼一声,开始倾注魂力,焯烟也照做。
而大国师和大巫则在湖边画了一个小的穿行阵,将那湖泊里的水引到穿行阵汇聚起的浅沟壑,只见穿行阵微微发光,那光芒顺着引水的沟渠一路追入湖里,最后将一大片的湖水都染成了淡淡地金色,在月光的照射下美如仙境。
阵阵庞大的魂力压迫得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江朝戈感觉每呼吸一口,空气都好像黏着在喉咙口,非常难受,他真不敢相信那是他给予炙玄的魂力,只是从炙玄身体里散发出来,已经是放大了千万倍不止。
穿行阵的光芒越来越亮,渐渐地,湖中心出现了一个浅浅地漩涡,就跟当初他们在寐江湖看到的漩涡一样,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将湖面上漂浮着的所有树叶、残花都卷入了漩涡,瞬间就不见了,当那漩涡足够大的时候,大国师叫道:“异界之门打开了!”
炙玄化作人形,飞掠过来抱起江朝戈,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漩涡之中。
江朝戈只觉口鼻呛水,居然屏息都没有挡住,他看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是天上那轮又圆又大的明月,原来今天是月圆之夜啊,江朝戈没由来地一阵惆怅,但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朝戈,朝戈!”
江朝戈睁开浮肿的眼皮,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痛,他第一次知道睁眼睛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醒了醒了。”耳边传来惊喜的叫声。
江朝戈奋力睁开了眼睛,入目的首先是寺斯年轻的俊颜,脸上带着欣喜地笑容,然后似乎旁边还有一个小东西……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久违了的三头身炙玄!
炙玄的小爪子啪地一声拍在他胸口:“怎么才醒啊,我魂力都耗空了,这猴子都比你醒得快。”
“我不是猴子,我是人。”寺斯不满地辩解道,“再说我也不是跟猴子混大的,那是举父,举父不是猴子。”
炙玄哼了一声,小脸上满是不屑。
江朝戈看着炙玄的表情,一下子就想起了最初见面时,他一脸不屑叫他“废物”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我们、我们回来了吗?”江朝戈边笑边问。
“嗯,回来了,还在寐江湖边,可惜没人等我们啊。”寺斯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妈的,要是阿萨都比我年纪大了可怎么办!”
江朝戈笑着笑着,却是一阵伤感席上心头,曾经他以为天棱大陆的旅程是一场梦,现在他却觉得,他回家的那一趟幸福、舒适、悠闲之旅,才真是一场梦,噩梦总是漫长,而美梦总是短暂,居然这么快就醒了,简直太让人难过了。
炙玄皱眉道:“朝戈,你没事吧。”
江朝戈坐起身,一把抱住炙玄,使劲蹭了蹭他的小嫩脸蛋,笑道:“我最喜欢你这个样子了。”
第96章
炙玄温暖而柔软无骨的小身体被江朝戈紧紧拥在怀里;他已经好久没有变作这个样子,有点不习惯;下意识地扭了扭;却被江朝戈抱得更紧。
炙玄看着江朝戈起伏得有些剧烈的肩膀;似乎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和伤感;他用手顺了顺他的头发;然后搂住了他的脖子,轻声道:“好了,以后我还陪你回家。”
江朝戈抬起头;勉强笑道:“是吗;你怎么陪我回家?”
“我多抓来几个大巫,把我们送回去;再把我们送回来,以后我们想去哪个世界;就去哪个世界。”
江朝戈笑着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好。”
炙玄乐了,也在江朝戈脸上吧唧了好几下。
江朝戈抱着他站了起来;寐江湖的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从现在的气候判断,假如还在同一年的话,他们离开天棱大陆估计有两三个月,现在大约是秋末。
“哎哎哎,这里有他们留下的字!”寺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一块石头前,指着它大叫。
众人走了过去,果然,那石头上有用锋利的匕首刻下的字迹:重溟。
“重溟?饮川是让我们去找重溟吗?”
“看来是。”江朝戈用手抚摸着刻痕,“这痕迹留下的时间不久,太好了,我们离开应该不超过三个月。”
众人均是松了口气,若真的时隔多年,那后果怕是他们承担不起。
寺斯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重溟,和他们会合吧,我给他们都带了好多礼物呢。”寺斯显摆了一下自己塞得鼓鼓地登山包,“这个包真好,又能装又防水,还结实,‘科学’真是厉害,居然创造出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江朝戈笑道:“下次回耳侻族,你就有一大堆东西可以吹牛了。”
寺斯笑嘻嘻地说:“什么吹牛啊,我从来不吹牛。”
“走吧,去找重溟。”
寺斯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看向裂羽,欲言又止。
裂羽也愣了愣,目光朝焯烟的方向飘去。
焯烟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地看着寐江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原本以为去一趟异界,就能将自己的妻儿完整地带回来,结果却功亏一筹,换做是谁,恐怕都无法释怀吧。
江朝戈道:“寺斯,你要跟我们走,裂羽是你的魂兵器,自然也要跟我们走。”
大国师看了看江朝戈,又看了看焯烟,没说话。
寺斯一咬牙:“对,裂羽,你要跟我走。”
裂羽握紧了拳头,嘴唇轻颤。
焯烟转过了身来,淡淡地看着裂羽:“你自己做决定吧。”他表情淡漠得好像万籁俱寂,什么都不关心了。
裂羽顿了顿,朝焯烟深深做了个揖,便旋踵走向寺斯。
寺斯大喜,跑过来握住了裂羽的手,紧抓着不放。
江朝戈暗自松了口气,焯烟是绝对不可能和他们同行的,要是焯烟不放人,还得打一架。
“裂羽。”焯烟在背后低声唤道。
裂羽顿住了脚步。
“我不知道这几日的事,你能记得多少,又何时会忘,趁着你还记得,写下来,记得你和你母亲的灵魂之魄始终遍寻不着,记得我将穷尽一生去寻找。”
裂羽深吸一口气:“我一直都写着。”
焯烟轻声道:“你们走吧。”他又面向寐江湖,仿佛只要一直专注地看,就能有个结果。
江朝戈对大国师道:“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老实地回答我。”
“你说。”
“陷害虞人殊一事,你的理由太过牵强,我问你,究竟还有谁参与了,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大国师淡淡一笑:“如今还重要吗?”
“当然重要。”
“我如果说,他们都有份,你打算如何答复三殿下?”
江朝戈眯起眼睛:“那你在这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口口声声说虞人殊才是你属意的圣皇人选,却是陷害他的凶手。”
“三殿下锋芒毕露,容易遭人嫉恨,不是件好事,同时他又太重情义,有时候,不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是无法达到目的的。”
“那大皇子和二皇子,知道你去了哪里吗?”
大国师摇摇头。
“或者说,他们知道你没死吗?”
大国师再次摇头:“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你可知尤准被虞人奎驱逐了?”
大国师眸中闪过一丝冷笑:“是吗。”
江朝戈捕捉到一些不寻常的味道:“听上去,你一点都不意外,也不紧张啊,尤准不是你选定的继承者吗。”
“尤准年幼,难担大任。”
“这话真是可笑,若不是你不惜假死陷害虞人殊也要离开皇都,尤准哪儿来的大任要担。”
“他现在离开,也未尝不是好事,若天棱国能度过此浩劫,我会回皇都,若是不能,国将不国,国师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大国师看了焯烟一眼:“我想,寻找媛姬和裂羽的灵慧之魄,也许同样能解答我很多的疑问,如果天地之元现世,我们会再见的。”
江朝戈没再说什么,和寺斯、裂羽坐到了炙玄的背上,往山外走去。
远远地,焯烟高大的背影还在寐江湖边驻留,好像永远地凝固在了那里。
炙玄神气活现,一口气狂奔了几百里,直到趴在他身上的人都受不了了,才放缓了速度。
“照这个速度,我们明天就能到狱法城,不,我们还是避开狱法城吧。”
“这个速度慢死了。”炙玄不甘道,“你们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更快的速度,我跑的一点都不过瘾。”
江朝戈抚摸着炙玄那厚厚地黑色硬鳞,恐怕这鳞片连炮弹都打不透:“你也知道我们承受不了,那你刚才还跑那么快,撒欢儿啊。”
“我想让你尝尝风驰电掣的感觉嘛。”
江朝戈噗嗤一笑:“哟,又学会一个成语。”
“若让我全速奔跑,,今天便见到重溟……哎,对了,要不我把你们含在嘴里吧,这样你们就不用承受高速奔跑的压力了。
寺斯怪叫道:“别开玩笑了,万一你不小心把我们吞进去怎么办。”
“我不会。”
“不行不行,我坚决不要待在你嘴里。”
江朝戈也皱眉道:“你怎么能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的,你是想把我们吞下去,还是想憋死我们。”
炙玄哼道:“没用的人类。”
炙玄走了一夜,他们直接在炙玄背上睡着了。
天明后,他们路过了一座城,曾经跟祁冉君押解龙芗回狱法城的路上,他们见过这座城,由于地势特别,他们对这城印象深刻。
远远经过那城的时候,炙玄皱了皱鼻子:“奇怪,城里一丝人类的味道都没有。”
“什么意思?会不会隔太远了你没闻到?”
“这个距离并不算很远,再说,一座城里人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