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戈咬牙道:“寺斯,你不是想要一只肥遗,今天我们就送你一只。”
寺斯大笑道:“好,我要个头最大的!”他举起弓,利箭穿云而出,直射向飞在最前头的一只肥遗。
这一箭不偏不倚,正中蛇头,那肥遗惨叫一声落地,两个蛇身纠缠在一起打滚,蛇头猛甩,撞击地面,竟真的把竹箭给蹭掉了,歪歪扭扭地又要飞起来。
寺斯骂道:“命这么硬。”他又是一箭射出,直接将那肥遗的脖子射了个对穿,那肥遗居然还是不死。
“恐怕要射眼睛。”
“光线太暗,且眼睛在头两侧,正面射不到。”寺斯快速地说。
虞人殊道:“那还是交给我吧。”他叫道:“天戎,往前冲。”
天戎不顾一切地往前跑,虞人殊将锏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半弧,魂力随之强势释出,只见一阵狂风起,树海生波,枝桠尽断,树叶漫天飞舞,飞在最前面的三只肥遗,蛇身被看不见的巨力硬生生挫断,身体以扭曲的形状跌落在地。
江朝戈早知道虞人殊实力强悍,但今天表现出来的攻击力简直比之之前更有进步,好像虞人殊都不用睁眼睛看,也不用瞄准了砍,随便挥出一击,就能准确捕捉到猎物,魂力丝毫都不浪费。若不是知道虞人殊也是昼夜苦练,江朝戈都要怀疑他留了一手了。
寺斯张大了嘴:“人兵合一……”
“什么?”江朝戈问道。
龙芗同时发出感叹:“人兵合一,魂兵使与魂兵器的第一境界。”
“那是什么?”
“回头再解释。”虞人殊叫道,“醉幽,别停,快跑!”
醉幽跟在天戎后面,一左一右地扑向袭来的肥遗,那肥遗攻击力在利爪和毒牙,天戎和醉幽的爪子比它厉害,却不得不顾及肥遗之毒,天戎有何肥遗战斗的经验,一窜上去不咬脖子,直接张开血盆大口,一嘴把肥遗的脑袋给咬掉了。
醉幽傻了傻,也依样画瓢,张嘴就想把肥遗的脑袋吞进去。
肥遗也不是好惹的,六只俩抓抓挠着他们的皮肉、毛发。
龙芗一手抓住一只肥遗的翅膀,直接翻身跳到了它的背上,长戟用力刺穿了它的身体,随即旋身跳回了地面,醉幽戟一个横扫千军,在半空中画了个圆,收获惨叫无数。
江朝戈踩在一只鸩鸟的背上,无惧地挥舞着大刀,越杀眼睛越红。他对肥遗有一种分外地仇恨,他明知道这些肥遗和沈言随的魂兽无关,可心里对这种狰狞凶残的异兽还是仇视到了极点,想起第一次见到肥遗时自己的软弱无能,更是愤恨交加,把对沈言随的怒意全都在当下发泄了出来,不要命地大杀四方。
这群肥遗体型也不过比鸩鸟大上一点,没对他们造成太大威胁,只是数量层出不穷,很快地,之前在其他方向围堵他们的肥遗也飞了过来,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往唯一安全的方向跑,虽然明知道可能会落入什么圈套,却没有更好的选择,真要和上百只肥遗战斗,他们是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能全身而退的。
往北面跑了四五里路,身后的肥遗依然追求不舍,而眼前出现了一个要命的悬崖。
寺斯骂了一句耳侻族语:“不能再往前跑了。”
阮千宿急道:“怎么办?飞过去?”
云息道:“不行,上了天我们就更打不过肥遗了,它们可是有两对翅膀。”
眼看着身后黑压压一片的肥遗,足有上百只,前方就是无法逾越的万丈深渊,他们以为这就是这群畜生把他们往这个方向赶的原因,却没想到,断崖下猛地升起了两对黑色羽翼,接着是黑乎乎地硕大的脑袋,和从脑袋出开始分叉的两条长长地蛇身。
一只足比沈言随的肥遗大了三、四倍的巨型肥遗从断崖下飞了起来,那肌肉纠结地身体、巨幅的翼展、毒辣的蛇眼,简直如地狱魔神,比之蠃鱼还要狰狞可怖,是他们见过的仅次于上古异兽的凶兽了!
云息咽了口口水,颤声道:“这……这就是适合做弓的体积了。”
寺斯声音都变了:“我还是用木弓吧。”
那肥遗的翅膀带起的风,将众人吹得站立不稳。
众人看看身后黑压压的猛禽,又看看眼前这肥遗祖宗,顿时有了末日临头的危机感。
江朝戈咬牙道:“寺斯,你说自己曾在轩辕丘往返,是吹牛的吧。”这昆仑山如此凶险,处处是要命的东西,他们这短短两天都死了几回了,就寺斯这不靠谱的性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寺斯怒道:“我才没吹牛,都是你们这群倒霉鬼目标太大,我独身上路,从来没碰到过。”
虞人殊沉声道:“别说了,省点力气。”
云息带着哭腔说:“完了完了,我感觉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这只肥遗至少有三四千年的修为,不是一般的天级魂兽能抵御的。”
天戎和醉幽没说话,只是朝着肥遗嘶吼,却并不敢轻易上前。
江朝戈此时也不敢奢望还能像在双子峰那样,半路杀出只白虎拯救他们于长蛇群中,眼下唯一的办法,恐怕只有炙玄再一次化形了。
炙玄紧握住他的手,虽然没说话,但江朝戈也感觉到了他的意图。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只有杀了这只最大的肥遗,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这谁都知道,怎么杀?”
“我和龙芗对付它,你们挡住小的!”虞人殊举起兵器,“天戎,冲啊。”
天戎狂吼一声,如琥珀色闪电般朝肥遗冲去,醉幽和龙芗无畏地紧随其后,他们从两方夹击,逼近肥遗。
同时,身后的百只肥遗也飞了过来。
只见两只锋利地钺在半空中如有生命般舞动,在肥遗群中疯狂嗜血,寺斯的竹箭乱飞,几乎箭无须发,可除非命中眼睛,那些肥遗总会挣扎起来,命相当硬,云息很老实地躲在江朝戈身后,四只鸩鸟护身,尽量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江朝戈看了看身后的云息,哪怕自己自顾不暇,却依然感到一丝欣慰,他终于不再是那个需要虞人殊、龙芗、甚至是阮千宿保护的废物了,而云息作为魂导士,本就是队伍里的重要角色,合该受到第一顺位的保护。
江朝戈大刀一劈,血花四溅,他迎着肥遗群砍杀,他不是在和人战斗,不需要什么华丽、精巧的刀法,只要刀刀致命,刀锋带着魂力席卷四方,曾经在他眼里强大无比的异兽,如今他却已经丝毫不惧。
“朝戈,身后!”炙玄大声提醒,一团火焰飞出,击中江朝戈身后的一只肥遗的脑袋。麒麟之火烈如地狱业火,温度极高且不易扑灭,一旦缠上便要烧尽方休,那火焰烧得肥遗惨叫不止。
“多谢。”江朝戈一个旋身,一刀砍下了那只肥遗的脑袋。
云息偷偷凑了上去,抽出匕首,割下了那肥遗的一根利爪。
天戎和醉幽以最灵活的身姿闪躲着巨大肥遗的攻击,虞人殊和龙芗一左一右,猛击肥遗的翅膀,那肥遗在经历了几次应接不暇后,幡然醒悟,开始专心攻击较弱的龙芗。
龙芗一戟直刺向肥遗的爪子,肥遗惨叫一声,利爪一挥,将龙芗连人带戟甩飞了出去。虞人殊一跃四米多高,足尖踏上了肥遗的一只翅膀,天戎锏狠狠砸下,将那肥遗一根翅膀折断,肥遗巨大的身体顿时失衡,往一边歪去,同时,它一爪子抓向了虞人殊。
虞人殊在穿着软甲的的情况下,前胸也被抓出了一道血痕,他痛叫一声,身体如脱线的风筝,狠狠摔在了地上。
“殊!”天戎急得大叫,却无法脱身,肥遗一条蛇尾正试图缠住他的身体,他正奋力闪躲。
“我没事……”虞人殊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龙芗跑去。
龙芗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吐掉嘴里的血,“醉幽,锁它右前翼!”
醉幽扑上去就狠狠咬住了肥遗的翅膀,肥遗一条蛇尾猛甩过来,抽打在了醉幽身上,那青白狐毛乱飞,醉幽的牙齿渗出了血,也死不松口
龙芗瞠目欲裂,大喝一声,一跃而起,醉幽戟释出的魂力所向披靡,一举将肥遗的右前翼撕裂出了一条大口子!
另一面,面对杀不完的肥遗,江朝戈的体力和魂力都在迅速下降,而却没有一只肥遗去攻击炙玄。他一个闪避不及,被一只肥遗扑倒在地,那肥遗张开大嘴,吐着信子朝他咬来,他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剧痛,接着半身都麻痹了,然后剧痛再次袭来,他瞪大了眼睛,绷直了身体,几乎无法动弹。
“朝戈!”炙玄生出一团巨大的火球,砸到那肥遗身上,肥遗尖叫着冲上天空,又在半空中坠入了悬崖。
江朝戈在炙玄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看着众人伤的伤,中毒的中毒,眼前一阵虚晃,再次体会到了深深地无力。
突然,只听云息尖叫一声,江朝戈猛然回头,就见两只肥遗一左一右地叼住了云息乘坐的那只唯一还能动的鸩鸟的翅膀,在半空中旋转、撕扯,最后抛向了悬崖……
第68章
肥遗的神经类毒素让人产生剧痛的同时;又使神经麻痹,使人肢体失去活动能力;江朝戈眼见着云息坠入悬崖;瞠目欲裂;拼命想爬起来;却动弹不得;喉咙里甚至无法发出声音。
寺斯驾着鸱鸟俯冲下悬崖,却被巨型肥遗的翅膀扇飞了出去,人连着鸟一起撞进了树冠里;繁盛的枝叶将寺斯的身体、脸都刮出了道道血痕。寺斯一咬牙;朝着树顶攀爬,而鸱鸟则猛地直冲向高空;边尖声嘶叫边往南飞去,很快就隐没在了森林中。
阮千宿奋力冲开肥遗的包围;和征尘一起飞下了悬崖。
虞人殊大吼一声,魂力随着天戎锏霸气地释出;凡是靠近他的肥遗都被无形的巨力挫断骨骼,然而巨型肥遗就像一堵无坚不摧的墙,无论如何也无法冲破。龙芗在撕开巨型肥遗的一侧翅膀后,醉幽身负重伤,他再也无法接近这个大畜生。
江朝戈想到生死未卜的云息和阮千宿,额上青筋暴凸,他半身无法动弹,只能忍着剧痛,用眼神恳求地望向炙玄,他已经别无他法,他不能看着同伴一个个死去。
炙玄对除江朝戈以外的人类都没什么感情,但他不能见江朝戈痛苦、难过,便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交给我吧。”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以修为为代价召唤真身。
就在这时,遥远的天边传来接连起伏的叫声,众人猛然回头,竟是一片乌压压地鸱鸟,正朝他们飞来。
这些食肉猛禽在同伴和血腥味儿的召唤下,倾巢出动,为首的那只巨大的鸱鸟,比巨型肥遗要小上一圈,但也大的惊人,数量上也比肥遗要多。肥遗群里骚动不止,纷纷升上天空,准备誓死一战。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寺斯在树上哈哈大笑起来,他将自己的鸱鸟召唤了过来,跳到鸱鸟身上就飞了下来,大叫道:“我们快跑,这里只能抵挡一阵子,它们要是分出胜负了,就该吃我们了。”
“往哪儿跑?云息和千宿在悬崖下!”
“那就下去!”天戎叼起虞人殊和江朝戈,甩到了自己身上,“你们抓紧了。”
寺斯将龙芗和醉幽弄到了鸱鸟上:“快,趁它们注意不到我们。”
肥遗群和鸱鸟群已经在空中冲撞到了一起,顿时惨叫连天、翎羽乱飞,整片头顶的天空被他们遮得密不透风,这交汇于半空的厮杀壮观而惨烈,猛禽如下雨般纷纷坠落,一旦落地,就地就会被撕开皮肉、吞噬鲜血。
江朝戈现在相信寺斯的话了,昆仑山的异兽,都很饿。
他们趁乱跳下悬崖,天戎的大爪子狠狠抓进石壁,缓住身体下落的趋势,为了不给天戎增加重量,炙玄自动回到了刀里,虞人殊将半身麻痹的江朝戈按在天戎身上,紧抓着天戎的毛发,天戎一路寻找支撑点,向下爬去。
江朝戈脖子动不了,看不到这悬崖究竟有多深,但是从虞人殊在他耳边沉重而略带紧张的喘息声,就能猜出他们身下是怎样的万丈深渊。他晃了晃麻痹的舌头,含糊地说:“哈们……伦息……”
虞人殊沉声道:“他们不会死的,别担心。”
寺斯飞在旁边,将趁乱下来想捡漏的肥遗一一射穿。
江朝戈身体痛苦不已,肥遗的毒从脖颈延伸到手臂、腰部、腿部,原本只是半身不能动,现在有往全身蔓延的趋势,那毒素让江朝戈感觉身体正在经历冰火两重天,大片大片的虚汗将里衣都打透了,他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只感觉身体随着天戎上上下下,如果不是虞人殊按着他,他早已经飞脱出去,死无葬身之地了。
虞人殊在他耳边喊道:“朝戈,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到崖底了。”
江朝戈感觉天旋地转,那声音忽远忽近,他甚至开始产生幻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失重的感觉消失了,江朝戈知道自己被平放在了地上。
炙玄满脸焦急地在他头顶说着什么,他却只能看到炙玄一张一合的嘴,根本听不到声音。肥遗的毒正在剥夺他的感官,这畜生居然这么厉害……他会不会也像孟老一样含恨死去呢?他还没给孟老报仇啊。
寺斯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他没有咀嚼能力,寺斯就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咀嚼、吞咽,他其实还有意识,只是就像将醉之人一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无法作出正常人的反应。
一把尖利的匕首刺进了他肩膀的伤口,切挖着中毒的皮肤,他感觉不到痛,因为肥遗的毒素造成的疼痛比那还要剧烈许多,他瞪大眼睛看着炙玄,只看着炙玄,他心想,果真如此,如果他死了,他最后看到的人,一定会是炙玄,俩人的羁绊,终将是一生一世的。
来到这个世界、经历如此多的磨难和考验,对他来说固然是不幸的,可这不幸中的大幸,却是他拥有了一群生死与共的同伴,和一个心灵互通、彼此需要的伴侣,哪怕他现在死了,他也可以瞑目,毕竟他这二十多年人生的精彩程度,比之别人乏味的几辈子也毫不逊色,值了。他眼前越来越模糊,直至彻底失去了意识。
半梦半醒间,江朝戈听到耳边传来涓涓水流声,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山洞里的盈盈火光将人的背影映照得巨大无比,一眼看上去,就好像头顶就有个佝偻着背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