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涵反常地冲童舟笑了笑,不仅放任别人误解,还自主传达着“多谢理解”的感激。
我抚额,表示头痛,无力解释。
大公子跟着大夫出来时,面色有些缓和,而眼底还翻腾着劫后余生的惊慌。
“哥。”上官涵走过去,“她怎么样?”
“没事。”大公子摇头,看向上官涵的眼里带着欣喜,却也透着迷茫,“只是动了胎气。”
屋子里的人一怔,回味过“胎气”的意味时,都忍不住激动起来。我捂住嘴,想笑又想哭,小姐有孕了!自从她生洛洛难产血崩,沈伯就说她很难再怀上孩子。等了八年,小姐终于又有孩子了!
李钰和童舟面上都是忍不住的兴奋喜悦,而上官涵站在大公子身边,除了眼中流淌着一丝暖意外,面色却是复杂。
这孩子,恐怕是二公子或是三公子的吧。
看着他们的表情,我心里也略懂几分。
在这个男尊往女尊过度的时期,就算有越来越多一妻多夫的家庭出现,也不代表着家里的男人能完全心无芥蒂地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生别人的孩子,即便他深爱着那个女子,能接受并宠爱这个孩子。
李钰和童舟也察觉到这点,与我对视一眼后,都默契地收住不经意的喜气。毕竟都是最初跟在小姐和大公子身边的人,看他们相爱一路,这个时候都是能明白相互的情绪和顾虑的。
上官涵察觉气氛变了,便及时插嘴,“既然要等嫂子休息一阵,我们就在这儿讨论我要说的事吧。”
大公子点头,看得出他思绪纷乱,确实需要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嗯。这几天,你都去干嘛了?”
“去找这个了。”上官涵从袖中摸出样东西,捻着悬挂的红绳,让它垂下来。
那是枚碧翠通透、色泽纯净的勾玉,更奇特的是玉中央像是内含了滴血,鲜红欲滴,竟是凤凰展翅的模样!
“凤血勾玉?”大公子接过来细细查看,辨别真伪,“果然是。”
“传说这玉曾是凉国建武帝赠予心仪男子的定情信物。”
“凉国么……”
我知道凉国是北方大国,与庆国隔江对望,所幸这些年盛世太平,两国邦交甚好。而之所以会说“这些年”,是因为十六年前,凉国曾带兵攻入过庆国皇宫。后来凉国兵退,庆国皇室安然无恙,两国建交,贸易通商,关系融洽。至于在皇宫里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成了历史上最大的谜团。
而上官涵提到的建武帝,就是带兵攻入庆国的人。她是个奇女子,征战无数,用吞并之法将凉国从荒蛮小国迅速发展成能和庆国匹敌的大国,而且经过这些年的治理,凉国的势力早在庆国之上。
见众人眉头紧锁,上官涵缓和气氛笑道,“更有甚者,传说这凤血勾玉是块灵玉,能认主。一般人平生见一次便是难得,两次是有缘,三次……则就是被这勾玉认作了主。”
听了这荒谬的言论,众人笑了,我却锁了眉头。
这枚勾玉,我不是第一次见了,也不是第二次……细细算来,这应该是它第三次出现在我面前。
鬼医后人
“怎么了?”见我欲言又止,上官涵问。
“这枚勾玉我以前见过。”从大公子手上接过来,我看了看,确定无疑道,“确实是它。”
与大公子对视一眼,上官涵疑惑道,“你几时见到的?”
“洛洛出生的那年。”也就是遇上了“纪云思”的那年,我平静回答道:“当时小姐在府中待产,我替她去东街的古缘堂收账,老板送了这枚勾玉作为贺礼。后来,回来的路上我被劫持,这枚勾玉就在混乱中遗失了。”
“如此说来,这勾玉很可能落入了那伙骗子手里。”初步推论后,大公子扭头问上官涵,“小涵,你又是从何处得了这玉?”
“前几日夜里看见几个黑衣人偷偷摸摸地在颜府附近溜达,就跟过去瞅瞅。”上官涵耸肩,表示他也是无意间得了这枚勾玉。
“这块玉是上等珍宝,得了这的人定会细心珍藏,怎会轻易让它落入别人手中?”顿了顿,大公子拧眉又奇道:“这次的黑衣人将这玉携带在身上,也甚为可疑。”
“说不定是奉命将这玉交托于人的呢?”
“涵公子何出此言?”旁听的李钰忍不住插嘴问。
“那些黑衣人身手不凡,训练有素,看武功路数不像是庆国的人。”回想一下,上官涵肯定道:“像是凉国的影卫。”
“若他们是影卫,则定是奉命行事,那么小涵的猜测便不无道理。”大公子细细将此事思虑一遍,“就是不知特意将此玉送过来有何深意。”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信了传说,让这勾玉来这儿自行认主的呗。”上官涵不以为意地随意接口。
大公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此事涉及到凉国,可大可小,苏浅你且将这玉收好去,切莫声张。”
“是。”我将手中的玉收入袖中,沉声应道:“苏浅知道了。”
“哥,将这勾玉给苏小浅保管,不如给我。”见状,上官涵很不赞同,“她那点武功顶多就只能自保,惹上什么麻烦,估计还得搭上小命。”
大公子看着他,眼里满是揶揄的笑意,“不想让她涉险就直接说,作甚还要贬低人家?”
“我没事的。”大公子提的要求,我从来不拒绝,“苏浅默默无闻,那些人不会想到凤血勾玉在我身上。”
“小涵,正如苏浅说的。现在那些人以为玉在你身上,或者在我和薇儿这里,不会难为苏浅。”
上官涵不作多言,只是看着我的眼里,颇有些不被领情的怨怼,还参杂着隐隐的忧虑。
我低下头,掩去脸上的情绪,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他们:其实,我是第三次见着这枚勾玉,而那年也只是第二次。第一次见到这凤血勾玉时,我刚刚穿越到这具身子里。那时这身子只有四岁,又是在病中,我只是在意识偶然清醒的时候,模模糊糊地看到师父从我身上取了这勾玉拿去典当。那时师父刚捡到我,师徒二人贫困潦倒,卖了这勾玉我也不认为是什么大事。况且我身上还有承子印,若有机会与这身子的父母相认,也用不上信物,承子印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再说,我也着实不认为这勾玉和我这身子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如同上官涵所说,这勾玉曾是凉国当今女帝建武帝赠予她心仪男子的定情之物。所有人都知道,这男子在建武帝还是皇女时就英年早逝,未能与她终成眷属、修成正果。深情成痴,建武帝念及故人,至今也未有一子半女,连册封的储君太女,也只是她亲妹七王女的长女。
我听闻十六年前凉国夺嫡时,还是皇女的建武帝府邸失火,府里仆人死的死、逃的逃,约摸这勾玉是那时流落到民间的。
思来想去,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上官涵这些,毕竟那时这身子年幼,我的记忆那么清楚反而遭人怀疑。
………………………………………………………………………………………………………………
上官涵和我先一步回到颜府,要事前布置好小姐的房间和准备孕期需要注意的事宜,还要派颜府最舒适的马车去医馆接小姐他们回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进府前,上官涵忽然这样问。
怔了怔,我回头对上他的眼,“没有。”
“……”他凝视我片刻,继而又挂起漫不经心的笑意,越过我走入府中,“哦,我就是随便问问。”
“……”不知道为什么,上官涵总能让我有种自己做错了的愧疚。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种想说出实情的冲动,我想,若是上官涵许是会相信我的吧……
“浅浅姐,浅浅姐!我可想死你了——!!”
一团人影以惊雷之势从府里冲出来,撞到我怀里!若不是上官涵眼疾手快地拉了我一把,估计我就和这人一起滚下了颜府大门的阶梯。
“丫头,你下次在这般出场,可是会闹出人命的。”上官涵无耐地笑。
“涵涵哥,别啊,吃醋就直接说嘛!”精怪的小丫头从我怀里抬起头,对着上官涵娇嗔道。
“……”趁着她与上官涵嬉笑,我伸手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胸口——这丫头是不是偷偷练了铁头功啊,“姗姗,快松手。”
闻言,她反而将我勒得更紧,“嗯(二声)~~!不要嘛!”
莫非她如今这个年龄,正处在传说中的叛逆期?我欲哭无泪。
“不想明年今日成了你浅浅姐的忌日,丫头你就老实些。”在我觉得我快一命呜呼时,上官涵出手,从沈姗姗那双极力大无穷的纤细小臂膀里解救了我。
九死一生,我看着眼前身个头只到我胸口的杏眼小萝莉,顿时觉得江湖上“鬼丫”的称号是多么符合她妖魔化后的行事风格。
“鬼丫”沈姗姗,甜美可人、娇小玲珑,仗着一身傲世医术和泥鳅般的手段,恃才傲物,性格阴晴不定,鉴定为小魔物一枚。她布衣布裤,斜背着一块彩色的小口袋,光着一双惨白惨白的小脚丫,走遍天下各地。
当初,颜府上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送这丫头去江湖历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认为,大家如此真诚的眼泪不是不舍,而是喜极而泣。
这些年来,她不再祸害颜府,而却祸害天下。再听闻无数关于鬼丫的传闻流言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歉意笼罩在颜府上下的心头上,大家都会在上工前面朝西,为某处正处在水深火热中,受苦受难的无辜群众们祈福。
唯一能与沈姗姗娇嗔恶劣性子相齐名的,是她问鼎天下的医术。故而即便很多人不喜她,但苦于有求于她,仍是毕恭毕敬。
“你怎么回来了?”我问。
“路过附近,就回来看看。”言毕,她忽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嘟起粉嫩的小嘴,一副无辜无害的模样,妄图从根本上掩饰她凶狠残虐的本质,“浅浅姐不欢迎我?”
“怎么会。”我真诚地笑。
苍天可鉴,我说的是实话。因为沈姗姗再顽劣,除了对我进行熊抱攻击外,也没有其他令人发指的行径。
“嗯!”沈姗姗美滋滋地应了声,迅猛扭头,盯着上官涵,“涵涵哥呢?”
“欢迎回家。”上官涵也很识时务,一脸迷人的微笑。
不过,他说的更是实话。因为沈姗姗对他连熊抱攻击都没有,活脱脱就一个精灵古怪的邻家小妹,羡煞旁人。
对于沈姗姗的回归,府上人的态度大多一样,都是战战兢兢,故作欢喜。当然,也有不一样的,比如沈伯,比如金多多,比如杜三娘。
沈伯半喜半恼,喜的当然是小孙女归家,恼的……也是小孙女归家,时常将他气得跳脚。金多多算是大喜,沈姗姗从小就和她混迹在一起,那双赤脚也和她渊源颇深。与金多多处境既然相反的,是杜三娘。金多多和她不对盘,长期浸染后,沈姗姗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和她也要不对盘……
“这青椒丝儿怎么切的!?”嫌弃地捻出一条青椒丝儿丢到桌上,沈姗姗蹙眉,一脸嫌弃。
“碰——!”面对她回府半日,第十三次显著的挑衅,饶是沉稳如杜三娘也忍不住失手用刀劈裂了灶房最坚实的砧板。
沈伯看得连连摇头,金多多看得偷着直乐,哎呀呀,我觉得我又头痛了——这才清闲几天啊,又起了乱子。
………………………………………………………………………………………………………………
当夜,沈姗姗给小姐看诊,确认母子安康后,拍拍屁股就溜了。房内,三位公子留下来勤勤恳恳地服侍着又有资本作威作福的小姐。
小姐曾抱怨说她在府中地位低下,猫猫狗狗还能被安放在主人膝上顺顺毛,而她却只有受欺负欺压的份。如今身怀有孕,她犹如暴发户一般,终于扬眉吐气了把。为他们一家带上门,我失笑,微微摇了摇头走开。
夏风阵阵,带着夜的清爽。
穿过府中池塘时,我一眼便看到在池边踢着石子、惊吓调戏着池中鲤鱼的沈姗姗。
“浅浅姐,你说三位公子怎么就那么喜http://。345wx。欢小姐?”她没有抬头,就认出来人是我。不得不说,会武功确实就是好,可惜我没那天分。
“自是小姐有可喜之处。”
“哦。”沈姗姗闷闷地应了声,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那,浅浅姐,你说我这么招人厌,会不会也有人喜http://。345wx。欢我?”
“当然有。”我肯定道,你爷爷和金多多可不都是人么,虽然都不是平常人。
“浅浅姐你真好。”
被她这么直白地夸奖,我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浅浅姐。”顿了顿,沈姗姗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其实,我这次来这边是为了找一个人。”
“?”
“他是玉漱宫宫主。”放下画圈圈的脚,沈姗姗侧身看我,晶莹剔透的眸子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倔强而纯粹,“我喜http://。345wx。欢他!很喜http://。345wx。欢、很喜http://。345wx。欢的那种。”
我愣了愣,看着身似幼童的她,才恍惚想起她已经是二八又一,早到了嫁人的年纪。
“离开颜府的第三年我遇上了他,然后又跟了他两年。”看着我的目光渐渐迷离,沈姗姗美丽的大眼睛蓄起水光,委屈又茫然,“明明是他先招惹上我的,怎么说走就走了……浅浅姐,这一年我到处在找他,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
我有些讶异,沈姗姗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娇纵又长不大的孩子,不知悲喜。没想到要强固执的小丫头已经长大,遇上了自己难解的情劫,然后不可自拔。
看不下去她的软弱,我叹口气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见我问得如此直接,沈姗姗也不扭捏,大方将她想要的说得明白,“帮我找他。浅浅姐,若我不是走投无路,我不会回来求你们的。”
看着她执着的眼眸,其中那般热烈的爱恋,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