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被瞒了那么多事,怎么算得上真……”抱怨一句,我低声嘟囔,“再说,我看你早就变了。”
“变什么了?”他伸手扯住我的脸颊,用力揉捏,“我什么都没变。”
“……”
凝视着我的眼,他眼里又泛起我读不懂的幽深和缄默,“在你眼里,我依旧可以是那个暗恋慕容薇不得果的苦闷男人。”
不是调侃,不是嬉笑,上官涵语气肃然又空洞,像是不带感情的旁白,却又含着深不见底的隐忍和深情。
看着他的眼,我愣愣地问:“你不是放下小姐了么……”
闻言,上官涵浅笑,眉梢透着淡淡的哀伤,“对你我而言,人生只如初见,不好么?”
我想反驳,可看着这样的他,我只能点头。
又沉默地坐了会,他说要回屋了。我点头,说自己还想在待一会。叮嘱我别着凉后,他便匆匆离开。没了他的屋顶显得格外空旷,我默默坐在原地,漫无目的地发呆,可,就是不想离开……
深秋的风吹过,带着穿透衣襟的萧瑟寒气。
呼出口白气,我紧了紧领口,仰面叹道:“华邺今年的秋,真凉啊……”
……
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府里,又出事了。
喻凡来颜府果然是询问凤血勾玉的下落,她说得含糊不明,似是在意勾玉的下落,又似在旁敲侧击打听别的事情。于是,小姐和大公子决定一面协助她展开各种调查,一面隐瞒凤血勾玉藏在颜府的秘密、调查她的来意,以防万一。结果,两帮人这么耗着,喻凡带着莫微秋就这么在颜府住了下来。
金多多还在意莫微秋,可她总算还理智,没有做出过激的事情。我本以为,看到他和喻凡相敬如宾后,金多多便会彻底死心。而事实证明,预想和现实总会有差距的,问题只是在于这个差距的程度到底是大是小。
而很不幸的是,这回的差距,程度很大。
等我闻讯赶到喻凡莫微秋所在的小院时,现场已经混乱不堪。喻凡倒在地上,眼角淤青,嘴和下巴也挂了彩。她身上趴着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肩膀一抽一抽,哭得伤心。金多多则双目赤红、脸孔因愤怒而狰狞扭曲,她正被杜三娘扣着手制住,否则又要朝那喻凡扑过去。两人之间,莫微秋面对着金多多站着,挡在喻凡身前,眉目漠然。
“你疯了,这种女人有什么好!”金多多朝他吼,彻底失了理智。
“她是微秋的妻主,微秋自然容不得她被别人评说。”莫微秋双手拢在袖里,淡淡地说,并没有带着多少维护的意味。
我奇http://。345wx。怪地看了他许久,才捕捉他面色稍纵即逝的苦痛无奈。
“你他大爷的,老娘算是服了你,彻底服了!莫微秋,我还真对你刮目相看!做男人宽容到这地步,算是朵奇葩!”被他噎了句,金多多冷笑,“哦,我怎么忘了,这就是你们莫家教养出来的好儿子嘛,贤良淑德、大家公子,一妻多夫在你眼里是平常事!太TMD正常不过的事了!”
“……”莫微秋静静地看着她偶胡乱地谩骂,面容平静。他仿佛置身事外、事不关己,却又像是心冷后,周身筑起一道坚硬防护。
闻言,喻凡捂着脸,大声道:“多儿姐!不是那样的!”
“我呸!老娘瞎了眼,与你这种人姊妹相称!”对着喻凡,金多多更加怒不可遏,张牙舞爪地要挣脱杜三娘跟她拼了,“喻凡你能耐了,当个破官了不起啊!居然学着跟别人朝秦暮楚、三夫四侍了!?”
啧,这几日被莫微秋这文人熏陶了,金多多的文学造诣早已长足进步啊,这成语用得真溜。听闻她的骂词,我很不贴合情境地走了神。
“多儿姐,我能跟你解释的!”余光扫了扫四周,喻凡觉得这事不适合明说,只能干巴巴地空喊。
金多多自是听不进去的,我向杜三娘使了个眼色,让她点住金多多,先听听喻凡是怎么说的。没想到金多多用力太猛,在杜三娘松开一只手的瞬间,竟被她挣脱出去!
“你个狼心狗肺的,有什么好解释!”大喝一声,金多多狠狠地向喻凡扑过去,凶狠的模样似是要将她撕成碎片!
“够了!你个疯女人!”蹲在喻凡身边小厮扮相的男子忍不住,他起身冲着金多多的肩胛就是一掌。
“!”见状,我和杜三娘都惊住了——没想到他居然会武功。那男子出手迅猛,我们还没做出反应,金多多就被他震飞出去。
“多儿姐!”
“多多!”我连忙奔过去,想要将她扶起。
金多多仰躺在地上,艰难地支起身子。她冲我摆摆手,示意不要靠近。金多多不会武,这毫无防备的一下,肯定让她吃不消。果然,她手有些抖,爬了几次都站不起身,最后颤颤巍巍站起来时,已是一身尘土。
“喻凡你倒是魅力大,有福气呵,一次次总有男人护着。”金多多扯着嘴角笑,眼神凌厉,面色可怖。
“你别过来啊!”那男子被喻凡责怪地瞪了一眼,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做错了事,却又不想金多多再伤了心上人,只能急着吼道:“你别过来,再过来,信不信我打你!这次不可不会留情的!”
对他的威胁,金多多置若罔闻,只是死死地盯着喻凡,恨道:“你当初是怎么对小秋说的,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只怕狗都不会吃,怕腹泻!”
我:“……”
“老娘就不明白了,你们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感情,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值个屁!屁放出来,还‘噗’了声,到你那,连屁都不如!”金多多捂着肩,弓着背,一步步走过去,“小秋多好啊,我求都求不来的宝贝,你可真舍得!我放在心尖尖上的珍宝,你倒好……呵,我还就不知道这男人哪点比得上小秋了!”
被触到了怒点,喻凡皱眉,口气不善,“有什么冲着我就行,别牵扯别人!”
她身前的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金多多,举着掌很是犹疑。
“呵,你这烂心烂肝的,还会维护人?这么宝贝别人,怎么不见你对小秋上心?!”
“你够了!她不是你能说得这么难听的!”被金多多的话惹火了,那男子抬掌就向她劈去!
金多多本就身子不稳,被他的掌风所及,向后踉跄了一步。与此同时,两道黑影介入二人之间!杜三娘闪到那男子身侧,扣住他的脉门,眼中杀气肆虐。莫微秋伸张双臂,神色慌张地挡在了金多多身前。
“小秋……”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的人影,金多多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
“……”莫微秋回头,看着金多多,然后,一巴掌狠狠地扇到她脸上!
“!”
作者有话要说:俺素不素被抛弃了咩?回评不给力,难道大家都不要俺了……惊恐
远走高飞
金多多缓缓转过被打偏的脸,愕然地看着他。
“冷静下来了?”莫微秋问。
金多多点头。
没再理她,莫微秋转身与那男子一起扶起喻凡进屋。金多多沉默地站在原地,莫微秋经过她时并没有犹疑,直接擦身而过。
我和杜三娘对望一眼,皆是沉默。
迈过门槛,莫微秋忽然停住步子,说:“你不是想知道这几年我和喻凡的事吗?”
“……”闻言,金多多转身,跟了过去。
看见房门关上,杜三娘皱了皱眉。
我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放心。这里是颜府,她吃不了亏。”
眉头渐渐舒展,杜三娘望向房门的眼里仍有忧虑。
动武是吃不了亏,其他的呢?可无论他们三人之间曾经有什么纠结,毕竟都成了过去。现在,莫微秋是喻凡的夫,即便喻凡纳侍,金多多又有何立场指责?说直白些,她只是个外人,这就是事实的残酷。
“三娘,”离开小院的时候,我问:“如果你是多多,你会怎么办?”
“……”杜三娘想了会,摇头。
“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算好。”
……
那日直到准备晚膳,我都没有见到金多多。喻凡因颜府的下人受伤,小姐和大公子去探望,连连道歉,还请沈伯去看诊。喻凡倒是不在意,只说是朋友间的误会,无关颜府。傍晚时,莫微秋找到我,说晚膳在房里用,请我派人送过去。想到他妻主面部挂彩,我连忙应下。
灶房里的人们忙忙碌碌,锅碗瓢盆的撞击声络绎不绝,杜三娘面无表情地切菜。每一刀都力道十足,不似她平常的作风。
知道她这是担心金多多,可我也不知该劝些什么。
“好酒。”美美地啄口酒,沈伯乐得直捋着胡子,眼眯成一条缝。
总算是看到一个红光满面的人,为调节下阴霾压抑的气氛,我笑问,“沈伯伯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哈哈,是啊!”沈伯笑眯眯地搓搓手,乐道:“总算逮了机会,将账房的那只铁公鸡狠狠地宰了一笔!”
账房的铁公鸡,呃……金多多?
“整整一百两!”嘿嘿地笑了两声,沈伯伸出十根手指头,挤眉弄眼地比划,“一瓶上等金疮药,我卖了她一百两!彻彻底底将她这几年的私房钱榨了干净!哈哈哈!”
我:“……”
剁砧板的声音停下,杜三娘闻言看过来。
“应该是给喻凡讨的。看来这莫家公子将事情给解决了。”我乐观地猜测。
杜三娘抿了抿唇,扭头,继续切菜。
希望我猜对了……
在心里祈祷了句,我丝毫没觉有放心后的舒坦。金多多的别扭性子,我领教过的,她不是一个人三言两语就能拗过来的。不过……那人是莫微秋的话,我应该,能有所期待吧?
看了眼独自乐呵的沈伯,我识趣地没告诉他:金多多就是钱百万,凉国……甚至是这片大陆上的第一富商。一百两,对她守财奴的性子来说确实是割肉削骨,但对她富可敌国的家产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傍晚时分,我亲自领着丫鬟去到喻凡所在的小院送餐,并再次为金多多的行为表示深刻的歉意。客人在府中遭本府长工殴打,唉,我这做管家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金疮药的钱,我得摊一半,给她炖补品的钱,我还得自己掏。
金多多,瞧你给我惹的祸。别说奖金,我这个月工钱都悬了。
从喻凡府中出来,我遇到了上官涵。他倚着廊柱,貌似是在等我经过,“金多多的事,我听说了。”
“嗯。”摆摆手,我让丫鬟们先行离开,走到他面前重重地叹口气,疲惫道:“你说,感情的事,为什么总这么复杂,就不能简单些?”
“感情本身不复杂,复杂的,是有感情的人。”
瞥了眼这说话跟绕圈一样的人,我越过他往前走,“那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复杂,简简单单些不好么?”
“不是每个人都能随心所欲,人嘛,多少会有身不由己的苦衷。”
“是吗?”我不以为然,“还不是放不下什么名利权位。说到底,只是借口罢了。”
上官涵笑了两声,“你看事情倒是简略直白。”
“套用你的话。事情本身是直白的,将它弄混乱的,是不直白的人。”想了想,我又说:“当然,我只是个小管家,不懂你们的大抱负,只想优哉游哉、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呵,这可是你的福气。该好好珍惜。”
我回头,看着跟在我身后的他,不满道:“说得像你没福气似的。”
“至少没你这么好福气。”
懒得跟他纠缠,我明智地转移话题,“南宫先生的身世查到了么?”
上官涵默了默,半晌,才幽幽开口,“南宫琦的身世像一张白纸,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人。”
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前几日见过他一次。”顿了顿,上官涵蹙眉,“他让我给你带句话:安于现世,何必自寻烦恼。”
察觉他言下之意,我惊讶,“莫非他知道我们在查他?”
上官涵点头,沉声道:“这人来头不小,并不简单。”
我皱眉,只觉谜团重重,有些头痛。
“唉,苏小浅呀。”伸手揉开我的眉心,上官涵挑眉笑,“惹上你,真等于惹上了麻烦。”
“怎么?”我哀怨凄清地瞅着他,“才被折腾这一会,你就嫌弃我了?”
“一会?”上官涵被我气得笑起来,“生命如白驹过隙,那你这折腾,还真只是过隙的‘一会’。”
闻言,我勾唇,得意地笑。
有了上官涵的调侃解闷,压抑的心情也好转许多。说笑着回到屋里时,我便见金多多垂着脑袋,颓然地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一语不发。上官涵见状,清咳一声就离开了。
“怎么了?”待他离开,我走到金多多面前问。
金多多僵硬地坐着,良久才抬头,透过额前散乱的碎发看了我一眼。
“……”在她身边坐下,我陪着她沉默。
入秋后的夜,静得凄清。
风过,院子里梧桐枯叶打着旋落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些年,喻凡一直代我照顾他。”这是金多多说的第一句话。
“……”
“可我还TM出手打她,真是畜生不如。”粗暴地揉着一头乱发,金多多抽口气,“是我一直很自私,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对别人予取予求。觉得自己受了伤,就对别人的处境不闻不问。自从离了瀚都,就再没回去,也没再关心过谁。”
“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明白她在自责些什么,既然莫微秋选择了喻凡,那么她远走他乡,又何错之有?
“不。”金多多苦笑一下,只是说:“我们都错了。”
见她并不打算细数往事,默了默,我关心问:“现在有什么打算?”
“补偿。”
闻言,我不由松口气,“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你再插足也于事无补。
莫微秋和喻凡已经成婚,金多多就算和莫微秋有再深刻的过往也只是别人婚姻的插足者。作为从那个小三泛滥的年代穿越来的人,我对小三这类人有不可磨灭的仇恨感。?
“……喻凡要纳侍了。”
心里咯噔一跳,我追问:“所以?”
“以前,我不该贪心的时候,贪了太多;该贪心的时候,却甩手走人。”金多多认真地看着我,眼里的坚决令人心惊,“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主动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