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十几分钟呢。”我说,坐在桌子前扒拉剩下的饭。刚才在路上一心只想着填肚子,几乎没注意蛋炒饭的质量。现在尝起来,鸡蛋少,盐少,油少。下次要换一家,我勉强咽下变得难以入口的蛋炒饭,心说要是吃快一点,说不定就不会感觉难吃了。
这时听见老刘对我说:“小文,你下午跟着小吴学学储存方面怎么做。”
“好啊。”我连忙应着。
下午跟着小吴在仓库里转了半天,有关于货物的收料、报检、入库等一系列的内容。货物入库之后要填写入库单,还要根据不同的类别,性能,特点和用途分类分区码放,常用的和有变动的要随时盘点等等。
小吴是个健谈的人,能前一句谈收料报检,接着就说自己有个朋友家网购小狗,本来买的是泰迪,可汇了钱收到的却是一腊肠,后来看着那条丑狗吃不下饭。
他洪亮的声音在偌大的仓库里放大了三倍以上,还伴有袅袅回音。
我站在箱子的阴影里,望着明亮的光线从极高的窗户透进来,给静止的货物们打上明暗不等的印记,恍惚间有种隔世的感觉。光线中微细的灰尘飞扬。昨天我还坐在热闹的办公室里敲打着电脑键盘,今天就站在没有第三人的仓库里看着箱子发愣。
“泰迪跟腊肠确实差很多,不过腊肠倒不是那么难看吧?既然买了,就好好养,说不定也很有趣。”我说。其实再丑的狗都会有人养,其他的就不用说了,还有人专门养鳄鱼玩呢。那趣味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小吴摸摸下巴上的胡茬,笑着说:“是啊,后来还是养了。上次去看的时候,那狗脖子上还打了个蝴蝶结,怪可爱的。”
“小吴,你桌子下的那个骷髅模型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是去年送过来的货,入库的时候也没注意,谁知道那东西就掉了一只手呢,怎么安都安不上去,也就没法卖出去了。为这事,还扣了我一百块钱。”
他做了无奈的手势。
我同情地看着他,问:“那样也扣钱啊?”
“可不,后来我就把那骷髅放在桌子下。”
还以为它是被你玩残的,原来是那骷髅本身的质量问题。
“扔了不行吗?放在那里怪吓人的。”
小吴呵呵地笑起来,在空地上映出一块庞大的阴影。
“挺好玩的。”
哦,童心未泯。
我暗暗思忖,这LEN公司扣钱的规矩看来从以前就有了,到了苏泠川这一代手里,便将此规矩发扬光大。你说我每个月就那么点薪水,还扣,还叫不叫人活啊。
整个下午就在小吴的半讲述半聊天中过去了,当然,卸货的事也少不了。来了四车货,我虽然做好了准备,甚至去找了一副粗布手套,但是劳动强度远远超乎我的预计。
搬完货,接近五点钟,我瘫在凳子上动都不想动,心想要是再来一车,我就请病假回家休息。要知道我的手心已经被磨出了一串小血泡,碰一下都痛,更不用谈码字了,亏我还计划找纸片写点小片段。
看到老刘和小吴若无其事的模样,我也不好在一边叫苦叫累。如果现在就打退堂鼓,以后怎么办?我可不想把饭碗砸在这里。
不过待在仓库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至少到了五点半能准时下班。就在下班的前一刻,余露露来电话了,说要跟我见个面。
见面就见面吧,我也想知道她现在跟老公谈判得如何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还是满叫人同情的。只是我现在累得全身的骨架都快散了,余露露约定的地点还是上次的咖啡馆——太远了点。我现在可是在城乡结合部,不是原公司所在的闹市区。
“那我要等多久呢?”余露露似乎很委屈地问。
“八点钟吧,我公司里还有点事,还要过一会儿下班。”
我站在仓库门口说,瞟见老刘从身边经过,他露出了一个类似疑惑的表情。
现在可没法跟余露露说我到了新的工作岗位。要是把这个口风漏了,她对此的积极性不会比海伦小吧。其实我真的不太了解她。自从我打定主意要与这位才貌双全的同学兼同乡保持距离后,我与她的接触次数寥寥可数。
常常看见她的名字出现在学校某些大型活动上,不是台前就是幕后。台前一般是主持人,穿着漂亮的小礼服,拿着麦克风与帅气的男主持一唱一和。台后……不知道。呃,无论她在哪里,都像一颗闪亮的星(不知道这个比喻恰不恰当?),而我就是黑色的夜空(这个比喻好深邃好有内涵,自我陶醉中……)。
也许有人会问我私下对她的评价毫不客气,是不是因为羡慕嫉妒恨?
本尊坚决否认,因为她与我的差距太远,远得就像是两个世界。她的父母管生不管养,她的老公有了外遇,我比她幸福,一点也不羡慕她那个名不副实的家;嫉妒嘛,那也是两个水平相当的人比较之后,其中一个产生了不平衡心理,她的水平比我高太多,你说一个年年三好学生的人不是比一个连个奖学金都捞不到的人强太多?我很有自知之明。而最后一个字,对于半个陌生人,我的评价一直是客观公正的。大家可以在文中找一找,哪里能体现“恨”意来?
换了直达的公交,居然速度很快。这次我有了一个位置,靠窗的,靠后的,向外可观赏街景,向内可观察乘客。时节近深秋,街边的梧桐树叶枯黄凋零,唯有松柏之类的常青树一年四季翠绿葱茏。越近学校,学生打扮的年轻人越多,几乎是统一的上身休闲外套,下身牛仔裤,脚上球鞋。我明天也要这么打扮……不知道还能不能像学生?我知道扮卖萌的萝莉肯定很有难度,但是我实在不想扮Hold得住的御姐。
御姐那种,强大,冷静,美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一点也沾不到,相反我胆小,容易冲动,外貌嘛,请参考酒井法子二十岁的模样。后面八个字也差强人意……不说了,至今做得最好的就是蛋炒饭。
我扭头去看一车神情各异的乘客。面孔平庸模糊的当然不用看第二眼,看了也白看。呀,我这回运气好,居然看见了千年难得一遇的美少年。瘦瘦的,高高的,浅蓝色的卫衣,白色运动裤和运动鞋。虽然看见的只是一张侧脸,还被浅黄色的黄发遮住了80%的面积,但是仍然能看见卷翘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微微撅起的粉唇和秀气的小下巴。喂,那位一身肥膘的老兄让一让,不要用你肥壮的身躯影响本尊欣赏美少年!
美少年从黄发中露出的白皙小巧的耳垂上缀着一颗闪亮的白锆石耳钉——哇,看上去好酷(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他正在听手机音乐吧,很专注的样子,嘴角弯起很浅的弧度。
默默地希望:美少年把脸转过来……
美少年站了三站路,我就盯了人家三站路(这个算不算花痴?)。
三站路后,我的愿望成真,并同时祈祷,以后绝对不要随意给人家戴帽。
那位美少年在下车的时候给我短暂的几秒钟机会看他的正脸——痘痘在两颊花开烂漫……我不忍心再看第二眼,害怕自己会在看第二眼的时候冲过去把人家的头发扒拉下来盖住全脸——你不能这样影响市容……
赶紧转头去看不影响市容的街景,又看见KEC了……又想起那顿饭,被人家嫌弃的垃圾食品……妈的,你干嘛不早说,非要在我要填肚子的时候才说,想来专门恶心我是吗?
我不能再想了,一想就生气,生气催人老,回去一定要看看眼角有没有出现细纹,还要给手掌上药。
晚霞浮在天边,太阳只剩下一轮金黄色的光芒。霓虹灯陆续亮了起来,我走进约定的咖啡馆,出乎意料地看见余露露已经坐在那里。看了时间,还有几分钟,她倒是提前来了。
第18章 第 18 章
18
她的形象倒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原本的小瓜子脸变成了胖瓜子脸,白还是挺白的,只是两颊上多了好些浅褐色的妊娠斑,好像雪上落了泥。不厚不薄的嘴唇没有光泽。头发打理得不错,斜刘海,黑发及肩。她穿着十分宽松的休闲装,外套下是深色孕妇背带裤。她靠着椅背,无精打采,一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一手握着冒着热气的杯子。见我来了,招了招手,让我坐到她的对面。
我是应该先寒暄一番:“你最近好吗?”,“孩子怎么样?”,还是应该询问她跟老公交涉的进展?
不过,显而易见,她最近并不好。“外遇”是个令人难以启齿的词语,尤其是对于被背叛的一方来说。而余露露还现场抓奸……唔,那种刺激感我绝对无法感同身受。可惜叫那淫妇逃了,也是,挺着快六个月的肚子,怎么动手?还被那奸夫挡了。现在回想起来,余露露的计划不够周全,怎么能独自一人去抓奸?至少要叫上后援团嘛。几个人堵在宾馆门口,楼梯口再安排几个人,电梯口也是,然后几个人护驾,轰轰烈烈一脚把门踹了。当然,木棒菜刀西瓜刀必不可少,必要时还可以带上相机DV啥的,一通狂拍之后在那对出墙男女面前大声宣布:“你们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们所说所做的将作为呈堂证供。”如此,出轨证据完善。当然,这种做法最绝最解气——完全撕破脸——本尊不建议此种做法。
但是还有什么好的办法来挽回一颗已经远离的心呢?
我想不到。
被背叛的人常常会想着挽回宝贵的婚姻(背叛方则将之当成狗屎),从而心软手软处处软。余露露也是这样吧,首先是不相信,继而是半信半疑,最后是恍然大悟,深信不疑。这一系列的过程中必然包括着疑惑,痛苦,犹豫,疲倦,与结婚之初相反。那时一切都是妙不可言,连清水也是甜的吧。我能够猜到当她挺着大肚子去宾馆找人的时候,内心很难过,可心底还存着一线希望。而在看见最后场面的那一刻,希望被无情击碎。
我叫了一杯柠檬水,淡淡的酸甜。一片孤独的黄色柠檬在凉水中缓慢地沉到杯底。双手握上去,手掌上的疼痛稍微好受点。
“很久没见面了。”她看着我的脸,语气平淡,“一见面谈的居然是我的家事。”
没见面不是也在谈吗?看来当事人的情绪比那时镇定多了,眼里没有泪光,声调没有颤抖。
“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最后见到你的时候,我记得是在你的婚礼上。”我避开她的视线,透过透明的玻璃杯看自己变形的手指。血泡在水后亦变得古怪,像被挤扁的虫子。
她没有说话,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话很有点讽刺的意味。上次才看人家被亲朋好友祝福白头偕老,这次就看着一个完好的家庭分崩离析,唏嘘吗?不,这种情况太常见了。结了婚就意味着白头偕老吗?谁说的?婚可以结,也可以离嘛。
我可不想费了一两个小时挤公交过来就为了参加一个冷场的对话,于是继续说:“以前你们应该很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呢?那个女的你以前不知道?”
她的声音很闷:“那个女的我哪里知道?只听别人说他以前交过女朋友,后来分了。我也就没当回事。谈的时候是很好,后来也不错。”
这就是了,我估计是她老公先前谈的那女的没入准公婆的眼,家长要求分,他老公便明着分了,暗地里还藕断丝连,后来余露露怀孕,男的有了更多的私人空间,就与老情人旧情复燃——看了那么多现实中和小说里的桥段,余露露的基本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了。
我看了她一眼,对方垂下眼帘,好像在回忆过往的恩怨情仇。听也罢,不听也罢,对我来说无非是听不相干的故事。不过,现在已经八点多了,我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不加班的晚上,还是希望能早点回家码字的。而且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一想到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晚饭,我就问她:“你吃饭了吗?”
她愣了愣,说:“吃了点面。”
“面没什么营养。要不就在这里吃点东西吧。我也有点饿了。”我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份小火腿披萨和一份蔬菜水果沙拉。
递给她菜单,她看也不看就摇头:“吃不下。”
“你吃不下,肚子里的孩子要吃。”
她叹了口气,点了一份煎蛋。
虽然份量很少,但是余露露还是选择了吃东西。我也不用再劝,毕竟我不是她妈。
“你上次说他们家那边叫你跟你老公商量,怎么样了?”
她本来脸色就不好,现在更差,“现在他常常不在家,我都很难跟他说上几句话。”
终于撕破脸了——那男的干脆扔掉好好先生的面具,直接做回原来的自己。也许没有那次捉奸在床,可能情况还不至于这样。可是谁知道呢,余露露只不过太相信自己丈夫的清白了。
“他这样是不是在拖延?”我问。
避而不见,避免被余露露纠缠,也慢慢耗尽她的耐心,也许会让她对这段婚姻速战速决。话说回来,有哪个男人愿意在自己的外遇曝光之后面对家里的黄脸婆呢?温柔点的女人会哭哭啼啼诉说美好往事以及多年夫妻之情,刚硬点的则会拿出受害者的架势来,得理不饶人,还会咄咄逼人地要求负心汉迅速与狐狸精分手,有的还会以此为要挟,以便离婚时分得更多的财产——但凡男人最烦这了。
“一个女人是五百只麻雀。”,我突然想起这句话,由此可以看出此话肯定是某位被女人纠缠得头痛的男士说的。还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女人的思想就像高速公路,男人的思想就像羊肠小道。”女人激动时,就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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